“找你。”他开口,淡淡的呼吸洒在她额上,又伸出手轻轻帮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他几乎就要取下她的头花为她撩起额发重新别上了,却又突然克制住了。
陶织沫微微垂下头,他的体温已经透过那薄薄的衣物温热了她冰凉的双手,她像是被烫到般,连忙收回了手,周围熙熙攘攘的,陶织沫觉得似有些透不过气来,“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吧?”说着抬起头指着那城楼,“楼上人没那么多,我们去那!”
二人想朝城楼走去,只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几乎寸步难行,尤其是身后有一个壮汉使劲推搡着他,莫忘南皱皱眉,一只手搭在了陶织沫纤腰上,轻推了一下那个汉子,那个汉子立刻就跪了下去,他一脚搭在那汉子肩上便借力飞了起来。
待那汉子好不容易爬起来后,他们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惹得那汉子叫骂连连。
“你小心点啊!”陶织沫连忙抓紧了他,几个起落后,二人已经来到了城楼上,他没松开她,反而收紧了她的腰身,又跃上了城楼顶楼。
城楼上已是很高,陶织沫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待确认落地后,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前,有一轮黄澄澄的明月,大得有点不真实。身后有寒风呼啸而过,扬起她的长发。
莫忘南终于松开了她,侧过身,背着手看着眼前的明月。
此时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有风吹过,陶织沫忍不住打了个颤栗,莫忘南微侧首看她一眼,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
陶织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莫忘南,有时体贴得让她……怎么说呢,她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是她确实冷,便没有拒绝,只是双手得提着身后的披风。她身量远不及他,得把披风提着,免得拖到地上给弄脏了。
“好美。”陶织沫轻倚在冰凉的白玉石栏杆上,俯视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街景两边皆是灯火通明,而街中的行人手中提着花灯,则如点点萤火,点缀着这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
莫忘南没有说话,默默来到她左侧,为她挡住左面吹来的冷风。
二人静静立了好一会儿,陶织沫忽然皱了皱眉,“莫忘南,你跟南宫辞,有什么关系呀?”
他沉默了一会儿,唇启了却没有说出口。
陶织沫转过头盯着他,“你在他面前,能说上话吗?”
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陶织沫转过身子来,“即墨家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莫忘南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转过身子去,没搭理他。
陶织沫连忙抓住他的袖子,“我求求你帮帮我吧。你既然愿意帮我了,为何不帮我帮到底呢?”
“你就真的这么想救即墨难吗?”他冷冷道。
“我当然要救他!”陶织沫毫不犹豫,“我必须要救他!”
他终于侧过头看她,她面容极其诚恳,双目也是极其渴望。
他想问些什么,却始终问不出口,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记住,你欠我了。”
“啊?”未待陶织沫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过了头,不再看她,背着手缓缓道来,“即墨家一案牵连甚多,朝政上涉及到太子,后宫中涉及到皇后与贞妃,只怕要洗白他们家没那么简单。不过,若是雍王爷愿意,也可以找他人顶罪,但是,”他认真道,“非常之不容易。”
“你的意思就是说,要救即墨家,只有找雍王是吗?若是、”陶织沫秀眉微拧,“若是我找皇上,或者皇后、太后、贞妃,会有希望吗?”
莫忘南正色道,“即墨家一案已涉及太子,后宫是不能插手的。至于皇上,他也不会亲审此案,全部交由大理寺处理。”
陶织沫喃喃地,“就是说,只能找阿辞了。”
“你以为雍王会为了你重新翻案?你知道当中牵扯到多少人吗?几乎要将整个案子翻过来再重新梳理,至少也要半年时间,且不说会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要救即墨家不可能,救即墨难,或许可能。”
“我会想办法的。”陶织沫坚决道。
“就凭你与雍王的旧情?”
陶织沫避而不答,只是认真道,“我们先弄清楚,即墨家是为何获罪。”
即墨家一案牵扯到的人太多了,还得从先帝的宠妃贞妃说起,在贞妃诞下十四皇子后,先帝对贞妃母子极为宠爱,甚至几度传出要废长立幼的传言。后来,便有人在十四皇子的乳母饮食中下了毒,意图毒害尚在襁褓中的十四皇子。
后面查出是御医即墨长所为,朝中皆知即墨家是太子的人,于是朝中人纷纷揣测即墨家是受了太子指使。
可即墨家与太子却失口否认,事情闹到最后,即墨家落得满门抄斩的死罪,而先帝虽无惩处太子,可始终心有芥蒂。在那之后,先帝借了几次机会削减了太子手中的实权,最终逼得太子走上逼宫造反的不归路。
陶织沫认真道来,“就算先帝再宠贞妃,可太子与皇后并无犯错,先帝有何理由废长立幼?仅凭那些无根无据的传言?若太子真的等不及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毒害……”陶织沫顿住,不敢直说,缓了一会儿后继续道,“我听说,是贞妃诞下皇子后,觊觎皇后与太子之位,铤而走险陷害皇后与太子。可是,我却觉得这不太可能,十四皇子尚在襁褓,就算废了太子,上面还有多位皇子,这皇位也轮不到他。” 陶织沫压低声音,“此案幕后之人,还是得从得到最大利益的人下手。”她觉得,这些事情就像是环环相扣,即墨家只是这个阴谋的炮灰之一。
莫忘南眸色一沉,低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织沫也觉得自己此话大逆不道,低低叹了口气,“我与皇上也算有些交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便有这个心,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得到,除非是,他身后有人。”
莫忘南失笑出声,“他身后的人?你觉得谁能站在他身后?莫非,你觉得是南宫辞?”
“我、”陶织沫也想不通,“假设真的是,可阿辞唯一可能这么做的原因,便是为父报仇。如今他大仇已报,先皇后被打入冷宫,太子被罚终生看守皇陵,四皇子也登基了,我不知道他还要些什么?即墨家与他无仇无怨,他为何就刚好选中了他们家来顶罪?”
54。入大理寺()
“假设你的假设是真,那你可曾想过,这事总要有御医出来顶罪。救了即墨家,便会毁了另一家,你也要这样做?”
莫忘南这话,一下子问倒了陶织沫,她不知如何作答。是啊,从头到尾她只想过要救即墨家,却从未想过还会有人出来顶罪。
“不,”陶织沫回过神来,“不会是即墨家做的,只要找出下这个手的人出来就可以了。”
“若你假设是真,那下手之人便是皇上的人,你觉得皇上会同意南宫辞捉拿他的人?”莫忘南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你要知道,你今日说的这些话,已经够你死千百次了。就算是雍王,也护不住你。”
“我、”陶织沫一下子也有些后怕,低头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保不准,”他瞥她一眼,“喝醉了就说出去了。”
“你才不会。”陶织沫说着,却是有些担忧起来,她怎么就一股脑子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呢。她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其实这些,也只是她根据前生今世之事,再加上之前即墨难和她说的推断出来的,她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居然做出这样的猜想来。
她陷入了沉思中,没有注意到莫忘南看着她的眸色深沉了许多。之前是他太小看她了么。
“今日你对我说的话,”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最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包括对雍王,你可知?”
“我、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陶织沫挣扎开,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他弯起嘴角一笑,她有时犯起迷糊来可比傻子还傻,“你可还对别人说过?”他仍有些不放心。
陶织沫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这是我这阵子才琢磨出来的。”她又凑过来,小小声问,“你觉得这事有几分可能性?你是不是觉得也有这个可能性?”
他眸色深邃,却是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
她可知道,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在皎洁的月光下有多么地诱人?洁净的面庞,灵慧的大眼睛,微嘟的红唇……无一不在诱惑着他。
“莫忘南,你很幼稚耶!”陶织沫连忙收回身子,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脸。
“你还记得你欠我的吗?”
“什么欠你?”陶织沫被他那深沉的音色吓了一大跳,她眨眨眼,她不记得自己欠他什么吧?
“即墨难的事,我帮你,但你欠了我后,我要捏你的脸。”
“什么?”陶织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个莫忘南,脑袋是不是被驴踢坏了?
未待她同意或是拒绝,他的手已经捏上了她的脸,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便收回了手。
陶织沫怔怔的,就、就这样?她还没考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不过这样,她算是吃亏还是赚了?可是她的脸,真的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吗?
忽然,月色阴沉了下来。陶织沫抬头,便见明月隐入了一团浓浓的乌云中。在暗黑的夜色中,她甚至看不清莫忘南的脸了。
“走吧。”莫忘南提起她的腰身。
“啊!”身子突然凌空紧接着便失重了,陶织沫赶紧闭上眼睛埋在他怀中。
天下第一楼,三楼雅间窗口,一白面书生正与一虬髯汉对酌。
“下来了,”虬髯汉沉沉开口,“你可知男子是何人?”
书生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域中能有如此轻功的不超过七人。这七人中,日前在在京都的只有三人。其一,雍王宫南,不,当是南宫辞;其二,阿修罗亡羊;其三,神秘人末路。”
“神秘人末路?他轻功有如此了得?” 虬髯汉暗暗吃惊。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轻功当在南宫辞之上,亡羊之下。”
“那这男子当是?神秘人?”
书生仍是微笑,“阿修罗性子冷清,从来不近女色。至于南宫辞,向来与那智多星形影不离,智多星如今正在郊外,是以,此人当是神秘人。”
“没想到这神秘人却是醉倒温柔乡了。” 虬髯汉笑道。
“非也,”书生摇头,“这个女子,便是相府六小姐,只怕神秘人接近她也是受了南宫辞之令。只是他如此动情,只怕其中还有曲折。”
“哦?那只老狐狸的女儿?” 虬髯汉朗声笑了起来,“如此,那六小姐就要‘病愈’了吧。”
白面书生微微拧眉,“这个六小姐,来历有些不明呀。”
虬髯汉面色略一深沉,能让江湖百晓生捉摸不透的人,倒是罕见得很呐,不由得对那相府六小姐多留了个心眼。
“你带我去哪呀?”陶织沫小心翼翼问道,这莫忘南带着她在阴暗的小巷中已经穿梭了好久了。
“大理寺。”他低声应道,“别说话,快到了,你尽量屏住呼吸,心跳也稍微控制下,不要跳得太快。”
陶织沫郁闷,她怎么控制得住自己的心跳?而且,要是屏住呼吸,心跳肯定也会跟着加快呀。一下子,她便更加紧张了起来,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莫忘南带着她几个起跃后,二人便入了大理寺。显然,莫忘南对这大理寺几乎熟如掌纹了,带着她在里面来去自如,避过了一拨又一拨的巡逻兵。
几个起落后,莫忘南一个转身便带她入了密室,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了。
这是一条暗通,周围很是阴暗,陶织沫不禁有些害怕起来,紧紧拉住莫忘南的手。
莫忘南走在前面,一只手拉着陶织沫的小手,低声警告,“这里全是机关,你记得手不要乱摸。”
“这个天牢,也太难进了吧?”陶织沫不由得小心报怨。
“大理寺之所以依山而建,为的就是其中的天牢。天牢建在悬崖之上,三面皆是深渊,唯一的通路只有北面的天梯,天梯有一千零一阶,每五十阶便设有一个辽望亭。”
“不是吧?那我们怎么上去?”陶织沫心惊,这一上阶不就被人发现了吗?
“我们已经在天阶下面的暗道中了。”他轻声道。
果然,二人一拐角,面前便现出狭长的石梯来。因石梯是徐徐往上的,顶上也是随着天梯的山路砌得高矮不同,莫忘南得时不时地俯下身子,才得以顺利经过。
二人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出口。
只是刚出石门,面前忽然冒出来两个侍卫,吓得陶织沫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那两个侍卫却朝莫忘南行了礼,其中一个道,“大人,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说着便快步踏了出去,只留另一个守在梯口。
莫忘南拉着她跟上那侍卫,几人一出去,面前便出现了一座巨型的天牢,似拔地而起。
这座极其森严的天牢四周,皆由丈高的铁栅栏围筑成,顶端上还有尖锐可怕的倒刺。陶织沫不过看了一眼,便心生恐惧,忍不住连连后退了一步。它就像一只潜伏着的猛兽,仿佛你稍有不留神便会被它突然扑来吞噬入口。
“害怕了?”莫忘南侧首看她一眼,稍微紧了紧拉着她的手。陶织沫忍不住朝他靠拢了一些,依偎在他身边。他的手掌,温暖而包容,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走吧,时间不多。”他开口。
天牢里面,是如同一个个洞穴般的密不透风的牢笼,约莫有四五层,每层都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无数个牢房。
这些墙壁皆是由坚硬的石块堆积砌成,每个牢笼前都守着一名穿着盔甲站得笔直的侍卫。
陶织沫只觉得周遭一片阴森寒凉,偶尔偷瞄一眼,甚至觉得连那墙壁上的火把都在瑟瑟发抖一般。陶织沫全身起了一次又一次的鸡皮疙瘩,只能低着头紧紧跟随着莫忘南。
一会儿,莫忘南终于停了下来,来到一个石室前。
守门的侍卫戴着头盔,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双冷酷锐利的黑眸。
莫忘南掏出腰牌,“开门。”
“是!”侍卫掏出长长的钥匙,插入那拳头般大小的铁锁中,只听得咔嚓几声,门锁便打开了。
沉重的石门缓缓推开,石室低矮窄小,一眼望着便深觉压抑,陶织沫刚踏进去,便见了石床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长发凌乱的清瘦男子。
“阿难!”陶织沫连忙扑了过去,男子的面容有些脏乱,不难看出原来的模样,却是紧闭着双眼,“阿难,你怎么了?”陶织沫连忙伸出手替他把脉,只是,她医术本来就只会一点点,如今心急如焚,更是把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连忙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也不见他发烧呀。
“阿难,你快醒醒!”陶织沫摇着他的肩膀。他瘦了,以前他的肩膀怎么说都算得上温厚,可是如今,却是瘦得肩骨都有些咯人,“阿难,你快醒醒啊,我是织沫,我是织沫。”陶织沫忍不住落泪。
“许是生病了,晚点让大夫来看看。”莫忘南声音有些冷酷。
55。准备入府()
陶织沫轻轻拨开了他面上的乱发,眼泪不断地落下,又忍不住轻轻捧起他的手,低泣道,“阿难,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会救你出来的,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要好好的。你医术这么利害,这点小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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