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吩咐了桂英一声,也觉得有些乏了,正巧浣紫与瑛虹收拾妥当了,她便让他们各自先下去梳洗,等着孩子们醒来再说。
季重莲在罗汉床上眯了会,但整个人却有些睡不着,她的脑海里翻覆着许多画面,也有许多疑惑的迷团,刚要撑坐起来,琉璃已是提着一壶茶水步了进来。
季重莲一下便坐了起来,立马便有了精神,“怎么样,可是问到了什么?”
琉璃点了点头,一手执壶给季重莲倒了杯清亮的茶水,这才缓声道:“婢子刚才去了厨房,便和厨娘侃上了,那个刘吏目死了个太太,家里有个女儿,在两年前才续娶的,眼下这个太太比他小了十岁,听说人长得漂亮也很能干,还有人说……”看了季重莲一眼,小心翼翼地道:“还有人说眼下这位刘太太认识咱们大人,与大人交情好!”
季重莲点了点头,有些疲倦道:“你也先去梳洗一番,待会我想沐浴更衣,让厨房给烧些热水!”
琉璃点头道:“刚才婢子便让厨娘顺道烧了水,眼下还温在锅里的,夫人是否现在就……”
季重莲闭了眼,伸手揉着眉心,“一刻钟后,你让浣紫和瑛虹来看着孩子,你侍候我沐浴!”
琉璃应声退下。/》 因为这里住的是高楼,所以浴房都是建在一楼,就在厨房的后面,裴衍住的内室里倒是单独隔了个净房,梳洗倒是可以,却没办法放下浴桶。
泡在温热的水中,季重莲觉得好似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软软的,氤氲的雾气飘散着,视线渐渐有些迷蒙,身后是琉璃力道适中的捏拿,让她有了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
“夫人,”琉璃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迟疑,“今日咱们见的刘太太,夫人当真认识她?”
季重莲微微眯了眼“嗯”了一声,“从前在梁城时,我没在阿衍身边,她还代为管过府中的庶务。”
琉璃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赶忙道:“婢子失言,夫人莫怪!”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季重莲摇了摇头,一手轻轻地划动着水面,撩起一波水花来,“只是她当时居心不良,被我给送走了,倒是巧,她的那位远房表姑母正是嫁到甘肃这方来了。”
琉璃小心翼翼地说道:“婢子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好似这位刘太太经常来总兵府,所以这里的人对她都比较熟悉。”
季重莲点了点头,双手沉在水中慢慢握成了拳头。
沈心悠竟然做了别人的继室,还当了后母,这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她记得当初沈心悠是来甘肃投奔表姑母,也许离开时也有那么点不情不愿,却也知道走是唯一的办法。
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不是她季重莲心眼小,面对一个曾经对自己的丈夫心存觊觎,或许现在也没有断了这心思,更是企图要加害过她的女人,任她再好的心肠只怕也不能做到和颜悦色吧?!
“夫人,婢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琉璃看了一眼季重莲的脸色,见她微微点头,这才道:“不管这位刘太太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她入不了大人的眼,但若她真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夫人还是要早作打算。”
“你说得对!”
季重莲笑着点头,赞赏地看了琉璃一眼,“或许阿衍根本没有留意到她,不过既然她夫君只是个吏目,想来会有更多的职位适合他做,不必非得窝在总兵衙门里。”
沐浴更衣之后,季重莲小憩了一会儿,霜姐儿与筝姐儿也醒了过来。
红英带着木家兄弟在晚膳前赶回了总兵府,看着长得像两颗挺拔小松的木家兄弟,季重莲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了,红着眼对俩人招了招手,“快,过来给干娘看看!”
木原野倒是笑嘻嘻地上前,木长空落后一步显得很是沉毅,两兄弟越长越俊俏,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季重莲牵着俩人的手很是感慨,又看向红英,“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红英也在一旁抹泪,“夫人说哪里话,能够照顾木家两位少爷是奴婢的福分!”
霜姐儿牵着筝姐儿在一旁看着俩人笑,“木大哥和木二哥长得老高,霜儿只怕怎么样也追不上你们了!”
“霜儿妹妹!”
木原野跑过去牵了霜姐儿的手,眸中又是喜悦又是激动,倒是将筝姐儿晾在了一旁。
木长空看向霜姐儿的目光也是晶晶亮亮,只是他生性腼腆沉稳,将这份喜悦藏在了心间,对着霜姐儿笑着点了点头,转而蹲下身来看向筝姐儿,“这便是筝儿吧,长得真可爱!”
“木大哥!”
筝姐儿起初还有些委屈地瘪了嘴,此刻见木长空搭理她了,不由甜甜一笑。
木原野这才后知后觉,拍了拍脑袋略有些歉意地看向筝姐儿,“忘记筝儿在这里了,是二哥的不是,二哥该罚!”
“怎么罚?”
筝姐儿俏皮地眨了眨眼,一扫先前的不快。
木原野呵呵一笑,退后几步,“就罚二哥翻跟斗耍大戏!”说着已是双手一撑,连着几个后翻,又跃上一旁的交椅上,手掌往眉间一撑,那模样活灵活现的就像一只泼猴。
众人看着已是撑不住地笑了起来,霜姐儿还在一旁喝彩,“木二哥真棒!”
这下木原野就表演得更卖劲了。
季重莲母女到来,毕焰原本是想为他们隆重接风的,如今裴衍不在总兵府里,他当然要负责起这件事来,只是季重莲不想麻烦,也就是让他简单地备了一桌菜,连酒都免了,除了女人就是孩子,也没有谁与他对酌相邀。
这样的一番安排后,毕焰只是粗粗地向季重莲敬了杯水酒,自觉夹在女人和孩子中间颇有不便,这就先退了下去,余下的时光留给了他们自个儿。
木原野着力于逗弄霜姐儿开心,豆芽倒是与筝姐儿玩在了一处。
几个孩子有人看着,季重莲便拉了木长空到一旁叙话,问起了霍达的事,“不知道你们干爹可有和你们说过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季重莲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边还观察着木长空的反应。
他不过微微一怔,便有些苦涩地点了头,“干爹都说了,霍叔叔是我与原野的亲生父亲派来找我们的人!”
季重莲握紧了木长空的手,表情郑重,“那你干爹还说了什么?”
“干娘!”
木长空唤了季重莲一声,目光却是缓缓转向了另一旁的木原野与霜姐儿,他们正开心地笑闹着,那么地无忧无虑让人心生羡慕。
半晌,他转收回了视线,对着季重莲点了点头,“我愿意跟着霍叔叔回去,让原野留在这里!”
“长空!”
季重莲心中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木长空,这个孩子早熟得让人心疼,才这个年纪就懂得为他人设想。
木长空不可能不知道要重新接受甚至融入一个环境有多难,就算那人是他们的父亲,可却也是排斥他们双生身份的一个陌生人,那是一个未知的命运,他不可能不感到彷徨和惧怕。
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啊!
“长空,”季重莲压低了声音,关切道:“若是你想留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你,这里是你生活的地方,或是你想跟着干娘回到上京城里也行,咱们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木长空微微红了眼眶,却还是对着季重莲坚定地摇头道:“干娘,我知道您与干爹对我们兄弟好,但是我也想回去看看南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的母亲和父亲曾经又过着怎么样的生活,那是我们的故乡……再说霍叔叔也说了,父亲如今是一个人,没有半个亲人陪伴在他身边,所以我想……我想他是需要我的!”
“长空!”
季重莲的嗓音有些哽咽,这孩子说话的时候双手都在忍不住打着颤,却又恁是将心中的不安给压了下去,明明是不想走的,可他为什么……
“干娘,您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木长空摆了摆手,又有些眷恋地看了霜姐儿一眼,咬牙道:“霜儿妹妹喜欢和原野在一块,原野也很开心,我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快乐!”
“你这孩子……”
季重莲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心疼也有些不舍,却也知道木长空平日里虽然不爱说话但这性子却是尤其倔,若是他决定了,只怕谁也改变不了,这哪还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分明已经像个大人一般了。
“那你霍叔叔带来的那些人呢,就不怕他们回去告诉你父亲你还有个弟弟?”
季重莲也一直担心这一点,人心难测,若是南疆大王真地忌讳这一点,指不定其中一个孩子就危险了。
木长空听了却是浅浅一笑,仿佛成竹在胸,“干娘不必操心,霍叔叔说了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其他的人则被他下了蛊,没有人敢背叛他说出咱们兄弟俩的秘密!”
“果真是这样你干娘我才能放心!”
季重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早知道南疆的蛊术厉害,没想到连人也能操控,虽然听上去手段有些毒辣了,但只要能保证木家兄弟的安危,她这才能够放心让木长空离开。
“这事和你干爹说过吗?”
若是裴衍也同意了,季重莲自然没话说,他对霍达更了解,这个人可不可信,能不能托付还需要裴衍一句话。
“和干爹说过了。”
木长空点了点头,“干爹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能够决定自己的事,若是想清楚了他一定支持我!”
“好孩子!”
季重莲还能说什么呢,只无奈地叹了一声拥了木长空在怀,这样懂事的孩子哪个父母会不心疼呢?
深第【266】章 深夜归返,夫妻痴缠()
这一晚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季重莲便留下木家兄弟没让他们回到外面的院子住,而是让毕焰派了人给霍达捎了话去,这几日她要留着木家兄弟在身边,也许这样的时光已是不多了。bsp; 几个孩子横躺在木床上,倒是能平平地睡下四个人。
浣紫与瑛虹睡在他们的外间,红英与琉璃住了另一间屋子。
一排的房间离得也近,若是季重莲想要唤人了,来来去去也方便。
甘肃的夜空很是清明,季重莲倚在窗户边上看着高悬的明月,月牙儿弯弯还不到月圆的时候,点点清辉落在院子中,连插在木架上的枪头都像淬着层银光,一闪一闪的。
今儿个……裴衍应该是回不来了吧?
毕焰也说过,那个县城离这里虽然不远,但谁知道裴衍转到了哪里去,人也不是立刻就能找到,只怕再回来也要一两天的功夫。
她今日那费心的妆扮注定是没有人欣赏了,再换个时候,只怕她也没有那样的心情了。
季重莲轻叹了一声,目光四处转了转,因为这里是三楼的高处所以视线特别开阔,远远地能够见到街上的灯火,只是夜已深,人群也开始散去,没有了平日的喧哗与热闹,这座古城缓缓沉寂了下来,拉开了它漫长而亘古的夜幕。
睡吧,天色也不早了!
这样想着,季重莲便转身向内室而去,可步伐刚刚迈动,耳边像是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嗒嗒嗒嗒,由远及近,那是马蹄踏在青石板砖的道路上,发出的一种沉闷的声响。
她的脚步倏地顿住了,眸中神色一变,猛然又奔回了窗边,一双手紧紧地攀住了窗棂。
院子里紧闭的大门此刻正缓缓地开启,一人一骑驱马而入,渐渐地在月光中显出他的形容,长发在头顶束起,暗灰色还是黑色的短葛布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挺拔健硕,隔得太远了她分辨不清那暗沉的颜色,只那一双眸子晶晶亮亮,带着惊喜与激动,正仰着头向她看来。
“阿衍!”
季重莲惊呼一声,却也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披了外裳转身便向楼下跑去。
那一厢裴衍已经扔了缰绳,几步便跨上了楼梯,在二楼的转角处将季重莲搂了个正着。
夫妻俩紧紧相拥着,久久无言,似乎都在平息着心里那份无言的激动。
良久后,季重莲才退开了一些,只是整个人还被抱在他的怀中,双手缠在了裴衍的脖子上,牵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今日回不来了!”
“原本是回不来的,县令还要留我一晚,可是知道你呆在这里,我在哪里都不能安生!”
裴衍笑了笑,满脸的风尘中难掩疲倦,可再见到季重莲的喜悦已经盖过了一切,“听说你将霜姐儿与筝姐儿都带过来了?”
“嗯。”
季重莲笑着点头,由着裴衍抱着她往楼上走去,“就是元哥儿这次没能一起来……”
裴衍的脚步一顿,沉闷地点了点头,却是将季重莲抱得更紧了。r /》
元哥儿不能来,只有他们母女三个,这是他能够想到的,不过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他们,裴衍心里自然比谁都开心。
“霜姐儿与筝姐儿睡在你房间的隔壁,”裴衍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季重莲指了指旁边的屋子,“今晚我也叫了长空与原野过来,几个孩子玩得累了,我让他们睡在了一处。”
“好!”
裴衍笑着点头,“你安排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瞧你这一身,去洗洗吧,我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到了自个儿的屋子,季重莲转身便去了内室,熟门熟路地找了一身衣服,裴衍不在时她大致已经将这里物件的摆放都给摸清楚了。
“好,那你在屋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裴衍留恋地看了季重莲一眼,这才转身下了楼。
季重莲愉悦地转身进了内室整理床铺,看样子今儿个还要再拿出一个枕头才行。
今晚裴衍竟然能够赶了回来,她心里自然是激动欢欣的,可平静下来之后,她坐在床榻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关于沈心悠,他们得好好说道了。
这个女人阴魂不散,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才会放手?
裴衍的动作很快,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便转回了屋,只是那一头长发还是湿漉漉的,沿路滴下了一滩水渍。
季重莲赶忙拿了架子上的棉布巾给他绞着头发,“早知道你那么忙,就把手里的事情做完再回转岂不是更好,咱们母女又跑不掉的!”
裴衍呵呵笑了两声,展开手臂圈住了季重莲的腰,又将她拉近了些,闻到鼻端淡淡的茉莉清香,他满足地深吸了口气,“手里的活计都差不多了,就算再盘桓几日也是那模样,我索性早些回来,还能多陪陪你们!”说着已是抬起了头来,极为认真地道:“为什么要来甘肃?”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季重莲嗔了他一眼,想到了某人口气有些不善,“李照当真没死?”
“算他命大,这次也被他给逃脱了!”
裴衍摇了摇头,又拉了季重莲坐在腿上,“所以你真不该出行,那么远的路,若是再遇到什么,岂不是更让我担心?”
“我这不是担心你受的伤吗?”
季重莲拍了一下裴衍的肩膀,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欲脱掉他的外袍,“伤在哪里了,给我看看!”
面对着妻子的喋喋不休裴衍一脸地无奈,只能顺从地脱掉了外袍,露出了肩背上的那条疤痕,不甚在意道:“不过是皮外伤,早就好了,不是让你不要担心,怎么还特意从上京城里赶过来……”
裴衍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到季重莲的一双小手正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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