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使劲地攥了攥芳儿的衣角,俩母女对视了一眼,做了个无声的交流。
芳儿的嘴角在打颤,她瞄了沈心悠一眼,率先扑倒在了季重莲脚下,眼泪鼻涕一起流,“太太,不是婢子的错,婢子完全是按姑娘的吩咐才办的事,就是给婢子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做出毒害太太的事啊,婢子的娘也是完全不知这事,咱们都是听了姑娘的安排!”
孙妈妈也在一旁附和道:“没错,太太,这都是沈姑娘一手安排的,咱们母女也只能依命行事,万万想不到她这般恶毒,竟然真地想要害死太太!”
芳儿母女口径一直,显然是已经通过了气,此刻矛头齐齐指向沈心悠,倒将她气了个仰倒。
沈心悠没想到自己处处为芳儿着想,如今她犯了事还要全部赖在自己身上,不免心中有些发寒,咬牙看向季重莲,挺直了背脊正色道:“太太,若真是我指使她们母女下毒,又为何还要阻止事情的发生,还请太太明鉴!”
“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就是你……”
芳儿唱作俱下地看向沈心悠,目光中有被出卖与背叛的痛苦,连孙妈妈对沈心悠也是一脸仇视的模样。
沈心悠这时反而镇定了下来,失望地看向芳儿,话语低沉,“芳儿,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就连你与孙妈妈合伙贪了厨房帐上的银钱,我也竭力想帮你们隐瞒过去,可想想你是如何对我的?出了事我一力护着你们,没想到你们却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若是这样,也休怪我无情了。”
芳儿母女一时间脸色煞白,孙妈妈急急地对季重莲解释道:“太太别听她的,沈姑娘这是出了事还想反咬咱们一口,太太可不能相信啊!”
芳儿母女与沈心悠的争执还在继续,季重莲却是沉吟不语,目光转向了安叶,“那个素心又是怎么回事?”
安叶道:“素心是张太太的婢女,据芳儿交待,就是素心给沈姑娘送来的毒药。”目光又转向了沈心悠,“这一点沈姑娘也承认了。”
季重莲轻哼一声,“看来有必要请张太太过府一叙,这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沈心悠咬了咬牙,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心中也有疑惑,张太太让素心给她毒药,这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到底是帮她还是害她?
第【149】章 素心失踪,谜团得解()
得了季重莲的邀约,张太太风驰电掣般地赶了过来,可一进屋里,见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且隐隐透着不善,张太太心头“咯噔”一声,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心悠与芳儿母女仍然跪在堂下,张太太瞥了沈心悠一眼,还以为是季重莲正在发落她,气氛这才凝重了起来,忙不迭地劝道:“裴太太,有什么事好好说,沈姑娘为府里操碎了心,当着这么多丫环下人的面,你好歹也要给她留份颜面。”
季重莲牵唇笑了笑,转身对采秋道:“既然张太太说了,快去扶沈姑娘起来。”
张太太表情一松,沈心悠却是倔强地咬紧了唇,动也不动,目光低垂,“不,太太,心悠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心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太太不解地看向沈心悠,她原以为季重莲请她过来便是为了化解这场矛盾的,可眼下看来却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她心中骤然升起了一股疑惑。
“张太太,您平日里待我如同妹妹一般,我心里自然是感激的,可有一件事情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沈心悠神色复杂地看向张太太,张太太已经不年轻了,岁月在她的脸庞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十岁不止,看着看着,沈心悠便觉着有几分心酸,但到了嘴边的话她还是问了出来,“您为什么会让素心给我一包毒药呢?”
“什么?!”
张太太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跌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她颤抖地伸手指向沈心悠,“什么毒药?心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芳儿瞥了沈心悠一眼,知道眼下是她们主仆脱罪翻身的好机会,若是张太太能够扛下来几分,那么这罪责往下面再数落时,沈心悠又顶在她前面,她们母女说不定到了最后根本揽不上这祸事。
想到这里,芳儿抢着开口道:“张太太,素心姐姐前日里便寻了来,说是得了您的吩咐来看望姑娘,婢子是亲眼见到她将那药粉交到咱们姑娘的手中,还说只要一点点,太太就会永远昏睡过去,却不想竟然是害人的毒药!”
“张太太,若这不是您的主意,不是您在帮着咱们姑娘想办法,素心一个丫环能有这样大的胆量吗?”
芳儿说着又情不自禁地抹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们……含血喷人!”
张太太一张脸涨得通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心悠,“心悠,我这般对你,难道连你也是这样想的?”
沈心悠摇了摇头,目光黯然,“张太太,我也不相信您会这样,可素心她……您将素心找来对质,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张太太顿时像是全身失了力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若不是身后的丫环扶着她,此刻她已是跌倒在地。
“素心……”张太太的目光转向了季重莲,只觉得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话来,“素心已经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季重莲显然是不会轻易相信张太太的说辞,一个婢子说不见就不见,这算什么,畏罪逃匿,死无对证?
在场的人面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沈心悠与芳儿双双指出了素心有蹊跷,反过来张太太便说人不见了,任谁都觉得其中的古怪。
“这是真的啊!”
张太太欲哭无泪,看着那一张张不信任的脸,怀疑的目光,像是将她从上看到了下,她面上一阵尴尬,忙拉了身旁的丫环说话,“素绢,你告诉裴太太素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太太。”
那叫素绢的丫环皮肤白皙,但容貌平常,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此刻略微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季重莲,这才轻声道:“素心在前天便失踪了,她只说出去买个尺头想要做双鞋面,但一早出了府后就再没回来,她屋里的细软与平日里穿着的几套衣服也不见了。”
“素心不是你们府里的家生子?”
季重莲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好似张太太对素心这个婢女的状况都不是很了解。
素绢摇了摇头,“素心是今年春天才进的府,签的也不是死契,只是太太见她聪明伶俐,这才提了她做大丫环在身边侍候,改了名字叫素心。”
“那她从前叫什么名字?哪个婆子将她卖进张府的,人还找得到吗?”
季重莲神情凝重,双手不觉在膝盖上收紧,只觉得脑中有个朦胧的想法闪过,却快得怎么也抓不住,她知道事情的关键恐怕就出在这个叫素心的婢女身上,不然为什么所有人的矛头都齐齐地指向她。
张太太显然是被今天这场阵势给吓倒了,她根本没有准备,也就不可能有预谋,看她那副震惊的模样便知道。
沈心悠与芳儿也不可能异口同声地污蔑一个婢女,要知道刚刚她们可还争执得不可开交,若非这是事实,她们何必要这样说。
素绢看了张太太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又接着道:“从前好似叫关宜,是下大街的牙人邱婆子介绍来的,邱婆子倒是找得到,可素心……自从她失踪后太太便让人将她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一点也没有迹象,原还怕她被拐子给带走了,但如今……婢子想她或许已经不在梁城了。”
素绢猜得的确不错,素心雇了马车星夜兼程地离开了梁城,此刻已在几百里外的妥城了。
张太太苦着一张脸看向季重莲,心下也有些惶惶,“裴太太,若早知道素心是这样的坏胚子,我是怎么也不会用她的,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季重莲一双眸子清冷似幽潭,倒映出张太太慌乱的表情,她略沉吟后,才道:“张太太所言若真是句句属实,他朝可敢与我公堂对质?”
虽然张太太与素绢是这样说,但季重莲不可能想当然地就去相信,事后她定也要差人细细查探一番的,此刻这样说只是要得到张太太的一个保证。
“虽然说这事错在素心,可也怪我遇人不淑,若是裴太太需要我作证,我自然义不容辞。”
季重莲的大度和明理让张太太暂时松了口气,这就是不追究她的责任了,谢天谢地,不然让她家男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数落她呢!
虽然张太太也对素心为什么要害季重莲这事感到好奇,但她有种直觉,这或许是裴家的私隐,她如今已是理亏在先,若再探人私隐,她这张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
张太太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怔愣在那里的沈心悠,想着她或许也是遭人利用,不由轻叹一声,又转向季重莲红了脸道:“裴太太,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可心悠还算是个好姑娘,只是一时被人蒙蔽,裴太太心善,就给她条活路吧!”
沈心悠眼眶一红便落下泪来,却是不敢去看张太太,没想到她竟然是被素心耍得团团转,心里还曾埋怨过张太太几分,而此刻张太太却还为她求情,她只觉得羞愧难言。
“这事我自有分寸。”
季重莲看了沈心悠一眼,目光又转向了张太太,“既然素心曾在你们府上当过差,想必对她的样貌性情都不陌生,还请张太太找画师画下她的肖像,我有用处。”
“自然,自然。”
张太太连连应允,心里也有些后悔。
当初邱婆子将人带来时,对素心的身份背景也说得很含糊,只她见着素心长相端丽能言善道,这才起了心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张太太出身本就不好,在那些太太圈子里没少受人埋汰和奚落,而素心对这方面似乎很见长,经常指导着她穿衣打扮,连与各家送的节礼也能安排得恰到好处,一度她还将素心当作了左膀右臂予以重任,却不想素心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骗子。
张太太心里也憋着口气,若是找不到素心,她也要让邱婆子给个交待。
张太太离开后,沈心悠与芳儿母女也被带了下去,季重莲停了她们的差使,分别在房里看管了起来,不能让她们通了气,直到这个事情有个定论了,再做最终的处置。
直到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季重莲这才叹了口气,沉声道:“安叶,我总觉得那个素心一定认识我,照张太太所说,素心到张府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我?若不是受人指使,便是与我有仇……名字叫关宜,关……宜……”
脑中一个激零,安叶与季重莲同时转头看向对方,惊愕道:“会不会是……郑宛宜?”
郑字拆开来便是“关”与“耳”,关宜,很可能是郑宛宜给自己起的名字。
“太太先不要着急,是不是郑宛宜,等张太太送了画像来一看便知,婢子观张太太神色有惶恐却没有心虚,应该不是在说谎。”
安叶沉着一张脸,她的任务便是保护季重莲,若是季重莲有个什么万一,她万死难辞其咎。
季重莲点了点头,渐渐陷入了沉思。
郑宛宜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并且卷了一笔钱从马家逃跑,马太太在官府立了案,四处都在通缉她,她自然只有隐姓埋名地过活,心里肯定恨裴家的人,更恨她!
若是郑宛宜借了沈心悠与芳儿的手想要置她于死地,这件事情便不难解释了。
一切,还是等张太太送来素心的画象便能真相大白了。
裴衍是入了夜才回的府,季重莲听到动静,赶忙披了衣服起身迎了上去,随手脱下了他的外衣,笑道:“今日可还顺利?”
裴衍便向季重莲点了点头,“还好。”
裴衍早上出门的时候与她交待过是去商谈公务,或许还要到燕王府走一趟,季重莲并没有过问是什么事,男人的大事她向来不管,只要顾好这个小家,让他在外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她该做的。
所以等裴衍洗梳完后脱鞋上榻,季重莲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今日的事情告诉给他知道,可转眼便见到他眉间的倦色,话到了喉间便卡住了。
反正张太太的画象还未送来,若真是郑宛宜,又犯了这样的事情,一定知道大家都在找她,就算她没有出梁城,短时间内应该也不敢有所动作,她不若等等再说。
裴衍翻了个身将季重莲拥进了怀里,轻声呢喃道:“今日去王府里,王爷说起要办个宴会,这两日帖子就该发到府上了。”
季重莲眨了眨眼睛,“我也要去?”
“你自然是要去的。”
裴衍笑着亲了季重莲一口,“你是我的太太,是裴府的女主人,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够不参加?”
若是说从前他还未娶亲,这样的宴会他当然是单独出席,可如今成亲了,夫妻便是一个共同体,同进同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到这里,裴衍有些歉疚地看向季重莲,“请封诰命的折子回到梁城后我便递了上去,燕王那里是准了的,快马送到上京城后却没有了动静,我想多半是被压了下来,咱们梁城军营里好几个同僚的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委屈你了。”握紧了她的手。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季重莲失笑,胸中却觉得暖暖的,“太太与夫人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难道不被人称为夫人我便不是你的妻子了吗?”
“当然不是。”
裴衍赶忙摇头,表情严肃,“这可不能乱说。”
“那就是了。”
季重莲娇声笑了起来,反圈住了裴衍的脖子,一双水润的明眸闪闪亮亮,“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这称谓又算得了什么。”
“傻丫头!”
裴衍笑着含住季重莲的鼻尖,她忙缩身躲开,咯咯地笑个不停。
气氛就在这样愉悦中进行下去,夫妻俩又笑闹了一阵,便相拥而眠,一夜无梦到清晨。
第二日一早,素绢便送来了画像,季重莲见裴衍睡得正香,并没有吵醒他,让采秋带了素绢去隔壁的花厅等着,她梳洗穿戴好了便赶了过去。
素绢将画交到了安叶手中,又道:“裴太太,素心平日里不爱出府,与府中众人接触不多,也就咱们在太太身边侍候的几个人见过她的模样,对其他人她都是低头不语,从前大家还以为她清高自持,如今看来她是不想人别人看清她的样貌,额头的流海还刻意梳得长长的挡住了自己的眸子……”
素绢说话间安叶已经抖开了手中的画纸,季重莲略微扫了一眼,目光便凝住了,照这画像上看,倒是与郑宛宜有几分相像,但她还是不能确定,遂又抬头看向素绢,“那你见到过她的眼睛吗?是长什么样的,杏眼、圆眼、还是细长的?”
素绢好像在努力回想着,季重莲所说的她都一一摇头否定,突然,她目光一亮,“是单凤眼!”
“你确定是单凤眼?”
季重莲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没错,郑宛宜就生了一双单双眼。
“是,婢子从前听人说过单凤眼妩媚,也见过画里人生了这样的眼睛,很是勾人……但素心的眼睛虽然也是一双单凤眼,但看着却有些阴冷,让人渗得慌!”
素绢说到这里都不自觉地打了个激零,像是不敢再往下去想。
“好,你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太太,若是需要我会再请她帮忙!”
季重莲淡淡地挥了挥手,素绢福了福身便跟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