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又继续道,“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你宁愿相信那是个意外,如此,便可以减轻你的罪恶感,你根本不敢去深想,你怕查到真相其实就是一个阴谋,他们利用了你对八小姐志在必得的决心才制定的阴谋,因为你的狂热和不甘,才给了对方毁灭玉家的机会,你还敢口口声声说喜欢八小姐吗?你的喜欢就是她的灭顶之灾、灭族之恨!”
“不,不,不是的……”王战天似乎嘴里只有这一句,他双目茫然的没了焦距一般,整个人惶惶然似无所依。
玉楼春不再有怜悯之心,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眼前等我王战天便是,直到现在,他还都不愿面对当年的过失和罪孽,他还是在逃避着,一心沉陷在追忆和求而不得的痛苦中,她又冷着声插了一刀,“你再否热也没有用,在我这里,你就是个刽子手,在整个玉家面前,你就是最大的罪人和凶手,在姑奶奶面前……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最后那一句,彻底把王战天摧垮,整个人像是陷入了魔障里,“不,不会,我那么爱她,她不会恨我的,绝不会……”
玉楼春摇摇头,“你还真是走火入魔了,跟你说过了,你的爱就是残忍给她带去伤害的罪魁祸首,你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是你亲手毁了她……”
王战天噌的站起来,拔高了声音,瞪着她,眼里闪着激烈的火,“不是,我就是宁愿毁了我亲手打下来的天下,也不会舍得毁了她!”
玉楼春不躲不闪的也回瞪着他,“可她就是毁在你的炮口之下,所有人都知道,你还要否认到什么时候?”
“我说了,那是个意外,我是带了炮兵去,可我不是要炸毁了玉家,我只是想威胁她一下,威胁,你懂吗?”他痛楚的吼起来,“我真的没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管我怎么讨好追求,她都不喜欢我,她可以接受慕容衡,却不肯接受我,为什么?我哪里比慕容衡差?我也一样爱她,我可以让她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是结了婚,可结了婚就不能离吗?可她还是不肯应我,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看一眼,她就知道和那个玉树亲热,和慕容衡也有说有笑,只有对我冷眉冷眼,我是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真的,我只是想威胁她,我根本就没有下命令开炮,是那个人失手拉响了,炮弹才打了出去,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
当年残酷的血性画面再次涌上来,洪水一般让他窒息,这么多年,他下意识的回避着那一幕,让他心肝欲裂,肝肠寸断的一幕!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会不会只是他的一个噩梦,为什么啊,他只是去威胁她,只要她点点头跟他走,便皆大欢喜,他甚至做出了让步和牺牲,愿意和其他人共享她,可到头来,她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是的,玉楼春说的没错,他这些年是在自欺欺人,他不敢多想,他宁愿相信那只是一个意外,也不敢面对她是自己亲手毁灭的,因为他的爱,给她带去了灭顶之灾。
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坚持那么多年,自以为撕心裂肺的爱成了笑话?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倒塌,他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砰的又陷进沙发里,脸上一片死寂如灰。
玉楼春撇开脸,半响,才平静的问,“当年那个擅自开炮的人呢?”
闻言,王战天嘴唇颤抖了下,“你信我没有下令了?”
玉楼春凉薄的嘲弄道,“我信不信重要吗?”
只这一句,便是对王战天最好的报复,他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坐着,只怕会摔了,他嗫喏着,“是啊,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八小姐,她不信我怎么办?她一定是恨我的,一定是……”
话语一顿,他忽然眉目凌厉而急迫起来,“她的墓在哪儿?”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王战天这会儿倒是精明起来,“其实你也不知道对不对?玉家历代主子的坟墓都在秘密之处,有专人看守,除非是快要故去,才会被告知,否则想要祭拜,只能去祠堂。”
玉楼春冷笑不语。
王战天又看着她问,“祖宅里有玉家的祠堂对不对?前些日子,你可去祭拜了?”
“这似乎不该是你操心的。”
“你们玉家,我也不过只操心八小姐一人而已。”
“是么?可惜,她不需要你的操心,她供奉在玉家祠堂的暗室里,只有进了玉家门的人才有资格去见她,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王战天像是被什么狠狠击打,脸色难看的可怕,“那慕容衡和魏云寒呢?他们也没资格进去对不对?”
“他们虽然不能进去,可我进去拜祭姑奶奶时,提到她的故友,姑奶奶却是想见的。”
闻言,王战天脸色变了,“你胡说!”
玉楼春嗤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那你是怎么知道?”
“我们玉家女子之间彼此都有感应,哪怕上一世的人故去,看到她们留下来的画像和旧物也能体会到些什么,尤其是……我和姑奶奶,我们不止是长相相似,心也能靠的最近。”
闻言,王战天激动的道,“那你能不能下次去拜祭八小姐时,跟她说一下我?说什么都行,哪怕说我错了,骂我是刽子手都行……”
玉楼春却毫不留情的拒绝,“姑奶奶一定不会想听到你的名字,我又何必去膈应她老人家呢?”
“玉楼春!”王战天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脸色红白交错。
玉楼春冷冷的笑着,不发一语。
两人就这般僵持沉默着,像是在较量谁更有耐心。
良久,王战天喝了面前的那杯冷掉的茶,神情彻底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的他,便是一头睡醒的猛虎,凌厉威严,虎视眈眈,“刚刚不是想问我那个擅自开炮的人吗,还想知道答案吗?”
玉楼春闻言,倒是多看他一眼,不愧是王战天,刚刚还处于弱势,转眼就占上风了,她确实有很多的事想要问他,他之前说的没错,能从王锦嘴里知道的东西有限,而他就不一样了,而且她也不愿王锦再为了帮她去用苦肉计。
只是情况明了,玉楼春却也没有立刻开口去问。
这不是一场交易。
王战天目光探究的锁着她,“怎么?又不想知道了?”
玉楼春很平静的道,“想知道,可若是以此来作为交换条件,我宁愿不听不知道,我怕没脸去见姑奶奶,玉家的女子也不屑!”
王战天轻哼一声,“甭激我,你是聪明,可我还没糊涂,你若是不想知道,你会忍着一直坐在这里听我说话?你们玉家不是一直恨我入骨吗?你们不是一直把王家当成玉家东山再起的绊脚石吗?这些天,你做了多少打击王家的事,你们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是吧?”
闻言,玉楼春冷笑,“你这些话说不出不觉得脸红吗?是我主动来找你的?是你半路拦截我来这里,说的好像我处心积虑想从你嘴里撬出点什么来,至于你说的打击你们王家的事,我也是呵呵了,究竟是谁先找麻烦挑起事端的?”
顿了顿,玉楼春声音更为冷厉,“是你们,你的好孙子是怎么欺辱我的,视频你没看吗?你的另一个孙子背地里更是对我下黑手,若不是当时有东流护着,或许我就没命了,现在他还在和玉楼恶性竞争,试图打垮玉楼的生意,还有你们王家其他的人,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全z国的人都知道了,你不会还没听说吧?”
王战天面色不变,轻描淡写的反问,“你也狠狠回击了不是吗?他们做的再多,你也看不到眼里不是吗?”
玉楼春眉头轻蹙,“所以呢?”
王战天神色平静,仿佛置身事外,“所以他们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块块的磨刀石,他们越是作,你的刀就磨砺的越加锋利,你的锋芒也就越遮掩不住。”
玉楼春讥笑,“这么来说,我倒是该感谢他们了!”
王战天不理会她的讥讽,点头道,“确是如此,对强者来说,敌人会让自己越发强大,只有弱者,才会被打垮。”
玉楼春心头忽然诡异的一跳,话脱口而出,“你不兴师问罪了?”
王战天哼笑,“我为什么要兴师问罪?那是他们没本事,被你收拾也活该,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依靠别人的庇护活着,有什么出息?”
闻言,玉楼春心头凉了凉,正因为他的这些理论,才任由王锦从小被欺负而不管不问吗?也对王永年遭受的欺辱睁只眼闭只眼?
他的话固然有些道理,可用在亲人身上,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因为这不是训练属下,那都是亲人啊,赢了的便是王锦,可也留了心底难以抹去的阴影,而输了便是王永年的凄惨下场,何其残忍?
王战天见她不语,又问,“不赞同我的话?”
玉楼春抿唇不语。
王战天意味不明的忽然笑了笑,“你还是太心软了,你不知道妇人之仁最要不得?”
玉楼春站起身来,“我觉得我们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告辞。”
王战天却不容置疑的甩出两个字,“坐下。”
玉楼春根本不为他的气势所震慑,抬脚就走。
见状,王战天面色变了变,冲着她的背影喊到,“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那些事了?”
玉楼春脚步不停。
王战天又喊到,“你难道忍心让阿锦那一刀子白白挨了?”
闻言,玉楼春顿住步子,头也不回的提醒,“他是你们王家的人,你都不心疼,我这个外人有必要妇人之仁吗?”
王战天倒是气笑了,“知道挤兑我了?”
玉楼春哼了一声,没说话。
王战天忽然叹息一声,“好了,我老头子认输行了吧?你回来坐下,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不跟你谈那个条件了。”
闻言,玉楼春这才转身,平静的走了回去坐在他对面。
王战天看着她倔强而坚定的眉眼,忽然落寞的感慨一声,“这一点你倒是和她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楼春忍不住道,“既然你知道,你还逼她?”
王战天闭了闭眼,隐下那份痛楚,“你不懂,爱一个人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只要有一丝得到她的可能,我都会去做。”
玉楼春不想再扯那些事,没有接话。
王战天睁开眼,眼底已经沉寂下去,“问吧,不过我不跟你谈那个条件,你也总不能让我白说是不是?”
“然后呢?”玉楼春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作为政客,岂会白白让人占便宜?
“这样吧,你问我一个,我问你一个,我们交换,可算公平?”
“那若是你问的是我不能回答的呢?”
“那你就不答,我再换一个问。”王战天倒是显得很好商量。
“那若是你问的我都不方便答呢?”
“放心,我没有那么不知趣,我知道什么该问,什么是你玉家的忌讳。”
“好,成交!”
“那你问吧!”
“当你那个擅自开炮的人是谁?”
“我的一个属下,叫周河,跟了我很多年,南征北战,我很信任他,所以那天才让他带兵去。”
“他为什么开炮?”
“他说他不小心拉响了……”
“现在他人呢?”
“出了那样的事,你觉得我还能让他活吗?不止是他,当时跟去的炮兵,一个没留,全部被我就地正法了,给她陪葬赎罪。”
“你就没仔细问问?”
“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毁天灭地,哪里还有心情去追问?”
“那事后呢?你就没去查一下这个周河?他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战天摇头,“人都已经没了,还查那个有什么意义?”
玉楼春冷声道,“对你来说,也许没有,可对我来说,却是非查不可,因为他是我玉家的仇人。”
“可他早就死了,被我打死的……”
“可他背后指使的人却或许还活着,我可不会自欺欺人的以为他是失误才开的炮。”
王战天面色变了变,“你怀疑谁?”
“我查到确切的证据再告诉你,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包庇。”
“你以为是我身边的人?不可能,那时候我身边只有……”想到什么,他眼底涌上什么不可思议的暗潮。
玉楼春冷哼一声,看他心绪不宁,没再继续问。
片刻后,王战天平静下来,“这件事,我也会去查的,你查没有我查更方便,你放心,不管最后查出是谁做的,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但愿如此。”
“你刚刚一下子问了我很多个,是不是也该我问你了?”
“我还没问完……”
“我先问几个,你再继续。”
“好,你问!”
“你的真名是什么?我说的不是玉楼春这个名字,是你在玉家的名讳……”
“九楼玉。”
“是你父亲取的吗?”
“是。”
“你父母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好,那我换一个,你见过他们了吗?”
玉楼春神色有些凄楚,“没有……”
王战天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好了,我暂时先问这么多,你再问吧!”
玉楼春一字一句的问,“我父亲身上的毒药是你指使人下的吗?”
王战天毫不犹豫的摇头,“不是,我没那个必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那你知道这件事吗?”
王战天想了想,才说到,“一开始不知道,我原本以为当时爆炸后,所有人都……后来,觉得依着八小姐的聪慧,她定然不会让玉家断了根,还有那时候,跟随玉家主子的那几个人的尸体也没找到,我便猜到他们是护着你父亲离开了,我一直等着你父亲长大后来报复,可等了二十多年,还是没有动静,我这才起了疑心,让人去查了一下……”
“你查到我父亲那里了?”
“没有,我查了很久,都没有发现玉家的一点痕迹,后来便问了瑞杰霍尔,”他语气顿了下,声音微哑,“现在你也知道瑞杰霍尔是谁了对不对?没错,他当年曾给我提供过大量的武器,喜欢z国的文化,尤其是古玩玉石,所以那时候我便搜罗了很多跟他交换,他确实跟我走的很近,有几次我去玉家的清风玉院,他也跟着去了,我没有疑心,因为他对玉石有着狂热的喜爱,我以为他就是想去玉家看玉石……”
“然后呢?”
王战天的眼里闪过痛悔,“我没想到他就是个疯子,我打电话问他,他说我毁了整个玉家,也毁了所有的玉石,所以,他愤恨之下,便要毁了玉家唯一传宗接代的人……”
“他这是亲口承认毒药是他下的了?”
“是,他说那毒药要不了一个人的命,却会让他只能活在暗无天日里……”
玉楼春手指蜷缩了下,“这比直接要了一个人的命更残忍!”
“那就是一个疯子!嗜血残忍,以折磨人为乐……”
玉楼春打断,“这个疯子也是你招来的!”
王战天失语。
玉楼春冷笑,“我们两家还真是孽缘!”
王战天有些轻颤着倒了一杯凉掉的茶喝了,才道,“你还要问什么吗?”
玉楼春讥俏的道,“那你可知道瑞杰霍尔派谁给我父亲下的毒?”
闻言,王战天一惊,“什么意思?”
“你不会连这个也从来没想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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