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轩阳的嘴角牵起一抹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是。大概朕也会成全她,但是,她嫁人生子也好,浪迹天涯也罢,只要朕活着一天,她就不能离开朕的视线。所以陶安,朕命令你,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找到。”
陶安怔了怔,握着缰绳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被勒紧的手背,微微泛红。沉默片刻,陶安冷着脸,有些突兀的回了一声:“是。”
第64章 最后一次毒发()
第六十四章
阿沐把手里打来的野兔肉喂给那些乌鸦,除了无鸦养的那只,今天一大早又飞来了一些新的,奇怪的是,不管它们有没有被无鸦饲养过,几乎都很听他的话。
阿沐有些好奇道:“你有这么多的鸦儿作伴,怎么还叫无鸦呢?应该叫……百鸦,千鸦,万鸦的好。”
无鸦坐在院里的一块木桩上笑了笑:“这个世界上,连自己都未必是自己的,还有什么是自己的?便是我养了这么多鸦儿,它们,也未必就是属于我的。”
阿沐喂食的动作一顿,嘴角弯起一抹笑:“你说的对。连自己都未必是自己的。不过……”阿沐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只要自己愿意,想怎么活,没人拦得住。”
无鸦盯着阿沐笑了笑,不再多言。
傍晚时分,无鸦将从林间捡回的一些干柴放进房中,对坐在火炉边取暖的阿沐道:“兴许今夜里有雪,姑娘毒发前不妨吃点羊肉御御寒。”
阿沐惊讶道:“你这里还有羊肉吗?”
无鸦点头:“不仅有羊肉,还有从西域带来的调料,姑娘是想烤着吃还是炖着吃?”说完,无鸦顿了顿又道:“还是炖着吃吧,喝些汤会舒服些。”
在路上支好锅煮上羊肉,阿沐看着锅里扑腾扑腾的水泡和红红的油汤笑了笑:“无鸦,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本以为住着这样破旧的屋子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在此时享如此口福。”
无鸦往锅里添着调料挑眉道:“莫要小瞧,这样的破屋我在大昭有不少处,无论下次在哪里遇到你,我都能让你有遮风避雨的地方。”
“哦?这么说来,无鸦兄还是个房产不计其数的富户呢。”
“哈哈。”无鸦爽朗的笑出声来:“姑娘好风趣。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富户,天下有几人愿做。”
阿沐用手背拖着下巴扬了扬嘴角:“反正我愿意。”
无鸦笑容一僵,抬眼扫了一下阿沐:“姑娘如此洒脱,想来是还未遇到可以牵绊住你的人。”
阿沐垂下眼帘,默了一下道:“曾经遇到过,为了他,我宁愿小心翼翼的活着也不愿想办法离开。”
前世的自己,如果真的愿意摆脱他,又何尝不会拥有现在的生活,但是……她宁愿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忍受着皇宫里如履薄冰的日子,忍受着贤王和陶安的要挟,她也要留在他身边,想要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呵,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又可笑。
无鸦眯了眯眼看着阿沐道:“那现在呢?”
阿沐挑眉笑笑:“后来发现自己错了,所以就想弥补下,这不就跑出来了吗。”
无鸦从锅里舀出一碗肉汤递给阿沐:“如何错了?是那人负了你?”
阿沐接过碗迫不及待的啜了一口,又连忙把碗端开。
“是不是不好喝?”无鸦又拿起碗给自己舀了一勺汤,刚准备尝一尝,然后听阿沐有些尴尬的笑道:“不是,是我自己烫着舌头了。”
无鸦手一顿,摇头笑了笑。
阿沐端着碗,想起无鸦刚才的问话便回道:“我曾经也觉得是他负了我,后来想想,其实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人,是我自己天真,以为他对我好,就是爱上了我,最后才发现,他爱的是自己。”
所以,他才会那么容易轻信谣言,那么容易就赐了她死罪。
曾经的恩爱,就如那杯毒酒一样,都是他的赏赐而已。
阿沐吹了吹嘴边的肉汤,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灌进喉咙,她才发现,那里竟然哽咽的有些难受。
就是因为看清了他,所以这辈子才会离开的那么决绝吧。
只是……明明都是前世的事了,为什么这辈子说起来,还是会这么难受……
无鸦看着阿沐,嘴角的笑亦浅了些许。无意间瞥了眼门外,无鸦喃喃了一声:“下雪了。”
阿沐也向门外看去,雪花簌簌的落着,整个世界一片静谧,只有屋里炉火燃烧时的噼啪声,还有火炉上架着的那锅羊肉,扑腾扑腾的冒着泡……
手中捧着的碗突然重了一下,阿沐连忙回头去看,看见无鸦给她添了一大块羊肉:“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挨过去。”
阿沐看着那羊肉,只觉得鼻尖一酸,然后抬头笑了笑:“无鸦,谢谢你。”
等到门外的积雪下了有一指厚的时候,阿沐皱了皱眉,觉察到身体里的痛楚,再一次蔓延开来……
无鸦发现阿沐毒发时,拿来一条毯子裹在她身上,将事先备好的汤药端给阿沐:“这药能减轻一些痛苦,功效聊胜于无,姑娘不妨试试。”
阿沐接过药碗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忍痛笑了笑:“真的好苦。”
如此漫长的一个雪夜,阿沐不知道自己从床榻上滚落了几回,身上的毛毯甚至都被她扯烂,但是她记得,每一次跌在地上都是无鸦将她扶起,等痛到最难忍受的那个时辰时,无鸦的手臂都被她掐出了血痕……
像是跌进了一个无止尽的深渊,虽恨不得立刻死去,但她却知道深渊的尽头就是自由,熬过这一夜,一切……都会过去……
所有痛苦的回忆,所有禁锢她的枷锁,都会……成为过去……
当身体里的痛楚开始一点点的消散,像奔涌的潮汐渐渐回归宁静,她的世界……也终于一片祥和……
看着从窗柩射进来的阳光,阿沐的嘴角,在几近虚脱后,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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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鸦将熬好的米粥端给阿沐,阿沐连忙起身去接,视线略过无鸦的手臂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阿沐一把掀开无鸦的袖袍,果然看见被自己抓的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
“对不起,我……”
无鸦垂下眼眸无所谓的笑了下:“有话喝完粥后再说,要凉了。”
阿沐接过粥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无鸦,谢谢你。”
无鸦笑笑并不答话,只捡了张凳子坐下,看着阿沐把粥喝完问道:“姑娘的毒五日后还会发作,只是没昨夜那般难受了,但即便如此,姑娘也需提前做好准备。”
阿沐神色一顿,点了点头。此话说的委婉,但仔细听,倒像是道逐客令。
阿沐放下粥碗,起身下床向无鸦行了个礼:“这两日多谢无鸦公子照应,昨夜又那般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包涵,阿沐这就告辞了。”
无鸦愣了愣,偏头一笑:“昨日还喊我无鸦兄,怎么突然又生疏了起来。”皱了皱眉又道:“怎的?你要离开?”
阿沐抬头看了一眼无鸦,有些不明其意。
无鸦也看向阿沐,沉默片刻突然起身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方才说的话有歧义,让姑娘误以为是道逐客令了。”
无鸦走到阿沐面前:“姑娘误会了,我说提前做好准备,并不是要赶姑娘走,而是这里不宜久住,需得另换个地方。”
阿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阿沐一无所有,能有个避风之所,足矣。”
无鸦盯着阿沐看了看,问道:“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阿沐摇头:“没有。”
“我要去趟帝都,不知姑娘可愿同行?”
阿沐一怔,别过头去:“天下之大,唯独那里我不会去。”
无鸦笑笑,若有所思道:“看来……那个负了姑娘的人,八成就在帝都了。”
阿沐盯着火炉里已经被烧的发红的炭,没有说话。
无鸦又走到火炉前坐下:“姑娘若真的放开了,其实哪里都一样。如今这般计较,便是你解了身上的毒,心里的毒,也会让你此生都无法解脱。”
阿沐沉默了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说的对,但是……我不去帝都并不只是因为他,曾经禁锢着我给我下毒的人也在那里,我怕被他们找到,所以,想离那里远一些。”
无鸦轻轻哦了一声,盯着炉火缓缓道:“那个人……可是陶安?”
第65章 能饮一杯无()
第六十五章
阿沐猛然抬头望向无鸦,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直蹿到头顶。
看着阿沐愣怔的模样,无鸦偏头一笑,淡淡道:“过来坐吧。”
阿沐在无鸦对面坐下,然后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接过字条一看,阿沐心里又是一紧,是陶安的笔迹,他在问无鸦有没有找到她。
无鸦用一根木棍拨着炉火里的炭缓缓道:“放心,我没有出卖你。”
“为什么?”阿沐忍不住蹙了蹙眉。
无鸦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出于我的好奇心?”
阿沐把纸卷扔进炉火中,火焰吞噬纸卷瞬间燃出一团明火,阿沐低声问道:“你在好奇什么。”
“好奇一个备受宠爱的妃子,为何要千方百计的逃走。”
阿沐怔了怔,忽然一笑:“看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出来。”
无鸦垂着眼帘突然笑了下:“你不是也猜出了我是谁吗。既然你信了我肯留下来,我又何需再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片刻,相视一笑,阿沐问道:“那接下来呢?你去帝都做什么?”
“我倒没什么事,是你只能去那里。”看着阿沐不解的样子无鸦又道:“现在全国都在搜查你,只有帝都,他们决计想不到你会再回去,而且那里市井混杂,才是最好的隐身之地。”
阿沐想了片刻,抬起头看向无鸦坦然一笑:“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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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沐推开一家小酒馆的门,寒风夹着鹅毛般的大雪呼的一声灌进去,店小二连忙迎上来接过阿沐手中的包袱热情道:“客官先坐,酒菜都有热乎的。”
阿沐掀开兜帽看向无鸦:“鸦兄酒量如何?”
无鸦随着阿沐走进酒馆,小二连忙把门关上,又接过无鸦的包袱道:“小店的酒都是新酿的,不醉人,外面天冷,客官可多饮些。”
无鸦解下披风抖了抖上面细碎的雪花笑了笑:“我不喝酒。”
阿沐捡了个靠火炉的位置坐下,嘴角挂着一丝笑,眼眸里带了些许诧异调侃道:“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如此天时地利,鸦兄不来一杯岂不可惜?”
无鸦在阿沐对面坐下:“你若要喝,我便不喝了,万一都喝醉,那该如何是好?”
阿沐笑了笑对店小二道:“先热上一壶吧,不够再问你要。还有,热菜热饭都快些上,对了,一定要有肉。”
小二殷勤的吆喝了一声:“好嘞!”
阿沐转过头又看向无鸦:“你且放开了喝,我醉不了的。”
无鸦嘴角含着笑狐疑的看向阿沐:“哦?那可未必。”
天色愈来愈暗,店里的客人也陆续吃完酒离开,等阿沐他们的饭菜上来时,也就剩下附近的一桌子还有两个喝酒的在天南海北的聊着。
阿沐给无鸦斟了一杯,然后听见那桌子的人聊道:“对了,你可听说过宫里有一位娘娘失踪了。”
阿沐手一顿,酒溢出了一些,无鸦看了眼阿沐,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另一人又道:“听说了,就是前段时间特别受宠的那个沐妃娘娘,前些时候说是回家省亲,可我又听一个在宫里做事的朋友说,那沐妃娘娘其实是贤王爷送给陛下的,身世不明,哪有什么家啊。”
“听说陛下又去了苗疆,还换了他们的苗王和大祭司,现在苗疆就归我大昭管了,不过……我听说陛下去苗疆其实是去找沐妃了,顺手收了苗疆而已。”
“啧啧。也不知这沐妃好在了哪里。”
“女人嘛,无非是长得漂亮了些,这不,沐妃不见了,陛下不是又开始宠幸什么云美人了吗,听说也是贤王送去的,瞧瞧,女人如衣裳,不是说换就换的事儿。”
阿沐身子一僵,刚刚端起的酒杯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无鸦端起自己的酒杯望向阿沐:“姑娘是想与我干一杯吗?”
阿沐抽了抽嘴角,碰了下无鸦的杯口:“是。应当干一杯。”
酒过半巡,阿沐面前的饭菜却一口未动,那两个聊天的也早已离开,无鸦将一块切好的牛肉夹到阿沐碗里轻声道:“姑娘酒量虽好,但这样喝,却也伤身子。”
阿沐笑了笑:“我的身子,早已被那些毒药伤的不成样了,无所谓了。”
无鸦垂下眼眸,抿了一口酒,缓缓道:“你既打算从今以后为自己而活,便要学会爱惜自己才是。”
阿沐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自己不爱惜自己,还有谁管你。”说完,阿沐直接用手抓起碗里的牛肉大口吃了起来。
无鸦想了想,问道:“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信了?”
阿沐一顿,饮下一杯酒:“信不信同我有何干系。”
无鸦笑笑没有说话。
火炉里的火将熄未熄,店小二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阿沐垂着眼眸撑着桌子继续倒酒,脸颊泛起微微红晕,倒酒的手有些不受控制,酒水洒了一片,顺着桌沿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自嘲的笑了笑,阿沐扶着额摇头道:“我从前不是这样,喝酒真的从未醉过。你知道吗,当年陶安练我的酒量,只要我喝醉,他就会命人用冷水把我浇醒,或者用鞭子抽,后来,我就慢慢装的醉了也像没醉的人一样,然后他就开始让我掷飞镖,只要没中红心,他就让我泡酒缸,当年,呵,当年跟我同一年入将军府的,有三个女的醉死在酒缸里了,我有时候想想,我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阿沐捂着脸笑了笑:“是了,应该要谢谢我的爹娘,给了我一个怎么虐都虐不死的身体,可是……可是他们我连一眼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所有记忆开始的那天,就是陶安骑着一匹白马,在那么多人中指了指我,说,就她吧。”
阿沐枕着胳膊慢慢趴在桌子上,合了合眼眸,笑着呢喃了一声:“无鸦,我好像说了好多的废话,让你见笑了,对……对不起……”
无鸦一直沉默着,看着阿沐趴在桌子上懊悔的模样轻轻皱了皱眉头缓缓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姑娘心里的结,从未解开过。”
桌上趴着的人儿却没了声。
无鸦摇头一笑:“幸好我没有多喝。”
在桌子上放下一锭银子,无鸦用斗篷将阿沐裹好,刚弯下身准备将她抱起,突然一顿又缓缓直起身,垂下眼眸,神色黯了黯……
放在阿沐肩头的手慢慢移开,无鸦在阿沐身边站了一会儿,默默转身走到门外,手放嘴边打了一声口哨,哨音嘹亮穿透了漫天的大雪,不过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处天边呼啦啦飘来一大片黑影,无鸦嘴角漾起一抹笑,又转身进了酒馆。
小二被这一声哨音惊醒,揉了揉眼睛问道:“客官……您吃好了吗?”
无鸦点点头,把包袱背在自己肩头:“银子就在桌上,多谢店家的酒。”说完,无鸦将阿沐打横抱起走出门外,望了望盘旋在天上的鸦群,嗓音里发出一声粗哑的口令。
鸦群哗啦一下涌到无鸦身边,然后纷纷用自己的爪子勾住裹着阿沐的斗篷。无鸦慢慢松开抱着阿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