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静静听着,他很惊讶,他以为漠南的马已经很好了,却不料天外有天。而且,他很明白,傅琰这是在试图说服他。而他,如此了解傅琰,了解傅琰的能力,他很清楚傅琰不会做无意义的决定,所以,他很清楚,他会被傅琰说服。
“小国很小,即使马很好,却不多。我离开之前,就是在处理这件事。如果没有意外,妤儿应当已经办好了,”傅琰语气轻缓,“那个小国有一个除了掌权人之外,举国上下都不知道的秘宝-------圣马。据说能日行千里,只是数量太过稀少。”
傅琰看着两位将军,眼神坚定,“我不奢望能见到圣马,那毕竟是不外传的国宝,只是我能肯定,必定有两千好马不日就将送达。有了这两千好马,就能有一支奇兵,快如闪电直刺匈奴内部。有了一支这样的小队,我们都知道,它将有多重要。”
许久,沉默的左将军开口说道:“你说的没有错,可是,这支队伍里,可以没有你。”
傅琰笑了:“不,不仅不能没有我,而且我必须是领头人。因为,我姓傅。”
左将军看着傅琰的笑脸,蓦地红了眼眶。
是,傅琰说得没错,他必须去。因为他是傅将军的儿子,在无数军士心中,如今他就是信仰,他必须带领大家闯最难的关,身先士卒,他不能后退也无路可退。
傅琰看着红了的两双眼睛,心里暖流淌过:“我肩上的责任,我自己得扛起来。我爹是大庆的战神将军,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弱了他的名声啊。”
“不用担心我,我如今的身手,配上好马,保命总是够了。”傅琰好声安慰着。
“你的身手?!你的身手怎么了,出去没几天,就一飞冲天了?!走,出去跟我比划比划!”说着,右将军站起身,直冲冲就往外走。
傅琰看向经过他身边的左将军,无奈地耸耸肩。
这厢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比划,那厢,也有人回了家。
进了外城门,大晨便领着玄记的人与傅琰告别,将傅琰安全送归,他也放心了。
在内城门外下了马,一行人排队进了城门,城内一如离开一般,祥和、热闹。下马行走,速度却也不慢,一行人脚下生风,径直朝楼宅赶去。
来到街口,就发现楼宅大门早已大开,楼歆苒并楼遨站在大门之外,静静等着他们。一行人脚下愈发快了。
将缰绳交给早已等这得小厮们,一行人大步步上楼宅大门前的阶梯,脸上表情不显,却让人明显感受到他们的高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楼遨笑眯眯地看着站成一排的人,这群人大多数都是他看顾着长大的,此番路途艰辛,如今顺利归来,可谓凯旋。
“热水跟吃的已经叫人备下了,一路辛苦,回来了先好好休息休息。”楼歆苒俏然而里,温温柔柔,话语间是女子的心细。
领着众人进了家门,笑着摇摇手让大家回房间洗漱,一路风尘,又日夜兼程,大家确实有些累了,便也都回了房。
只剩一人。他知道有些话楼歆苒等不及他休息好再问,于是,也不等楼歆苒开口,大晨便自己开了口。
“少主很好,你放心。”
楼歆苒闻言,不自觉松了紧锁的眉头。“以你推断,妤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大晨思索片刻,回答道:“三到五日。”
那边的事情一处理完,妤儿肯定不会再耽误,一定会快马加鞭往回赶。只是漠南之事需要妤儿亲自去安排,怕是会耽误些时日。
“那就好。”楼歆苒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来一些,“对了傅琰可安全?”
大晨点头:“安全,毫发无伤,我看着他进了外城门。”
楼歆苒松了口气,笑了:“这下妤儿可该放心了。”说着,她从广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大晨:“这是爹爹来的信,让我亲手交给你。”
大晨接过信,放入怀里,“我先回房。”
楼歆苒点头,“也好,一个时辰之后饭厅用饭,为你们接风洗尘。”
“好。”说完,大晨转身离开。
回到房里,关好房门,也不唤人准备热水,放下肩上的包袱,大晨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信,打了开来。
字迹很熟悉,是姑父的亲笔信。
信的内容不多,事情交代得很清楚,是让他不日启程,回京师。
京师。
御书房。御书房中只有两个人,皇帝,和谢相。
“爱卿,今日早朝之事,你有何看法?”皇帝问道。
谢相眉梢微动,“皇上可是指边关无主将一事?”
皇帝叹气:“兵部奏言,边关要塞,不可一日无主将。如今傅将军离军朝堂上下均已知晓,着实难办。”
谢相不动声色,说道:“微臣以为,绪州却是需要有人前去坐镇。”
“那,依爱卿看来,谁去呢?”皇帝一脸烦恼。
谢相心中万千思绪,这话皇帝轻易问得,他却轻易回答不得。绪州城外十五万驻兵,不论派谁去,都必须保证这人不会趁机揽权。兵权外落,可是皇帝大忌。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此人不能是武将。”谢相朗声回答。
“哦,为何?”皇帝疑惑。
谢相回道:“傅将军此番奉召回京,若派了一名武将去,微臣担心傅将军会认为陛下是想借此机会罢了他的兵权。”
皇帝变了脸色,“傅将军镇守边关十数年,忠心耿耿,朕并无此意。”
皇帝当然无此意,谢相心里清楚得很,因为朝堂之上,武官中除了傅将军,再无人能担此重任。
“而且,臣认为,派文官去也不妥。”谢相接着说道。
皇帝刚想问为什么,突然就住了口,让一个文官去统领十五万将士?将士不可能服他。
“文官不行,武官也不行,难道要朕亲自去?!”皇帝颇有些恼怒。
谢相面色不改,淡然如初;“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有人可担此重任。”
“谁?”皇帝连忙问道。
谢相一拱手,恭敬道:“皇子殿下。”
皇帝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皇子身份高贵,去绪州既能让将士信服,也能去历练历练。我大庆的皇子,就该直面敌人,奋勇杀敌!”
谢相站在御书房里,脸上无波无澜,就好似方才提了一个惊天主意的人不是他似的。
“陛下英明。边关将士十五万人,必定能保皇子性命无虞。”谢相说完这句,垂首遮住了眼里的深意。
果然,御书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皇帝开口说道:“那便让二皇子去吧。”
“皇上英明。”谢相又是这一句。
楼三爷,这可如了你的愿了。
皇帝当然不会让大皇子前去,十五万将士,一旦大皇子前去,收服人心,甚至想方设法握得部分兵权,再加上大皇子母家的势力,到时候皇帝恐怕要夜不能寐,日夜担忧自己儿子篡位了吧。
还是二皇子好,孤身一人,连个母家都没有,就算太后跟护眼珠子一样护着又如何,到底护不了一辈子。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出了皇宫,谢相上轿,回了谢府。然后,谢相进门不过一刻钟,就有人看见一身常服的谢相,一脸无可奈何的被千娇万宠的谢大小姐强行拖出了门,因为谢相拿了俸禄回来,谢大小姐说她该制衣裳了。
进了绸缎铺子,谢菡萏放开谢相的手,笑着歪歪头,自己去挑料子,被爹爹当挡箭牌用了一回,她好歹也得讨份赏嘛,“店家,你们最好的料子在哪呢?”
谢相眉毛跳了跳,站在掌柜身前,“告诉你们楼三爷,有人找。”
掌柜连连点头,招呼伙计看座上茶,径自出门去了。
谢相坐在后堂,自在极了,端起白瓷杯,打开杯盖,眉头一挑,哟,好茶!
赶紧再喝一口。
喝完一杯,正准备叫人续茶,还没出声,就看见一人,丰神俊逸,身着玄色绲边缎服,一手拎着一壶茶,一手拿着一个漆木盒子,款款而来。
“谢相,茶可喝的习惯?”楼瑄楼三爷在谢相身边坐下,自觉给空了杯子续上茶。
“楼三爷的茶,我喝着有点像上回皇上赏的雨前龙井,很是喝得惯。”谢相端起茶,极有风味地品了一口。
楼瑄笑了,“草民家中物,哪敢与御赐之物作比,相爷高看了。”
“哦?既然如此,这茶叶挺合我胃口,楼三爷可否割爱赠我两三斤?”谢相端着杯子,问道。
楼瑄将手中那个不显眼的小木盒放在桌上,往谢相那边轻轻一推,“难得谢相喜欢,盒子里三斤茶叶,还请相爷笑纳。”
谢相斜眼瞟了楼三爷好一会儿,终于放下茶杯,一把拿过木盒,往袖子里塞。皇帝自己只得了十数斤,赏给他二两,他省着省着喝了好两个月,正回味呢,嘿,这回来得值!
谢相慢悠悠喝口茶,心满意足,轻飘飘说了句话:“皇帝下了旨,傅将军离开绪州期间,二皇子暂代将军之位。”
楼三爷抬手给谢相续茶,听到谢相说的话,壶嘴里倒出的茶仿若一条直线,不偏分毫。
待茶水七八分满,楼三爷将茶壶放好,“多谢相爷。”
谢相朗声笑了,“楼三爷果然睿智。”
楼瑄沉着如水:“相爷谬赞。”
谢相慢慢品着茶,“我就菡萏一个女儿,她现在对苏钟那小子好得不得了,我这个做爹的,自然只能随他。而且,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苏家的大恩大德,我谢家子孙从不敢忘。楼三爷,二皇子也是苏家人,我谢铭报恩罢了,其实你大可也不必谢。”
“若相爷不说,这份‘恩’没有人知道,说到底,如今仅剩的几个苏家人,包括我楼瑄,都感激相爷。”楼瑄沉声说道。
谢相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三爷不必如此,我帮助二皇子,也不尽然是为了报恩,其中也有我的私心。只是,这其中缘由,如今还说不得,还请三爷不要追根究底。”
楼瑄定定看着谢相,眸色漆黑深邃,片刻之后,说道:“好。”
谢铭缓了缓,道:“三爷胸襟气度,却非凡人。还请三爷放心,我绝不会做伤害苏家人的事情。”
楼瑄露出微笑:“谢相的为人,我自是相信的。”
“也许有一天,待一切开诚布公,我回来寻求三爷的帮助,只是不知三爷可愿相助?”谢相诚恳问道。
楼瑄微微颔首:“若是为了某个人,你我虽最终目的不同,可敌人却是一样,如此,楼瑄必当相助。只希望最终能皆大欢喜。”
谢相看着楼瑄,心生敬意。富可敌国,手握半个朝堂,却不沾铜臭阴险,沉稳大气,风度翩翩,锐气内敛。二皇子真有福气啊!
“那谢某就在此多谢三爷了。”
楼瑄嘴角勾起:“不谢,互帮互助罢了,再怎么说,菡萏也算半个苏家人,帮自家人,应该的。”
谢相一口气哽住,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就不信等楼三爷千金到了嫁人的年龄,楼三爷还能这么坦然地说女儿是别人家人!
算了,他就等着看热闹,哼,现下,看在三斤贡茶的份儿上,他就不提前打击楼三爷了。
大口饮完最后一口茶,放下杯子,谢相施施然起身,拢了拢袖子里藏好的木盒,向楼三爷告辞。
楼三爷回以微笑,落后谢相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后堂。
铺子里客人不多,大多也都是女客,谢家小姐谢菡萏还在兴致勃勃选着布料,全然不觉身边的布料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谢相突然觉得头疼,他每个月的俸禄真的不算多,谢府那么大一家子人,那么多张嘴,哎!
见两人出现在前堂铺子,掌柜走了过来,安安静静站在楼三爷身后,静等吩咐。
楼瑄看着小山似的布料,又看了看嘴角轻轻抽搐的谢相,心里好笑,转头对掌柜说道:“等谢家小姐挑好的布料,包好了送到谢府去。”
掌柜地点头称“是”,快步走到谢菡萏身边,低声道:“大小姐请慢慢挑选,我家主子说了,今日只要大小姐看得上,我家主子都赠与大小姐,还请大小姐笑纳。”
谢菡萏闻言,抬起头,惊讶接了,下意识看向谢相,见谢相点头示意,便欣然答应了。这个绸缎铺子,是京师顶顶有名的,几乎是所有的大家小姐的最爱,铺子里布料美得让人咋舌,她实在抵挡不了诱惑啊。
谢相看着不远处笑容灿烂的女儿,叹息道:“我这个宝贝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我小时候就在想,豪门世家太过复杂,我的这个女儿若是嫁了进去,也不知能幸福几日。我总是要死的,到时候她委屈了受苦了,都没人帮他。楼三爷,我跟你啊,都是做爹的,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想法。我如今,就希望现在做的一切能给她将来带来幸福。”
楼三爷顺着谢相的视线望了过去,凝视许久,“妤儿很喜欢菡萏。我的女儿我自己了解,她啊,会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家人,菡萏是她的嫂子,你放心,有我一日,有妤儿一日,菡萏就不会有丁点闪失。”
谢相收回视线,定定看着楼三爷,直视他漆黑的双目,然后缓缓笑道:“多谢。”
楼三爷颔首,这声谢,他当的起。承了这声谢,玄记之主,玄记少主,会倾尽全力保谢菡萏平安。
将来,等那一天来临,三方鼎力:皇帝、大皇子、二皇子,若皇子胜,无论是哪一个皇子,谢菡萏生命无忧。若,若皇帝胜了,其他两方人自生难保,谢相这是在求楼三爷无论如何保谢菡萏一命。也许,那个时候,楼三爷自己前路都未可知,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答应了谢相。
不是他伟大,而是为了苏家。苏家小辈,他即使粉身碎骨也会保他们一命,谢菡萏,将来苏家的二少奶奶,也是苏家人,他也是苏家的根。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楼瑄洗漱干净,一身白色内衫清清爽爽,头发却湿漉漉披着,很快沾湿了内衫。
苏萦笑着拿过帕子,轻轻覆上楼瑄的发丝,轻轻揉着。
楼瑄坐在榻上,半倚着,微微眯着眼。
“萦儿,你记不记得妤儿去绪州的时候,我从京师挑了两个人跟着去?”感受着轻柔的力道,楼瑄轻轻问道
苏萦想了想,关于女儿的事情,她有印象:“我记得你提过这件事,是两兄弟吧,好像叫大晨二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楼瑄慢慢睁开眼睛,“你还记的他们的模样吗?”
苏萦笑道:“我未曾见过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模样。”
楼瑄复又闭上眼,握住苏萦的一只手:“我写了信让大晨回京师一趟,到时候你见见他吧。”
苏萦隐约有些奇怪,相公怎会突然提起他们,而且脸色有些不对,“相公怎么会让我见他,他很出色?”
一百零一章 征途()
“出色?”楼瑄有些恍惚地呢喃,“自然是出色的。”
苏萦心中愈发觉得奇怪,“相公能赞一句优秀的人,肯定是不错的。只是,为何以前从未听相公你提起,而且,我为何要见他?”
楼瑄看着苏萦依然精致的眉眼,手指轻轻勾勒:“我以前没说过,因为时机未到。萦儿,我们筹划这么多年,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今日谢相来找过我,替我解决了一个**烦。咱们崇裕要去边关了。”
“什么?边关?”苏萦握住厚实的大掌,惊呼出声,方才心中的那点奇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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