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皇帝家事,这位老臣虽和天子亦师亦友一般,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声音道。
“嗯,朕知道了,护送她过来的是朕手下的人,他们向朕报告了,也有劳老相爷了。”
连玉淡淡出声,眼前掠过顾双城那双清冷有时却略带倔强的眼睛。
严鞑微微一怔,闻言自不敢再多说什么,想起什么,又道:“皇上有意将司岚风加入我们之中来?”
连玉道:“严相怎么说?”
严鞑微一沉吟,双目透出思虑的神色,“这人倒是个可造之材,就是性格、才气有些外露这点不好,但假以时日,未必不可以磨平,看他跟着什么人,跟着皇上,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且,用人贵诚,他那种性子,正正可证城府并不算深,应不怕有异有诈。”
“嗯。”
连玉颔首,“那,黄天霸一事,届时烦相爷务必在知府衙门打点好。你我里应外合。”
“是,老臣遵命。”
严鞑严谨一礼,告退了。
连琴等人的声音隐约在外面廊上传来,连玉却无热闹之感,伸手打开窗户,遥看窗外雨帘,前路路漫且长,他突然想,那个小王八蛋李怀素这时不知正在做着什么呢?
*
知府衙门。
李兆廷听权非同说罢微微一震,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神色,笑道:“原来师兄早便做好部署。”
原来,权非同早便收买下吏部书记官,弹劾书在去到他手上之前——早在十多天前,权非同已先过了目,如此,黄天霸有足够的时间,在这边部署一切,加上权非同派人来助,即便连玉亲自过来查,只怕也很难查到什么。
权非同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可怪我事先并无告诉你?倒让你担心了。”
“师兄这样做,必定有师兄的道理。”李兆廷微微摆手,朗声回道。
“嗯,想看看你接到弹劾书的时候会怎么做,很好,兆廷,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权非同勾了勾唇,轻笑着道,他看李兆廷突然站起来,眉眼中透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态,拈拈桌上棋子,问道:“怎么,兆廷有话不怕直言。”
“兆廷总觉得,这黄知府一案,师兄布下大局,但除要中立臣子倒倾外,似还有其他深意。”
权非同闻言,眸光慢慢变深,他正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伸手一按心口,眼底盈上薄薄痛苦之色。
“师兄……”
李兆廷亦是神色一变,立下过去伸手相扶。
*
素珍和冷血再在客栈用膳的时候,已是翌日,那客栈也换了别的客栈,素珍眼底笑意娓娓,便在片刻前她有了主意:她要进黄府。
157 汪洋大盗洋()
她想着,瞟了邻桌两名公差一眼。最新更新:偑芾觑晓
这两名公差似是外出办案,也在这客栈用膳,方才二人谈笑间,说了件事。
一人说他早些日子到黄府请安,看那黄府又进了批新丫鬟,净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另一人搭嘴,说大人府里什么时候进的不是些好人儿,就是老太太吃斋念佛,偶尔会弄进几个别人家不要的丑姑。娘当粗使丫头,也算是行善积福,又说你老兄乃黄大人远房亲戚,须常过去和老太太请安,既有财路又有艳福,教人羡慕得紧。俩人眉眼都是不怀好意的笑。
很快,二人吃足喝饱,结帐走了。
素珍附嘴到冷血耳边道:“跟过去看看。”
冷血微微疑惑,看素珍模样认真,只得扔了吊钱在桌上,随她去了。
街道热闹,街上贩卒往来,素珍跟在两名官兵背后,不疾不徐走着,冷血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会你便知道。嗨”
见两人拐进一条偏僻许多的小巷,她眼前一亮,“冷血,咱们将他们截住。”
冷血皱眉,“喂”的一声,素珍已随二人进了巷子。
焉知就在这时,两名官差突然回过头来,其中一人眼中划过杀气,冷笑道:“什么人?以为我等不知道你两名鼠辈在后跟踪吗?特意将你们引到此僻静之处,你们自投罗网正好。”
两人便要向素珍逼近,却见眼前少年嘴角一翘反迎了上去,二人一怔,说时迟快,这少年背后一道灰影如大鹏般跃起,直取二人身上要害。
二人一凛,对方出手之快,这刀鞘还没除去,身上一麻,穴道已然被封住,如塑像似的一动不动定在原地。
两人大惊,这身上不能动,口却还是能言的,立下大喝道:“你们竟敢对官差无礼,还不快快将我二人放了,否则,衙门的人赶到,这行劫官差可是重罪,少则皮肉之痛,重则牢狱之灾。眺”
素珍蓦地一笑,从怀里掏出把匕首,一剥匕鞘,那刀子竟煞是锋利,白花花一片寒光在二人眼前晃过。
她道:“两位官大爷,小人不识律法,只知道这里连狗也不多一条,要那般恰巧遇上你们同行还真不容易。等真遇上了,就是你们都已变成死人,他们闻讯来收尸的时候了。小爷还怕被治罪不成,我胆子小点还敢挟持公差?”
二人一听,只觉这肝胆俱惊得要裂开,这敢情遇上两个专和官府作对的汪洋大盗不成?立时识趣的换了脸色,堆着笑道:“两位爷找我二人不知什么事?断不会是和官府结了仇,这公报私。仇来着吧,两位爷面生,我二人此前必定不曾和二位结怨,两位千万莫要认错人寻错仇,否则我二人可就冤枉大了……”
看二人嘴脸转变,素珍却仍是拿刀子在二人鼻上轻轻刷过,嘀咕道:“割哪一处好呢?”
那冰凉如蛇般的触感,二人立下骇得大叫,“英雄饶命,英雄要劫财只管劫去,若要问衙门中什么事也请即管问,我们必定知无不言。”
素珍一笑,这两个公差虽贪生怕死了点,却甚有眼色,知道掳劫财宝断不会找上他们,找几个土财主不倒干脆,冷血眉头皱得愈高,低声斥道:“你到底又在捣什么鬼?”
素珍回身朝他使了个“办正事”的眼色,换过头来时已换上平日连玉惯有的讳莫如深,淡淡道:“小爷琢磨着要干宗大买卖,到你们那黄知府府上弄点钱财,看你们对黄知府的事儿了解甚多,两位何妨跟我说说黄府的人丁好让小爷充着混进去。”
这两名官差一听要糟,问衙门其他事儿便罢,这顶头上司黄天霸宅院一旦被劫,若教人得知乃二人提供线索,二人岂非同谋?这可是大罪啊!这位黄大人乍看是名君子书生,为人实阴狠残酷,量刑素不手软,只有重没有轻。
其中一脸皮白净微痣的立下涎着脸苦笑道:“兄弟若真要干此勾。当,该到黄知府家中捉个家丁来问才是,我们哪里知道……”
“对对对……”另一肤色粗黑的眉眼甚为凶恶的立下附和。
“你们方才把酒言。欢时可并非这样说话哦,你这小白脸可是黄天霸的远房表亲,时常过去跟黄老太太请安,兑些油水儿花。对这黄府的情况是了如指掌,连新进的丫鬟怎样怎样都知道……”素珍嘻嘻笑着,握紧匕首突然往那白脸鼻头便是一刮,数滴血珠顿时溜滑到他衣前襟,二人见着红嗅着腥气都吓坏了,顿时点头如捣蒜,“说,我们说,兄弟手下留情。”
素珍勾勾嘴角,这二人一看就非什么好鸟,平素就是鱼肉百姓那类,她手下自然不必留情,她一改笑吟吟的模样,又压低几分声音道:“若教小爷发现你们有任何隐瞒,这次我割的可是鼻子喽。”
二人惊得浑身颤抖,那白脸公差狡猾,总算还有几分机警,考虑到杀人灭口的问题,颤声道:“你问完话后可要放过我们,我们才说。”
“行,小爷不杀你们,小爷本来就是求才,也不想弄个杀人大罪,但若你们谁敢骗我,我纵使不杀他也要好生招待招待他。”
两人想起她方才说到黄府是弄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谋财而已,犯不着害命,毕竟死两公差不是小事,都先后抖簌着点了点头。
素珍眼珠一转,道:“先说说黄府家丁和丫鬟的情况,可有哪些人特征较为粗陋或平庸,平日无人注意问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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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下章见。这段时间就不跟大家说明天见了,衷心感谢大家的问候和关心。
158 获获悉谋划()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偑芾觑晓
素珍怎会不知他们畏惧黄天霸的心思,一瞥那黑皮肤的官差,笑道:“你比较老实,你说。”
“至于你……”她眼尾挑挑那白脸儿,“你死定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不老实的人。”
白脸官差脸色顿变,一张白脸更煞白了几分,再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的一股脑倒了出来,“若说丑陋,家丁丫头倒是有那么两三个……”
素珍仔细问了这几名家丁丫鬟的特征,他也仔仔细细说了嘈。
素珍微微一笑,突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来,倒出两颗药丸,先后捏住两人的嘴巴,将药丸塞进去,一拍二人背脊让将东西咽下,二人又惊又惧,死死看着她,颤声道:“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毒药呀,还能是什么?”
素珍回答得漫不经心,二人却惊得几乎晕厥过去,素珍看向冷血,“放了他们吧。”
冷血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虽仍皱着眉头,却依言将二人穴道解开了。
两名公差互相使了个眼色,拔腿就跑,是平日捉贼的速度也比不上的。素珍在背后笑吟吟看着,冷不防出声,“你以为我诈你们,随身掏不出毒药?运气冲击额上神庭耳上耳门二穴,看看有什么感觉?若感头昏目眩,很抱歉,那便是中毒迹象。我的毒无人能解,你们只管跑。”
两人哪里听她的,很快便跑的不见踪影胍。
冷血本扳着一张脸,这时横手胸。前“噗”一声笑了,“你那药丸芳香扑鼻,一看便不知是毒药,是你平日吃的治伤之药吧,倒逛得了别人?”
他话口方落,却见那两名公差已神奇的跑了回来。
本是一白一黑,此时皆都惊成了白脸。
他大讶,“你还真藏毒了?”
素珍嘻嘻一笑,低声道:“那确实不是毒药,是连玉送我的大内好药,调伤活络用。”
“可他们……”
“那两个穴道用内力同时一冲,就会出现麻痹感觉,我是半个大夫,你忘啦,书夫不欺我也。”
冷血哭笑不得,冯素珍最是有能耐耍这些唬弄人的把戏,端的却也是万试万灵。
素珍挑眉,又对两名公差道,“两位差大人,咱们的事情还没完呢。白脸大哥,烦劳将你方才说的那个脸上有烫疤、平素腼腆寡言的丫鬟带到客栈找我,要不动声色的,我住第七个房间。事成之后,我指的是他日我盗到黄府银两之后,自会给二位解药,若你二人将事情向你们大人告发,试图让官差来捉我,那末至多便是个鱼死网破的事,你们不妨想想看是你们大人的钱财重要还是你们的命重要。”
两名公差一听,都惊急得连连摇头,那白脸公差苦笑道:“兄弟这不是存心刁难吗?我们怎能将黄府的丫头随意带出来?”
素珍一拍冷血,冷血会意,伸手将她一挟,施展轻功离去。
回到客栈屋中,冷血拉了把椅子坐下,忍不住责道:“你将人家一个小丫头弄出来是想做什么?那两个人能办到吗,不引人怀疑?你不是为查案为相帮那姓李这两事而来吗,现下做净做些毫不相干的!”
素珍还是笑眯眯的,“为了活命,没有什么办不到的。放心,那白脸儿借故到黄老太太跟前请安是常事,不会引人思疑的。至于要带个姑。娘出府,虽说只是远疏亲戚,他好歹沾了表少爷的光,那丫头见是他,本就不敢开罪,他又说上几句情话,还愁无法将人哄出来?我将那姑。娘要出来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
*
黄府。
早春雨水隆密,昨日下了场大雨,权非同旧疾发作,和李兆廷只说了句便匆匆歇下,却是届时若他身子不爽,对付连玉一事便由李兆廷来办。
权非同做到今日位置,早年曾得罪过不少朝官,当然,这些人如今已被他弄了下去,或死或走,但因和人结恶,数年前曾遭遇行刺,伤在筋骨脉络,其伤极重,如今伤口虽早已愈合,但每逢变天都会见疼,有时发作起来几见昏厥,还在书斋读书的时候便见过。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喝着,微微凝眉审度着权非同的想法。
他到底想怎么对付连玉?
从权非同说出布局开始,他已隐隐嗅到不寻常的危险。
五指微微拢起。
由他来出这个手……虽说他早已被划分进权非同的阵形,但若直面连玉,一旦惹毛了连玉……这周天子硬要除他并非不能,就拿黄天霸一案来说,若连玉拿到证据,他便危险。
这时,还不是三足鼎立的最佳时机,至少,霍长安尚未策反。
他抿茶思虑着,眸中是平素在外从不曾透露过的沉狠。
“公子。”
小四突然在房外喊。
“进来。”
他缓缓答着,小四推门而进,将一信函交到他手上,低声道:“清早一名小厮送进驿馆,指明要交给公子的。看他神色甚是紧张,想来交待的人千叮万嘱了的。”
不必小四说,李兆廷一瞥那笺上密封的蜡泥,已知来信不简单。
这种蜡为魏成辉、司岚风和他之间专用。这信若非来自魏成辉,便来自司岚风。前者此前才来过信函,说已开始在霍长安身上部署,以魏无烟来诱。反这位闲散之王。
这信很可能便来自司岚风了,司岚风此时伴在连玉左右,是探到什么重要信息了吗?
他心下一紧,立下将信拆开,抽出信纸。
只见其上写着:
连玉将假权或汝之名夜审死囚。
他看罢,眉心猛地一收,燃起火折子,将信函彻底烧了,吩咐一旁的小四道:“立下备轿,我要到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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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9 再见木三()
出门的时候,却恰恰碰上严鞑和高朝义正准备出门,双方的轿子都候在驿馆门口。最新更新:偑芾觑晓严鞑一声冷笑,“不知李侍郎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亦是一笑,“想和相爷的目的地一样。”
“噢,”严鞑反诘,“老夫这是要去衙门,虽说这衙门和黄府毗邻,但若李大人去的是黄府拜谒权相,那可不一样!李大人过来是办事而非探亲,这目的地该去衙门调查卷宗还是到黄府另有所图,李大人莫要混淆才好。”
李兆廷也不相辩,严鞑讥诮的看他一眼,猛一拂袖和高朝义进轿而去,他方让馆中杂役起轿,从获悉身世开始,他已忍了十多年,如今还有什么人忍不得。
这严鞑和高朝义到府衙去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若在坊间也找不到证据,黄天霸自己衙内还能让他们找到证据不成?整个岷山,也只剩这黄天霸府中或是牢房才能有证人和证据了。
司岚风并无言明连玉等人将于何时夜探牢狱,想是计划未定,一旦确定行动,司岚风未必能及时通知他。连玉这下假借身份用的甚妙,只是他既已知道自不能让其成功。当然,他不会做决定,仍将决定权交与权非同,看权非同面对新情况会怎么做?没有多少人会喜欢长江后浪推前浪嘈。
*
黄府。
素珍没想到,她化了许久的妆,装扮成那个进府不久多在厨房做粗使活儿的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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