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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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 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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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手对于无情的事,是知道的,但提起冷血的时候十分自然,似又不知情。若是同一件事,冷血的行动分明绕过了他们,这又是为什么?

    而若是普通杀人案,铁手对她又有什么好犹豫?

    除非是和她多少有些关系的,可那又会是什么事?

    她心头疑虑,却并未向铁手发问,他们若要瞒,她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唯有出其不意,她知铁手待她出门,也会尾随无情过去,心中盘算,是玄武暗中跟去一看究竟,还是晚上拿黄汤直接将之灌醉,趁其不备,套出什么来更好。

    她不动声色,先告辞离去,去了连欣的屋子。

    没想到,一问之下,连欣也离去了,让侍女带了个口讯给她,说过段时间等连惜回来,她就回来看她们。

    难怪她昨日养伤,连欣没过来,她这点伤当然不算什么,但连欣一定紧张。

    为何几个人都在这节骨眼上离开?

    *

    连欣此时出了小皇城,此时正在出大城的路上,经过一片林子,遇溪水,女侍停了下来。让她下来歇息。

    连欣早非当日娇生惯养的人,歇不歇并不打紧,但见外面阳光映在水石上,金光闪闪,倒也讨喜,就脱了鞋袜下去。

    说是玩,其实哪有一丝半点心思。

    她离开,为的是想避开无情,她自己做了个决定。只是,没有想到,他来找她的那个晚上,先提出了离开。

    “我刚收到消息,捕门探子来报,说在一个小城镇发现了她的踪迹,按说那日她悄无声息的走了,不会想让我们找到,这行踪暴露,唯有一个可能,她遇到了事。据说,有个长相和她十分相似的女子出来给人治病,衣着简陋,是个瞎子,她竟然瞎了,我……”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微哑了。

    “这辈子,我欠了你的,也欠了她的,我笃定要同你一起过,但她如今这情状,我不想瞒你,我心里疼,她生来是要强的人。我要去找她,只有亲自找到她,确认她无恙了,我再回来找你。只有这样,我方能安稳。”他轻轻的,说着,波光在向来幽黑无绪的眼中一点一点跃动着。

    她垂着头,正好看到他双手紧攥,手上绷紧的青筋。

    这时的心境竟是如此复杂。

    他说的话,原是她想同他说的,她想说,先找到小周,她想跟他说,等小周终于把这事放下了,等小周也幸福了,如若他还喜欢她,那么她同他在一起。她等他。

    可是,没想到,明明是一样的事情,同样的结果,由他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会难过的难以自已。

    可小周这种状况,她心里也是堵的慌。于是,她什么也没说,没有把想法告诉他,只颔首道:“你去吧。”

    他看着她,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没有。”她说道。

    “好,”他点点头,“我走了。”

    她笑了笑,也道了声“好”,在他转身前,先转了身。眼中尽是湿意。

    “连欣,”

    蓦地里,他在背后把她喊住。

    她微微侧身,没有完全面对他,她并不愿意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我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把她找到,也许很快,一月半载,也许很久,一年两年,若是中间,你遇上好的人,只要你真心喜欢,就不必等我。但是……”

    视线模糊中,他也半侧过身来,可但是什么,他终没说完。

    她也没问,只再次颔首,“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飞快转身,白衣如雪,似当年来时匆匆。

    若他再次回头,会看到这回,她并没有转身,她看着他背影,无声落泪,静送他离开。

    她也曾觉不可思议,她为何就爱上他,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国子监中,她阻挠素珍离开,他一怒之下,拼着被晁晃打伤也要亲手割断了她的发,招惹了她。

    也许,是那次她被毛辉和余京纶轻薄,他宁肯身受重伤,也要将她救下。

    他无疑是利用过她,但他真要不问情由报仇,她当日受辱,为毛余灭口,就是对她母亲最好的报复。

    他是不像素素,但骨子里的也始终带着冯家的一丝傲骨。

    他不是什么好人。她从前也不是。她打杀过侍女,活得恣意胡闹,直到刑场上遇见一名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科举生,遇见了提刑府,她才知道,原来有人,这样活着。

    为了别人的命,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

    人命,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突然想,她爱上他,总归不过是她从小被困深宫,心底也渴望有个江湖,而她可以如他一般,仗剑来往,不受羁绊,也许,她爱上的其实仅是他的孤独寂寞,却自由无拘。

    但爱就爱了,若有理由的,就是情,未必是爱,可是,爱可以不问情由,有些情义却应要守。

    她从前不懂,但如今,她知道,他们三个,总要皆不相欠才好。

    有句话,她没告诉他,她会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但她不愿这成为他的负担。

    她会回到这里,他呢?

    溪水叮咚,却是又一块叶子掉落水中,她拍拍身上残片儿,站了起来,说道:“上路吧。”

    “公主,你一直没说去哪里,这是决定好目的地了吗?”有人问道。

    她看着连玉所赐一行十个武功高强的女侍,微微笑道:“不知道,但也许,我们可以边走边想?在这之前,你们也许可以传我一招半式,让我日后足可以自保,闲着闲着还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众人不明所以,迟疑着,领头女侍上前,大声说“遵命”,她一笑上了马车。

    她不知道,这一路走下去,她卷入了江湖与家国的波澜汹涌之中,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会在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局面下再见。

    一个故事结束,另一个故事就会开始。当中有爱、有恨、有欢乐、有悲伤,有身在其中不自知的,有说故事的,还有看客。她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会发生些什么,但也许,除了等待,除了伤怀,她,还能做些什么。

    *

    上京,权府。

    权非同下朝回来,随即吩咐管家准备行李,他要伴驾微服出趟远门。薛蛛从听涛居出来,便看到府邸上下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听涛居是当朝国相门下门客、门生居所所在,蓄养了百十精英。

    薛蛛就是其中一个。

    但同其他门客勾心斗角出谋献策、从而谋出路攀高枝不同的是,她另有目的。

第544章 599番外 :欠你的孤单,我全部归还(三)() 
薛蛛是七品县官之女,父亲为官清正,因在一桩杀人案中坚持判决而遭了殃,这死囚乃县中大商贾胞弟,商贾怒贿其顶头上司,上面寻了一理由,最后竟罢了他的官。

    老爷子气病卧床,因平素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也无多余钱财医治,大女夫家家境颇为殷实,大女出手接济,不想得罪对方,断了其夫几宗买卖,公婆一气之下将大女赶回娘家思过。

    虽有本县民众善心援助,但如此境况,老爷子在本县却难再呆下去,遂决定应邻县老友邀请,前去投奔并散心。

    不料路上遇商贾派来打手假装贼匪,除劫走仅有钱财外,还故意见色起心,要对三姐妹下手,老爷子一气之下晕倒,薛蛛早年随衙中捕快习武,略有些身手,又得山中好心猎户前来援手,最终将人打走,然老爷子本便病弱,盛怒之下,竟已气绝身亡。

    老太太悲恸过度,疯了醢。

    薛蛛对商贾与其顶头上司恨之入骨,她自小饱读诗书,知一切祸根,皆因官民勾结,后辗转听说,这给商贾撑腰的人,是捐的官儿,乃当朝相国所批。

    朝中唯魏家可与那权相抗衡,便到魏家找当家人魏无涯告状。

    这魏无涯承了亡父的爵位缇。

    她悲愤之下,上京寻人。

    她忖要见这魏公子一面不易,早已做好过五关斩六将之备,不想那魏侯却似是个善人,得知来意,亲自接待了她。他告诉她,若想扳倒权非同,不是一腔余勇便行,必须搜集足够证据,呈报朝廷,要将一棵老树连根拔起,不是那么容易。

    她情知他说得有理,只道另谋他法。

    没想到,魏无涯却说愿意帮她,但问她是否有此勇气和心魄。

    她告诉他,她为此愿付出性命代价。

    后来,他将她安排进权府,通过权府一名门客的推荐。

    原来,权府当中,有这魏无涯的人。

    相府之中有男门客,也有女谋士,这是她没有想到,哪怕后者只得几名,终是男尊女卑的社会。

    她作男装打扮,不动声色与那些人打交道,伺机接近这权府的主人。她自幼好动,读书也习武,常以少年打扮,不似闺阁女子,是以,一直竟也没有露馅儿。然而,她虽有才情,但到底年轻,门中卧虎藏龙,她在他那只狐狸眼里也不过等闲。他来了几回,并没有注意到她。上百门客当中,平日能接触到些事儿的,不过十余,而能与他商议机密要事的,不过寥寥二三。其他的,但凡有些才华、技艺,投奔于他,经他手下几名亲信看中,都会养在府里。他平日会过来同他们谈论些家国天下事,从中观察、挑选,一层一层擢升。

    她就这样待了大半年,无风无浪。

    直到两年前一日,他对他们说,他想向皇上提出恢复女子科举,又鼓励几名女子参加,当中好些人发表见解,她也说了几句,他竟颇为喜欢。

    她暗中观察,知他兴致上来,会抚琴,府中偶尔也会请些琴师舞娘来演奏,随后一个夜里,她故意在他弹琴时吹笛相和,他认出了她,自此,让她进入到那十余人的队伍中去。

    如此一来,她接触的虽非什么大事,但朝廷中一些钻营,也知道了不少,说是门客,他却教了她不少东西,让她开了眼界,她也看到了他的手段,任人虽说不上尽是唯亲,但其脉络遍布,逐级而上,毫不含糊,也给人行了不少方便。他看似谪仙,风姿绰约,但时间过去,越发让她坐实一点,他长得好,骨子却坏的很。

    是的,曾发动过夺位大战、兵败后还能依附新主再次崛起的,能是什么好人?好人能纵横两朝,呼风唤雨?

    不知为何,她渐渐开始烦躁不安。

    那年上元节,宫中和府中明明都有宴,但他回来过后,并未参加,只让晁晃招呼着,他却独自在后院弹琴喝酒。

    后院本非她这个级别的人能进,但她颇得他宠爱,给了她随便进入的权利。于是,她尾随过来。见他喝得双颊酡红,她假意劝阻,他却让她陪着也喝几杯,她防备着,他的传闻她听过许多,爱美人也好男色。

    只是,颇有些奇怪的是,府中平日出入的美人也不少,有些才貌出众,颇得他钟意,却并未见他将谁收房。

    “本相不喜男子,只爱女人。当然,你不是男……但我……”

    他并无丝毫醉翁之意,只喝得沉醉,轻声说得两句,便伏案而眠。

    她暗暗吃惊,他早看出了她是女儿身?什么时候!

    但她从未见过他这模样,他平日总是笑意盎然,莫测高深,似和你极近,却又让人觉着难以攀附。他此刻似是兴致勃发,然眉间并无一丝笑意。

    她冷冷看着他,只听得他嘴中隐约有声。

    “若能回去,我带你走……噢,不,我应当不会同你走,我和李兆廷是一类,这才是我……”

    他轻说浅笑,似有微恸,又似悲戚皆无。

    她似窥探到他什么秘密,一瞬惊震,退后数步。他府邸当真大,就如半壁皇宫,前院觥筹交错,此处却寂静如斯,兰亭幽月,唯闻虫鸣叶动。

    蓦然,她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她一直贴肉收藏的匕首。

    还等什么收集证据,像他这样的人,若错失眼前良机,后面又岂是她轻易能撼动的?

    她持匕靠近,举匕之际,脑中闪过这一年来他对她的好,不禁定住,但她随即暗骂自己,他是什么人,同她又是如何的深仇大恨,她家中惨变,虽非他亲手所为,却是他一手造成!

    她再无犹豫,举匕往他胸口猛地刺下!

    但随后变故快如闪电,两名黑衣人破空而来,三招过后,一人便将她击倒,她披头散发,狼狈倒地,对方将剑架到她脖颈上。另一人将他扶起,“爷,是个女刺客。”

    他抚额醒来,微微眯眸把她看着。

    无惊无怒,一丝表情都没有。

    “为什么?”他淡声问。

    她啐他一口,冷声将事情和盘托出,夺眶的眼泪并非畏惧,却是遗憾,她终究还是年轻,没有听那魏公子的。唯有隐忍,方能成事。他这样的人,又岂能如此容易被人刺杀?

    他说:“那个人不是通过我走的关系。当然,这吏事丝丝缕缕,复杂的很,栽到我头上也不奇怪。”

    “你骗人!”她怒斥。

    他蓦地笑:“像我这样的人,还需否认这点小事?”

    她看到他眼中的倨傲,还有可笑。

    她惊疑未定,又听得他道:“你若想杀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眼中无风雨也无晴,一切淡然得不似真实。

    那晚过后,他果仍让她留下来,也让她继续参与他的事。

    她惊疑、惶恐,戒备。

    她暗中与魏无涯见了一面。魏无涯问她,可有把自己托出,她说没有,魏无涯告诉她,将她推荐进府的人的尸体已然找到。他要她不动声色,利用这留下的机会。

    她问魏无涯,那个人为何不杀她,魏无涯略一沉吟,淡淡说,也许是故人的关系。你的境遇与之颇有丝相像。

    但那是什么故人,他没多言,只让她切莫相信权非同所说。

    她想问个究竟,又怒自己心思太多,终没问出口。

    而那个人行事也一如既往,心狠手辣。

    然而有一回国中大旱,多城受灾,恰边关与外族军事告急,钱粮紧张,朝廷开仓赈灾,又呼吁官商给民间捐资,然短期内虽筹措了些银两,但仍杯水车薪,他让朝廷把剩余钱财用作军饷,此举大惹非议,不想五天后,他筹集了百万余两,以高价私购楚商手上粮食,解了燃煤之急。

    那笔钱,说是募捐而来,她却思疑这实是他多年敛财所得,这不过其中一部分,节骨眼上为国立功,巩固权势。后来,她却从比她高一阶的谋士口中得知,那确然是他募集而来,他手上掌握了不少大臣商贾“隐秘”之事,威逼利诱之下,这笔钱一下到了手。然而,拿到钱还是其次,最棘手的是购买,因她颇受其宠爱,他身边那谋士并无相瞒,告诉她,这楚周之间相互忌惮,但他在楚自有一张关系网,与楚相私交甚笃,并与一批楚商互有来往。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所做的,完全出乎她意料。他肯定不是好人,但又跟她想象中的并不完全一致。

    他给她送来了漂亮的女装。相府内外的人看待她的目光变得不一样。就连皇帝都颇感兴趣,一次过府吃饭都指名要见一见她。

    但他对她却无逾越之举,他似乎其实并没有他人面前表现得对她感兴趣。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查清买官的事儿,她对这个男人的感觉越来越奇怪。

    她正微微出神,突听得管家唤道:“姑娘,权相让你随他一同出行。”

    她愣住,正想问为何,管家已笑笑走开。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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