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连玉说着,脚下轻踢,将方才被瘦马踢落的一名红衣男子手中的匕首勾起,别在腰间,“朕不知你跟这人是一伙,还是只有共同目标。朕武功不差,拼命一搏,至少可以支撑半柱香时间,即使你们把朕杀了,但朕很笃定,朕的人一定会在朕濒死前赶到。”
“你身边这位黑衣朋友可什么都没留下,但朕身上这把匕首,却是有你们王府印记,你说朕的人会想到什么?不说整个楚国,不说你那还有无数美妾的王爷丈夫,为了区区一个李怀素,赔上你楚国的父母,这场买卖你已是做、不、过。”
连玉下颌微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镇南王妃浑身一震,凤眸阴鸷,快速转动。
那黑衣男子目光一变,眼见这女人非凡不相助,竟似还要叫剩下的手下拦阻自己的人——他心中大怒,但这紧要关头,也不能罪了她,否则将她逼反反为不妙——
这人是要让他们窝里反,素珍心中正喜,人却被他一把捞过,他沉稳的声音轻轻落在她耳边:出了去什么也别想,只管策马拼命往前走,老七他们就在赶来的路上,你定会没事的。我爱你。
他凝着她,那一眼包含太多的东西,她尚有些怔忡,他忽而掷剑于地,把她拦腰抱起,旋身跃起,随即一掌打到她后背上,掌力催送。
这一切发生太快,从他说话,到她砰然落下,掉到马背上,瘦马闷声不响,只发力往前冲,素珍还恍在梦中。
她不知道,瘦马怎么会找到他。
她不知道,他路上怎么教的瘦马,一人一马竟同时使诈。
瘦马受伤不轻,带不走两个人,他方才让瘦马走,实是要它伏在屋外墙下……
她没想到,连玉却把一切都想到了。
黑衣男子附耳到镇南王妃耳畔,把内政秘密低语相诉:娘娘,大周大战一触即发,他发不了兵到楚国,危及不了您父母和王爷。
果然,镇南王目光一变,凤目随即盈上一层狠色。
她随即惊叫,“李怀素!”
这时,素珍已落到屋外马上。
那弹指一挥,却是可活命的关键。
他们反应再快,还是稍慢了!
风声在耳边疾呼而过,呜呜作响,屋外,素珍扭头看去,冯家宅院笼罩在黑暗料峭中,快速远去——
有几名黑衣人从庭院中拔身而起,飞到半空,要待追来,又一道蓝影冲起,举剑与他们战在一起,随即,更多的黑色和红色旋身跃起,将他包围住。
眼泪一滴滴掉在瘦马的后背上。
国案惨败,在千万人中抱住她,替她挡去万夫所指,黄府危急,始终不曾或丢,岔道奔驰,为她指路,让她在众人前树立信望,连驳十八道重臣谏奏,保她性命,古祠刺骨,桑族相护,权府一跪……
状元郎,从此可愿为朕保驾护航?
金銮殿上,笑如春风,也从此奠定半生宿命。
也许,除去客栈“初”见,他挟一身星光而来,故意藏到她背后,从来替对方保驾护航的都是……可从哥哥口中得知的家仇的痛,阿萝身“死”时,他暴怒眉眼的恨,始终绞噬在她心上。
“珍儿,冯家的案子我都已放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耳畔,有声音掠过幽幽叹息。
银河浩瀚,地河流光,剪碎万物,素珍环顾四周,茫茫四野,却空无一人。
那天,他恨她怒她打她,最后,饶了她。
她猛然定住缰绳,不顾瘦马怒嘶,策马回转,“你若不走,我便自己走回去。”
一路飞驰,再次回到冯家宅子门口。
她轻轻下马,爱怜地一拍瘦马脑门,“萍水相逢,从无想回馈,没想却得到你最大的回报,你走吧。没必要陪着我送死。”
瘦马看她一眼,慢慢走到河边,它也已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但它没走,只跌跌磕磕,在那处吃草。
素珍看着,眼眶湿热,她也没进去,进去对他来说反为是拖累,只会束缚住他手脚,忍着手脚的疼痛,她慢慢走到那方才被白衣男子杀死的尸体堆里,捡起一把剑。
她用力把剑插进地上,随即凝视前面宅院,倾听里间声音。
若里面没有了声息,她便拿剑进去,能杀一个是一个,不能,便死在他身旁。
“李怀素!”
“李提刑。”
突然,马蹄之声大作,随即几道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浑身一震,转身看去,只见连捷等人策马急驰而来,背后,还有数十劲装内卫。
“他在里面,快!”她心中大喜,扬手给他们指去,众人颔首,脸上都是要与敌人厮杀的怒火,到得她身前距离,各自舍马而飞身而起,跃进前方院中。玄武经过的时候,俯身马腹,顺手把她抱起,旋即施展轻功,将她放到檐上,自己则跳下加入战局。
形势几乎立刻扭转过来,且是一面倒。
连琴等人带着怒气而来,个个杀得兴起,黑衣红衣溃不成军,血肉残肢横飞。
素珍捂嘴看去,但见他浑身浴血,剑尖都淌着血水。他仗剑点在地上,撑住身。体,一双犀目光芒万丈,浴血观战。
似感应到她注视的目光,他忽而抬头看来,随即一掷长剑,飞身上来,盖住她双眼,“别看。”
声音破哑,却带着始终沉稳的力量,落到她耳边。
他掌心却也随即似被烫到一般,不易觉察的一颤,他几乎立刻抱着她跃到院外,暂离了战场。
“怎么?”他捧起他脸,有些慌乱地去擦拭她眼下越落越多的滚烫液体。
“很快便会结束,屋子我会带人收拾,让它恢复原样,从此,绝不许人再打扰你父母安静,一定能恢复过来的——”
他以为她是为故居被毁而难过,心中因她疼而疼,同时又喜悦倾盖,此生还有机会,如此贴近,给她安慰。
“连玉,你没死。”
他心疼地看着她身上伤痕,只想把她揉抱进自己怀里,却又怕她生气,心情复杂激。荡,才将将欢喜,又痛苦难言。突然,她低低一声,四目交投,他砰然怔住,“你说什么?”
“我说,连玉,等此间事了,也许,在你回京前,我可以带你四处转一转,这里的小吃很不错,但喜欢吃锅贴的不是我,是我哥哥。”素珍见他全然忘却自己,目光只紧随自己,眼中是深抑着的什么东西。她流着泪,慢慢说道。
一刹,仿佛时间停歇,日月远去,万物俱寂。
脑中那张弦,一下,紧绷又一下断去,连玉垂首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又转过身去,素珍有些吃不准他心中所想,只觉他也并非如此高兴,就在她心中失望,觉得自己可笑之际,他猛地转过身来,不着一言,只狠狠往她嘴上吻去。
……
“走。”
距离瘦马不远的树丛中,一队十人人马突被主子从客栈急命召出,突又被他下令返程。但他们是护卫了这个家族数十年的家臣,自不问原因,只严格安静的执行命令。
“公子,”眼见主子决然转身,走进林木深处,有一个人却焦急地追上去,“李怀素她……你的伤势可要紧……”
对方突然停住脚步,将面上布巾摘下,扔到地上,他将捂在腹上的手放下,抽出腰间长剑,“岚风,若我还顾念往日之情,再碰和冯家女儿一丝半缕的东西,当如此剑。”
他说着,当空一笑,目中冷光如霜,“噗”的一声闷响,一截断刃从他双指之间掉下来。
——
大家七夕快乐~
428()
“里面已料理妥当——”
脚步声、说话声从背后传来,又旋即滞住,素珍吃了一惊,一下用力将连玉推开,连玉负伤在身,被她推得一趔趄,见她要走开,他捉小鸡似的把她捞回怀中,紧紧箍住铄。舒悫鹉琻悫鹉琻晓
他脸色沉下,回盯过去。连捷一众颇有些呆若木鸡,连琴脸色微红,指着青龙,“六哥,方才是他出的声。瑚”
青龙被嫁祸,“……”
还是连捷一清嗓子,发挥兄长风范:“六哥,黑衣人方面,除去逃走的头目,剩下的留了三名活口以来审讯,逃走的贼人已派兵追捕。镇南王妃方面,杀手全部歼灭。”
连玉颔首,那黑衣男子甚是狡猾,当时突闻外面马蹄声大作,知援兵已到,悄悄离去,他当时和多人拼杀,分身乏术,并未追赶。
这时,朱雀一挥手,对后道:“把人押上来!”
“是。”背后是大批内卫,其中两人将披头散发的镇南王妃押解上来,将她踢跪于地,余下人等齐跪禀奏,“属下等救驾来迟,望主上恕罪。”
连玉脸色稍霁,“很好。”
他这才放开素珍,快步过去,“王妃,朕问你,你和那批黑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是谁告诉你李怀素在此?”
镇南王妃脸色惨白,却犹自冷笑,“成王败寇,我输了无话可说,但我偏不告诉你。”
“你以为朕说杀你父母,只是玩笑?”连玉也是阴沉一笑,挑眉以峙。
镇南王妃浑身一颤,末了,垂眸于地,低声道:“这批黑衣人的来历,我并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在此处出现,只是我们有共同敌人,随后才一同合作。
连琴一声嗤笑,“信你才怪,若不从实招来,莫怪我们动用宫中酷刑,别以为你是什劳子王妃,你敢动我六哥,就是与整个大周为敌!”
镇南王妃厉声叫道,“我堂堂魏国王妃,你们不能如此待我,若教我夫君和陛下得知,你们便等着一场战争吧。”
“我离开前曾在府中留信,言明此行目的,我一旦出事……”她喋喋的笑,继而仇恨地看着连玉背后的素珍。
连琴大怒,但一时竟倒发作不得,这时,只听得连玉淡淡开口,“王妃真是太高看自己了,莫说朕能把你的失踪做成意外,你魏国国君无法追究,即便他当真知道你为周所囚,他会做什么吗?”
“不会,相信朕,他不会。他本来就不喜欢裴奉机,那畜生简直丢尽了大魏的脸。”
“朕也早说过,你夫君还有其他妾侍儿女,他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为你这不识好歹的妻子再做件让他兄长烦心的事,要知道,他说了,他哥哥不做点什么也不好看,但那不是存心让他兄长添堵吗?”
那镇南王妃脸色越白,颤抖出声,“皇上,黑衣人的身份我是真不知道。至于通知我李怀素消息的人,我亦不清楚,那是快马加紧送到我府上的匿名密函。”
“我不要被囚禁,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回去。”
“六哥,”连捷走近连玉,压低声音,“看她样子不似说谎,该如何处置?”
“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愕,因为谁都想不到,他会下这个命令。囚禁用刑和杀人不同。对他们来说,谁都不在乎这女人的性命,但对大魏来说,这到底是他们的王妃,一旦教那黑衣男子走漏风声,这女人是死在他们手中,大魏脸子搁不住,面上虽无虞,心底只怕难免落下嫌隙。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想杀了我?”镇南王妃摇摇欲坠,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朕从没说过,会饶你性命。”连玉掀唇笑,眸中却全无笑意,只有冷冽杀气。
连捷、朱雀本想劝一句,但跟随多年,一看他目中狠决,便知无可商榷余地,谁都没有再开口。他是绝不会留一个威胁到素珍的人生存下来。
“为什么?我无意杀你,只想结果李怀素。”镇南王妃喃喃说道,眼中又是恐惧,又是怨恨。
“你想杀的是朕还好。”连玉微微启唇,也不多话,拔剑出鞘。
那边,素珍累得快倒了,因着方才的事丢脸,缩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闻言惊起,她自问不是个小气的主,但良善到饶恕一个欲。置自己死地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可连捷他们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她几乎立刻上前,按住连玉的手,“这人你不能杀。”
“否则,我不带你逛淮县了。”她也不多话,言简意赅以此“威胁”。
连玉双眉拧紧,盯着她看了许久,末了,对两名内卫一挥手,两人依言松开,镇南王妃惊疑不定看着他,只听得他道:“你的命朕姑且留下,但朕会派人到你双亲府上,永生监视,自此你若敢再踏出魏国一步,不管你只是游山玩水还是想做什么,你双亲都会先你出行而死。”
“滚!”
镇南王妃唇角微微哆嗦,恨恨看了二人一眼,最后踉跄着离开了。
连玉又吩咐下去,令玄武安排内卫立刻执行。
一切初了,素珍再也有些支撑不住,脚下一软,连玉一惊,赶紧把人抱住。幸得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就像演武侠片似的,各种在刀口上舔血,连捷朱雀已习惯随身带备医具,立刻给二人和瘦马处理了伤势。
素珍伤在四肢,伤势不算太重,但她之前受过打,尚未彻底痊愈,今晚一役对她来说,还是颇有损耗,只是,这相较连玉来说,却不算什么,他之前伤势也并未痊愈,今日肩、胸、臂、腹又添新伤,臂上一道甚至见,然而,他身体比素珍强壮许多,此前又是在宫中将养,当中有最好的医药补品,最重要的是,他心情不同往时,比素珍看去还要精神。
既处理过伤势,连玉留了人手清理宅院,一行人先起行回客栈养伤。
瘦马危急关头战将上身,如今好了一下恢复德性,因着走路触到伤口疼痛不肯动。素珍哄也哄过,拖也拖过,它各种打滚哀鸣,就是不肯合作,连捷几人终于找回自信,不想最后连玉过去顺了把毛,它却神奇地起来,跟在后面。
素珍气得直跺脚,众人相继语塞,特意查看一把,发现这货的性别和他们……并无什么不同。
连玉把素珍抱到另一匹马上,与她共乘。素珍身心放松,靠在他怀中,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他却是全然相反,心内却依旧激荡无比,只是兄弟下属面前端了样子,并无表露太过,他想和素珍说说话,才开口,便闻得她呼息轻轻而来,脑袋靠在他怀中,好不乖巧,他又是心疼又是情难自抑,不时驰到暗处,低头吻到她发顶上。
众人虽没看清,但用膝盖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不敢紧贴,又不敢离御驾太远,心中叫苦。
回到客栈,明炎初还在里间同掌柜计算瘦马的赔偿事项,留守的连欣和白虎迎了上来,素珍被连玉抱下马,后者手劲尽量放轻,但不免还是有些晃动,素珍惺忪醒来,她心里惦记着连玉的伤,含糊含糊道:“你让白虎来。”
她记得白虎这次也过来了。
连玉只觉心中一阵舒泰,他亲亲她额,“你不喜欢她。再说,我还抱得动你。”
连欣兴高采烈的本想跟素珍打招呼,闻言下意识看了把旁边的白虎,把脸色刷白的她扯到一边,“你别这样,六哥心里只有怀素。”
白虎低头不语,连玉对连捷和玄武低声交代了几句什么,便径直抱着素珍上了楼。
果然,他眼中除了怀里的女子,再没有任何人。
素珍被连玉安置在自己床上,她一时半刻没再睡过去,方才是累的,如今是伤口痛的,半眯着眼看他忙碌。
连玉生性喜洁,自己认为洁净方才舒适,推己及人,觉得素珍也应当是如此。正好明炎初和掌柜算完总账,知道连玉负伤,火燎火急的冲上来查看服侍,不似连捷等早有觉悟,连玉遂吩咐他准备热水皂荚等物,又让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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