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画眉不曾多了那么点情,裴奉机要杀要剐的是莫愁,也未必会惨死……
可众生偏偏有情。
所以,岂非都错了。
若情起,不能情深到底,争不如一开始便无情。到头来,岁月无声,一生简陋,岂非也是一种残忍的完美?
*
听着素珍所提的疑问,莫愁心疼难抑,若非连欣眉头一皱,伸手去扶,已跌摔在地上,众人一时感触,各自回想涉世以来的冷暖人情,最后还是素珍这始作俑者一刮鼻子,道:“来,咱们到京兆尹何赛那边验验尸体。”
众人一愣,一下不悲春悯秋了,冷血皱眉道:“何大人那边不是有材料提交过来么?你还去验什么尸?”
素珍将一直掖在袖中的案卷扔到桌上,手一摊,道:“这是何赛午间送来的验尸报告,你们自己看。”
众人凑到一起看,追命惊道:“这京府衙门的仵作说,妩娘等人皆死于利器深入脏腑,压根便不是莫愁姑娘说的那样,反应了何赛先前所言,谢生夜窃,遭妩娘发现反抗,以其床。头金衩杀死妩娘,又杀了闻声而来的白荷和画眉。”
“所以,我们必须到那边停尸房一趟,再检一遍尸体,提堂时方有证可循,死人的身。体不会说谎,是最好的供词。”素珍颔首,啧啧有声。
“可仵作都是何大人的人,再检结果也是一样,还不是被金钗刺死!”
无情一针见血,提出问题。
素珍一掠众男,“所以,在座的有谁会验尸?”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圈,皆都摇头,最后冷血轻咳一声,看着素珍道:“当年,为了给咱们隔壁那位公子家的猪狗牛羊治病,你看了不少医书,最后连人都会治了,你是半个医生,你上正好。”
喵了个咪的冷血你妹,验……尸……光想想就毛骨悚然,素珍一听,嘴角一抽,拂袖想逃进内堂,说时迟快,已教众人半抬半拽,拖出大门。连欣最是欢乐,一脚踢到她屁股上,“出发!”
75 第一国案:这算断:袖么()
一路上,素珍努力的向众人解释大夫跟仵作的区别,说了一大堆,无人理会。稽觨她欲哭无泪,直至被驾到何赛的府衙。。
通传之下,衙差匆匆出来说何大人正在里间见客,来的是权相和李侍郎,又说权相和大人请李大人进内。
还真是巧了,阿三现下过来做什么?素珍心下一咯噔,却只说且让相爷和何大人一聚,让那衙差直接将他带到停尸房。
那衙差命人报了何赛,当下倒也不怠慢,领着素珍一行去了停尸房傀。
还在门外,看着檐上吊的那枚白灯笼,众人便觉那气氛阴侧。
一个眯着发黄小眼睛的干瘦仵作迎了出来,四十多岁年纪,自我介绍姓王。
衙差说是李提刑检验尸体来了,那王仵作做了个请的动作,眼中却明显闪过丝不屑。
还没等火爆的追命动手,连欣已要教训他,素珍拉住二人,心想似乎有人早料到她会来此。
进去的时候,连欣微微一抖,去掰素珍的腰带,素珍那可怜的腰带差点没让她给扒下来,她一怒之下,将连欣扔给她最不喜欢的无情,无情默默地看了自家腰带一眼,然后默默地扯过一头递给连欣,连欣一愣,朝他猛一呲牙,自己率先蹦了进去。
素珍看莫愁一眼,莫愁摇头,示意自己能撑的住,一行人跟着进了去诔。
素珍才走得两步,已被尖叫着往回蹦的连欣撞了个满怀。
素珍认命的拉住连欣的手,只见里面不大,光线阴暗,四壁无窗,仅屋顶开了个窟窿儿,横着铁栅。
这是为更好保存尸体而置。
室内横着四五张板。床。床上各有物隆起,教一张白布裹住,看去正是人的形状。
布上有些渍着油脂珠凝儿,有的则暗红霉绿。
靠墙处是一枚横长木桌,桌上置着许多众人从未见过的器具。
这些不是让人惊秫的重点。
是那阵如馊腐的恶臭气味直逼人七窍,令人胃中东西都往喉头窜。
连欣直往素珍背后蹭,几名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无一不皱着眉目,只有莫愁还定定站着。
那王仵作倒是无事一般,小眼睛一眨,盯着素珍,“大人是自己过来看,还是小人替你将布揭了?”
素珍心里也在抖,脸上却是淡淡道:“不忙。烦劳王大哥拿几片生姜和些许麻油过来。另外,再取些皂角儿和苍术烧了,置放到各尸旁边。”
那王仵作脸色微变,慢慢摘下自己腰间袋子,拿出的赫然便是素珍要的那些东西。
他阴阳怪调道:“哟,大人是个行家。”
那衙差也赔笑道:“可不是!”
众人又惊又喜,按素珍吩咐,将姜片含了,又蘸了些麻油于鼻头,那呕吐的感觉立时减轻,到那苍术等物烧开,房中腥臭之气已去掉大半。
看众人一脸期待,素珍内里想哭,咬了咬牙,却仍是看向那王仵作,“手套,谢谢。”
王仵作目光沉沉,依言给了她一副手套。
素珍问了王仵作妩娘的位置,缓缓走到最边上那具尸首前。
连咽下数口唾液,终于猛地一扬手,扯下那覆在妩娘身上的盖布。
入目的是妩娘略微浮肿已是微微腐烂的脸庞,那几欲爆裂的眼珠,血水和泡沫液儿从嘴里渗出,半脸黏糊,处处盛着可怖和怨恨。
素珍胃中一阵鼓腾,几乎没呕吐出来,她死死忍着,轻轻褪下妩娘身上衣衫,虽在严冬,尸体保存极好,但妩娘已死去五六天,身上已开始出现腐绿,那绿油油覆着肚腹,那多道翻肠裂骨的刀口……她差点没转身夺路而逃。
当然,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记着莫愁所说,又快速检查了画眉和白荷的尸首。
她虽非仵作,但金钗和剑刃所造成的伤口,相差甚远,前小向圆,后扁平横切面积较大,且画眉身上还有明显瘀伤,死后沉淀成一片紫黑。
其时,画眉曾遭裴奉机狠狠一踢。
这仵作之前所作的报告,特么全是睁着眼在扯蛋!
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从方才开始脑海便略过爹娘哥哥和红绡的影像,他们死后可是这幅可怖模样?
她一摘手套,用力掷到地上,转身投进冷血怀抱。
整个停尸房静得似乎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她知道这一下有多奇怪,可是一下就好。
她终会完全克制住她所有感情和脆弱。
冷血本是一愕,脸上一红,随后伸手紧紧抱住她,无视他人的目光。
待到脑中那阵晕眩过去,素珍轻轻挣开冷血,一瞥呆若木鸡的追命等人,正想怎样掰个合理的解释,譬如她方才正好恶心无力等等,抬头却碰上连欣瞪得老大的眼睛,怔怔然看看她,又看看门口的那些人。
等等,门口有人?素珍一惊随她看去,只见最前的是权非同和李兆廷,还有何赛相陪,三人背后,赫然站了连玉一行。
不知是室内光线着实太暗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李兆廷、权非同和连玉尤甚。
——
不言情部分,不知亲爱的你们会否跳着看,写这章前,为了描写更有真实感,特意去翻了一些腐尸照片来看,素珍没吐,我是几乎写吐了。你们呢,有没有觉得恶心,最后还是删掉了好些段落,改用了些中性平实的词,应该还好吧。
76 第寝一国案:寝宫、龙床()
p。s。长更,大家莫要忘了翻页。
——
素珍方才全神贯注,也没发现这黄雀在后的人都来了两拨。稽觨
权非同等人先到,连玉一众后至。
权非同只让先莫出声,后连玉到,亦示意众人不要惊动素珍廓。
此时,众人忙下跪见礼。
莫愁再见这些人,只觉恍如隔世,满心震惊,这些当日大街上所见的男女竟一个比一个不凡。
甚至,还有当今天子杰。
连玉让起,一瞥素珍,淡淡道了句“李提刑学识倒是渊博”。
素珍莫名一秫,这话明明是赞赏,为何听去那般阴风阵阵。她一直在等他的答复,如今他亲自过了来,想到这,惊之外,倒有半喜。
权非同微微一笑,看向连玉,“不知皇上过来是为何事?”
“微臣有失远迎,皇上恕罪。”
何赛也连忙躬身听命,他素听令于权非同,虽殿试曾慑于突然出手的新君,御书房一役,权连二人矛盾激化,再不遮掩,权非同半揽大势,他亦一扫敬畏之意。
当然,心里想法归心里想法,此时面上仍是毕恭毕敬。
连玉一笑,只道:“朕来带逃宫的公主回去。一问小丫头宫中的侍婢,说是找李怀素去了,到得霍府,老仆说他们到何大人此处来了。朕能有什么事?有权相在主持大局呢。”
连欣闷闷应了声,倒也乖巧的跑回他身边去。
何赛心里越发不以为然,这天子也便只能在口头夹些棍棒,朝政已是半倾于权相。
戍边兵马本来四分,分为晁晃、慕容景侯、魏成辉和前些日子被抄斩的柳将军所掌。三大兵权,晁盖部众数量之多,为首位,然晁盖乃权相左膀右臂,
可惜,连玉往日在地方的政绩虽是出色,却亦是一笑面玉老虎,手段严酷,地方官员凡有徇私枉法者,往往处满门抄斩之刑。
柳将军宁拥性。情平和的连捷为帝,连玉再下杀令。
此举对谋逆者起到一定震慑作用,亦保存了连玉连捷的兄弟情谊,若柳将军多次策反,二人难保不生嫌隙。可这也令到兵权变得更为单一。
柳将军是被密诏回朝受刑的,其时部将尚不知晓,到事传全国,已是一段时间之后。
此时边境无战,兵役三年一届,柳部兵将群情激愤,心灰意冷,多解甲归田。
因慕容景侯效忠于连玉,所剩兵士不可归其麾下,只怕有心者策反,引起内变,反为连玉添上大麻烦,最后剩兵皆归魏成辉。
和严鞑一样,魏成辉乃三朝重臣,然此君心思,从无人知晓,他既不偏向权相,亦不倾于连玉,行的似乎只是监政之举。
实际上,大周兵力成今天之局,原因应追溯到数代前。
大周曾出过暴戾之君,苛政几致亡国,为邻国所吞,后新君执政,即连玉曾祖父,几经艰辛方保国祚,这位君王心怀天下,为此竟拟下新策,将兵权拆分,分握于数位重臣之手,以用监国。君若非明君,臣民可推翻之,从宗室里拥立新主。
万物有利必有弊,此是好,却无疑也埋下了兵变的隐患。
连玉祖父父亲却一直效行,是以,如今,真正握在连玉手上的只有慕容家的兵力。
斩杀柳将军得失难说。
私。下,众臣有人认为连玉此举是对,亦有人认为他错了。
只因,那鼎足制衡之势越发紧张。
谁也不知道魏成辉最后会支持哪一方,或是……自拥。
他两个女儿,一嫁晁晃为妻,一嫁连玉为妻。
而权相又是什么人物?一朝天子一朝臣,往日先帝信宠,诸事交办,如今连玉在各地雷厉风行,有日渐加强中央集权之势,他岂甘心受肘?
他想着,却见天子忽而看了他一眼,眸光微流间,竟隐隐有抹戮意,绝非平日颜色,他骤然一惊,一颤之际,又猛然想起,他何须太惧他!
他一笑迎上连玉目光,又见连捷手肘轻轻一碰连玉,那连玉一笑,和权非同寒暄数句,便领连欣离开了。
何赛想,杀柳、逆权,此种种,连玉到底还是血气过于方刚了。开局还好,现下却还要弟弟提醒,终于慢慢沉不住气了。
他看向权非同,正想一说己见,却见权非同看着那李怀素,道:“大哥请客,怀素和大哥出去喝上一盅如何?”
素珍心头甚乱,却是摇头道:“谢大哥美意。怀素还有急事在身,先行告退了,回头怀素请大哥喝酒吃肉。”
她说着,风掣的便跑了出去。
冷血等人也立刻跟了出去。
何赛冷笑,“这李怀素还真是不知好歹。”
权非同慵慵一笑,似乎也不恼,李兆廷却分明看到他眉目间埋有鸷意。
他闭目思索一会,招过何赛,在其耳畔吩咐了几句。
何赛听罢,竟是目中精光大盛,连声道:“是,下官明白,立下办去!”
他向李兆廷一揖,随即带衙役和王仵作离去。
李兆廷目光一动,往地上白手套瞥了一眼,道:“大哥对李怀素有兴趣?”
“嗯。”权非同眯眸看向室内沉默恐怖的尸首,“每看他一次,便觉他长大一丝,有种……想要折断他羽翅的感觉。”
“师兄……”
“怎么,你对他仍有朋友之念?若是如此,我手下留情便是。”
“不必。阿顾的事,兆廷已欠下师兄一个人情。”
“阿顾是师傅的小弟子,那时男扮女装前去读书,你二人一见倾心在前,连玉在宫宴偶见阿顾,喜爱在后,我向先帝要下阿顾,是怕连玉会将她封妃,当时你与那冯家小姐仍有婚约在身,无法向顾家提亲,冯少卿又是只老狐狸,难保会对你做些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曾想最后还是教连玉使计将她夺下,连玉一来喜爱阿顾,二来因为她是我未婚妻,你倒是受了我之累。”
“连玉么,”李兆廷目光微微一暗,很快又消散无暇,道:“如非师兄,连玉早便将阿顾纳了。”
“往日,阿顾性。情倒与李怀素有几分相像,如今与连玉斡旋,日益安静,也难为了她。兆廷,你要有心理准备,连玉现下因对阿顾喜爱暂不相逼,但他毕竟是男子,又是手握权柄生死之人,时日一长,难免夺她清白。”
嗯,如此甚好,此事暂罢,我们先回吧。”。
“方才看师兄对何赛有所交待,似乎已安排下好戏。兆廷愚昧,师兄并不需再做任何事,此局气数已定。连玉若答应让李怀素秉公办理,两国贸易则必出祸患,若要李怀素维持原判,则李怀素必背天下骂名,连玉亦被天下士子说辞。”
权非同轻轻一笑,“不错,无论怎样,此局无解。我今日过来,便是要看看,李怀素到底会不会过来查一查尸首,确认那莫愁的证供。”
李兆廷道:“他一旦过来,便是说他心里对最后该如何判案已有所决定。”
“嗯,可惜连玉不可能置大周利益不顾。我再做些事情,正好让我们欣赏欣赏这双君臣翻脸时是怎生一副光景。”
*
素珍追出去的时候,连玉等人已准备上马车。她朝连玉跪下,大叫道:“皇上请留步,微臣有话说。”
“有事,明日早朝再奏罢。”连玉看也不看她,扔下一句,径自上了马车。
你妹,你免了我朝,我明天找鬼说去啊。
素珍一脸黑线,正要再说,眼梢余光看到莫愁,又想此事在她面前说到底不好,若连玉一口拒绝,莫愁必定崩溃,其实,连玉几番沉默,已等于给了答案,是她不死心,无论如何想跟他说说自己的想法,可连玉却吝惜给她这个机会。
她略一思索,伸手一招欣。连欣咬了咬唇,到底过了来,粗声道:“做什么?”
她附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众人便只见连欣一脸惊讶与复杂,定在原地里。
直至连琴狠狠瞪了素珍一眼,将她拉走了。
*
回到府邸,众人问素珍到底跟连欣说了什么,莫愁的案子到底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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