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还奇怪,这才将人接进府几天怎么又弄出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前两天,冯太医回宫,说长公主有孕,倒已有些征兆。他料你定和我见面,许多事情我可从你口中得知,便不愿多提。”
素珍不知是该恼火还是该赞霍长安为人尽责,连玉是他昔日情敌,但二人在此事上要相互配合,有情况他还是立刻通知。
她恨恨道:“因为无烟从前喜欢过你,他虽已决定放下无烟,心里还是有根刺。”
“但这人做事还是十分妥帖的。”连玉捡靴替她套上,“我先派御医过去给无烟诊断,其余的后面再说。”
素珍:“让老七也过去。包报尽心尽责,比太医还管用。”
最近爱玩冷漠的陛下本微微皱着眉头,闻言嘴角一绷,在她脸上掐了把,“好个小肚鸡肠的李提刑。”
素珍:“我是为你弟弟谋福利。我心里本来偏向霍长安,可这混求气死我了。我要让他瞧瞧无烟也不是没有人疼的。”
连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让明炎初进来,命他分派人手打点出宫马车、通知七王爷,并宣上老院主随驾出宫。
素珍心里甜滋滋的。他肯听她的,就好似在惯着她一样。
她悄悄问他,“其实,你弟弟和霍长安,你更偏心谁多点?如今无烟的情况,我们真不要告诉霍长安吗?”
“朕尊重无烟的选择。李怀素,一个男人的心若不在女人身上了,告诉了他又能怎样?反之,若他心里还有她的一个位置,不管多还是少,她的情况,他会知道。”
连玉这样回她。
路上,两人在马车中,连玉问她可还有什么事,素珍她心里也正在琢磨这事该怎么开口,毕竟这是连玉心头的伤痛。
她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连玉,我想重审你母亲的案子,你……赞成吗?”
她就靠在他怀里,感觉连玉身上猛然一动,素珍正忐忑,却见他目光幽深如潭,点了点头,“好。”
你如此爱我?谢谢。温热的气息随即落到她耳畔。
“可老七那里会不会……”素珍脸红耳赤,半晌才想起重点。
连玉看着她,淡淡开口,“朕不知道凶手是谁,当年为何要对深宫中这么一个对任何人都无法构成威胁的女人痛下狠手,但霭太妃也许真非凶手。”
素珍心道,怪不得严鞑那老小子人敢提议我查,可她还是疑惑,“这话怎么说,你当年肯定也查过是不是?”
连玉没有答话,倒是一旁被忽略成背景的玄武开腔,“当年主上还小,这亲娘死了,自然觉得天都塌了,初生之犊不畏虎,竟前去找霭太妃。其时他尚未被太后娘娘收养,人小言轻,谁肯让他见太妃。但我们主上自小就骨骼清奇,是当皇上的料……”
素珍翻翻白眼,“明公公,你说,拜托别把三句能说完的说成三大段。”
玄武:“……”
车里还有一个背景,就是明炎初,最近出入,连玉都让白虎和青龙在外负责赶车,虽是姑娘,也并未让她留在车内。
明炎初很是得意,清清嗓子,“话说主上竟设法真的找到了太妃与之对上话。主上怒问可是她下的手,其时宫中皆是如此传言。霭太妃回的是,她还不配本宫动手。”
素珍看向连玉,想起那么小的孩子,特别心疼,摸摸他的头。玄武和明炎初看得很难受,这副画面和一只猫去摸一只老虎没什么两样。
素珍眉头皱得老高,思索起来,“她说,你就信?”
连玉眸中湛沉倒是消散不去,将她手拉下,握在掌里,接力下去,“霭太妃当时是很受宠的,比朕母后更甚,拥有皇嗣又如何,很多时候,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她要处死一个像我母亲的宫女很容易。”
“她更说,若我杀了你母亲,我会把你也杀了。如今我倒不是不想杀你,但没必要遂了凶手的愿。”
“只是,她怎么跟我说怎么说,当时宫中传言甚嚣,当然后来还是教我父皇压了下来。”连玉淡淡补充。
素珍倒是有几分明白,连玉为何觉得霭太妃未必就是真凶,她要杀这女人易如反掌,但她觉得玷辱了自己身份,而且还不如要她受尽苦痛这报复来得畅快。
当然,这不代表,人就不一定是霭太妃杀的,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在。
连玉仿佛如了解她的身体般了解她心思,知道她这脑袋里在想什么,在她问话之前已开口:“朕被授予太子封号后,的确找人查过。就是如今已告老还乡的前任提刑官梁大人。这老提刑查不出凶手,但查到了一点,霭太妃祖上曾有人善养毒物,善制毒药,后因毒物反噬而死,是以曾有家训传下,后人不许使毒。否则,必遭天谴。”
素珍听着,眉头都快打结了,疑问越来越深,“若非太妃,还会是谁?”
连玉:“朕获封已是十多年后的事,当年本便无甚线索,如今虽说旧宫人好些仍在,但整体宫人已换过两批。此其一。”
素珍本身对医道有些认识,又是个当提刑官的,她很快接口,“其二,经过十年,黄土白骨,尸首上留下的证据只怕已被尘土掩埋。”
想起日后开棺,棺中尸首,早已从美人变成一堆尸肉嶙骨,虽是连玉母亲,这离奇暴死,也让她有丝不寒而栗。
连玉摸摸她头。
“主上,李提刑,到了。”
马车嘎吱一声停下,外面传来青龙恭敬的声音。
“等无烟好转,便着手调查吧。朕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诡事,是谁杀了朕的母亲。若查清并非霭妃所为,权非同亦不能再以此离间朕和老七。”连玉眸透冷意,俨有杀色。
原来他早便知道奸相的目的!素珍目光坚定,“皇上,臣定然尽力,还死者一个公道。”
明玄二人早已识趣下车,连玉握住她手,声音比最近变脸以来温和一点,“下去罢。”
素珍想起无烟,心里难受,“你说,从前如此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走不到一块。”
连玉瞥她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我般容忍你。一次又一次。”
素珍登时被逗乐了。
“那便有劳皇帝陛下一直容忍臣,直到臣死。”
“后宫佳丽三千,新人辈出,你倒想的美。”
“言下之意,你要像对霍混蛋对无烟那般对我?”
“指不定更狠。”
“可惜我不是无烟,我比爱我自己还爱你,你若敢喜欢上别人,我绝对要你们都好看。”如今,素朕已日益清楚,自己在他心里份量不轻,所以,她敢问敢说,即便他舌毒如同小周,她也不怕。并牢记抓紧时机示爱。
“可朕不是霍长安,不会念旧情。”连玉一边将她牵下车,一边给她告诫。
*
老院主在另一辆马车上,他们下车的时候,已先被明炎初几人连挟带拖的先赶了进去。
素珍进得去,一看不得了,连捷也到了,此君完全是一副发疯的节奏,指着老院主和小周便吼:“滚开,本王替她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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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自发跳开,不去招骂,退到无情几人身边。睍莼璩晓老院主一脸无奈:“七爷先请,随后请容老臣也请请脉。”
众人屏息静气,连捷疯归疯,手脚倒是非常利索,很快诊治完毕,将无烟手放回锦被内,这次,倒很快让老院主上前。
“老七,终于疯完了吗?”连玉淡淡开口,“无烟怎样?”
“六哥。”连捷被挖苦,苦笑了下,随即低着声音说了和小周相似的一番话,又吁了口气,“既不似中毒,便无大碍。”
这边厢,老院主也检查完毕,回了连玉,大抵也是差不多的说法辂。
连玉点点头,素珍也终于放下心来。连玉让老院主先回,又道:“王卿今日于宫中当值甚忙罢?”
“皇上,老臣今日事务缠身,净在宫中转圜,哪也不曾去。”老院主一笑颔首,他是个谨慎人,续道:“老臣回去再查查娘娘病症,可还有何不对之处,毕竟面浮阴黑之气,颇为古怪,但观娘娘脉相,一切尚好。”
连玉玉面含笑,“有劳王卿。小初子,送太医。娉”
明炎初走在前面,老院主低头一躬,“不敢当,老臣告退。”
老院主离开后,连玉对提刑府众人道:“各位辛苦了。明日仍需协助李提刑办案,如今既无大事,便都下去休息吧。”
“是。”
众人齐声应了,正要出门,连捷却道:“六哥,臣弟留下来照顾,此处多一个大夫总是好的。”
素珍笑的促狭,“七爷,你当我那周师爷是死的吗,她就是很好的大夫。”
连捷又是微微苦笑,一揖到地,“嫂子行行好,小生在此谢过。”
众人见状,都不由得闷笑。
素珍手肘撞撞连玉,“喂,人家哥哥,你怎么说?”
连玉看着她唇角笑靥,“此处是你的地方,你作主罢。”
*
无烟半夜醒来,只觉喉如火烧,十分干涩难耐,胸口剧痛见缓,手足冰凉却如僵,乏力之极,她和素珍熟稔,不像在霍府中逞强,低声唤道:“怀素,给我倒杯水。”
对方似在桌上打盹,闻言立时倒了杯水走到她床前,凑到她口中,无烟手上无力,就着素珍手急急喝了起来,
因喝得急了,她咳嗽起来。素珍连忙往她背上拍去,“不慌,还要吗?只是这茶水已经凉了,还是别喝了。厨房炉子上煨着汤药和饭菜,我去取来给你,你等着。”
声音带着浓浓惊喜和关切,无烟却倏地愣住,这声音是……她猛地抬头,桌上烛火虽微弱,但到底让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疑出声,眸中划过一丝不安和赧色。
她终还是无法对他敞开心扉……连捷心头堵闷,却装作不在意的笑笑,“我在这里照顾你。”
“七爷,你身份尊贵,做这种事儿不适合。你让怀素过来。无烟在此谢谢了。”无烟垂眸道,想起方才还紧握着他的手喝水,越发尴尬。心跳微促。
“我照顾自己喜欢的人,再适合不过。”连捷怕逼急了她,影响病情,没再说什么,轻轻一抚她的发,就出了去。
无烟微微蜷紧的身心才放开一些。
不想,再次折回的仍是他。
他手捧着托盘进来,微微笑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吃药。这周师爷开的方子,十分不错。”
他拿了碗东西,走到床前坐下,舀了一勺,无烟嗅着气味,是数种菜蔬肉末熬成的小米饭,清香而不油腻,她也是饿了,但毫不犹豫的,她伸手一推,那碗东西摔了一地。希望将这人赶走。
她以为这位七王爷会恼怒,哪知他先是仔细拂掉了她手上所沾饭粒,问了句可有烫着,见她侧头不答,方才随手在自己手上一抹,过去小砂锅里盛了半碗米饭,又走过来坐下,仍旧舀了勺子,凑到她嘴边。
“这米饭是怀素为你亲手做的,她今日为你的事奔波了大半天,临了又替你洗身换衣,这份心意你真不在乎吗,要摔,也该摔本王做的,赶明儿本王烧菜做饭,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好不好?乖,先吃口饭。”
温如春风的声音轻轻散落在耳畔,携带着的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清怡气息。
无烟心中是故意动怒,希望他知难而退,本便愧疚,闻言更是难安,抬头之间,触上一双无奈又含情的眼睛。清亮逼人。
总是盛情难却。她伸手去接,双手却有些僵硬,动作困顿,她叹了口气,低道:“劳驾了。”
连捷十分高兴,待她将饭和药都吃完,他突然说道:“这米饭是我做的,药也是我亲手熬的,无烟。”
无烟一怔,睁大眼睛。
连捷心中一柔,抚上她的发,“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连捷,你走罢,别在我心上白费心机,没有用,不值。”无烟想起霍长安,自嘲一笑,狠狠心,再次堵住他。
连捷也是自嘲一笑,“值不值,我说了算。睡吧,你也累了,你母亲的事有我们,莫担心。魏成辉暂且不会乱来,你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
力气犹如都击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消了去,无烟苦笑,“你如此身份地位,何必如此。”
连捷拍拍她手,“我从前不懂六哥为何如此待怀素,如今算是懂了。”
他一拍之下,又有些惊讶,蹙了眉心,“你手怎这么冷?”
他说着替她拉拢好被子,又搬来一张矮凳,坐将下去,伸手到里面,将她双手团在自己一双大掌中。
无烟想挣脱,却教他紧紧握住。
“无烟,大伙都睡下了,你是挣不开我的,除非将所有人都喊醒,我方才虽骗了你,但并非全是假话,怀素奔波半天也是累了,她明天还有地方公文要处理,也已准备开办六哥生母的案子,你忍心把她吵醒吗?”
“连捷,我从前怎么没觉得你如此可恶。”这果然戳中无烟的软肋,她平素最不愿麻烦到别人,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连捷叹口气笑,眸光更柔亮几分,“好进展,你今晚叫我名字叫了两回。”
无烟被噎,哭笑不得的,侧过头索性不说话,手迅速暖和起来,两道灼灼的目光始终盘桓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虽疲惫,却毫无睡意,倒是听到了连捷匀称的呼息传来,她挣了挣二人交握的双手,他却握得极紧,丝毫也动弹不得。
她缓缓转身,看着那伏在床沿咫尺之处的英俊脸庞,虽不知所起,但总算自小认识,也是知根究底的,连捷是个温柔自持的人,与表面温柔内里冷漠的连玉相较,实更易相处,和这么一个人一起,应足以安宁和幸福吧。
可是,面对着一个也许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她才知道,她对霍长安的执念有多深。
并非因为再也得不到,而是,在那个刚开始识得情爱的时间里,她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她把所有爱恨都花光在他身上,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
十余天光景,很快过去。
这十余天的时间里,在宫中欲设饯别宴的时候,妙小姐悄然归国,只留下一封信函,说感谢太后和皇上多日来的盛情款待。
其中一个情敌走了,素珍十分高兴,她以古怪的方法开审,提审并矫正了两宗地方上的冤狱,一宗京城无头凶案,再加上岷州的事不知怎地就漏了风声,她的名字在消沉过一阵子后,又再次响亮起来,风头大盛。而双城一直隐于深宫,深居简出。曾以女子之身破案一事渐渐被人们遗忘。
岷州的事传到民间,素珍怀疑是连玉用的手段。她问连玉,连玉笑而不答。
无烟好的甚快,三个专家开药,加上素珍和提刑府的人天天插科打诨,无烟想不恢复健康都难,除去额上那团黑气始终还隐隐浮动着,身体似乎再不见问题。
而无烟好起来,连捷欣慰之余,却是难受。他再无借口赖在提刑府上。
这是无烟第五次让他回府。
他把素珍拉到一处,再次请让她美言。素珍看着他,笑得十分狡猾,“全靠你无烟才好得那么快。我该不该帮你呢?”
“嫂子不必夸我,看在我一片痴心份上行个方便,连捷便将不胜感激。”
“我还真没夸你,我是想说,我曾告诉无烟,如果她想尽快摆脱你的纠缠,就必须快点好起来。你的作用就这点儿。”
连捷愕然,哭笑不得,“你……你这是公报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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