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子爵来说,他已经彻底想开了,没了一直以来维系他活下去的家徽和对瑞塔的忧虑,他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已经彻底厌倦了。
虽然子爵提出让自己考虑他的条件,可事实上,子爵也许根本觉得现在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和结局。
加之,谁也没想到,国事缠身的波尔蒂那皇帝没过几天,会再次出现在力库得,刺激得万念俱灰的子爵,当场就放弃了生的念头。
菲尔德集中精神,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没时间考虑自己会不会暴露的问题,只将所有魔力融合到一处,缓缓送入子爵的身体。
发丝在魔力的作用和冲击下,被大力地吹起翻腾着,好在这次他使用的是染发剂,所以头发并没有恢复颜色。只是他碧绿的双眸在盛光中,看起来神圣又高贵。
菲尔德敛目垂眸,故意将光魔法元素包裹在魔力的外层,所以在卢克丁看来,菲尔德用的不过是光系魔法罢了。
光系魔法能做到什么程度,身为光系魔导师的卢克丁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连他都对床上之人的这种自我毁灭的行为,没有什么挽救的办法,这个小家伙也不过是徒劳罢了,卢克丁心中暗道。
在心底叹了口气,卢克丁心情复杂,这个将帝国皇帝的心,牢牢攫住的异*官,终于在反反复复的彼此折磨中,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卢克丁侧头看着睚眦欲裂的伯里斯,向来稳重又杀伐果决的帝王,眼中竟然流下了泪水,他被自己困住不能动不能言,却已经将自己发自内心的感情和最脆弱的一面毫无掩饰地坦露了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床上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稍稍心软,会不会对他们的国王,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的痴心,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触动。
他从小看着伯里斯长大,知道他在哥哥的排挤和迫害下,忍辱负重,苦心经营,是度过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才得到了王位的。
伯里斯心狠手辣又冷酷无情,却把柔软和温暖都留给了一个人,一个恨他怨他,恨不能杀了他的男人。
卢克丁思绪翻腾,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菲尔德指间更多地银色魔力倾泻而出,等他带着遗憾和惋惜转回头来的时候,只见少年金色的魔力已经将床上的人整个包裹住了。
就算少年再是能力出众,也没办法阻止一个人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引爆魔力源的行为。
退一步讲,即便能够阻止身体的自爆,可这人的意识也会在震荡中烟消云散,即使还有口气,也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他此刻之所以还站在这儿,无非是让伯里斯陛下打消最后一丝念头。
抛开杂念,菲尔德此刻想的却是:无论如何,他也要救下阿瑟子爵。
将魔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子爵的身体,菲尔德的魔力犹如强而有力的藤蔓一般,一部分缠绕住子爵仍旧向头部流动的魔力,另外一部分以更快的速度,在子爵所有魔力汇集之前,率先到达了他的意识领域。
在场的人,只见金色的光芒从伯爵身上慢慢延伸,逐渐将菲尔德也包裹在其中。随后光芒渐盛,直至将两人完全罩在其中,形成了一个犹如防护罩一般的光圈。
伯里斯挣扎得更加厉害,卢克丁不为所动地盯着金色的光圈,暗道:大概也差不多了,就这样结束也好。
菲尔德缓缓松了口气,他睁开眼睛,看着仿佛陷入沉睡一般的阿瑟子爵,心中庆幸,多亏子爵这么多年来身体里的魔力已经被消磨得七七八八,他才可以用自己的魔力将他所有的魔力缠绕覆盖住,暂缓子爵疯狂的行为。
四周正好被魔力包围着,外面的人此时无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菲尔德维持着输出魔力的状态,一咬牙,分出心神,空出一只手按在子爵的眉心。
“阿瑟子爵,阿瑟子爵!”菲尔德潜入阿瑟子爵的精神领域,试图呼唤着床上人的意识。
“为什么要阻止我?”阿瑟子爵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我已经没有丝毫的牵挂了,这是我最好的选择,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大量的魔力输出让菲尔德脸色发白,他一边维持着自己的魔力,一边用神识回道:“子爵,你这样做并不明智。”
阿瑟子爵瞬间暴怒,意识海随着他的声音激荡起来:“如果是因为解除家徽的咒语,我现在就可以教给你,你学会了就滚开,不要管我的事。”
不知道是因为暴虐气息的冲击,还是使用了融合魔力的后继无力,菲尔德只觉得自己意识也有些发昏,使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有些轻飘飘的。
他勉强道:“子爵,我想你最好停下这种行为,如果你还想见到你的儿子的话。”
时间过了许久,那金色的光圈中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本来只想作壁上观的卢克丁不禁有些疑惑。
为什么会这么久?难道那少年真的想到了什么法子?
卢克丁正在狐疑着,只见发着金色微光的魔力罩,如同失去支撑般,一瞬间就土崩瓦解,凭空消散了。
而里面的两人,一个仍旧躺在床上,一个顺着床沿昏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卢克丁一惊,他看着这场面没有动作,只有伯里斯在他身边挣扎得厉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瑞塔。
她仿佛从又黑又暗的深渊中猛然苏醒一般,惊叫着从地上坐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床的方向奔过去。期间她的裙子将她绊倒了两次,然而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地移开过,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而后是一直被魔法禁锢的伯里斯,他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在挣动间再次裂开。然而伯里斯如同察觉不到一样,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整个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蓄积在了纠结的肌肉上,蹦出的青筋看起来分外狰狞。
床上的阿瑟脸色平和,如同睡着一般。可无论瑞塔怎么摇他叫他,他都没有反应。
卢克丁心内了然,大约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他撤掉防护的屏障,缓缓走了过去,赞赏地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少年,少年脸色惨白,汗水将他的头发浸湿,让他看起来比床上的人还要狼狈。
能将自爆的行为压制住,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如果能为波尔蒂那所用的话……
卢克丁垂下头,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威弗列德,这人的名字似乎也叫亚(阿)瑟,可无论是哪个阿瑟,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正想要伸手确定一下眼前的情况。一直被禁锢着的伯里斯,赤红着眼睛,终于冲开了禁制。
伯里斯毕竟也是一名高级剑士,虽然与大魔导师之间的差距让他无法立即反抗,可拼上全力也不是没有挣脱的可能。
卢克丁一惊,扭头去看,就见伯里斯瞬间冲到了近前,对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一拳。
这拳头带着剑气与刚才聚集的满身无处发泄的愤怒与悲伤,卢克丁在瑞塔的惊呼声中,捂着肚子飞了出去,直直撞到墙上,墙边的一扇窗户应声而碎。
伯里斯将这位他向来尊重的大魔导师打飞后,几乎飞身跃起,纵身扑到了床上。
他颤抖着双手,如同对待一碰寄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床上的人抱进怀里。
绝望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渐渐笼罩了整个屋子。
大魔导师即便实力如何强悍,可他仍旧是一个人,或者说,他作为一名魔法师,体质要比剑士弱上不少,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几乎让他肚子里五脏六肺都颠倒了过来。
这样就好,卢克丁暗道。他捂着肚子,挣扎许久才坐了起来。
伯里斯痛失所爱,必定震怒非常。他自己倒是没关系,伯里斯就算震怒,可抛开他们私下里亲近的关系,他毕竟还是位大魔导师,即便是帝国之主也不会真的将自己如何。
倒是那个小家伙,说不定要受到牵连。他是不是要想办法,保下他一条命呢?
屋内响起低低的呜咽声,犹如困兽的悲鸣一般,那不是一位威名赫赫的国王,而只是一个男人,纠缠了二十多年仍然一场空的男人,想尽一切办法却仍留不住所爱的男人,他伏在爱人的肩头,失声痛哭。
瑞塔跪在床边,呆滞着神情,仿佛失了魂,铺天盖地的悲痛压顶般地向她袭来,她的手脚麻木了,血液也凝固了,心脏窒息了一般,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一连串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卢克丁心中不免难过,他浑身抽痛,垂着头一动不动地靠着墙壁喘息。
这时,只听一人有气无力道:“好吵。”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干涩,但对瑞塔和伯里斯来说却犹如天籁。
天籁般的声音,随后疑惑道:“伯里斯,你这是怎么了?”
第153章 皇家药剂师()
力库得城主伊莱的院子里
一大清早,伊莱就站在前庭里,变着法儿地发号施令。
“你,带人去装备库,再次清点一下调配的武器,只能多不能少。”
他大手换个方向一指:“你,再去一趟城里的魔法师工会,看他们还能不能再多派几名魔法师和药剂师来,魔法师最好是能够使用治愈魔法的光系魔法师。”
这时,管家沿着石子路,从他身后疾行而来。还没到跟前,就将手中的羊皮纸递了上来,气喘嘘嘘道:“大人,城里募捐上来的粮食都在这里了。因为不便声张,我只说是战时储备粮,所以陛下走的时候,大概也只能收上来三分之二。”
伊莱凝眉看了看,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没想到陛下会想要亲自上战场,这样一来,只怕非开战不可了。”
他仰头望着二楼,想到不惜绕道也要来看一眼威弗列德伯爵的陛下,又想到昨夜里整个城主府的天翻地覆,想到波尔蒂那和法连托利亚即将燃起的战火,以及波尔蒂那复杂的□□面,一时百感交集。
垂下头,伊莱盯着因为还没来得及打理,而显得有些荒芜的草坪微微出神,他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管家,道:“去,看看还能带走什么,之前为了治疗威弗列德伯爵,不是购进了大批的药材吗?将那些没有派上用场的,全都交给陛下的亲卫队,让他们带到前线去吧。”
二楼菲尔德的卧室里
瑞塔站在床前,正焦急地看着卢克丁为躺在床上的菲尔德仔细地治疗。
等卢克丁收回手,瑞塔立即问道:“怎么样,老师,他应该没事吧。”
卢克丁沉思许久,才摇摇头,道:“没事,是魔力使用过度了,大概休息个一两天就会好了。”
“那尼克怎么会发烧的?而且一连几天一直高烧不退,您给配制的退烧药水,居然也不管用。”瑞塔担忧道。
卢克丁抚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才推测道:“他身体里似乎有种毒素,虽然并不多,但如今他魔力衰竭,毒素没有了压制,便开始发作了。我也不清楚是哪种□□,也不敢轻易为他配制药水。”
他看着瑞塔,又看了看菲尔德,无奈一笑道:“况且,如果真论起制药能力,也许我还不如他呢。”
无论是面前陷入床中昏睡的菲尔德,还是已经恢复如初的威弗列德伯爵,都大大超出了卢克丁的预料,使他的挫败感无以复加,甚至是有点灰心了。
他又交代了瑞塔几句注意事项后,便起身离开了。
抬手轻轻抚上尼克的额头,瑞塔忧心忡忡,这么滚烫的温度,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她真怕尼克出了什么事,她还没跟他道歉,尼克怎么能一直闭着眼呢。
她扭头看了放在床头柜子上的萨曼莎一眼,心情十分复杂,默默地站在床边良久,才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去。
屋子里再次恢复安静,菲尔德整个人埋在柔软舒适的床里,微微红着脸沉沉地睡着。
良久的平静后,白光自菲尔德额间一闪,一只巨大的身影浮在空中。
那是一只纯白的魔兽,它仰着脖子,舒展着筋骨,美丽优雅的身体泛着柔光,身后的巨大尾巴,几乎有它身体的两倍大,蓬松地好像天幕上的白云。
魔兽兴奋地卷着尾巴,在空中绕了一圈,随后才俯下身体,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菲尔德依旧沉沉睡着,魔兽富有活力的尾巴,落寞地蔫了下去。它伏低身体,用黑色的鼻吻拱了拱菲尔德的下巴,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颊。
菲尔德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魔兽有些伤心,头顶上的羽翅紧紧地背在一起,等了许久,最后黯然地化作一道光,再次汇入菲尔德的额间。
同一时刻的瑞塔,正站在走廊上。她紧靠在窗边,透过透明的窗子,出神地望着外面天空中变换莫测的云彩,眼神迷茫而有有些空洞。
她身后的房门紧闭,原本一层层守在门口的卫兵,都已经站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是他父亲威弗列德的卧室,原本重病守卫的门前,此刻空无一人,这种情况,她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此刻房间里的情况,不言而喻。
房间里,粗重与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阿瑟仰面倒在床上,抖着嗓子道:“伯里斯,等一下,等等,让我缓口气。”
绷紧身体,将他困在双臂间的波尔蒂那国王双眼赤红,墨绿的头发被浸湿,汗水顺着发梢低落在阿瑟赤/裸而又火热的胸口,让细细低喘的人又是一颤。
伯里斯的左臂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伤口尚未完全愈合,随着他的动作,而越发有着随时会加重伤情的趋势。
阿瑟满眼的心疼,伸手在伤口附近轻触,指尖带起的□□让伯里斯几乎忍不住想要动作起来。
“这伤口怎么来的?看着像是最近才受的伤,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阿瑟担忧地问。
伯里斯额头布满汗水,他双眼充斥着难以浇灭的火光,周身都笼罩在身下这人温情脉脉的双眼里。
那是一双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的眼眸,一如当年在阿尔堤海边,第一次见到这个异*官时,没有剑拔弩张的敌意,而是他用这双沁人心脾的眼睛微笑着看向自己,对一身落魄,狼狈不堪的自己道:
“如果你老老实实的话,我倒是可以分给你一些水和食物。”
他知道,蓝发蓝眼的军官只是一时心善,把自己当做了逃难的难民。
他是波尔蒂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可也是一无所有的难民。
从小饱经冰冷的皇家亲情和恶毒的蓄意陷害的他,从那一刻起,就成了这双温暖眼镜的难民。
他所有的执着和向往,都汇集到了这人的身上。只有这个人,这双眼,才能将他救赎。
阿瑟见伯里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脸色便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他挺着上身,微微坐起,用左腿的内侧肌肤,轻轻刮蹭着伯里斯的腰际,他抱住伯里斯的肩膀,将整个上身的重量都挂在眼前这人身上,凑到他的耳边叫着他的名字:“伯里斯。”
这声低唤,带着亲密无间的急切催促和毫不掩饰的依赖信任。
伯里斯绷紧的理智瞬间决堤,再顾不上心底的忧虑和怀疑。搂着怀里人的纤腰,忘情地律动起来。
他没有看见,紧紧抱住着他的阿瑟,眼神清明,面色趋淡。
******
等到菲尔德从发烧昏迷中清醒过来时,无论是神情欢快的侍女,还是整个城主宅邸里轻松自如的气氛,都让回不过神的他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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