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点点头,“恩,已经开始了,但是似乎国王陛下临时有事,推迟了参加的时间,威尔大人说您可以慢慢来。”
菲尔德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实在有点适应不了这样的气氛,尤其带着多维特在身边,多少有点紧张。
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菲尔德放慢脚步,开始与肖闲聊起来:“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还好吧?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黑发的青年,目光一顿,转而垂下视线,露出一个微笑。
他原本的微笑爽朗又阳光,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却不像此刻,虽然依旧是那样的弧度,却有点索然无味,反倒是眼中的疲惫之色无法掩饰住,他道:“是我妹妹,她……原本她与我失散多年,近日却意外的相遇了……”
菲尔德惊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恭喜你。”
肖勉强笑了笑,自嘲道:“只不过,多年不见,她性子完全变了,倒是让我有点难以接受。”
菲尔德倒出一只手,拍了拍青年的上臂,劝慰道:“你也说了,多年不见,慢慢来嘛。”
他说着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眼前就是宴会厅的大门。
菲尔德刚要迈开步子,就听肖叫住他道:“菲尔德大人!”
菲尔德应声回头,黑发的士兵今天穿了他整齐利落的军装,挺拔的站姿越发显得他军人的俊勇和可靠。
只听他道:“我很高兴能够认识您,也很感激在那么多人中,我能拥有被选为您的护卫这样的好运气,承蒙您宽容和不弃,我虽然丝毫没有发挥过自己的作用,但是您却没有嫌弃我。真的十分感谢您,菲尔德大人。我为做过您的护卫,而感到自豪。”
他说着双脚轻磕,深深地朝着菲尔德鞠了一躬。
菲尔德蹙眉,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
但他转念一想,大概是他家中的事,或许得让他不得不推掉做自己护卫的工作,所以,这些话应该是委婉地向他表达着分别的意思吗?
菲尔德叹了口气,轻轻扶起肖的肩膀,道:“我也很高兴,你做了我的护卫。之前一直是你帮我测试炼金产品,帮了我不少的忙,谢谢你,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吧。”
菲尔德没在说什么,转身迈入侍者缓缓推开的大门。
他身后的侍卫,表情严肃,望着他身影的双眼,在晃眼的灯光中,晦暗不明。
……
摇曳的烛火、清脆的玻璃酒杯声、贵妇之间周旋欢谈,香水味儿阵阵袭人。
菲尔德甫一进入礼堂,就被铺面而来的气息熏得够呛。
他脚步一顿,逐渐安静下来的大厅和越来越多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混着刺鼻的味道,让他心中咚咚直跳。
应该不是害羞,不是怯懦,也不是惊慌,而是对于这场面还有房间,有种莫名的抵触和厌恶。
好吧,多维特这傲娇的毛病居然还传染。
好在不远处的对面,西蒙正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身后也有肖的跟随,并没有太大的紧张感。
唯一不自在的大概只有他的衣服。
偌大的礼堂里,居然只有他穿着纯白色的礼服套装,就连西蒙都是穿着青灰色的军装,这身礼服浮夸的造型,完全跟他不是一个画风好吗?
他暗暗咬牙,顶着百十来人的视线,面色平静地慢慢向前走去。
没什么,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被人用视线嘲讽和‘关怀’的心理准备了。
在这群奢华与矫饰的鲜衣贵族中,菲尔德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走到已经下了台阶的西蒙面前站定,西蒙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无声地把在场过于灼热的视线一一瞪了回去。
“还好吗?”西蒙探身过来问道。
菲尔德斜了他一眼,看着嘟着脸的多维特,低声回道:“我倒还好,只不过你之前在多维特心中积蓄的那点好感,显然已经清零了。”
西蒙轻笑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威尔匆匆走来,他在西蒙耳旁低语两句,西蒙眉头一皱,便转身对菲尔德道:“我暂时离开一下,很快的。”
菲尔德显然不想被留下当做珍奇异兽一样,供人观赏。但也不好开口说,让西蒙带着他一起走。
他看着西蒙匆匆离开的身影,内心长叹一声。
好在今天不同往日,今天他有个便利的护卫跟随,一想到这儿,他便开口道:“肖啊,最后一次了,快帮我找找,能够供我躲避的最近的露台在哪里?”
……
僻静露台,室内明亮的萤石灯光打在透明的玻璃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里,菲尔德抬手松开了领子上的一颗扣子。
他看着站在光亮处的肖,严肃的脸,摆手劝道:“放心,我就躲一会儿,在正餐开始前,让我透口气。况且这里也没什么危险。”
总不会有人躲在窗帘里,等待机会,图谋不轨的。
肖没说什么,菲尔德只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许。
静谧的露台上,女子的欢笑声从大厅里面传来。
“这款黑玛瑙镶嵌的椭圆坠耳环,可真不错,是在哪里买到的?”
“你不知道,最近塞瓦尔有家很有名的珠宝店,那里的首饰可都是首屈一指的,无论款式还是设计,造型还是用料,都无可挑剔,不知道有多少夫人小姐在那里订制饰品呢。”
“可不是嘛,你们看我这件灰珍珠项链,这可是由38颗水滴形的大珍珠组成的,每个拱形结构都是镶满了宝石的。”
一众女子发出赞叹的惊呼,而后又有一个声音道:“你们看我这件发饰,漂不漂亮,上面可是镶嵌了675颗大小尺寸一模一样的宝石,绝对是完美之作。”
她们这种□□裸的打广告般的对话,终于引来了他人的好奇,就听有人问道:“你们说的这些首饰,是哪里出售的?”
众人异口同声道:“奥古斯。”
“都是在这一家店里订做的吗?”
“对呀,他们家效率很高,虽然制作费用高一些,但是样式却比其他店要好多了。单说今晚,你仔细看去,来的这些夫人小姐中,几乎都是从他们的店里订制的首饰。据说店里特意为将军的宴会推出了好几款新颖的设计。”
那声音立即抱怨道:“怎么不早告诉我,不然我也去弄个一两套,说不定能在今晚吸引将军的注意力呢。”
“哈哈,我才不要,我的目标是卢卡斯侯爵。”
“呀!侯爵大人往这里来了。”
菲尔德还未听尽兴,只听众位名媛惊呼一声,便做鸟兽散。
多维特被她们高亢的嗓音吓了一跳,缩着头往菲尔德怀里拱了拱。
这时,只见肖扭头望向露台入口,就听一个慢条斯理又优雅迷人的嗓音戏谑道:“除了露台,你就不能找找别的地方藏身了吗?”
卢卡斯眼带笑意,看着菲尔德并不高明地缩在露台一角,他一摊手,耸肩道:“别误会,我并不是存心打扰你偷懒的行为的,而是……”他回身一指,“显然有两位女士,急不可耐地想要和你怀中的小绅士互诉衷肠一下。”
菲尔德伸出脑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莫琳女公爵正站在那里,她身边还有一位女士,细看之下,正是他的老师——弗丽嘉。
于是,菲尔德立即识时务地将怀里颇不开心的多维特交给了瞬间格外欣喜高兴的两位母爱泛滥的女士,自己图了个清静。
他看着多维特在弗丽嘉怀里,熟门熟路地撒着娇,扭头对身侧的卢卡斯道:“侯爵大人,冒昧请问一下,不知我可不可以打断您欣赏美人的兴致,占用您一点时间。”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客气地跟自己说话,卢卡斯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微笑道:“我的荣幸。”
肖面沉如水地站在露台入口处,窗外的露台,仍旧是只有菲尔德和卢卡斯两个人。
此时,大厅内隐约传来轻微的骚动和嘈杂的细语声,但菲尔德此刻却完全没有在意,他视线落在卢卡斯在昏暗中仍然闪耀着光泽的金发上,不禁露出了苦笑。
“你要和我说什么?”卢卡斯开门见山地问道,他实在是很好奇,菲尔德态度大变的原因。
“我……”菲尔德抿了抿嘴唇,低头道:“我要跟你道歉,之前对你有点误会,言语上难免冒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似乎觉得这道歉实在有点轻描淡写,弯腰用力鞠了一躬,道:“真的很抱歉。”
卢卡斯吓了一跳,他立即举起双手,将系在脑后的马尾摇得飞起,哭笑不得道:“别,别,可千万别,我本来只记得你迷人的美貌和高强的本领了,你这样一来,会让我良心难安的,倔强美人咬唇服软什么的,哦……”
他夸张的扶额叹息,好像受到了更大的精神攻击一般。
菲尔德听他语气轻浮,也只是笑笑,这位俊美的公爵声东击西和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似乎已经修炼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了。
卢卡斯放下手臂,唇间的弧度加深,那双湛蓝色的双眼中一如既往地,好似承载了无数温柔一般,望着他人时,会让对方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菲尔德的肩头。手掌顺着菲尔德略显单薄的肩膀上移,贴上他微凉又细腻的脖颈。
他道:“说实话,有时候我会想,明明是我先遇见你,而你最后却留在了西蒙身边……多少有些不甘心吧,要是你先睁开眼看见的是我就好了。”
他说着倾身凑近,在菲尔德的额头,轻柔又缓慢地落下一吻。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如同这个吻的主人一样,然而菲尔德却觉得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身后的入口,传来几声不自然的干咳,卢卡斯微笑着抽身,道:“好吧,这个吻代替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他转身挥手,临别时还附赠了一个飞吻,道:“哦,我可要走了,不然你的护卫非得把我瞪出几个窟窿来不可。”
菲尔德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你再不走,他大概要拔剑了。
他出了会神,也迈步向大厅走去,路过肖身旁时,拍着他的手臂,低声道:“为了国家的稳定和王族间的和谐,刚才这件事,你还是当做没发生的好,真的,听我的,没错的。”
他举步迈入会场,此刻人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已经很少有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了。
菲尔德颇为满意,这才开始寻找老师的身影,不知她抱着菲尔德逛到哪里了?
他环顾一周,蓦地视线被角落里的一抹蓝色吸引。
在这个场合里,看见这蓝色,既熟悉,又有些不敢置信的陌生。
他几乎是立即走了过去,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都是他思考许久也未能找到答案的疑惑。
那蓝色的头发,柔软蓬松地贴在那人头上,挺拔的腰杆即便靠在大理石柱上,都带着一种凛然和决绝。
菲尔德站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两圈,才有些不确定地迟疑开口:
“安柏?——”
第126章 始料不及()
应声回头那人,同样的蓝眸,却有着和刚才那位天差地别一般的冰冷无波。【鳳/凰/ 】
却是安柏无疑。
菲尔德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场宴会,西蒙居然邀请了安柏,而安柏竟然能够前来参加。难道是他久不出门,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他不知道吗?
他显然是不知道的,西蒙并没有邀请这位潜在的危险人物,而安柏也不是自愿来的。
安柏见到菲尔德,并没有对方那么吃惊,正相反,他看见菲尔德张着嘴巴,瞪着眼珠,居然露出一个浅笑。
菲尔德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这人是安柏吗?
安柏难道被人打失忆了,或者被人穿越附身了?
安柏显然对菲尔德的吃惊不以为意,他端起手中的杯子,抬手抿了一口酒。
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他并不强壮的手腕,那上面黑色的咒纹一直延伸到衣服里。
他一滴不剩地饮尽杯中的酒,才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道:“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
他嘴角带着一个莫名的弧度,眼中依旧冰冷:“看这晚会声势浩大的排场,显然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
他呵呵一声,大约算是在笑:“那我这赌,大概是赢了。”
冲着这阴森的口气,和不知所言的套路,是安柏本人无疑。
菲尔德理了理思绪,才开口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菲尔德其实有许多问题,诸如那日在王宫,他给自己喝了什么,他为什么最后关头自己跳出来送死,又为什么将一切都拦在自己身上,反而让他撇清了关系。
他其实完全可以拉自己下水,多一个垫背的才是坏人的行事作风,不是吗?
然而,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安柏嗤笑一声,用不可思议的语调讽刺道:“你是白痴吗?居然还知道关心自己的敌人。难不成跟将军如胶似漆的日子,糊住了你的脑袋!”
菲尔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道,我是白痴吗?干嘛要自讨没趣。
但嘴上依旧嘴硬道:“你别搞错了,这不是关心,而是询问。我总得知道我的敌人比我过得不好,我才能继续过如胶似漆的日子不是。”
安柏抬手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你所愿,我现在是个手无还击之力的囚犯,如果你现在出手的话,我大概可以过得更糟一点。”
菲尔德从来没见过这样复杂的咒文,听安柏的话,猜着那咒文大约是阻断魔力运行或者截断魔法元素感知力的,原来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变成了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毫无魔力的人。
“哦?”安柏双手抱胸,他眯眼望着穹顶上发出刺眼光芒的萤石,状似随意地说道:“听说有人跟踪你,我倒是小瞧了你,居然这样抢手,早知道就应该赌个更大的。”
菲尔德沉下脸,有些气闷地暗骂,我就是个白痴,干嘛没事自己来找气受。
他转身欲走,就听安柏沉声道:“我给你个忠告。”
菲尔德冷眼看他,却见安柏扭头看向别处,菲尔德皱眉,顺着安柏的视线看过去,赫然是亚力克校长,在和人交谈,他背对着这个方向,花白的头发一点也不像身材那样伟岸的人该有的,突兀感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可他阴沉的气势,又使人心生怯意,只敢在背后偷偷一瞥。
可安柏却不是,他直视那背影,大大方方地看过去,仿佛他一直就是这样与这人对视的,那灰白的头发不知道看了多少便一般。
许久后,他才转过头,站直身体,踱步缓缓走近,身高上的优势让他俯身凑近时带着一股压迫感,菲尔德有了刚才的经验,生怕他一高兴,也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一个‘爱的礼物’,立即撤后一步,拉开距离。
安柏见状,呵了一声,压低声音瞥了一眼沉着脸的菲尔德,大发慈悲般地说道:“你还有个秘密,比你的多维特更加不能示人,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好。”
他说着,再次站直身体,不顾僵在那儿的菲尔德,自言自语道:“说到多维特,我倒是想见见他了,刚才还在那儿呢,这么一会去哪儿了?”
安柏的一句话,让菲尔德动摇了,即便知道这有可能只是安柏的谎话,可是除了名字,他对这具身体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安柏也许都知道得比他多。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菲尔德冷眼看着他。
安柏一耸肩,“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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