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一直毫无起色,菲尔德见她满身的巫法咒纹,便想起了跟着博伟尔学习医术的赫莲娜。于是联系了安柏,希望他能帮忙寻找赫莲娜。巧在赫莲娜因为些私事竟然真的在塞瓦尔城内; 安柏和她说了什么菲尔德并不知道,大概是将他们推测的事情或多或少地讲给了赫莲娜听。
“我不能确定; ”菲尔德看着躺在床上的南希,迟疑问道:“那她……”
说实话,菲尔德第一次见到昏迷中的南希的时候也着实吃了一惊,那个骄傲美丽的南希,竟然变成这副样子; 别说赛雷亚; 就是他也一时难以接受。
赫莲娜细细地看着南希脸上触目惊心地黑色咒纹,反复斟酌了好几遍; 才开口道:
“虽然并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就是这样; 但我才猜她身上的这些巫法痕迹,大约是后天被人强行植入到身体里的。”
见菲尔德皱眉充满疑惑地看着自己,赫莲娜便耐心为他解释道:“这种方法,就类似于黑市上流行的那种卖给没有魔力之人的魔药; 大量服用那种魔药,会让没有魔力的普通人短暂地拥有某种元素魔力,但这种方法却往往不能坚持多久,受药者大多没有足以对抗药性的坚实体魄,很快就会被药性侵蚀,中毒而死。”
“就像吞食魔药一般,有人给这个姑娘体力强行植入了巫法,这个姑娘也真是命大,她本身拥有的魔力就不俗,用这种方法同时操纵巫法,肯定受了不少苦。”
“还有这样的巫法?”菲尔德皱着眉,显然对巫法更加没有什么好感了。
“巫法的世界,是很玄妙的。”赫莲娜叹了口气,“只是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巫法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更多的人则是惧怕这种未知的力量。”
菲尔德更关心南希的情况,沉声道:“既然她拥有魔力,为什么要再植入巫法?”
赫莲娜也皱起秀气的眉,道:“大概是要强化她自身具备的某种力量吧,很少有人会冒死这样做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看这个姑娘年纪轻轻的……”
闻言,菲尔德神情严峻,他在和西蒙交谈后,两人都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南希如果预言了伊格纳茨的出现,又恰巧预见了赛雷亚会遭遇危险,那么她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出言示警,反而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救下赛雷亚?
如果依赫莲娜所说的话,那么给南希用上巫法的人到底是谁?
在菲尔德沉思这段时间里,赫莲娜则拿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菲尔德。
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得出乎预料,让人难以捉摸。
安柏找上她时,她还有点不敢相信。当初被他们拿来当做实验体的那个漂亮孩子,居然仍旧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还和安柏成为了好朋友,这简直让她瞠目结舌。肯来帮忙救人,根本不是看在安柏的面子上,完全是她实在太过好奇,想要看看那个孩子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在经历过那样的苦难后,仍然可以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她是不是可以稍稍期待一点,她的弟弟妹妹们,也能坚强地活在世上某个地方,等着她去找他们呢。
想到菲尔德也许会感同身受,不喜欢提起这样的事,赫莲娜忙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试一试,虽然不能保证她一定会醒过来,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在戴瑟伦斯城的时候,赫莲娜对他对多维特一直很好,此时又得到精通巫法的她的帮忙,菲尔德自然很高兴,便笑着道谢:
“真不知要怎么感谢你才好,赫莲娜,真的要谢谢你愿意到莱顿庄来。”
赫莲娜比安柏还要大上几岁,这样被一个在她眼中还是孩子的人道谢,多少有点不太自在,便笑着道:“要不是因为我和多维特有点交情,才不会帮你们呢。”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到多维特呢,这个小家伙一定长大了不少吧。”
说起自己的宝贝儿子,菲尔德也有点控制不住心底的思念之情,叹息道:
“他还在回来的路上呢,你住下来吧,多维特也就这几天就会回到塞瓦尔了,他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赫莲娜便依言在莱顿庄里住了下来,虽然这庄园里的守卫看着有些过于森严了些,不过这庄园却并不像其他贵族老爷的庄园那般,处处镶金琢玉,无不彰显着奢华的贵族风范那般惹人生厌。看这院子里的装饰倒像是一座整洁的采摘园,处处透着生机和舒适。
赫莲娜欣赏着难得的景致,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迷了路。这时正巧前方不远处,有个梳着长辫子的女仆匆匆走过。
也不知这么偏僻的拐角处,怎么就出现了个女仆。赫莲娜只道自己幸运,急忙喊住那女仆道:
“唉,姑娘,等一下!”
女仆动作一僵,像是偷懒被抓包一样,迟疑半天才转过身小心翼翼看了赫莲娜一眼。
见她有些胆怯,赫莲娜急忙走过去露出笑容,亲切道:“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能不能请你带我去客房?”
没成想女仆看见她的模样却是吃了一惊,赫莲娜早已习以为常,将自己的黑色长发绕在手指上打着圈道,淡然一笑:
“怎么,看着我的样子很吃惊吗?不错,我是莫尼安克人。”
她抬头望着碧蓝的天,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原本是受人轻视的卑贱种族,却因为一场灭顶之灾倒变得稀有起来了。”
侍女脸上露出猝不及防的慌乱,立即低着头道歉。
能住进客房的都是主人的宾客,不论身份外貌如何,都不是他们这些仆人能得罪的。
赫莲娜见她躬起的后背瘦小又单薄,以为她害怕,便道:“好了好了,你快带我回客房吧,如果能再给我那些吃的,我就更感激你啦。”
侍女一脸惊魂未定,好在这位黑发黑眸的小姐异常地好说话。
侍女房的方向走去。赫莲娜便熟门熟路地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哦,二十岁啦。和我妹妹同龄呢,你这小雀斑,也和我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
深夜,地牢外。
一脸不情不愿不赞同的将军大人,皱眉问道:“你真的要进去?他有什么好见的?你这样我心里很不高兴的。”
说着,竟然真的当着地牢外一字排开,站在左右各一列的守卫们的面,板起脸来。
菲尔德可没有他有威严又脸皮厚,好在夜色已深,站在四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守卫们看不见他绯红的脸色。菲尔德轻咳一声道:
“少不正经,我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他,再说你们不也是拿他没辙,什么也没问出来吗?我多问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西蒙无法,只得陪着他走进地牢。
跨过厚重的铁门,沿着阶梯向下走去的时候,菲尔德小声问道:
“对他用刑了吗?”
西蒙叹了口气,替他小心地看着脚下,道:“所以,我才不让你进来。”
菲尔德没再言语,只随着西蒙的步子,缓缓走过一间又一间幽暗的牢房。
阴冷的牢房似乎无故扫过一阵风,菲尔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西蒙登时就反悔了,跨过一步靠过来搂住菲尔德道:“你伤势才好,这里又冷又潮,我看今天就算了吧,改日再说,我们回去吧。”
菲尔德伸手覆上西蒙扣在他肩头的手,轻声道:“没关系,我说上几句话就走,不会很久的。”
他们通过了好几道门锁,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牢房,盖尔见菲尔德默不作声,便解释道:
“为了保险起见,就将他关在最里面。上次就是没看牢,让他被人救走了。”
盖尔没有说错,最里面的牢房密不透风,就连挂在墙上,唯一亮着的萤石灯,都似是暮年般苟延残喘着,似乎随时都有寿终正寝的打算。
有士兵走上前来,将墙上的其他萤石灯一一点亮,菲尔德这才看清,冰冷的十字铁架上,斑驳的锈迹和血污间,一个上身□□的青年被吊在上面。他双臂张开被铁链锁住,低垂的脑袋垂在胸前,没有一点声息。
盖尔迈步上前想要弄醒他,菲尔德却伸手挡住了他。盖尔见菲尔德盯着肖缓缓靠近,便抬头向西蒙的方向望去,西蒙冲着盖尔微微摇头,盖尔只得老实地站在原地。
其实这样的场面别说是西蒙大人,就是他也不想让菲尔德看见。这个满身血污的人,原本是他们的好兄弟,是因为得到过大家一致的信赖才能成为菲尔德的贴身护卫的。
王宫的那晚,他不仅仅背叛了菲尔德的信任,同时也背叛了包括西蒙大人在内的所有士兵兄弟们的信任。所以当他被抓回军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轮番去谴责质问他,可即使这样肖却仍旧只字不说,后来他被人救走,虽然当值的士兵受了处罚,可私下里真没人愿意看到肖落得那样的下场。
只是这次他不但卷土重来,继续以伤害菲尔德大人为目的,甚至还刺伤了南希小姐。
菲尔德站在肖的面前,这个高大的青年此刻低垂着头,再也不需要他的仰视。
“肖,肖!”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阴森的牢房里,肖先是动了动身体,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碎响。
黑发青年费力地抬起头,他的脸大约是被人翻来覆去揍了好几顿,此刻已经不成样子。
原来覆在脸上的眼罩早就不知被丢在了哪里,露出那只瘪下去的废眼。
菲尔德皱着眉,回头看向西蒙。西蒙挑着眉,耸了耸肩,示意跟自己无关。
沉下脸,菲尔德仔细地盯着肖的脸,许久后那肿着的单眼里的瞳仁才对上他的视线。
肖的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响,仿佛是他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在表达自己的嘲讽。
菲尔德并不是来这里看他的笑话或者凄惨的下场的,他盯着肖的眼睛,率先开口道:
“肖,无论有什么原因或者有什么理由,或者干脆是毫无理由的,你对我做过的事,我可以不问。你为什么非要以我为目标,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我也可以不问。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赛雷亚对你做过什么?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连他也不肯放过?”
这个问题从肖提着剑刺向赛雷亚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停盘旋在菲尔德的脑中。如果他没记错,直到肖带着人出现在他结界外的那一刻起,他能确信肖的目标仍旧是自己。
所以他才确信,即便和赛雷亚分开,也是他引开危险,而赛雷亚会得到安全。他做梦也想不到肖会返身提剑刺向毫无还手之力的赛雷亚。
究竟为什么,他想知道。
然而肖听到了他的话后,却收起脸上的表情,他目光在菲尔德身后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西蒙那处。
许久,他收回视线,望着菲尔德问问勾起凝着血迹的嘴角,用破碎的嗓音道:
“菲尔德大人,在回答你的问题前,你要不要听我讲一个故事?”
第238章 肖的故事()
菲尔德一行人到军部地牢里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听什么故事; 但肖开了口却也没有人阻止或者打断他。
菲尔德预感到这大概会是一段冗长的陈年旧事。果然; 肖声音低沉,沙哑的嗓音磨砺出的是一段并不美好的往事。
“看过我的外貌就会知道; 我是莫尼安克人。我出生的村子; 是法兰托利亚极北的荒芜之地。那里气候寒冷,却盛产着整个大陆最为精纯的铁矿石,因此村子里的人世世代代都以打铁为生。”
“可我们一族并不像矮人那样,能够锻造出强而有力的武器; 制作的仅仅是生活用具,装饰品或者雕塑这些小东西; 但就因为如此,世人一直看不起我们莫尼安克人,称呼我们为下等人。因为族人多是黑发黑眸,所以我们的外貌便成了身份低微的象征。呵呵……”
他扯着沙哑的嗓子笑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
“好在大部分族人都安于隐居生活; 也并不在意世人的偏见。我的父亲; 当年是莫尼安克的族长,他从来不认为我们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更不觉得我们的外貌有什么可耻的。莫尼安克一族天生心灵手巧; 能制造出最为精巧的机关和铁具。即便不如矮人的武器贵重值钱,却也能让我们一族人过得安稳。”
“我的族人们并不稀罕富贵的生活,也不在乎世人对我们的偏见和误解,只要别人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村子的人便可以一直安稳地生活下去。”
“可是,有一天,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不知怎么找到了村子里,并且提出要见我的父亲。那时我藏在柜子后,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似乎想要跟父亲定制一件铁具,并且给了父亲沉甸甸的一袋子钱作为定金。”
“我当时很高兴,有了这些钱,就可以给姐姐买漂亮的裙子,给妹妹买甜甜的糖果。可父亲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非但如此,从那天之后他就整日把自己关在锻造房里,几天几夜不出房门。父亲是族里最厉害的工匠,我那时还以为大约是买家想要订制的东西太过精巧,而难住了父亲。”
“然而不出几日,东西就做好了,可父亲依旧神情严肃。八岁的我天真地问父亲为什么不开心,父亲只是摸着我的头说,‘肖,我们自己不做亏心事就好了。’”
“那几天,母亲日夜对着神像祷告,我听见她不停地说着‘求主神保佑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到了约定的日期,那几个男人果然来取货了,全村的大人们都聚到了我家门口。我是后来才明白,那时候他们不是来围观身份尊贵的客人们的,而是所有族人都觉察出了危险。只有我和尚且年幼的妹妹不停地缠着母亲问‘那些人是哪个种族的?他们好像和我们不太一样,他们也会打铁吗?’,母亲艰难地笑着,将妹妹抱在怀里,悄声说,‘那些是国王的使者。’”
肖说到这里,用发肿的单眼看着西蒙,似乎嘲讽地笑了一下,但因为脸变形得厉害,也只看到了肌肉的抽/动。
“可这个世界没有神,也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我父亲按他们的要求打造了铁具,甚至还归还了定金,只要求他们不要再到村子里来。那几个男人笑着拍着我父亲的肩膀,毫不犹豫地许下承诺。说他们出了这个村子,就再也不会记得来这里的路。”
“我父亲和老实的族人们丝毫没有怀疑,却不知道分文不取的买卖不但没有换来感激,反倒带来了灭顶之灾。当天晚上,我们的村子遭到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的袭击,偷袭者显然有备而来,我们一族虽然善于制造铁具,却从来未曾想到会手持着自己制造的铁器卷入无端的暴力中。就算被唤作卑贱的人种,可我们并非真的是下等人,我的父亲、母亲乃至每一个族人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比那些出尔反尔阴险毒辣的所谓身份尊贵无比的贵族要高尚得多,可就算这样,善良的他们甚至来不及呼喊出不甘就倒在血泊中,我的姐姐为了掩护我和妹妹,被那些禽兽士兵抓走……”
“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村子,一夜之间就被大火吞噬。无辜的人,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被毁灭得一干二净的存在。”
他转过脸,凄惨的面容却露出诡异的微笑:“所以说,我善良的菲尔德大人,世上哪有什么无辜的人,杀人又哪需要什么理由,杀我的族人的时候,哪有人曾空出手装模作样地给他们安上一条条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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