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完眼了?那我来吧……”得瑟半天的姜暖终于走进了厨房。
“您请!”常胜咬牙切齿的说道。
姜暖挽着袖子径直朝着一个岁数不大的学徒走去:“劳驾,能把你的围裙菜墩还有刀借我用用么?”她客气的问道,完全不似方才与常胜说话的口气。
“我的刀不好……都卷了刃的……只能砍骨头用。”小学徒先是神色慌张的看了看常胜,不敢自作主意,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
“既然姜小姐看得起你,你还不赶紧把围裙摘了?”常胜阴阳怪气的说道。
小学徒被他说得一哆嗦,赶紧就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递给姜暖。
“多谢!”抬手接了围裙,姜暖系在了自己的腰上,随随便便就绕了两圈,惹得常胜笑道:“姜小姐生的杨柳细腰,我只砍半刀就够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抹脖子吧……”姜暖抓起木盆中的鲤鱼抬手就往地上摔去,‘啪’的一声,那鱼已是身体僵直被摔晕了。只是她这个动作一出,众人便同时摇起头来,要知道一般杀鱼都是用木棒敲击鱼头使之晕厥,这样再把鱼收拾干净后,鱼身上的肉还是紧致的,那样切出来的丝才不容易断掉。像姜暖这样整个把鱼摔晕再收拾的,便面看来没有什么,实际鱼身上很多地方已经被摔碎,这样你刀工再好,原料已经毁了,你也切不出长短粗细一致的鱼丝来。
“哈哈!”常胜觉得自己已经赢了,从看见姜暖把鱼摔倒地上开始,他就轻松起来。只觉得自己方才也太谨慎了些。这女子就是个能咋呼的,哪里懂什么厨艺。
“闭嘴!比女人还嘴欠!”姜暖一边低着头收拾着手里的鱼一边不忘数落着他。
“……”常胜果然闭了嘴。他再开口说话就是比女人还嘴欠了。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
姜暖收拾鱼的速度一点不比常胜慢,因为她只收拾了半边鱼!
然后她把鱼放到菜墩上,拿起那把卷了刃的菜刀看了看,用还算平整的刀前端把半片鱼肉‘锯’了下来。然后她只把半片鱼肉鱼皮朝下放在菜墩上,把那把菜刀也翻了过来,只用刀脊来在鱼肉上轻轻的砸着。
“嗯?”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切鱼肉丝呢?连赵掌柜在内的人都看得晕晕乎乎,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整片的鱼肉在姜暖的轻砸下一点点变成了肉泥,而她就把这些肉泥一点点刮下来放到一个碗中,直到半片鱼只剩了鱼皮和所有的鱼肉中的小刺,她才把菜墩收拾干净。从一块猪肉上她又剔下一块肉皮来正面朝下铺在菜墩上,把放在砸出的鱼肉泥放在肉皮上又细细地砸了一遍,此时原本苍白的鱼肉因为砸进了猪肉皮上残存的一些猪油而显得油亮起来。
把这些鱼肉泥放在一面干净的细箩里仔细再过一遍确保里面没有一丁点的鱼骨后,那半片鱼肉剩了也就只有二两重了!
也用刚才常胜用的老鸡汤,姜暖并没有费力的去撇上面的浮沫,而是往汤里直接倒入了几个打散的蛋清,蛋清在汤中迅速膨胀变老,而后她把那些老了的蛋清捞出,众人这是才发现,原本浑浊的鸡汤澄清一片,散着淡淡的琥珀色光,居然可如清水般一望到锅底!
常胜看到这锅清汤后心里就沉了下去。汤菜,自己在汤色上已经输了……
把碗里的鱼肉泥加好芡粉蛋清调料后,姜暖抬头冲着门外一直紧张地偷看着自己的石榴喊道:“拿张油纸过来。”
“诶!”石榴赶紧跑回了‘甜点心’拿了一张油纸又跑了回来,“大小姐,您看不够不够?”
“够了,又不是当柴禾烧。”姜暖笑着接了过来,把油纸对折了又卷成一个圆锥形的纸筒,把调好味的鱼肉泥放了进去。在旁边的一个灶台的锅里加了冷水,然后把那个纸筒撕开小小的一角,如挤奶油般地小心的把鱼肉挤在了冷水中,成了一条细细的洁白的鱼线……锅里水开的时候,那条鱼线已经成熟飘在水面上,用笊篱捞了放在方才做好的清汤里,稍一调味就盛在汤碗里除了锅。
洁白的鱼肉如同纤柔的玉带翻滚在微开的清汤里,正像才越过龙门幻化成形的玉龙在水中优哉游哉的游着,最为难得的是整碗鱼肉丝也只是一根!
“看见没有,鱼跃龙门,过而为龙,我这个才是龙,你那个都是小泥鳅!”姜暖指着常胜那碗中的成熟后缩短了很多的鱼肉丝说道。
两个人的菜放在一起,从制作到成熟,所有的细节都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如今成品摆在同一张桌子上,便是外行也能看出孰高孰低了。
此时常胜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身体都已被掏空。他面色灰败地死盯着姜暖的汤碗,脑子里只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原来我的手艺在她面前连稀松平常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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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立威()
一道菜肴的优劣主要是从‘色,香,味,形,’上去考量的。单就这几点来讲姜暖已经完败常胜!而且两个人的菜品相差得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如阳春白雪如下里巴人……
“我记起来了,年前那道富贵什锦也是姜小姐做出来的。”常胜忽然抬头对着姜暖说道。
“‘甜点心’里的蛋糕也是我做的。”姜暖解了围裙走到那个小伙计面前递给他并道了谢,然后转了身子两只眼睛咕咕噜噜地在常胜的两只手腕上瞄来瞄去,只看到他腿软脚软,就想给这个女子跪下求饶了。
品香楼的后院安静得连人们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似的,那些原本就看着常胜不顺眼的从心里盼着他输的人也没有一点看笑话的心情了。如果说,他们的手艺在某些方面还能强过常胜,而面对这个女子他们则完全没有了一试高下的勇气。心下只觉惶恐,如今才知道与常胜争得那头灶的位子是件多么无聊的事。
‘什锦富贵’‘跃跃龙门’‘蛋糕’乍一听来都是厨房里的行当,但他们这些厨子懂,这几样乃是分别属于厨房里的冷食,热食,以及面食三个行当,一般成名的大厨,就算是御膳房里的师父,耗尽毕生精力钻研,又有几个能同时拿得起三样儿?
这一战他们看得胆战心惊,再不敢为自己手底下的半盆水沾沾自喜。
这一战常胜输的体无完肤,让他明白从此再无在品香楼肆意嚣张的资本!
姜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若说凭力气打架,把三个她绑在一起也未必能把常胜怎么样,但她可以轻松地干掉他嚣张的资本!一个大厨还是掌灶大厨你手艺不行,如同一个秀才不会读书写字,一个武将不懂行军打仗一样,就是个废物,留着你干嘛?
常胜一直在品香楼的后厨横行,连带着他的弟弟常兴也敢欺负像石榴,秀儿这样的女子,说到根源上就是他的厨艺原本在这里是无人能撼动的,稳稳地把持着头灶的地位,凭着这个,连赵掌柜都对他和和气气的,可如今他败了,而且是自己最拿手的一道菜败得彻底!做菜凭的是手艺,打人凭的是力气,他一个大厨手艺就像那个女子说的‘稀松平常’而只剩下了会打人的力气,那是什么?那就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蛋啊!
常胜想得一头冷汗,忽然抬眼在人群中寻着赵掌柜的身影,都到了这个时候,赵掌柜也该帮着说句话了啊……而此时赵掌柜也正望着他,目光中神色复杂,看了使人心冷。
不是要赶我出品香楼吧?常胜有些彷徨地想到。
赵掌柜此时的心情是无比恶心的!
他烦常胜,有点本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经常在品香楼的后院给他找点闲事。这回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救场,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也烦姜暖。原本对这个女子的尊重是来自于老太傅的威信。而她充其量就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官宦小姐,还是个贪财的官宦小姐。今天看着她出了手,那无形的耳光抽的不只是常胜手艺更是品香楼的口碑!品香楼一个菜能卖的比别处贵十倍也有人捧场,凭得不就是这里菜的口味藐视别家的底气么,如今底气变成了泄气,看见后院这些厨子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德行赵掌柜只能暗暗摇头。
他更烦自己,烦自己的有眼无珠!要说他与姜暖的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偏生就被她每次见面都亲亲热热的一声‘赵叔’叫的飘飘然起来,看着她笑的没心没肺,说话轻声细语,自己就存了轻慢的心理,忘了少主说过:姜小姐是个有大才的,我都不如她!
现在可好了。自己刚才还想看看人家的姜小姐的斤两,现在是看到了,小花猫直接变母老虎,一出招就是狠招,让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母老虎也是老虎!
若是昨天不这么处理就好了,都怪自己没往心里去啊,想到这里,赵掌柜开始后悔了。
“姜小姐这菜做的漂亮!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不如到前面去喝杯茶歇歇吧。昨儿得了消息,说我们少主再有三四天就能回来了。”赵掌柜还是开了口。尽管说的是和稀泥的废话,但他的态度却是万分的恭谨,再没了往日的那种不着痕迹的轻慢。甚至觉得自己的分量不够,把窦氏的少主窦崖都推到了前面,只希望姜暖能够放他一马。
“窦公子要回来了啊,这一趟远门出的可是够久。那日咱们就说好了,等他回来我亲自上灶,给他接风。”姜暖还是一副很随和的样子,只要开口说话就是笑眯眯的,让人觉得她从来都是这么好的脾气。
赵掌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家根本就不接你的话茬啊。
“常胜,还要和我论道么?”赵掌柜没话说姜暖可是有话说呢。她转头直盯着膀大腰圆神情却一片萎靡的常胜问道。
“常某技不如人,认栽。”又求救似的看了赵掌柜一眼,常胜知道今儿这事是没人能管了,于是他只好牙一咬豁出去认了。
“认输了?不错,还算要点脸皮。”姜暖对着一直抱着赶车的鞭子站在自己身后的车把式说道:“把式叔,您想好要剁他那哪只手了么?”
车把式看到现在,心里是别提多亮堂了!他知道自己这东家可不是如寻常女子一样那么好拿捏的,就单凭这气势又有几个男子能比得了?“东家,我不想剁他的手,他要是没了手以后连铲子都拿不了,就成了废人,他的一家老小谁养活……”车把式垂首说道。
常胜伸手抹了一把额上冒出的冷汗,真想过来叩谢车把式一番了。
“我就想抽他!昨天他哥两个对我拳打脚踢的时候我就想回手的,又怕石榴和秀儿姑娘吃亏才强忍着没有还手。既然是东家您问我了,那我就想打回去,让他知道我也会使拳头!”
“哈!把式叔真是宅心仁厚,挺好,以德服人才是正理,要我说,你就拿手里的鞭子抽他,平日里怎么调教牲口现在就怎么抽!”
“好!”车把式应了一声,毫无征兆的已是右手握着长杆鞭子挥出,准确抽在了常胜的脸上,‘啪’地一声脆响过后,众人都条件反射般的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常胜只觉一侧脸颊热了一下,一道两寸多长的口子已是划在了脸上,血接着就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车把式收了鞭子,又抱着鞭子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姜暖的身后:“东家,我打完了。”
点了点头,姜暖走到常胜跟前,侧着头欣赏着他脸上的伤口说道:“这下是能长记性了……”
现在常胜心里是一剜一剜的难受,羞臊,恐惧,混乱……也说不上到底是个啥滋味,不过好歹对方没有真的让他剁手和抹脖子,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冲着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车把式拱了拱手,常胜没有说话扭头进了自己的小屋。
“这个谈好了,该和那个叫常什么的谈一下了……”姜暖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刚才还很硬气地挡在他常胜前面替他说话的常兴。
“大小姐,您别抽我的脸了,我知道错了,这就给把式叔赔礼去!要是抽花了我的脸,我是个跑堂的,以后可咋见人啊……”常兴见躲不过了,赶紧跪倒了姜暖面前,期期艾艾地求着她。
眼看着常兴跪倒了自己的面前,姜暖忽然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现在知道要脸了?你在欺负我姜暖的丫头的时候怎么不要点脸呢!”姜暖说着目光阴寒地扫了厨房里所有的人一眼,她知道这品香楼里调戏石榴和秀儿的可不止常兴一个人。“好歹你也是个五尺的汉子,家里就算没有姐妹也有娘亲吧,知道要脸还这么无耻的占人家女子的便宜?你要脸有什么用!”
常兴低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是不敢抬头,唯恐车把式手里的鞭子也落到自己的脸上。好在他平时跑堂也是听惯了客人的好赖话,所以不管姜暖如何挖苦他,他也是垂着头小声求饶。
直说再也不敢造次了。
“听说昨天你还在我的‘甜点心’里拿着我们的点心砸人啊?”姜暖走向灶台,拿着水舀子盛了一下子滚开的沸水对着常兴招了招手:“你过来,我也不欺负你,昨天你拿我们铺子里的东西砸人,今儿我就用这品香楼的东西砸你,不算过分吧?我心软,要不就用刀往你身上砸了……”
常兴一咕噜爬了起来往门口跑去:“您手里的水是开水,这个要是浇到小人身上,皮都给烫没了!”
“你干的那事儿不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成天想着占占小姑娘的便宜和小姑娘耍耍横,算个什么东西!”姜暖把水舀子中开水倒回锅里:“哎呦,这一大舀子水,端着好累……”
“我赔,我赔!姜小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去找石榴和秀儿姑娘的麻烦了,您就饶了小的吧!”看见她把水舀子放下了,常兴也不在躲避,只远远地站在门口冲着姜暖作揖。
“成,给你个机会。昨儿毁了们多少蛋糕啊?”
“一斤,就一斤!客人给了钱,指使小人去卖的。”听见姜暖问话,他赶紧答道。
“一斤,五百文钱。”姜暖拍了拍手,也朝着门口走去。
“不是五十文么?”常兴愣了一下,低声问道。
“嗯?”姜暖挑着眉望向他。
“就五百!小的马上就给您送去……”常兴哭丧着脸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心疼啊,几个月白干了。
“赵叔,今儿这事就是私人之间的恩怨,与品楼没有任何关系。咱哪说哪了。谁也别心里结了疙瘩。”姜暖轻声细气地跟赵掌柜说道:“做生意和气生财,我还要仰仗着品香楼呢。以后凡是品香楼的客人差咱的伙计到‘甜点心’买蛋糕,一斤我就给提五文钱,不能我挣了钱而凭白的叫大家伙白忙活。”
“好好,姜小姐这么说了,和气生财,咱就不说别的了。你们也都懂点事儿,管好自己的嘴!”赵掌柜苦着一张脸训斥着一厨房的伙计厨子。
人家训的是品香楼的人,姜暖自然不会就站在那里听骂,笑嘻嘻地和脸色并不好看的赵掌柜道了别带着车把式就出了品香楼。
“阿暖……”等得心急火燎地青山看见她从品香楼才一出来就急急地迎了过来,待到看清姜暖和车把式都是一脸的轻松表情,他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没事了吧?”青山轻声问道。
“没事儿啊,都说了是讲道理的。咱以德服人,尤其是把式叔那一鞭子,抽的他们心服口服啊。”姜暖掀开车帘就坐在车厢的边上,脚支着地。
“咱东家厉害啊。”车把式抽了常胜一鞭子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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