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莽撞,不过也算是有胆色的。惟独为了救一个贱婢而谋害本宫犯了死罪,这太不值得了。”宸太妃手中拿着一支抱住对着姜暖晃了晃。一副握了人把柄的模样。
姜暖看着两个身份貌似都很高贵的女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品头论足起来,并不在意,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她们口中议论的是旁人一般。
“赶紧扔了吧,你拿着根竹棍儿就能当她谋害你的罪证?你也不闻闻那上面有火药的味道么?”
万然儿说完伸手拉着姜暖走近一直端着茶杯站在一边既不敢动也不敢插嘴的杨玉环身边说道:“这丫头为了救你不管不顾地上了山,你左右都是个快死的人,说话做事还是这么墨迹!”
语气中竟是很看不得杨玉环这懦弱的性子。
“万姑姑。”姜暖看到杨玉环眼中含着泪光,十分羞愧地低下头去,她忙接了话头道:“玉环就是这个性子,她去找我并不是为了求我出手相救的,她也并没有听太妃娘娘的命令给我下毒,就凭这个,我也要帮她一把的。”
“所以你就急急忙忙地跑来送死了?”万然儿瞪了她一眼,正对上姜暖正在偷偷地翻白眼,于是她伸手就在姜暖的头上来了一下子,用训孩子的口气说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了?”
姜暖低头看看了茶杯里的鲜血,就怕这东西凝固上再找宸太妃去要,估计又要费劲了,于是她变脸一样的换上一副狗腿的模样说道:“姑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您还是先救救玉环,等会有闲了再教训我。要不我们这一趟可是白来了。”
“要不是看着她差点着了那老妖婆的道,我才懒得出来……真想看看这出戏你能怎么收场。”万然儿慢悠悠地开了口的时候,双手已经伸出,姜暖只觉掌中一暖,那个一直捧在杨玉环手中的茶杯已然到了自己的手上。
接着,她就听见杨玉环惊呼出声,原来是万姑姑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把她的一只手腕上拉了一道口子,不等伤口的鲜血流下来,她借着姜暖的手,把那只茶杯倒扣在了杨玉环的手腕上,两个人的血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地上……
“不是喝了解毒?”姜暖低头看着落在地上摔成几块的茶杯,想不明白这解药怎么不是内服而改外敷了?
“她的蛊虫是靠血养着的。母蛊饲养的时候用的就是那个老妖婆的血。所以只要把这个血涂在她的伤口上引诱一会儿,蛊虫就会自己爬出来。但这个血若是服下去,那个蛊虫就会迅速长大,用不了一两日,她的血里便都是蛊虫,那个时候……”
“呕!”不等万姑姑说完,姜暖已经脑补了一下杨玉环的血管里涌动着一条条蠕动着的小肉虫的画面,越想越恶心,捂着嘴干呕起来。
“那个时候,这些长大了的蛊虫就会从她的身体里往外钻,让这个背叛主子的奴才浑身都是丑陋的孔洞!”这时的宸太妃已经发现手里拿着的东西真的就是一截空的竹管,而非是装了火药的爆竹,她着了姜暖的道!
这让她再一次暴怒起来,一直高高在上的美人,竟被人用一串竹节吓得躺在了地上不敢动弹,这事儿只要想想都会让她觉得颜面扫地。她可从不想过自己也会有跌落尘埃被人坐到屁股底下的一刻!
宸太妃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她扔了那根竹管,恶狠狠地说着话,心中幻想着这可怕的一幕若是能在姜暖身上发生该有多好!
她能接受失败,哪怕将来有一天,她的儿子因为谋朝篡位连累她致死,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她不能接受自己输在姜暖手上,更不能接受那个把自己推落尘埃,然后又坐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谢贞那个贱婢的女儿!
“好了。”看着一条细小如线头一样的红色小虫终于从杨玉环一直在流血的手腕上拱了出来,万姑姑拿出一条帕子把它包了起来仔细看了几眼后,才将拿帕子攒成一团随手一扬,这东西就朝着挂在大殿下的灯笼飞去,然后不偏不倚地从上面的孔洞中落了下去。
丝帕遇到灯笼里的烛火,‘蓬’地燃烧起来。接着,整个灯笼也点燃了,蒙在外面的红纱几乎是一碰到火苗就化为了灰烬,里面竹子做的骨架,在‘噼啪’几声爆裂后终于散架,一团火从大殿的檐下坠落,摔倒地上火星四溅,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燃烧殆尽,让那一片又归于昏暗。
“呵呵,万然儿,在这佛家的清净之地杀生,你就不怕遭报应么?”看着包在丝帕中的蛊虫随着火光成了灰烬,宸太妃冷笑道。
“若说道报应,你做的恶事可是比我多了不知凡几,你还是担心自己业报吧。”万姑姑眼睛盯着火光熄灭的地方,似是若有所思。
“周妙嫦,你什么时候跟番疆的人有了瓜葛?养这个蛊虫可是极费心血的,你若想控制它们,便要在它们没有成形的时候不断用血喂着。而且番疆的血蛊极古怪,听说,若不驱动它们,是可以在血里一直活着,活很多年。”
“但是,它们每年都会有六十日的休眠期,这两个月里,它们便如死了一般,害不得人。幼虫已是如此。这个血蛊是番疆的二月红吧。”
万姑姑缓缓地说着蛊虫的来历,在一旁听着的姜暖已经是听得心惊肉跳了。
“太妃娘娘,您身上也中了这血蛊?!”姜暖这个不是疑问,几乎是肯定了。
总有些东西在脑子里一闪闪的,画面朦胧,让她看不清真实的情况,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难受,姜暖忽然很想这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宸太妃,甚至包括那些老皇帝死后还活着的妃嫔,每年都有两个月的时间是可以和家人团聚的,过了这段时间,她们则被圈禁在某处,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姜暖觉得这不是巧合。
“没想到你还不算太笨,凭着她的几句话,就猜到本宫身上也中了蛊毒!哈哈!可你们再也猜不到是谁给本宫种下的这血蛊吧?”
“是先帝爷?”姜暖脱口而出。
除了这个男人,姜暖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我们大殿里坐坐。”万姑姑地声音也凝重起来。
“你不要跟着。”才一转身,万姑姑就看到杨玉环攥着手腕正在迟疑,于是她挥了挥手说道:“就等在这里。”
“是。”杨玉环仍然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女人是不敢靠近的,方才本想过来行个礼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也被她一挥手止住了。
于是她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中间等着,虽然她知道,大殿里那几个谈话的内容,必是惊天的秘密,作为一个小小的出了宫的宫婢,不听才是最安全的。
接引殿一直紧闭的两扇巨大的木门,不知是何时打开的。
姜暖跟在万姑姑身后迈步进了大殿,四下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是空无一人的。
“本宫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凤凰山栖梧寺是你的地盘!”
许是真的对神佛有几分敬畏,宸太妃走进大殿之后,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不少,听着不再那么刺耳尖戾。
“你说错了。”走进大殿先到香案前上了三只立香的万姑姑,把几只蒲团踢到大殿的边上,示意她们二人都坐下。
“这里不是我的底盘,是王爷的。”万姑姑自顾自地盘膝在一个蒲团上坐好后,扭脸对着姜暖说道:“若不是为了你,估计她到死也不会知道其实她一直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保护着的。”
“保护?我看是幽禁了本宫和差不多。十多年来,我便只能在这前院与后院的方寸之地间来回走动,连山门都不能出,这就是你说的保护么!”宸太妃被一个又一个消息刺激得已经又到了暴怒的边缘。
“所以那小子不愿意让你知道实情。看来他早就知道你这个人早就疯了,连好坏都分辨不出。你也不想想,若没有你儿子护着,便是方寸之间的安宁都是多么的难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往事(一)()
如宸太妃这样的女人,出身高贵,容色倾城。没有出嫁的时候,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珍宝,是美名远播的天下第一佳人。从来都是众人仰视着她,簇拥着她,爱慕着她……
看多了这样卑微眼神,就成了习惯。她便认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应该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才对。
所以,凡是让她看了不痛快的人,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她都会用尽方法让他们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这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她自己都弄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是死在自己手里的。
也可以这样说,她觉得那些人就该死!哪怕是他们死了,他们仍是罪人,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曾经让她心里不快了!
宸太妃就是一直活在这种自以为是里。连她身边的人也默认了这种做法,就如周嬷嬷这样几乎陪了她一辈子的陪嫁丫头,虽然偶尔也会为那些死了的伤了的性命哀叹一声,可仍旧觉得这没什么,只因为做这些错事的人是宸太妃,那么错了也没什么……
所以哪怕今天连岑相思都已经长大成人,他的母亲还活在最初的自我世界里。
姜暖那句话说的明白:这样的宸太妃都是惯出来的!
因此,当万姑姑说出凤凰山栖梧寺一直是岑相思派了人里里外外保护着宸太妃的时候,她根本不信!在她的眼里,那个儿子不过就是离心离德的路人,才不会把她这个母亲放在心中呢。
也难怪岑相思不让宸太妃知道真相,她是从不会思考,染了那么多条性命的她为何到了现在仍旧可以安静的活着,她也不会想到,这方寸之间的地方,老皇帝是禁锢了她,而她的儿子却是在保全她。
“唉……”姜暖重重地绵长地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念道:相思啊……相思……
宸太妃不理解儿子的一片苦心,姜暖倒是已经在为他心酸。
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自己燃放爆竹的时候发出了那么大的声响都没有惊出一个护卫了。这不是他们都耳朵聋了或是睡着了变成了猪,而是早被岑相思的人给控制住了。
否则,便是十个姜暖,而且在宸太妃的脖子上挂上一圈手榴弹,不等她出手拔掉拉坏,自己都被打成了渣!
“万幸,相思是跟着您长大的。”姜暖扭头望向一身红衣的高挑女子,不自觉的眼神都温暖起来,只觉着她就是那个妖精真正的母亲。
“咦?”在大殿外面的时候,夜色沉沉,姜暖又惦记着杨玉环的生死,并未太在意万姑姑地容貌。
如今站在四处都燃了长明灯的大殿里,她才头一次看清了万姑姑的样子,一看之下,便很难移开眼睛。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容颜的女子呢?
初看,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如果非要用文字去形容一下,姜暖觉得也只能说她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可再看,你却会觉得那女子的眼睛哪怕是再大一点小一点都是不行的,因为她的眸子就如同阳光下的宝石,刚好镶嵌在那样的眼中,只有这样才会让她的眼眸不管在何时望向你时,都是流光溢彩的。
她的五官分开看,每一处大概也只能用周正来描绘,可凑在一起,便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美人!
那美与宸太妃明艳的美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
那是发自内心的自由自在的美丽。如春日的阳光,如夏夜的清风……会让你不自觉地就喜欢上她……
对着这样的一副独特容颜,姜暖先是惊叹了一声,随后想到:万姑姑一定过得是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才会养成这样从内及外的别样风采吧。
“哎呦,我才发现,不只是那小子像我,你也挺像我的!”说着也在细细打量着万姑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姜暖这才注意到,原来她也同自己一样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不同的是,她的头上戴了一只小巧的金簪,而姜暖只戴了一只桃木簪。
“不过,丫头你这穿着也太过素气。与王爷站在一起,他倒像个红衣娘子了”说完,他自己大概也觉得这想法甚是有趣,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
“哼!”在这二人之间,宸太妃感觉到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人。她冷哼一声后问道:“王爷最近在忙些什么,既然不愿意来见本宫,又为何杀了我发出去的那么多信鸽,这是准备与本宫永不相见么?”
“这个你那些鸽子依照我的意思,早就该杀了炖汤了。”万姑姑不等姜暖开口,已是把话接了过来。
“万然儿,这里可是供奉佛像的地方,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知避讳!”
“我说错了吗?你一面逼着王爷自己夺了江山当皇帝,一面不断地发信鸽给李庆丰打听王爷最近在做些什么,你这样做的时候用过脑子么,还怕你儿子没有把柄送到宫里去么?”
“你……你怎么知道我和李庆丰有联系的?!”宸太妃才在蒲团上坐下,衣裙都未整理好便又惊得弹了起来。
“非但我知道,王爷也是早就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宫里那位也会知道。而且这里到王府路途可是不近,鸽子可是要休息几次才能飞到,沿途还有什么人截获再放飞也说不定呢。”万姑姑慢条斯理的说道。
姜暖很爱听她说话,不管是什么内容,从她的口中说出时都是不疾不徐的,声音又不高,很同意只让人注意她说的内容而忽略她的性别。
“什么?”宸太妃脸色一白,心里飞快的回想起自己每次写过的那些消息,她自己都不晓得是否透露了不该透露的内容。
看着一直装模作样的宸太妃傻了似的又呆坐了下来,万姑姑撇了下嘴:“刚才还笑话人家丫头鲁莽呢,你看看你做的那些破事儿,你好意思说人家么?”
“本宫做什么破……事儿了!”宸太妃此时脑子正在思前想后地考虑着很多问题,猛然听见万姑姑说了这么一句,她便随着她的话张口反驳。
“你做的那些破事儿太多,随便哪一件说起来都能让我吐上半日,应为你做的那些都不是人事儿!”万姑姑伸脚把宸太妃坐着的蒲团往远处蹬了一脚,摆明了不想和她坐的太近。
“你!”宸太妃暴怒。
“怎么,难不成你真是老糊涂了,什么事儿都记不清了?那我就提醒提醒你。”万姑姑说完把头往姜暖身边靠去:“你父亲姜承之就是死在她手里的!”
“!”尽管早就猜到父母那么年轻就早早的离世和宸太妃是脱不了干系的,可现在被万姑姑这么清楚的点破,还是让姜暖惊得心里一阵猛跳。
“万然儿!你闭嘴!现在你早就不是先帝身边的皇贵妃了,所以本宫可不怕你!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
“怎样啊?”万姑姑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好笑地看着说不下去的宸太妃:“就算我今天不再是皇贵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论武功,你儿子的功夫都是我亲自传授的。论实力,你后院那几屋子的婢女现在都已经被我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论身份,先帝再世的时候想必你是知道的,在他面前我都是从不行礼的。你说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宸太妃确实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她只能自己坐在哪里脸色很难看地生闷气……
“呵呵!”看着宸太妃吃瘪后的难受样子,万姑姑似乎很是痛快,她又扭了头对姜暖说道:“丫头,你跟了那小子时间也不短了,想必你是知道他府里每年都会举行一个诗会吧?”
姜暖点了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