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这么大的事情,我和你父王都心里有数,不会给你添乱子的。”郑氏说道,哪怕是得了褚琪炎这样的回答,心里也是雀跃不已。
她按着胸口暂且叫自己把情绪平复了下来,然后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突然冷了脸道:“这两天你一直都在外面忙,我也没寻见你的人,都还没有机会问——霍家那个小贱人呢?头两天我叫人去霍家找她,霍家人却说她住在了罗国公府?这是怎么回事?”
褚琪炎压下一口气,面色冷凝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凉凉道:“那天罗腾赶过去接罗思禹,罗思禹当面一定要邀请她去国公府做客,当着罗腾的面,母妃想让我怎么办?”
郑氏听了这话,就狠狠的捏紧了手中帕子。
“我最近事情多,母妃就不要再拿这些琐事来烦我了。”见她不语,褚琪炎就又开口说道,看着眼放在房间一角的水漏道:“时候不早了,母妃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歇了,明天一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郑氏抬头看向他,这才注意到他眉宇之间的一丝郁气,顿时便有了几分心虚,不悦道:“这怎么能叫做琐事?以前倒还罢了,一旦这一次我们能够成事,你将来的身份那也是贵不可言的,怎能能叫那么一个小贱人辱没了你的身份?”
褚琪炎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想着这事情本来就是自己揽上身的,郑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语气也不由的弱了几分下来,道:“这个丫头,现在多留一日都是麻烦,你那里——”
“母妃——”褚琪炎终于有些忍无可忍的大声打断她的话,刚要说什么,外面却听见李林急急地敲门道:“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褚琪炎的心神一凛,忙是正色看过去。
李林推开房门,脸色铁青的唏嘘道:“廖大夫死了!”
“什么?”褚琪炎始料未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太过剧烈,就连带翻了椅子都没察觉,直接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没问死因,而是直奔了安置廖大夫的厢房。
彼时那厢房已经被侍卫整个人围拢起来。
现场没动。
褚琪炎大步跨进门去,就见那廖大夫脸色清白的倒在屋子中间,双手扯着衣领,面容扭曲又痛苦。
“死了起码有两个时辰以上了。”李林从后面紧跟来,道:“应该是刚出宫不久的事情了。”
“是中毒?”褚琪炎问道。
“方才属下让大夫来查过了,在他体内没有查出中毒的迹象,这个样子虽然像是中毒,但也可能是急症吧!”李林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明显是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一套说辞的。
褚琪炎冷笑了一声,“急症?果然是及时的很!”
说完似是对这件事也不是太在意的模样,转身就又走了出来,一边吩咐道:“拖出去处理干净吧。”
“是!”李林答应着,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面挥挥手示意下头的人去办,一直到主仆两人出了院子他才又说道:“皇上的疑心病很重,想来是不放心这廖大夫,怕他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才叫人灭口的吧?”
被皇帝灭口,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褚琪炎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究竟是怪在哪里,就更是说不出来了。
横竖——
他是不能直接找皇帝去问的。
李林见他不语,想了想就试着道:“世子找他,不就是想要问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吗?太医院不是另外有几位太医也都给他把过脉了?想办法打探一点消息出来应该不在话下。”
当时在宫里,关于皇帝的病情,虽然廖大夫说了一些,但是当着皇帝的面,很多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相当的隐晦。
褚琪炎找他,就是为了确认皇帝到底还能活多久。
“算了!”褚琪炎道,却是抬手否决了他的提议,冷冷道:“传我的话下去,从今天开始,整个王府上下都一定要给我安分一点,尤其是在外面,任何人都不准出差错!”
“是!”
*
接下来的几天,褚琪炎仍是奉命全城搜捕方氏极其同党,全面封锁了所有城门,挨家挨户的找,又整整找了两天,还不等查出结果来,北疆方面却是先有八百里加急的密报递送进京,说是眼见着冬日将至,那些关外蛮子为了筹集粮草过冬,卷土重来,再度进犯了北疆边境,那里又再度起了很大的骚乱。
北疆方面的平定,皇帝用的是苏逸,但是因为不想看着对方做大,只在战事才刚刚压下来之后就或许将他传召回京,留给了褚易安去整顿。
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留了祸患下来。
皇帝记召朝臣入宫商议,关在御书房里一整天,最后却是传了称病在家的褚易安进宫。
褚易安拿到圣旨的之后,却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迟迟不见出来,曾奇守在外面都不免心急。
这耽误的久了,那就是抗旨了。
曾奇犹豫不决,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催促的时候,刚好就见褚琪枫从院外进来。
“郡王爷?”曾奇很有些意外。
自从褚琪枫和褚浔阳两个的身世上面出现了变故之后,这父子三人之间的关系就隐隐变的十分尴尬,很多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彼此的。
“你先出去吧,我进去和父亲说两句话!”褚琪枫道。
“这——”曾奇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先听见里面褚易安的声音道:“让他进来吧!”
“是!”曾奇应了,临走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又再看了褚琪枫一眼。
褚琪枫却是面色如常的推门走了进去。
彼时褚易安已经换好了朝服,刚从内室出来。
这是几天以来父子两个头次正式面对面。
褚易安走过去,目光往桌上的圣旨上面扫了眼,并没有说话。
褚琪枫却是直挺挺的在他面前跪下,先是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再抬头面对褚易安的时候,眉目之间却是一片清明。
“父亲!”褚琪枫开口,语气也很平稳,并不见任何的挣扎和犹豫,“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皆都因我而起,我愧对您的对方很多,来日我定会给逐一给您一个交代,可是眼下却还要请您再原谅一次我的自作主张,也请您再成全我一次!”
褚易安没有说话,手指压在桌面明黄的圣旨上,以指腹轻轻的摩挲。
褚琪枫却是再就一个字也不多解释,只是脊背笔直,用一种平稳又刚毅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从很久以前,从褚琪晖死掉的时候,他们父子之间就已经是注定了要有这一刻的尴尬,也已经注定了永远都不能回头了。
褚琪枫知道自己这样的逼他很没有道理,甚至于还是卑鄙的利用这个男人对他母亲的旧情在强迫他再次妥协,可是——
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了。
褚易安又再静默的战了许久,始终不曾表态,直至曾奇忍不住进了院子催促,他才目不斜视的从褚琪枫身边错了开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褚琪枫跪在原地没动,一直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方才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夕阳西下,大片金灿灿的光辉笼罩下来,他负手而立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最后也是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从今天开始,他的决定里面就不再有对错是非可言,只问成败!
褚易安奉旨进宫,只在宫里呆了半个时辰不到,就领受皇命,火速回府整理行装,匆匆准备了一夜,次日天还没亮就带了三万禁卫军护驾,火速奔往北疆主持战局。
褚琪枫站在城门楼上目送,脸上神色漠然。
而彼时千里之外的浔阳城,正在演绎一场厮杀屠戮。
嗯,琪枫锅锅的气场开了,我们要开始大杀天下的节奏,来来来,撒月票欢呼一下,么么哒~
第013章 劫!()
千里之外的浔阳城虽然也曾鼎盛一时,但是和京城之地的繁华景象还是不能比的,尤其是在经过十五年前的那一场浩劫之后,京城之地因为是天子脚下,被迅速的重建恢复,而这里——
却从那之后便日渐萧条,许多高门大户和家资丰厚的商贾都迁徙去了别处。
整个浔阳城内奢华的建筑和场面不多,但也正是因为上层权贵之间的关系网没有那么复杂,下面的百姓人家反而过的更加平顺安稳一些。
那夜匆匆离京之后,苏逸就是带着适容一路南下,原是想回南方自己的老家安置的,可是途经浔阳城,适容却执意留在了这里。
两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一处陈旧又宁静的小院,几只鸡鸭相伴。
他们虽然不缺银钱,但是为了不至于闲着无聊,苏逸白天就在几口支了个摊子,替人代笔写信。
至于千机阁的事,则是全部撒手不管,把整个摊子都给了延陵君,正好延陵君现在用的找。
墨雪是跟着一起过来的,却没有和两人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千机阁在浔阳城里的秘密据点。
京城方面突生变故,她几次过来见苏逸都是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
“阁主,京城那边——”又再斟酌了两天,墨雪再过来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苏逸提笔的动作一滞——
墨雪这两天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京城那边,就连他不辞而别,延陵君也都没顾得上捎来只言片语,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什么大事件了。
而能让延陵君脱不开身的,那就势必要和褚浔阳有关,甚至于——
也可能会牵扯上李瑞祥。
“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苏逸道,头也不抬的冷声打断她的话,又再继续奋笔疾书。
墨雪张了张嘴,见他的态度这般强硬,终究也就只能作罢,满心忧虑的又再看了他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炊烟四起。
像是忽而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苏逸便搁笔抬头,朝斜对面的胡同口看过去。
这个时候,许多人都急匆匆的归家吃饭,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有许多人,目光穿越人群,他便是顺利捕捉到远处那女子平和的眉眼。
见他看过来,适容便是冲他招了招手。
不过短短几天,这样的陌生的生活他却是适应的飞快,两人就像是一双寻常的民间夫妻一般,粗茶淡饭,安稳度日。
他努力的让自己试着回归她所渴望的那种平淡,而她——
看得出来,也是在尽力的扮演好一个寻常妻子的角色,替他缝补衣物,洗手作羹汤。
只是却也莫名的,两人相处的时候彼此的心中却出现了一处禁忌——
那就是京城!
无论何时,都绝口不提有关京城的任何话题。
看似平淡又安宁的生活中,都因为这一重禁忌的存在而随时都叫人处于一种颈神经绷的状态。
看似最为接近的距离之下——
苏逸是不知道适容是作何想法,但是在他心里,这些天的感觉,却是他们互相只见真正的距离仿佛是比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都拉开的更大了。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的向往吗?真的是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总有种感觉,觉得莫名的压力。
强压下心中苦涩的情绪,苏逸赶忙收摄心神,起身整理桌面上的笔墨。
适容走过来帮忙,就快收拾妥当的时候,却是墨雪去而复返,神情焦灼的跑了过来,道。
她先是看了适容一眼,略有愧疚的笑了下,然后才摆正了神色对苏友谊道:“阁主,荣家少主有一封密信送到,说是一定要您亲启!”
“君玉给我的信?”苏逸皱眉,倒是十分意外的。
“是!”墨雪道,微微垂下眼睛,“事关机密,他说十分要紧,奴婢没敢随便带出来,还是请您过去再看吧!”
苏逸迟疑了一下——
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延陵君是不会找他的。
“你去吧,我回去等你!”见他为难,适容就主动说道。
她的眉目平和,甚至已经可以微微的显露一个笑容出来。
苏逸想了一想,唯恐她要多心,就道:“一起过去吗?”
“我——”适容抿了抿唇角,似是迟疑了一瞬道:“不了,家里的灶台上还热着饭,事情办完了,你早些回来。”
说话间她捏着书脊的手指却是微微用力叩紧。
这一点动作极不起眼,却还是没能逃过苏逸的眼睛。
她说是不管那边的任何事了,却明显还在犹豫了挣扎。
不过这会儿他却也没有点破,只就略一点头,“那好吧!”
然后就带了墨雪先行离开。
两个人很快融入人流,走的很快,适容一直在埋头收拾桌子上的信笺纸,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去,再入眼的就已经全部都是陌生的影子。
她站在街道一侧,茫然自顾——
整整十五年,其实这里的一切变化都并不是太大,可是现在,住在从前的那个院落里,每日里往来于这里熟悉的街巷之间,却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她再如何的努力,却怎么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再难融入这样市井气息的画卷里了。
十五年,物是人非吗?久居这里的邻里甚至都没有更换过,唯一变的是她自己。
她原以为回到这里,她就可以一点一点试着找回曾经的生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每过一日,心里就越发的忐忑和恐慌。
苏逸和墨雪两个走的很快,转过一侧的街角,墨雪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卷递给了苏逸道:“荣家少主的密信,说是可能有人秘密赶赴浔阳城这里来了,他那边抽不开身,请阁主您帮忙了了了结掉。”
苏逸神色凛然的将那纸卷上面的内容匆匆看过一遍,眼底神色也就跟着越发凝重了起来,将那纸卷随手往袖子里一塞,对墨雪问道:“查过了吗?君玉信上所说的稳婆的下落。”
“是!”墨雪道:“那婆子姓刘,当初是住在城外东边的华水村,后来没几年就举家搬进了城里,应该是住在城南那边的民巷里,过来之前属下已经先派人过去了。不过荣家少主信中特意交代,来人可能不好对付,为了以防万一,属下这才过来通知阁主一声,以防万一。”
“走吧,事不宜迟,赶过去看看!”苏逸想也没想,提脚就走。
皇帝既然怀疑到了褚浔阳的身世,那么李瑞祥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京城之地,如今恐怕已经是风声鹤唳,险象环生了。
苏逸的心中亦是忐忑,两人横穿大半个浔阳城赶赴城南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墨雪在前面引路,走街串巷。
这一代的房屋老旧,错落非常,十分不好辨认,两人踩着坑洼不平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黑暗中却是隐隐听到前面一道院墙后头有打斗声传来。
墨雪的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苏逸一眼。
苏逸亦是容不得多想,直接提了内力纵身过去。
平民居所的围墙都不高,轻松跃入院内,却是几名青袍人正在和两名黑衣人纠缠,双方打斗激烈,院子里的水井旁已然是横死了一双中年夫妻的尸首。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就这样闯入民宅行凶?”墨雪怒声问道,说话间已经奔到水井边亲自确认了一边,遗憾的摇头对苏逸道:“来晚了!”
这两人一死,就是死无对证,再到了皇帝面前,那绝对就是做贼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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