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儿子日复一日地在清风院里过着鳏夫一般的日子,为了打破这场婚姻里的僵局,徐氏曾经忍不住地劝说过裴娉婷,说什么只要有了孩子,就不愁庭轩的心不转到她的身上。于是,裴娉婷放下自己的羞耻心与自尊心,与徐氏合伙在陆绍云的膳食里下了药。可是,她等来的又是什么呢?
“这世上除了霜寒,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资格为我生孩子。裴娉婷,你如果实在熬不住这份你自己求来的活寡,我不介意你红杏出墙,反正我陆绍云的女人,永远只有夏霜寒一个!”
陆绍云无情的话语与冷酷的眼神在裴娉婷的心脏上戳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她不明白,论姿色、论出身、论才情,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不能生育的夏霜寒?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想拥有自己的丈夫同时被自己的丈夫所拥有,就要换来陆绍云那如同在看着下等娼妓一般的表情?!
陆绍云为什么就是不肯爱她?这个问题,前世的裴娉婷花费了整整一生的时间,直到去世时,她也始终没能想明白。
换到今生,同样已经陷入了对陆绍云的执念中的裴娉婷,同样也不可能想通。她现在所思所想的有且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既然夏霜寒可以拥有陆绍云,那她裴娉婷,为什么就不能呢?
想要破坏陆绍云和夏霜寒的亲事?前世的裴娉婷没能做到,今生的她同样也不可能。毕竟,十四岁的她目前只是一个长在后宅斗在后宅里的小女子,买凶杀人、雇人强暴,这些太过激进太过残暴的手段,对现如今的裴娉婷来说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目前能够想到的,且自己有能力去做到的,仅仅只是“打开徐氏这个唯一的突破口”这一个办法。
“我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强求我也一定要得到手!只要我能在世子夫人徐氏面前露了脸,夏霜寒一个小小的翰林之女,还是个不讨京中贵妇们喜欢的胡人,她凭什么和我争?定国公想要报恩,所以要把夏霜寒娶进国公府?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我能得到徐氏的喜爱,还愁扳不倒夏霜寒那个丑女么!”
于是就这样,即使数日后裴娉婷就听闻了定国公陆啸清亲自到夏家为陆绍云提亲的消息,她也还是再一次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前世的道路:参加各种聚会时慢慢与陆绍云的几位未出嫁的妹妹们拉近关系,以此获得进入定国公府内院的权利;在世子夫人徐氏面前不断提升好感度,旁敲侧击获取有关于陆绍云的一切信息。
不过,裴娉婷的这些所作所为,就全都是后话了。
三月廿八,这是夏敬之和陆啸清双双获知陆绍云所提出的“假逃婚”计划的日子。
对于孙子所提出的这个可以公私兼顾的计划,陆啸清是异常宽慰的:“嗯,在追求姑娘这方面,庭轩还不算太傻,值得鼓励啊值得鼓励!”
于是,三月廿八当晚,陆啸清便兴高采烈地向定国公府的众人宣布了将在半年内将夏霜寒迎娶进门的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反应最大的人莫过于世子夫人徐氏:“公爹这是搞什么鬼?今日一个主意,明日一个主意的,他诚心耍我玩呢吧!”
要知道,正月里,当徐氏基本确定夏霜寒和陆绍云的婚事成不了之后,她就果断地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三女儿和二儿媳妇身上。三女儿三月份要出嫁,二儿媳妇要生第二胎,这两件事情,已经足够徐氏在开春之后好好忙上一阵了。
可三女儿前脚才嫁出家门,徐氏尚且还没来得及好好歇口气,小儿子陆绍云的婚事又被排上了日程,至此,被一下子杀了个措手不及的徐氏自然高兴不起来。
而在一旁偷偷观察着母亲脸色的陆绍云则可以肯定,面对这桩婚事,自己的母亲并不满意。但徐氏究竟不满意到了什么程度,陆绍云却要等到在夜色中悄悄趴在山岚院的屋顶上偷听时,才能知晓。
这天夜里,陆绍云的父亲世子爷宿在了姨娘的院子里,故而山岚院内室里,敞开来谈话的只有徐氏和她的心腹嬷嬷桂嬷嬷两个人。仗着没有外人,徐氏毫不遮拦地抱怨着时间紧迫,她很有可能想不出周全的办法来阻挠这桩婚事了,而闻听此言的桂嬷嬷,则在一旁不停开解着主子的心结,顺带时不时地出谋划策。
而与此同时,趴在房顶上偷听的陆绍云,却感觉心里面哇凉哇凉的,难受得不行。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对夏霜寒的不满已经达到了厌恶的程度。他原本以为,文化和生活习惯上的差异是可以彼此包容、彼此调和的,只要肯努力,踩着平衡点安稳地过日子也许并不难。
但今晚,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母亲和霜寒,她们都看得比他透彻,都活得比他清醒。她们的态度都是:“如果换一个人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将就、迎合某个并不是非他不可的人呢?”
趴在屋顶上思索了很久,始终无法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的陆绍云,片刻后却无意中从徐氏和桂嬷嬷接下来的对话里,找到了那么一个契机。
第五十五章 误导()
“夫人,恕老奴多嘴,老奴只想说,其实陆夏两家之间的这门婚事,也尚且还算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此话怎讲?”徐氏的声音穿过房顶上屋瓦的缝隙,飘进了偷听对话的陆绍云的耳朵里。
“是这样的,这个月月头,夫人不是因为担心五少爷性好男色,所以。。。。。。”
啥玩意?趴在屋顶上的陆绍云闻听此言,差点惊得从屋顶上摔下去。他原本以为,母亲之所以急不可耐地给他安排通房丫头,是因为怕他这些年憋得狠了,对身体不好。可他万万想不到,他以为的母亲的一片良苦用心,其实追根溯源不过是因为母亲怀疑他是个断袖?!
趴在屋顶上郁闷外带气愤的陆绍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偷听对话的后半部分,于是片刻后,从桂嬷嬷的话语中,他总算明白了母亲之所以会萌生这样一个离谱念头的原因。
原来,陆绍云在三月初拒绝通房丫头时所说的话,是一部分误导徐氏的原因;他从夏霜寒的闺房里归来后的表现,则是另一部分原因。
最近这半个多月来,为了商议如何测试夏霜寒,也为了学习接下来马上就要派上用场的易容术,同时还为了躲避明显没有死心的瑞香、忍冬这些通房丫头。自打三月初八晚间起,陆绍云就长时间地泡在了林熙然那座位于城东的独门独户的小院里。
林熙然是谁啊,他可是陆绍云的三个发小中,与他最谈得来的一个,同时也是他的三个发小中,行事作风、生活态度与他最为相似的一个。面对着这样两个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成年了却非但同样不愿意成亲,还时常形影不离地泡在一起的好哥们,徐氏实在是想要不多想都不行。
“难不成,庭轩喜欢的其实是林熙然?难道说,咱们定国公府还要和忠勤伯府做起亲家来不成?”
这样的想法吓坏了徐氏,而将这段对话一字不漏全听进去的陆绍云也同样被吓了个不轻。
“所以,老奴的意思是,夫人虽然不满意那夏氏,但如果真拆了这桩婚事,五少爷来个乐得逍遥,直接不打算成亲,跑去和林家大少爷搅和到一起了该怎么办?”
“有那夏氏在,不管是为了约定也好,为了责任也罢,这些伦理道德上的因素总能把五少爷给捆绑住。倘若五少爷真是个断袖,那夏氏,其实才真正是最适合五少爷的妻子人选啊!毕竟就算拆了这桩婚,按着脑袋让五少爷另娶一位姑娘,夫人您还真能跟到**前去看他们到底圆不圆房么?”
“你的意思是,如果换了那夏氏,庭轩即使真喜欢男子,应当也会碍于责任和道义,而与那夏氏做一对相敬如宾的真夫妻?”
“老奴的意思正是如此!当然,夫人您若是还拿不定主意,不如把五少爷叫来,旁敲侧击地问问他的意思?毕竟若能证实五少爷并不喜好男色,到那时夫人再对那夏氏下手,也完全来得及啊!”
“嗯,你说得有理。只是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把庭轩叫来,问问他的意思吧!”
于是就这样,找到了突破口的陆绍云在第二日的谈话中,不断用各种云山雾罩的回答,误导着徐氏,诸如:
“我和熙然相处得可自在了,女人们都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和她们在一起哪有和熙然在一起时轻松自在?”
“母亲您也知道熙然他娘亲是怎么过世的,他后娘和他爹又是怎么对他的,他会想成亲?我估计十年八年内他是不会对女人有兴趣的。”
“熙然说了,等过几年他还是要离京到地方上去的,我听他说了许多江南趣事,只想着过个几年,只要有机会,我也要和他一起到地方上去走走呢!”
。。。。。。
在诸如此类的多番语言误导下,徐氏被唬住了。尽管她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个断袖,可她不敢冒险了。毕竟桂嬷嬷说得对,牛不喝水,她这个当娘的还真能强按头不成?就算她强按,房事这件事情她怎么按?瑞香的事情不就是个明摆着的例子么?
于是就这样,今生同样对夏霜寒的出身和血统不满意的徐氏在陆绍云的“断袖之癖”面前让了步,管他什么五品官的女儿呢!管他什么戎族血统呢!这些问题和“拆婚之后就不愿娶妻”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个事好么!
而面对着徐氏忽然之间改变了的态度,定国公陆啸清却有些不解了:怎么回事?徐氏对霜寒丫头居然一点不满意都没有了?太阳这是要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只不过,好奇归好奇,知道真相的陆绍云、徐氏以及桂嬷嬷,却是不会为陆啸清解惑的。开玩笑,这里面的理由是可以宣之于口的么?
于是,在这样微的气氛下。陆夏两家之间的婚事就这么在定国公府里得到了长辈们的一致赞同。接下来,徐氏便进入了为婚事不停忙碌的准备阶段。
同样是在三月廿八那日得知了陆绍云提出的“假逃婚”潜伏计划,比起定国公府里的一片其乐融融,双河巷夏家却多了那么一份化不开的担忧。
前往关外,帮助陆绍云和林熙然潜伏进娜鸣村,这个计划虽然听上去并没有多危险,可为人父母的,哪有不对自己的孩子牵肠挂肚的。
霜寒自打出生起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地界,忽然一下子走那么远,她会不会对关外的生活感到不适应?
潜伏任务虽然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但凡事总有个万一,霜寒不会武,万一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假逃婚”虽然可以等到事后再澄清,可这么一来,在霜寒的年龄本就已经不小的情况下,真的还会有戎族小伙子可以心无芥蒂地和她共度一生么?
还有,好几个月和正值血气方刚年龄的陆绍云假扮夫妻,这一去总免不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情况,对于云英未嫁的女儿来说,这样做真的妥当么。。。。。。
诸如此类的,让夏敬之放心不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在他眼中,夏霜寒就算是日后为人妻为人母,女儿也依旧还是他的女儿,所以,你叫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能不为自己的女儿感到担忧?
可是,夏霜寒这一去,做的却是为民除害、利于千秋的事情,因此,就算夏敬之再怎么放心不下,他也不可能去阻拦这个潜伏计划。毕竟,夏霜寒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她已经有能力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了。
第五十六章 商议()
“爹,您别担心,我的脚真的一点也不疼了,出门完全没关系。”四月初一晚,双河巷夏家夏敬之的书房,夏霜寒一边向夏敬之保证着自己右脚上的扭伤已经痊愈,一边宽慰着父亲道:“爹,您放心吧,等谈完了事情,陆公子自然会把我安然无恙地送回来的,女儿绝不可能干出什么夜不归宿的事情。”
“爹知道,爹只是在想,若是你娘还在,她该有多感慨。戎族女子向来坚信女人也可以撑起半边天,所以她们才会跟着父兄出来走商。现如今,你娘若是能知道你参与到铲除红白丸这样的大事里来,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女儿谢谢爹爹的理解与支持。爹爹能如此开明通情理,简直就是女儿一辈子的幸运和福气。”
“行啦,爹爹不用你夸。”端详着面前对他满怀感激与崇敬之情的女儿,夏敬之道:“去吧,我夏敬之的女儿要去做一番为民除害的大事业了,为父真是感到既骄傲又欣慰。”
就这样,夜幕降临后,假装已经在卧房中歇下的夏霜寒被摸黑潜进屋来的陆绍云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想要商谈接下来即将执行的“假逃婚”计划的具体细节,又要严格做到保密,这就注定了夏霜寒不可能和陆绍云、林熙然一起随便找家酒楼订个雅间就坐下来直接开谈。
就时间上来说,陆绍云和林熙然平日里依旧要完成他们各自的职务,十日一轮休的频率又实在太低,所以,选择在白日里进行商谈明显是不可能的。再加上,碍于陆绍云曾经说过,“假逃婚”计划要对除了夏敬之以外的所有夏家人保密,因此,想要瞒过聪明伶俐的夏朝阳,最好的做法,就是借着夏霜寒“睡觉”的时间再进行碰面了。
就地点上来说,金吾卫衙门、京兆尹衙门、定国公府、夏霜寒的闺房,这些地方很明显的都不合适,林熙然独居的那座位于白米街的两进小院原本倒是算得上不错的地点,但如果考虑到院子所处的地段和周边环境,那个地方同样也只能作罢。于是最终,夏霜寒被陆绍云带到了位于惠通河上游的一座三进宅院里。
而这座附带花园的三进宅院,则是属于陆绍云的个人私有财产。
陆绍云自十二岁参军起,就过上了自食其力,所有财产均由自己打理的生活。八年的军饷虽然算不上多,但对于衣食住行都由朝廷的军人来说,军饷却是实打实的净收入。
去年年末,桐城关守军踏平漠北王帐后,立下军功的陆绍云又得到了不少战利品和圣上赏赐的财物。故而对他而言,在把一部分银子投进卓非凡的珠宝首饰行以财生财后,用剩下的银子购置一处属于自己的房产并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陆绍云的名下便有了这座非常合他心意的三进宅院。
这处属于陆绍云的三进院,位于城东惠通河上游,碍于院子的原主人是祖籍江南的商人,故而院内引惠通河河水于花园中构建了池塘假山的景致,进而使整座宅院颇有江南私家园林的风味,可谓是一步一景,精巧别致。
“庭轩,这么精致的宅院你花多少银子买下来的?”花园池塘边的水榭里,第一次得知发小名下居然记有这么一处房产的林熙然好奇道:“我记得非凡说了,首饰行的分红要年底才能拿到吧?那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居然回京才半年就买下了这么好的宅子?”
“林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处宅院的价格还当真不比你那白米巷的两进院高多少。”从小就时常往来惠通河下游的东市,故而对这座宅院略知一二的夏霜寒道:“这座宅院之所以价格那么便宜却一直不出去,只不过是因为这宅子是座凶宅。”
“宅子原来的主人一家自搬进来那年起,三年间陆陆续续暴毙了五口人。但是,由于一直没人能找到暴毙的原因或者化解的办法,因此原主人一家不敢再住,只得将宅子。可是来看宅子的所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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