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兹山区占地辽阔,因当地气候和环境所限,山区地表大多是寸草不生裸露在外的石灰岩岩山。可是,尽管地表显得较为荒芜贫瘠,邱兹山区的地下却因经年不断的地下暗河而侵蚀形成了无数千奇百怪的溶洞。
常年躲避在山区地下的案犯借助地利,在山体内部修筑了无数通道和暗堡,使得地下原本就复杂多变的地形地势变得更加让人晕头转向。每当有桐城关的守军进入山区展开抓捕行动时,案犯们就借助有如蛛网一般的通道迅速逃窜,因此,抓捕计划每每总是扑空。
为了获取山区地下暗堡与通道的地图,也曾有大夏将士做好伪装潜伏进山,可案犯组织严密且警戒心强,常年有人悄悄潜伏在山区外的村庄——娜鸣村里完成放哨任务。
娜鸣村的所有住户均是团结一心、荣辱与共、彼此熟识的戎族人,故而就算深谙异族文化与风俗的汉人伪装得再巧,他们一旦进村,仍然还是会因为“陌生人”的身份而暴露在明处,进而被潜藏在暗处的“哨兵”盯上。因此,边关守军曾经进行过的数次潜伏暗查行动,基本上都宣告了失败。
”
第三十二章 献策()
面对红白丸一案多年来无法取得进展的态势,大夏皇帝与太子皆是如鲠在喉。
京中老臣也曾有人想为君分忧,进而进言,问是否可以尝试用火攻或者烟呛?答案是:就算忽略地下河,一片石头山你想怎么烧?地下空间广阔,案犯又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用烟呛?那尝试把邱兹山区用火药炸为平地呢?户部尚书表示,就算再给他两百年时间,他也变不出那么多银子来购置火药。于是,案子就这么无可奈何地搁浅了。
针对红白丸的问题,当今圣上和太子的意见是:最为省时省力的方法其实还是安插探子,毕竟只要能让人混进山,偷偷画下通道和暗堡的地图,想把所有案犯一网打尽完全不成问题。可是究竟怎么安插探子才不会让“哨兵”起疑呢?太子把这个问题交给了陆绍云。
陆绍云在桐城关驻守多年,了解当地的地形地貌和外族的民风民情,回京后又接手外金吾卫,管着京中红白丸的查处。故而,要论起如何解决“安插探子”的问题,最合适的人选非陆绍云莫属。
陆绍云一开始的想法是:想不被娜鸣村的村民当做“陌生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伪装成走商的汉族商人,利用关外来的戎族商队在京城停留的一个半月时间,与商队众人打好交道,之后在他们离京时与他们一同前往关外。这样一来,在他被娜鸣村跑商的那部分村民所接受的情况下,想要瞒过潜藏在暗处的“哨兵”们的眼睛,无疑就会容易许多。
只是,这个办法有两个问题:第一,戎族商队于每年四月抵达京城,在京城停留一个半月后就会离开。只用一个半月的时间,陆绍云不能确保自己一定就能得到他们的信任。第二,伪装成商人就必须走商,这样一来陆绍云就不能长期停留在娜鸣村里对邱兹山区展开探查,同样也就等于不利于他混入敌营偷画地图。
因此,陆绍云的这个最初设想,其实是有很大缺陷的。
可是,当陆绍云在夏霜寒的闺房里窝了一个晚上后,辗转反侧的他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而这个办法完全可以弥补他最初计划里的两大漏洞。于是就这样,三月初七清晨,陆绍云神清气爽地离开双河巷,满面喜色地回了国公府。
面对儿子的逃离和夜不归宿,徐氏担忧过了也反思过了,尽管她并不相信陆绍云所说的“我昨晚找了个客栈住了一宿”的回答,但她决定保持沉默。
一来,陆绍云夜不归宿的事情只有几个下人知道,闹大了反而会触怒陆国公,毕竟下药的方式在陆啸清看来实在太过下作。二来,陆绍云不想碰女人那就先由着他,毕竟针尖何必对麦芒?逼得急了若是伤了母子情分,这样反倒不美。
于是乎,回国公府洗漱换衣、用过早膳的陆绍云,顺顺利利地走出家门,顶着额角尚未消干净的乌青去金吾卫衙门上了值。
一日下来,因着额角的淤青,陆绍云收获了属下们无数的窃窃私语与偷偷窥视,甚至就连当朝太子殿下——欧阳瀚,也拿这件事同他开起了玩笑。
“庭轩啊,你昨晚是遇到哪路高手了,竟然会被人打成这样?”黄昏时分,太子东宫,年二十三的太子欧阳瀚端详着陆绍云额角上的淤青,决定在谈公事之前先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解开。“孤可没听说,最近金吾卫里进了武艺高强的新人啊!”
“这伤不是被人打的。”陆绍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这是末将昨晚喝醉后,一不小心撞成这样的。”
“看起来不像啊。”欧阳瀚说着玩味地挑眉道:“孤可是听说你昨晚夜不归宿,你娘为了找你,派人去把卓非凡、林熙然还有曾可英都挨个问了一遍,结果是,遍寻无果啊!”
“末将只是在客栈里凑合了一晚上。”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孤也就不问了。”欧阳瀚认定自己问不出结果,于是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前一段时间孤让你去想对策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回太子殿下,末将心中隐约有了对策,却不知究竟可行不可行。”
“不管可行不可行,总之先说出来听听。”欧阳瀚不无嘲讽地笑道:“毕竟什么火攻、烟呛、炸为平地的主意孤也已经听过不少了,不介意再多听几个。”
“是。”陆绍云恭敬道:“末将的这个主意,其实与末将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夏霜寒有关。”
“女人?”欧阳瀚诧异地挑挑眉,首先想到了美人计,可转而一想据说夏霜寒在火灾里破了相,和美人搭不上关系,故而沉默着点点头,示意陆绍云继续说下去。
“末将经过反复的思考,认为我方安插的探子之所以屡屡不能成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邱兹山外娜鸣村村民的信任。末将相信,如果我方的探子能像村民一样被全村的人所接受,那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被村子里潜伏着的哨兵盯上了。”
“可是,想从娜鸣村现有的村民中培养出一个探子是不可能的,毕竟尽管九成九的村民都是良民,与红白丸无关,但我方终究无法肯定,己方挑中的意欲培养成探子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剩下的少数例外。所以,我方如果能找到一个在关内长大,身家清白,同时又与娜鸣村的村民交情深厚的人,那他就会是作为探子的最佳人选。”
“末将的未婚妻夏霜寒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父亲是在朝中任职多年的夏翰林。对她,末将的祖父完全就是知根知底。而且,夏霜寒的娘亲作为出生在关外的戎族人,成婚之前常年与父兄在丝绸之路上走商,因而与娜鸣村的戎族商队熟识异常。夏霜寒自幼受其母亲影响,同样也与来自娜鸣村的戎族商队相处融洽。所以如果是她进了村子,就绝对不会被村民们排斥或者怀疑。”
第三十三章 布局()
“依庭轩你的意思,是想让人把夏姑娘培育成探子?”寂静的东宫书房里,琢磨着陆绍云的建议的欧阳瀚,不置可否地微微蹙了蹙眉。
“非也。”陆绍云否定道:“夏霜寒现年十七且从没接受过任何训练,想在短时间内把她培育成一个派得上用场的暗探实在太难。况且,一个到了适婚年龄却迟迟不嫁人,而且还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却迟迟不肯离开娜鸣村的外来姑娘,就算她有戎族血统,末将估计她也难保不被村子里的哨兵怀疑。”
“那你的意思是?”
“末将的意思是。。。。。。”陆绍云一脸正气地把颇有些假公济私意味的计划娓娓道来:“今年年初,元宵节当晚的一场大火几乎让全京城的公卿世家都知道了陆夏两家之间定有婚约之事。末将的祖父属意夏姑娘,想让她嫁进定国公府当孙媳妇,但夏姑娘却坚持戎族人的嫁娶观念,根本不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眼里。所以,末将认为不妨演上一出戏,演一出‘国公府强娶夏家女,夏霜寒不服怒私奔’的戏。”
“哈哈哈,陆庭轩啊陆庭轩,孤是真不知道你在边关待了几年回来竟然生出了这许多歪脑筋。”欧阳瀚抚掌大笑道:“孤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表面上让定国公府操办陆夏两家之间的婚事,暗地里却由你易容成另一个身份与夏霜寒接触,在花轿迎门那日,你们演一出携手私奔的戏。到时候借着她和娜鸣村村民的交情,又有了逃亲这样的理由,你们俩自可以长期在娜鸣村住下来,而且还不会被人怀疑。是也不是?”
“是,太子殿下英明。”
“嗯,你这个想法确实值得一试,只是,有几个问题。”欧阳瀚思忖道:“其一,夏霜寒没有接受过训练,贸然让她参与这样的任务难免会出纰漏。其二,京中谁人不知夏翰林爱女如命,他这个父亲未必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离开京城。其三,女子的名节重如生命,你让夏霜寒逃婚她也许并不在意,可和你扮假夫妻她却未必同意。”
“毕竟按你的说法,她可能真的打算逃婚,但情郎却不是你呢?”欧阳瀚说到这里朝陆绍云玩味地挤挤眼睛,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关于太子殿下提出的第二点和第三点,那都是在第一点成立的情况下才需要予以考虑的。”陆绍云逼迫自己无视掉欧阳瀚的调侃,继续道:“至于太子殿下提出的第一点,末将相信只要把京兆尹衙门的林捕快找来,合伙先演一出戏,自然就能知道夏霜寒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资质和能力完成末将所说的任务了。”
月中十五,这是夏霜寒每个月除刮风下雨或偶有要事外,固定去真趣画的日子。三月十五这日,如往月一般,骑着踏雪、带着夏朝阳的夏霜寒,如同半个月前那般早早造访了西市。
在真趣中,就字画之事与陈俊堂谈好了价钱,夏霜寒收好银票正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西市上转转,可当她起身欲往楼下走时,陈俊堂却在这时带她去见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而这个人,正是忠勤伯府林家的大公子——林熙然。
“林公子?”面对着面前这张前世很是熟悉的脸庞,夏霜寒诧异了。“陈老板说,你想找我作画?”
“是,正是如此。”
前世的夏霜寒曾听陆绍云说过,林熙然作为他的三个发小中和他最为要好的一个,打小便与他一样心不在文而是立志从武。自十三岁那年参军未遂后,勤练武艺、功于骑射的林熙然再接再厉,最终于十六岁那年通过武举走上了报效朝廷的道路。
在江南地区任巡检三年后,在继母为逼其回京娶妻而打通关节将他调回京城的情况下,林熙然为摆脱自己不中意的婚事且不愿在官场上被自己的父亲辖制,最终主动向圣上请缨,进而当上了大夏立朝以来第一个有品有级、准许骑马上街执勤的捕快。
现如今,年方二十的林熙然任职于京兆尹衙门专事刑司,其住处则是一座独门独户,位于城东白米巷的两进小院。
“不知,林公子想找我作什么画?”真趣三层,待陈俊堂向夏霜寒引见完林熙然后退出屋去,夏霜寒便将话题转到了生意上。
“山水。”端详着桌对面面有瑕疵却从容自信的女子,神色平静的林熙然兀自在心中道:看来传言不虚,陈俊堂确实将夏霜寒视为挚交。否则,在明知道赚不到抽成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无偿地给夏霜寒一个谈生意的地方?
“能请林公子说得具体些么?”夏霜寒打量着桌对面的男子,心中不禁想起了前世她与陆绍云之间的某段对话。
“你今日为什么一直盯着熙然看?难道他长得比我还对你的胃口不成?”
“说什么胡话呢,我不过是想着他是你发小,又算得上和你一样同是武将,所以就想比比看你们有什么不同罢了。”
“那你比出来了?”
“比出来啦,光看脸,你比他多些儒雅和沉稳,他比你多股闯劲和韧性。嗯。。。。。。不过,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长得确实挺合我胃口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今晚上又不想好好睡觉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今儿个可是来红了,你不怕血染银头你就尽管试试看!”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听陆绍云说荤话时会面红不褪的自己,后来竟然可以把荤话说得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哎,果然重来一次,自己已经不再是前世十七岁时那个单纯无知的自己了。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了。”林熙然没有注意到夏霜寒的微微走神,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作画的事情上。“不知道夏姑娘接下来的日子哪日有空,我好准备车马,亲自带夏姑娘到那瀑布去作画。”
“车马就不必了,毕竟比起别人家的车马,我更喜欢自己家的。还望林公子将车马费一并算在酬劳里,直接给我就是。至于日子。。。。。。”夏霜寒在脑子里过了过近两日的安排后道:“林公子因当也和京兆尹衙门里的其他衙差一样,是十日一轮休吧?”
“正是如此。”
“那廿五那日如何?”
“那就廿五那日辰时二刻吧,我们在双河巷巷口见可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三十四章 入局()
几日时光一眨眼间就晃了过去,三月廿五辰时二刻,京城城东双河巷巷口,青衣翠带的青年男子在鸟儿啁啾中策马而来。
“夏姑娘,我们可以出发了么?”骑在黑色骏马身上的林熙然率先向夏霜寒打了招呼。
“可以了。待会步行进山,装着画材和画具的布包就麻烦林公子了。”
“不麻烦,”闻言看了看被夏霜寒挂在鞍侧的布包,林熙然点头道:“十日前我们不是就已经说好了么,进山之后,所有行李一概由我来拿。”
“那就请林公子朝前带路,尽快出发吧。”
京城西面三十里外的小桃花村,那是夏霜寒与林熙然此行的目的地。
据林熙然所说,小桃花村村外的苍茫山里有一道很壮丽的瀑布。儿时,在林熙然的娘亲去世之前,他的娘亲曾经带他到山里去看过那瀑布很多次。现如今,碍于他的娘亲已经去世多年且忌日就在四月份,因此,林熙然想邀请夏霜寒去那瀑布处作画,好让他能在扫墓那日,将自己娘亲最喜爱的景色烧给她。
二人到达小桃花村村外的苍茫山时,时辰刚过午时,日头正盛。按照十日前在真趣里商量过的安排,率先下马的林熙然领着夏霜寒,进了山脚下守林人的小木屋。
多年前,在林熙然小的时候,苍茫山的山路并不陡峭也不崎岖,马车完全可以通行无阻。奈何七年前那个连日暴雨的夏日,苍茫山一带发生了地动,致使山体多处出现塌方和滑坡,之后该座山便完全变了样子,连骑马进山都不大可行了。
故而,在讨论作画地点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夏霜寒,预备徒步走上一个时辰,跟随林熙然到那就连地动都没能毁坏的瀑布处去看一看。只是,在午时日头正烈的时候空腹徒步进山,无疑是不明智的,于是林熙然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在山下守林人的小木屋里吃过午饭,之后再进山。
“哟,这不是林公子么?今个又要去那瀑布啊?”山脚下,守林人的小木屋里,开门迎出来的四十岁左右的守林人大叔制止住篱笆院里狂吠着的家犬,对林熙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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