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真是好意思,当年做出那么不要脸面、不讲情义的事情,今日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而且,我明明都不在自己家,他们却把这些破事闹到别人家门前来,他们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并不认为好友的暂住是给自己招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的夏霜寒,有着理所应当就是应该照顾好孕妇的观念。于是乎,不等芭丽雅为林家女眷的来访向她致歉,夏霜寒便直接站起身来,按着好友的肩膀,让她重新在凳子上落了座。
“你就安心坐着吧,毕竟孕妇动怒对孩子总是不好的。至于门外的那点小事,就让我出面帮你把它料理了吧!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也算是闹到我家门前来了,我身为主人,总是应该出去看看的。”
话落,留下自己算到一半的账册,和拨了一半的算盘的夏霜寒,就这么迈开步子来到了大门外。
忠勤伯府的女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夏霜寒都不曾与她们有过任何来往,故而当她迈过门槛来到大门外时,面对着面前一老、一中、一少三个女子,夏霜寒只是依靠自己的大概耳闻,对她们三人的身份进行了一番猜想和推测。
满头银丝,光是站在马车下什么也不做就显得很是颤颤巍巍的老妇人,是三人中最先开口的一个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夏霜寒的她,很快就用一句话,证明了夏霜寒对她的身份做出的猜测。
“孩子,你就是熙然的媳妇,那位名叫芭丽雅的姑娘吧!我是你的祖母啊!”
自打几年前与林熙然彻底断绝关系后,就再也没有同他有过任何来往的林老夫人,若不是因为自己现如今的二孙子出了事,那她就是直到去世,也是不可能前来同芭丽雅见面的。
因此,今日不过是第一次前来见自己想要寻找的对象的林老夫人,会在打照面的这时候认错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加之,戎族人高鼻深目、棕发异瞳的外貌特征,看在对他们的相貌并不适应的汉人眼里,基本上就是完全分辨不出不同个体之间的差异来的。因此,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这方人的来访,定然会直接将芭丽雅引出门来的三位女眷,便全都将夏霜寒给误认成了芭丽雅。
“林老夫人,请您不要随便乱攀亲戚可以吗?熙然在当年自请除族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您的孙子了,所以不知道,您是哪来的自信,在这里随意自称祖母的。要知道,我的祖母她早就逝世多年了,所以依照您现在的说辞,莫非您这是借尸还魂回来找我的不成?”
并不想和面前这些人多费唇舌地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想尽快让事情速战速决的夏霜寒,说话间转向林老夫人身后的两位女子道:“想来,这两位便是林二公子的母亲和林二公子的妻子了吧?”
“好一个刁民、莽妇。”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低声下气地前来恳求芭丽雅,而是准备仗着自己伯夫人的虚架子,前来尝试着压服身为异族人,且并无任何诰命在身的芭丽雅的林夫人,闻听夏霜寒所言,当即便气怒交加地瞪圆了眼睛。
“真不愧是来自尚未开化的关外的胡人,如此没有教养、不识礼数,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没有教养?我不识礼数?”
抬眼看向对面那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勾起嘴角嘲讽一笑的夏霜寒冰冷道:“未婚先孕,在自己表嫂的病榻前和自己的表哥颠鸾倒凤,真真连青楼里最下等旳娼妓都不如。罔顾人伦,完全没有丝毫的礼仪廉耻,难道说这就是教养和礼数吗?倘若夫人您口中的教养和礼数就是这些东西的话,那么没有它们,真真是一大幸事。”
“你!”
自己往年的那点破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忽然被人揭破,当即便遭受到围观者的白眼鄙视与戳着她脊梁骨的议论纷纷的林夫人,张嘴便欲开口进行还击。只不过,在她尚未来得及说话之前,忽然间回转过身来的林老夫人,却忽然将拄在手中的拐杖,竭尽全力地朝着她扔了过来。
“你这个蠢妇,滚!立马给我滚回到马车里去!”
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稳住了摇晃的身体,气得两腮上耷拉下来的、松弛的皮肉都在颤抖的林老夫人,直喘粗气地指着自己的儿媳道:“你这蠢才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现下又是什么处境,想要求人救你的儿子,就给我拿出求人的态度来,少在这里随便摆架子!”
“想要求人办事,还插着腰杆、鼻孔朝天地睥睨别人,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别人都会跪着求着地前来巴结你吗?!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让你这么个蠢货进了我们忠勤伯府的大门,玷污了我们林家的门楣!”
“哟嚯,看来这位林老夫人还是个明白人,只可惜,明白得太晚啦!”
闻听林老夫人把她想骂的和不想骂的全都尽数骂了个遍,如此在心中感叹一声的夏霜寒,很快就将视线从敢怒不敢言、面上既带有气愤,同时又带有畏惧的神色的林夫人身上移开来,斩钉截铁地代表芭丽雅表明了态度。
“我很清楚你们今日找上门来是为的什么,无非就是希望借助枕头风,让熙然改变主意,好使他在林二公子的事情上搭把手,从而将其从牢狱里面捞出来。只不过很可惜,你们打错算盘了。”
“从个人情感角度来说,熙然和忠勤伯府早就已经恩断义绝,林二公子也打小就不是熙然的弟弟,而是一个时时刻刻恨不得害死他的仇人。所以,于私,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同时也根本不愿意掺和这件事。”
“从道义天理角度来说,林二公子现如今之所以会被下狱,完全就是因为他印证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现下刑部搜罗的证据铁证如山,罪责确凿的他注定将罪有应得、难逃一死,莫说你们只是求到这里来,就是求到当今圣上那里去,都没用!”
“所以,于公,就算是为了大义灭亲、惩恶扬善,我们也不会搀和这件事。更何况,身在京兆尹衙门任职的熙然,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插手这件由金吾卫和刑部共同管理的案子。”
话说至此微微顿了顿,梭巡一圈在场三位女眷的夏霜寒,总结陈词道:“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了,这件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所以,言尽于此,还望你们速速离去,切莫再做无谓的纠缠。”
“芭丽雅姑娘,求您行行好吧!”方才一直保持着沉默,眼见确切表明立场的夏霜寒马上就要转身离去,这才哭求出声的林少夫人,当即便撒开步子几步跑过来,随即跪到夏霜寒的脚边,抱住了她的大腿不撒手。
“芭丽雅姑娘,听说你也怀孕了,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所以,求您看在同样为人母亲的份上帮帮我吧!我的孩子,现如今还不到半岁,根本连话也不会说、连路都不会走,您忍心让这样一个孩子就此失去父亲吗?”
“得,你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担不起!”
弯下腰去伸出双手将自己的大腿彻底解救出来,并没有被梨花带雨的林少夫人所采用的哀兵战术所打动的夏霜寒,毫不妥协地强调道:“要杀你丈夫的人不是我,而是律法。他自己触犯了律法,违法乱纪、谋财害命,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说你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那当初你的丈夫害别的孩子就此成为孤儿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要将心比心呢?”
“不希望他死的话,当初他作恶多端,拿着大把大把沾满了人血的银子回家供你们享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知道阻止?现在恶都已经做下了,在无力回天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亡羊补牢,这未免也太晚了吧?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清白的,死不了;有罪的,逃不掉!”
“芭丽雅姑娘,照你的说辞,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见死不救了?”被夏霜寒掰开双手,随后就因为失去了平衡而跌坐在地的林少夫人,通红着一双眼睛,仰头向夏霜寒做着最后的确认。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是老天爷要收他的命,与我无关。”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同情,就此转过身去的夏霜寒,就这么在林老夫人和林夫人得以再说什么之前,迈步跨回到自家宅院里,随即“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迷香()
夏霜寒用自己态度冷硬而且坚决的行为,让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前来恳求芭丽雅的忠勤伯府的三位女眷,无奈而又怅然地离去了。但是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么?明显不是的。
在接下来的两日时间里,除了忠勤伯府的女眷,又再次找上门来以外,那位直接导致芭丽雅离家出走的钱嬷嬷,也同样找上了门来。
作为这整件事情的旁观者,夏霜寒很清楚地明白,钱嬷嬷之所以不愿意接受芭丽雅提出的,将她送到外面去安享晚年的提议,除开感情上的要素以外,其实更重要的,还是那些非感情因素。
作为林熙然去世的母亲最为得力的左右手,作为林熙然最为礼遇的下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现如今这样的地位和生活的钱嬷嬷,其实最为离不开的,是她掌握在手中的,可以发号施令支使林家的所有下人,甚至可以和芭丽雅一较高下的权利,以及京城里繁华富饶的物质生活。
只要一直留在林熙然的身边,无论是在外帮林熙然打理铺面、田庄的掌柜、庄头,还是在内宅里为林熙然料理生活起居之事的下人,都定然会给钱嬷嬷几分面子与敬重。并且,哪怕仅仅只是留在京城里当个下人,她能见到的、吃到的、穿到的,体会到的,也远比住在城郊的庄子上多得多也好得多。
而一旦她接受芭丽雅的提议,让两个丫头侍候着她去乡下养老,钱嬷嬷就不再是主人跟前最有头有脸的仆人,同时更只能去过乡下那样单调乏味,连逛街、看戏都不可能的生活。因此,钱嬷嬷哭死哭活,说自己离不开熙然少爷,一定要呆在林熙然的身边,夏霜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虽然从来不曾将下人不当做人看,可也不会天真到认为下人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的夏霜寒,却并不会因为钱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就对她生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钱嬷嬷,昨日你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芭丽雅说了,她不需要你改正最近几个月的过错,也不愿意你再继续打着伺候她的旗号留在她的身边,她只是想眼不见为净,不想再看见你而已。”
在忠勤伯府的女眷离去后的第二日,面对着再一次找上门来的钱嬷嬷,夏霜寒的脸上尽是不奈与厌烦之色。
“钱嬷嬷,做下人的本分是什么,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现如今芭丽雅能够看在你当年有功的情况下,为你安排好晚年生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若是还想再继续纠缠不休,玩什么强买强卖,硬要留下来的把戏,除了虚耗掉主仆情分,从而导致自己过得更惨以外,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要知道,当家主母想要打杀掉或者发卖掉不听话的下人,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难道说,你当真要把自己作到那个份上,才能反应过来,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的道理吗?我最后劝你一句,知足者常乐,见好就收吧,若是你继续人心不足蛇吞象,除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外,只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面对着阴冷地眯缝起眼睛,唇角挂着凉薄笑容的夏霜寒,早就听闻她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的钱嬷嬷,终于在恍然大悟间领会了自己的立场——如果现在就按照芭丽雅的要求出城去,林熙然还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她多加照拂,而如果她硬赖着不走,想来最终也只会闹得主仆离心,随后被强行丢到郊外的庄子上去罢了。
“忠义乡君您说的话,老奴听明白了。”可以从夏霜寒的身上感受到明显外溢的戾气的钱嬷嬷,总算是领悟到了“面对着强大的敌人,唯有及时止损才是上策”的道理,于是乎,开窍了的她着急忙慌、诚惶诚恐道:“明日,老奴明日就乖乖地搬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再也不来打搅少夫人的安宁。”
“嗯,这才对嘛!”淡笑着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拍了拍钱嬷嬷的肩膀的夏霜寒,就这么代替自己的友人,出面将导致其离家出走的根本问题给解决了。只是,钱嬷嬷虽然走了,夏霜寒却并没有在她出城养老的次日,就将芭丽雅送回到她和林熙然的小家里去。
“你说什么?你说接下来的几日,你要到京郊去画荷花图,好几日不回来,而芭丽雅身为一个孕妇,也要和你一起去?”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日终于得以回到家中好好休息一番的陆绍云,在闻听妻子告知他的,她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后,微微有些不赞同道:“芭丽雅现在怀着孕,你就这么带着她出城去,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我们戎族姑娘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身体底子孱弱的汉人姑娘可不一样。你想让芭丽雅像个汉人似的一直窝在宅院里安静地养胎?开玩笑,不需要三个月,一个月就能把她逼疯。”
白日里接到真趣阁捎来的订单,故而需要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按照买家的要求,前往京郊绘制多幅荷花图的夏霜寒道:“我作画的地点距离熙然在京郊的某个庄子非常近,因此,最近两个月一直呆在京城里,完全没能出去逛逛的芭丽雅,一听说那庄子附近景色怡人,立即就拿定了和我一起去那里住上几日的主意。”
“所以呢,你去画画顺带借宿,芭丽雅去游玩顺带小住,这件事熙然同意了么?”
“同意了啊!熙然知道芭丽雅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不能长时间闷在家里的人,而他最近又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带芭丽雅外出游玩,所以,作为对芭丽雅的补偿,他当即就很干脆地答应了我们提出的到京郊的庄子上小住的要求。”
“熙然答应了,可是在做决定之前,你怎么不问问我答应不答应呢?我的下一个休沐日,原本已经打算好,要和你一起出游的。”话说至此面带失望之色地扁扁嘴,被打乱了安排的陆绍云,半真半假地不高兴道:“你这才从京兆尹衙门里回来几日,怎么又要把我抛下,让我独守空房啊!”
“哎哟,原来我的庭轩因为被娘子冷落,所以伤心难过了啊!”
每次面对着陆绍云略带撒娇的表现,就只感觉恨不得好好疼爱他一番的夏霜寒,闻听丈夫此言,当即便倾身向前,将盘腿坐在她对面的陆绍云给扑倒在了床榻上。“夫君,既然你这么离不开娘子我,那么就让我先来补偿补偿你吧!”
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吻过丈夫的眉眼与嘴角,顺带着用双手在陆绍云身上四处点火的夏霜寒,却不知道她和芭丽雅即将展开的短途旅行,实则并不像她们想的那样一帆风顺、悠闲畅快。
在徐瑾涵尚未被缉拿的情况下,决定同芭丽雅一起前往京郊的夏霜寒,是充分考虑过她们俩的安全性的。
在夏霜寒看来,目前已经暂时摆脱了困境,并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的徐瑾涵,即使明知道陆绍云和苏逸兴还在盯着他,也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绑架、暗杀之类的恶性行为来。毕竟,这样做完全没必要,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
而且,在目前与夏霜寒有着恩怨的谭氏与孟氏自顾不暇,根本不具备算计她的能力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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