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去杀掉她呢?更何况,你们不觉得如果把今日的这件事看成是自杀嫁祸,一切都会显得更加有理可循吗?”
“徐氏很清楚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用她这条本来就活不了多久的命,来把我给搭进去,这样做不是非常合算吗?而且,自始至终她就不赞同我和庭轩的婚事,因此,在临死之前用这样的一件事来拆散我和庭轩,不正是她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搏吗?”
话说到这里,走到那张溅落有血迹的木床边将陆啸清借给自己的小刀从床板中拔出来的夏霜寒,在让刀回鞘之后,走出牢房来到了跪地不起的桂嬷嬷面前。
在方才作伪证的过程中一直信心满满,笃定徐氏布下的局这次一定可以让夏霜寒付出代价的桂嬷嬷,完全没想到仅仅只不过几柱香的功夫,夏霜寒就有条不紊地将这件案子中如此多的矛盾和漏洞都找了出来。
内心慌乱无比,不断运转着大脑,说什么也不能允许自己的主子就这么白白死去的桂嬷嬷,在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且担心如果自己再继续像刚才那样说假话,会被夏霜寒找出更多的漏洞的情况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在夏霜寒出言要求她填补证词里的漏洞的时候,陆啸清就已经出手,解开了她的哑穴。
“桂嬷嬷,现如今,你的心里一定很焦急、很慌乱、很无措吧?也是,追随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忽然之间就死了,而主子用自己的生命设下的圈套,却眼看着就要功败垂成,你会感到痛心疾首,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我劝你一句,放弃吧!”
“想要栽赃嫁祸,捏造根本不存在的事实,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想要帮徐氏达成她的遗愿,那你还不如直接握着刀冲过来杀我比较有效。毕竟,没有了徐氏,你自己也不想活了不是吗?所以与其费尽力气在这个地方编造虚假的证词,还不如站起来,用武力和我玩一招同归于尽。”
心中慌乱一片,早就因为夏霜寒方才条理清晰、环环相扣的自辩而六神无主,完全失了主意的桂嬷嬷,在闻听夏霜寒此时故意出言做出的蛊惑与误导后,当真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夏霜寒握在手中的那柄小刀上。
被夏霜寒握着刀鞘拿在手中的小刀,其朝外的刀柄,被她故意调整到了最方便桂嬷嬷拔刀的方向。而敏锐地从桂嬷嬷转到小刀上的视线中,看出了她所期待的杀意的夏霜寒,则在咽下了那些她原本准备好的二轮蛊惑说辞的同时,等来了她盼望着的发展。
“夏霜寒!我要代替夫人杀了你!”面上尽是狰狞的狠戾之色,抬手从夏霜寒手中拔出小刀来的桂嬷嬷,一边挥舞着小刀将其刺向夏霜寒,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既然夫人布下的局不能铲除掉你这个祸害,那么就让我这个为人奴婢的,帮助夫人完成她临终时的遗愿。”
闪着银光的小刀被早有准备的夏霜寒闪了过去,知道唯有在大家都倾向于相信她,进而迫使桂嬷嬷心神大乱的现下,才有可能引诱她说出真话的夏霜寒,果然即刻便如同料想一般如愿以偿。
“姚大人!”
闪身避开桂嬷嬷没有章法也没有多大威胁的攻击,一个腾挪间便将其完全制服的夏霜寒,一边扭着桂嬷嬷的胳膊,迫使她在吃痛的过程中握不住手中的小刀,一边抬眼看向京兆尹道:“大人,方才桂嬷嬷到底说了些什么,相信您已经听得很清楚了。那么,请问有了她的这句关键性证词,我是不是就可以完全地摆脱嫌疑,得还清白了呢?”
“夏霜寒!”话已出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一时冲动的情况下说了些什么的桂嬷嬷,当即便歇斯底里地哭嚎起来:“夏霜寒,你这个骗子!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夫人!是老奴我没用,是我破坏了您辛辛苦苦设下的局,让您的一片良苦用心尽数付之东流。我该死!我该死啊!”
事情发展到这里,夏霜寒到底有没有在牢房里行凶杀人,就已经真相大白了。但是只要事情水落石出,夏霜寒今日碰上的这桩麻烦,就真的已经解决了吗?很明显,并不是这样的。
“在我娘动刀刺向自己之前,你就已经猜到了她所有的意图,对吗?”
徐氏的尸首被徐老太爷命人带走,牢房内的血迹被清理干净,夏霜寒所需要的各种生活物件也都尽数补充完毕的牢房里,即使并不赞同自己母亲的很多所作所为,但从本质上却不希望她就这么忽然死亡的陆绍云,面带悲伤与沉痛。
“霜寒,既然你早就知道她要对自己动刀,那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呢?想要阻止她自杀身亡死在这里,这对你来说其实并不难不是吗?”
“怎么?难道说,你把你母亲的死完全归咎到我头上,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清理干净同时收拾齐整的牢房里,和丈夫两个人单独面对面的夏霜寒,微微挑起眉来回视着陆绍云道:“在她拿起匕首对自己动刀之前,我确确实实是劝说过她的。”
“我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过她,就算她死了,她的目的也不可能实现。可是很明显她不愿意听我的,而是依旧固执地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你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我需要为她的死亡承担责任吗?”
“所以呢?在你轻描淡写的劝说没有取得效果之后,你就这么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看着她一点点走向死亡吗?”
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妻子,确确实实没有在她的身上找到一星半点血迹的陆绍云,面带悲戚之色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了你的面前,可是无论是上前阻拦或是上前救助,你都没有做不是吗?”
“陆庭轩,那是你的母亲,她去世了你会感到难过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请你弄清楚,徐氏非但不是我的母亲,还是一个前世今生加起来三番五次想要加害我,或者真的伤害了我的人。”在徐氏死亡这件事上并不认为自己有责任的夏霜寒,坚决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立场。
“前世我为什么没有办法成为母亲,相信这一点你没忘吧?那么在今生她又一次想要陷害我的情况下,试问我为什么要救她?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自己的爱恨情仇,我不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可以宽容大度、慈悲为怀地原谅我的仇人。”
“陆庭轩,前世倘若不是因为你,我相信我不会选择远走他乡,而会选择直接拿着一把刀,去和徐氏同归于尽。所以今生,你难道不认为,自始至终仅仅只是一个受害者,从来就没有生出过向她复仇的念头的我,没有趁机在她的身上补上几刀,而仅仅只是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自取灭亡,已经够宽容的了吗?”
“霜寒!可是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啊!”
目露悲伤与痛悔,曾经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过个几年自己的母亲能够想开与妥协,进而接受夏霜寒的陆绍云,通红着眼眶、闪烁着泪光道:“霜寒,我自问今生,从来不曾亏待过你。但凡是你想要的,哪怕是入赘,我也已经全力为你达成了。那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在我为你付出的份上,救下我母亲一条命呢?”
“陆庭轩,我觉得夫妻两个人,如果把日子过到了互相计较着谁对谁付出得更多的这个份上,那么这样的婚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自始至终维持着冷静,甚至理智到了残酷的份上的夏霜寒道:“你觉得你我之间的这笔帐,真的算得清吗?前世我是怎么失去生育能力的,我是怎么被裴娉婷雇来的暴徒杀害的;今生我是怎么被逼无奈嫁给苏逸兴的,现在又是怎么在你母亲的栽赃陷害下,差点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的,这些事情难道都要我一一摊开来和你算一遍吗?”
“是,我承认为了我们的这段婚姻能够长长久久和和美美,你确实为它付出了很多,可是我呢,难道我就什么也没有为它付出过吗?现在,是你的母亲想来加害我,是她巴不得把我拖下水,把我送上断头台,面对着这样一个人,你居然因为我的漠视和自保,而前来指责我,你难道不认为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夜谈()
“我过分?”仅仅只有两人相对而立的监牢里,面对着夏霜寒据理力争坚决不肯退让的反驳,陆绍云一时间只感觉自己呐呐不能言。
“庭轩,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难道你认为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今日的这个地步,是因为我度量小、不能容人、太爱斤斤计较,所以才导致的吗?”在理智上虽然可以接受丈夫现如今的反应,可是在感情上还是对他的表现感到有些失望与委屈的夏霜寒道。
“如果你的母亲,是像你的祖父、你的父亲,或者你大哥那样的人,那么我相信我们婆媳之间的关系定然不会差。可是打从一开始,她就对我怀抱着不可消弭的敌意。面对着一个笑里藏刀恨不得即刻便害死你的人,你却要我毫无芥蒂地接纳她,你不觉得这样真的太强人所难了吗?”
围绕着徐氏的自杀所展开的这场对话,最终以夏霜寒的一句“我想我们最近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比较好”作为了结尾。
与此同时,城西襄阳王府内,乔装改扮留在了京城里的苏逸兴,正在按照昨晚从陆绍云那里接过来的那本毒术小册子,埋头依照文雪莹写下的配方,制作着假死药的解药。
为了达到误导徐瑾涵,使其掉以轻心、露出马脚的目的,自打昨日走出京兆尹衙门回到襄阳王府后,苏逸兴就为找人假扮成他,代替他出京去追赶南下返乡的文雪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故而,五月廿三这一日,戴上人皮面具假扮成别人的苏逸兴,就这么一个人放心地留在了自己书房的地下室里,研磨、切煮着各种花草、甲虫和小矿石,以便在今夜完成解药的配制后,前去京兆尹衙门将诈死的丁公子唤醒。
苏逸兴的书房在最近十年来,除了享有特权的夏霜寒,和胆大包天的周瑶光以外,其他任何人没有一个会在不经得他的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闯入。
故而,当将所有原材料全都放进小锅里面熬煮,进而得以走出地下室到地面上来活动活动的苏逸兴,出乎意料地在自己的书房中见到外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绝对别有居心”的他,便当即施展开招式,将书房中那背对着他的女子,给制服了。
“哎呀,好痛,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啊!”窗扉紧闭,氤氲着书香的书房里,忽然间被苏逸兴扭住了胳膊、痛呼不已的陆茹惠,原本真的是打算微微在这里逗留片刻,随后便赶紧离开的。
昨日里,从自己的哥哥和祖父那里得知“夏霜寒被收监,苏逸兴即将出京为她去寻找文雪莹”的这个消息的陆茹惠,考虑到自己同襄阳王妃谢氏约好了的,今日下午,自己将过府同她一聚的约定,进而在今日上午,乘坐马车出京,前去城外的观音庙,为苏逸兴求了一道护身符。
等到自己于今日下午带着护身符登门襄阳王府时,苏逸兴很可能已经和李青岚出发离京了,这一点,陆茹惠是知道的。苏逸兴同夏霜寒一样,并不相信神佛,因此极有可能根本不把护身符这种东西放在眼里的这件事,陆茹惠也是知道的。
只是,一旦考虑到,陷害夏霜寒的人有着那样的能力与头脑,实在不放心自己的意中人就此踏上离京的旅途的陆茹惠,却还是为求心安地,去为苏逸兴求了一道符。
拿着自己用一颗无比虔诚的心求来的护身符来到襄阳王府,发现自己的意中人果然如自己料想的一般早已离去的陆茹惠,就这么趁着谢氏劝说她久坐不宜,到院子里走一走比较好的这个机会,悄悄地、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苏逸兴的书房里。
“我很清楚,就算我有机会当面把它交给你,你也很可能并不会收下它,所以,就让我把这个护身符连同我对你的担忧和牵挂,一起放在这间书房里吧!”
如此在心中喃喃自言自语,手中握着护身符的陆茹惠,就这么在于书房里四处打量,寻找妥善的放置地点的时候,被从地下室里走上来的苏逸兴,当成歹人给狠狠地扭住了胳膊。
“是你?”扭着手中纤细、脆弱的胳膊,一开始只以为自己这是抓到了又一个“周瑶光”的苏逸兴,在辨识出,来人原来是陆茹惠的一瞬间,微微愣了愣,随后便疾言厉色道:“世子的书房不经许可不可乱闯,难道你不知道吗?”
“很抱歉,我真的并没有怀揣着什么歹意。”捏紧夹在指间的护身符,费劲地扭着脖子同苏逸兴说话的陆茹惠急忙解释道:“苏世子的书房,闲杂人等一概不准随便进入,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很想把我为他求来的护身符放在这里,所以。。。。。。”
“护身符?”垂下眼来朝陆茹惠指尖一瞥,随即抽走那护身符的苏逸兴,在翻转着打量它片刻后,又抬手拨开了陆茹惠额前的刘海。
尽管自身并不相信神佛,可是碍于谢氏常年的耳濡目染,因而对这些东西还算有一些了解的苏逸兴,是知道手中这个护身符的分量的。
观音庙中号称庇护能力最大的这种护身符,除非求符之人亲自诚心诚意地在佛像前磕上三百个响头,否则不可得。而现如今陆茹惠额头上,这隐藏在她刘海下的乌青的伤痕,便是她现在所言非虚的最好证明。
“你——”在被夺走了护身符的一瞬间已经生了不满,随即又被掀起了刘海的陆茹惠,当即便因为觉得备受冒犯,而抬眼瞪向了钳制住自己的人。随即,在陡然间只感觉脑中灵光一闪,随后又仔细打量面前之人片刻后,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和自己的意中人见面的她,微微有些傻了眼。“苏。。。。。。世子?”
“。。。。。。”以目前的这个扮相成功地瞒过了包括谢氏在内的王府众人的苏逸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及夏霜寒以外的人给认出来。于是,诧异不已的他为了弄清楚自己的易容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而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向陆茹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世子你的易容,在我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得还自由以及护身符的陆茹惠,面对着苏逸兴提出的疑问,如实回答道:“至于我为什么能够认出你来,应该和你认为王爷以及我五嫂能够认出你来的原因一样吧!当然,你在易容之后仍然留在了京城里的这件事,我会把它烂在心里,绝对不和任何人说,以免给你添麻烦的。”
“。。。。。。”面对着陆茹惠这样的回答,完全没想到自己之所以会被认出来并不是因为易容出现了破绽的苏逸兴,禁不住想起了夏霜寒曾经对他说过的,“陆茹惠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本身”的这么个说法。
试问,倘若陆茹惠看中的其实是他的权利、地位和财势,她有可能会在谢氏都无法辨认出他的情况下认出他来么?很明显的不可能。因此,面对着陆茹惠对他的这份真挚的感情,苏逸兴哪怕并不愿意接受,也绝没有对她不依不饶,或者将它弃如敝屣的道理。
“这个护身符,如果你只是想把它留下来让自己安心的话,那么便随便你吧。只一点,我在易容之后留在了京城里的这件事,无论面对着谁,你也坚决不可以说出去,明白吗?”
“啊。。。。。。嗯。。。。。。”原本以为,自己这下子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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