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初在官庄村里的状态相比,现如今的你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头,都要比那时候差了一大截啊!”
襄阳王府轩敞的待客花厅里,打量着因为被人下药的关系而在最近几日里表现出害喜的反应,进而感觉身体远不如以前爽利的夏霜寒,只认为她的憔悴在一定程度上有着苏逸兴的一部分功劳的文雪莹,真心实意道:“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我比较习惯的,还是那个在官庄村里中气十足地呵斥我的你。”
“。。。。。。谢谢你了,只不过我究竟能不能尽快完全恢复精气神,还要看你的解药调配得怎么样。”面带微笑的夏霜寒说话间从文雪莹手中接过溶有解药的白水,在仰头饮尽之后,又拿过了装着给知春以及铃铛的解药的两个小瓷瓶。“服药之后三到五日生效对吧?”
“对。”点头应是的文雪莹说话间偏头看看苏逸兴,又转回头来看看夏霜寒,可以明显感觉出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融洽,继而推断出夏霜寒目前的生活并不舒心的她,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果然,在解药里面做手脚,促使夏霜寒在和苏逸兴无尽的争吵中尽快和离,从而有机会嫁给陆绍云,这才是我真正该做的事情。
小半轮下峨眉月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宵禁时分的襄阳王府里,辗转反侧按捺不住一颗想去看看夏霜寒的心的苏逸兴,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还没有入睡。
回想白日里夏霜寒在服下解药后所表现出来的冷漠和淡然,一瞬间只感觉自己在她那里,连原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友人之间的关心都失去了的苏逸兴,心头涌起了浓重的后悔与伤怀。“仅仅因为一次争吵就要毁掉我为之努力了大半年的成果吗?我不甘心,更加不能接收!”
思索到这里,一时间只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才满起来的臂弯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空空如也的他,很快就坐起身来穿衣、穿鞋下了地。随后,身披浓重夜色的他,便在悄无声息间翻过听涛院的院墙,又挑开正屋的门闩,来到了夏霜寒置身的正房内室里。
雪白的纱帐中,迫于“孕期”的不适而睡得远比往日更沉的夏霜寒,正侧卧着蜷成一团,好梦正酣。而撩起纱帐挂回到床柱上的帐勾上的苏逸兴,则小心翼翼地在床榻上坐下来,并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摩挲着夏霜寒暖呼呼、软绵绵的脸蛋。
沉浸在睡梦中画面清晰逼真的梦境里的夏霜寒,并没有意识到苏逸兴的到来。在现实中微微勾起唇角淡笑着的她,正在为发生在睡梦中的事情,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欣喜与幸福。
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小院里,搁置在葡萄架下的舒适躺椅上,妊娠七个月的夏霜寒,正满脸带笑地同轻轻趴在她肚皮上听胎动的陆绍云说着话:“你听了那么半天,听出来什么没有啊?”
“虽然没听出什么特别的,但这一定是个健康而又有活力的孩子,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在谛听的过程中,被隔着一层肚皮的孩子踢了几脚的陆绍云,直起身来眉开眼笑道:“不论这孩子是男是女,都定然和你一样,是个从小就调皮捣蛋的主。”
“胡说八道,我小时候那叫声张正义,怎么能叫做调皮捣蛋呢?你没看见当初我帮子润打架的时候,他是多么感激我及时到场解救了他。”没好气地瞪了陆绍云一眼,一点也不认为儿时的自己有错的夏霜寒嗔道:“和个女娃子打架打不赢,被打败了还跑回家去哭爹喊娘地找长辈告状,这种男人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
“是是是,都是你对都是你对,女娃子泼辣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有自卫能力防止自己被别人欺负总是好的。”说话间牵起夏霜寒的柔荑,脸上带着莫可奈何却有甘之如饴的微笑的陆绍云道:“只是我希望头一胎还是生个男孩比较好,毕竟有个哥哥照顾着,妹妹才能过得更恣意不是吗?”
“这头一胎还没生出来呢,你就惦记上第二胎了?你为我着想一下好不好啊?”说话间抬起手来捏着陆绍云的脸颊的夏霜寒道:“生孩子可是一件非常伤母亲身体的事情,想再要一个孩子呀?过个两三年再说!”
凝视着面前这张卸下了白日里的倔强与执拗并且带着甜美笑容的的脸庞,一瞬间对夏霜寒的好梦感到异常好奇的苏逸兴,微微弯下身来凑上耳朵去仔细听了听睡梦中的她所发出的呢喃。只可惜不听还好,这一听,苏逸兴当即便气炸了肺。
“好你个夏霜寒,睡梦中都还不忘和陆绍云过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日子,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在夏霜寒还顶着世子妃的头衔的日子里,即使明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没有资格与立场对名义上的妻子提出指责与批判,可是苏逸兴却依旧不愿意看到夏霜寒和陆绍云眉目传情、鹣鲽情深的样子。哪怕,这是发生在梦境中的事情,也不行!
“夏霜寒,不许再睡了!你给我起来!快点给我起来!”
“嗯?”沉浸在和和美美的睡梦中,但却不得不在苏逸兴粗暴地摇晃下苏醒过来的夏霜寒,在睁开眼看着面前景象的一瞬间,颇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苏逸兴怎么是你?庭轩呢?他到哪去了?还有,你做什么那么大力地摇晃我,万一伤到了孩子,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眼看着苏醒过来的夏霜寒,在坐起身来的第一时间,就一边向他询问陆绍云的下落,一边着急忙慌地抬起双手护住小腹,苏逸兴一瞬间只感觉额角青筋暴起,随后便伸出手去攥住夏霜寒的肩膀,再一次大力摇晃着她的身子道:“夏霜寒,你给我清醒一点!这里是襄阳王府不是定国公府,没有你想找的陆绍云!”
“。。。。。。”在粗暴的摇晃中分清了梦境与现实,但同时也被弄得个头晕眼花的夏霜寒,一时间只感觉同样的怒火高炽。于是乎,抬手挥开苏逸兴的胳膊的她,及时稳住身子,随即抬眼看着对面模糊的人影,没好气地呛声道:“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来打扰我,苏逸兴你没毛病吧?”
“我不该来打扰你?”冷笑出声的苏逸兴反击道:“我若是再不来把你叫醒,你就当真要在梦境中和陆绍云双宿双栖、恩爱白头了。”
“苏逸兴,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做什么样的梦是我能够控制的吗?”深感疲惫而又无奈的夏霜寒,长长叹出一口气后道:“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梦境中发生的那些事情,而跟我在这里大呼小叫。毕竟等到你我的三年之约到期,离开你的我,迟早都会过上梦境里那样的生活不是吗?”
“夏霜寒!你!”被夏霜寒的一句话堵了个哑口无言,一瞬间没能找到有力的反驳的苏逸兴,即刻便被抓住这个机会的夏霜寒一把捂住了嘴。
“你不把全府的人都吵起来你就不满意是不是?你不想睡觉还有别人想睡觉,所以就算你想闹,可不可以换个时间再来闹?”
控制不住地抬手掩住一个即将出口的呵欠,只觉得浑身上下疲惫不堪的夏霜寒,耷拉着眼皮道:“有什么话可不可以等到五日之后再说?我相信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个时候,你我都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心情,来谈论我们接下来的两年时间究竟该怎么过。”
“我——”抬手握住夏霜寒纤细的手腕,将她捂在他嘴唇上的手掌挪开,重新夺回自由说话的权利的苏逸兴,其刚刚出口的话语,却被因为听见正屋里的动静,因而在被惊醒后急急忙忙地从厢房里赶过来的铃铛和半夏给打断了。
“世子妃,世子妃您这里出了什么事吗?”
在推开并未被苏逸兴关紧的房门跑进正屋后,着急忙慌地掀开悬挂在室内隔断上的珠帘跑进内室里来的铃铛和半夏,在辨识出床上的黑影正是她们的世子爷苏逸兴的一瞬间,便如同两只被掐住了嗓子的鸭子一般,忽然打住了口中有关于“果然不值夜不行”的念念有词,进而在称呼一声“世子”后完全没了声响。
而面对着硬闯进来的两个丫鬟,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时间确实不是谈话的好时候的苏逸兴,则面带不甘同时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摇头迈步走了出去。
深夜里这场并未完全爆发开来的争吵,最终迫于现实而被宣告了无疾而终。只不过没有解决的问题和矛盾,始终都要被再一次摆到台面上来。于是乎,夏霜寒和苏逸兴之间这份一直没能得到彻底解决的感情纠葛,便在三月末的这一日,被再一次地引爆了。
服下文雪莹调配好的解药过后第五日,作为夏霜寒的对照的铃铛和知春,其脉相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可是同样再一次接受秦大夫把脉的夏霜寒,她的喜脉却依旧没有消失。
“等一下秦大夫,你说没有消失是什么意思?”听涛院正房仅仅只有三个人的内室里,挥退丫头们的夏霜寒,在闻听秦大夫陈述的把脉结果后,完全顾不上同样对这番说辞感到诧异的苏逸兴,只反复追问道:“秦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现在的脉相,当真同十几日前豪无差别,依旧还是喜脉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子()
“确实依旧还是喜脉没错,但是如果要说完全毫无差别,那也不尽然。”
襄阳王府听涛院内室里,话说至此微微停顿片刻,抬眼看了看面色不善的苏逸兴的秦大夫,复又转向夏霜寒道:“其实和十几日前比起来,世子妃你现如今的脉相,变得稳健了不少。给人的感觉倒比较像是胎位坐得更稳了。”
“胎位?稳健?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吧?”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转过身来面对着凝视着他的苏逸兴的夏霜寒,抬眼严肃道:“面对着现在这么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办?我个人的怀疑是,文姑娘的解药不对症,所以才消除不了我的喜脉。但我认为我这样的说法,你可能并不会相信吧?”
“秦大夫劳烦你先出去。”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整理了片刻纷乱的思绪,待室内只留下他和夏霜寒两个人后,苏逸兴这才条理分明地道:“霜寒,你说的一点没错,面对着你现在提出来的这种解释,我当真感觉难以相信。”
“自打我从辽东归来那日起,在我并不否认你所说的,你的喜脉有可能是被有心人士人为下药导致的情况下,为了杜绝你可能再次被他人下药的可能性,我就在最近几日里全面禁止了你的外出。并且,无论是食物还是饮水,但凡是你要入口的东西,都受到了非常严格的把控,因此不可能再让躲在暗处的人动手脚。”
“那么现在,在确信你于最近几日里没有吃过、闻过或者摸过任何未经检查的东西,也没有遭受任何外伤,不可能导致外物经过破损出血的伤口进入你体内,进而保证你绝对不可能被第二次下药的情况下,你的喜脉既没有变得浅淡,也没有维持原状,而是变得越发强健起来,这就显得非常奇怪并且不合理了不是吗?”
“在我看来,会不会你的喜脉当真就是真的,且秦大夫方才所言的,胎位越坐越稳的说辞,其实就是事实真相呢?”
“哦,是吗?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世上,居然会有人比庭轩和我自己,更加希望我怀上庭轩的孩子。”
满脸嘲讽地冷笑一声,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样的解释都没用的夏霜寒,把自己留到最后的证明手段拿出来道:“既然你现在不肯相信,那我也不愿意白费唇舌去说服你,反正咱们走着瞧,再过几个月,我肚子里究竟揣没揣着东西,自然可以见分晓。”
面对着即使情况于她来说非常不利,但却依旧维持着一副胸有成竹、闲适淡然的表情的夏霜寒,还要忙于赶去刑部上值的苏逸兴,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举措与办法来应对她。
而望着阴沉着一张脸,张口欲说什么,可最终又把未出口的话语完全咽了下去的苏逸兴,抬手指着门口示意他尽快出门,省得一会迟到了被罚俸的夏霜寒,却不知道,待夜幕降临之后,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居然会端着一碗出乎她预料的汤药回到听涛院里来,并开口要求她将那浓黑苦涩的药汁尽数喝下去。
带着一大清早就从秦大夫那里得到的糟糕消息乘坐马车赶到刑部,随后又和各种让人倍觉沉重的案件卷宗打了一整日的交道,临近黄昏时分下值时,整个白日里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开心事的苏逸兴,其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如血残阳铺就的霞光万丈中,不愿即刻回家去应对那个让他倍觉棘手的难题的苏逸兴,找来了唯一可以和他谈论这件事的文霁陵,一起到他们俩曾经多次光顾过的那间酒楼里,订了一个雅间,以借此把酒闲聊散散心。
“也就是说,在服下了我妹妹调配的解药之后,你家世子妃的喜脉非但没有像另外两个丫鬟一样消失,反倒还变得越发强健了是不是?”
放着美酒佳肴的餐桌旁,仔细听苏逸兴讲述了一番夏霜寒现如今的状况的文霁陵,放下手中的酒杯沉思片刻道:“坦白说,我并不认为她的说法就完全不可信,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她被下的那个药就和酿酒一样,越陈越‘香’,时间越久药效越明显呢?可是同样的,你的说法我也一样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如果这个喜脉是事实,那么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强健完全就是应该的。”
“她说的有道理,我说的也有道理,说来说去你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再次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的苏逸兴,微红着一双眼睛,心中憋屈苦闷道:“难道就按照她说的那样等下去,等过几个月再说?”
“那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吗?”拿起筷子给自己嘴里喂了几个腰果,随即耸耸肩的文霁陵道:“反正我是没办法的。”
酒香四溢的雅间因为文霁陵的一句话,而在短时间内陷入了沉默,随后,在静谧的氛围中从隔壁雅间里传过来的一段谈话声,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为一筹莫展的苏逸兴,带来了启发。
“那醉月楼的邀月姑娘说她怀上了你的孩子,所以一直在哭求你,让你为她赎身,并尽快用一顶小轿将她接进府里去做妾是不是?”
“是啊,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说归说,我又怎么能相信呢?花街柳巷里的女子本就不干不净,我也只不过是去那里寻个乐子,她说她怀的是我的孩子,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本就是为着风流快活,现在却要让我冒着替别人养孩子的风险把她一个破鞋领进家门,我凭什么呀?”
“就是就是,就算那邀月姑娘再美貌年轻,把那样一个女子领进家门,也是败坏门风玷污门楣,哪个男子能当真那么做呀?倘若有男人当真能痴情到那个程度,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将一个青楼女子领进门做妾,他也就不会放下家里身家清白的正头娘子不要,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寻欢作乐了。”
“就是说啊,所以我最近几日正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打掉邀月肚子里的那个胎儿,好让她无法再仗着孩子来纠缠于我。”
隔壁雅间里的对话听到这里,陡然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什么东西才能试探出夏霜寒到底有没有怀孕的苏逸兴,急急忙忙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随即“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道:“我现在急着回家去,所以这顿饭的饭钱你先付了,等下次我再请回来。”
“哎?等——”睁大眼睛看着桌对面忽然间精神亢奋、两眼发光地站起来的苏逸兴,跟随着他快步移动的身影扭着脖子的文霁陵,最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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