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瑶光,我承认我当初确实说过,只要你别来招惹我,那么你想在襄阳王府里谋求些什么,我都可以假装没看见、不知道,可是,趁着赭晨醉酒的时候冒充我跑到他身边来找机会试图上位,这未免也太恶心了一点吧?”
站在卧榻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周瑶光,强压下心头泛起来的一股恶心的夏霜寒,蹙眉撇嘴道:“想要永远留在襄阳王府里,你的这种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我劝你下次换一个方法。”
话说至此便弯下腰去,抬手轻轻拍打着苏逸兴的面颊的夏霜寒,在不停地呼唤着“苏赭晨,你醒一醒,你快点醒一醒”的过程中,迎来了苏逸兴迷蒙睁开的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
“霜寒,你来找我啦?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心软,不可能看着我一个人在这里一直喝酒还无动于衷。”努力调整着焦距,试图让自己模糊的视野变得尽量清晰的苏逸兴,抬起右手轻轻揉着眼睛道:“霜寒,你知道么,我刚才还梦见你来着,我梦见你乖乖地任由我抱着,不挣扎也不反抗,乖巧得好似一只小猫一样。”
“呵呵,苏逸兴,我看你那不是在做梦,而是确有其事。”说话间冷冷朝苏逸兴的左手边——即床榻内侧——扬了扬下巴的夏霜寒,终于让睡迷糊了的苏逸兴意识到了周瑶光的存在。
“???!”偏过头去一瞬间看见不知怎么的躺在自己身旁的周瑶光,苏逸兴心中涌现的,不是平日里面对着那些试图勾引他的女人们的狠厉与杀意,而是不知所措的慌乱以及害怕被夏霜寒误会的担忧。
“霜寒你信我,我真的根本什么也没干。”急急忙忙、连滚带爬意欲从床上翻身下来的苏逸兴,在脚步踉跄间一个晃身,“咣当”一下在榻旁的小几边角上磕了一下,进而把夏霜寒给唬了一跳。
“老天啊,你能不能稍微小心一点?我说过我怀疑你了么?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赶忙踏步上前挽住苏逸兴的胳膊将其扶回榻上去的夏霜寒,抬眼向已经爬起身来,但还不知所措地咬着唇角僵坐在卧榻山的周瑶光,传达了一个“不想死在这里你就快走”的眼神,随后便转回视线来,看向了苏逸兴额角上撞到的地方。
“霜寒,你真的信我么?你真的相信我什么也没干?”坐在卧榻上仰起头来的苏逸兴,一边焦急地伸出手去拉住夏霜寒的衣摆,一边仔细地看向她的双眼辨识她的情绪。
“我信、我信,我当然信。”用眼角余光捕捉到周瑶光的离去的夏霜寒,仔细看了看苏逸兴额角上青紫起来的部分,在确定他并无大碍后,轻声抚慰道:“我知道你不是会做出因为被美色诱惑,所以就酒后乱性的事情来的人,毕竟倘若真是那样,你也犯不着和一个相貌平平的我纠缠不休。我一直对你那么冷淡,你要是有那个心思,早就出去寻花问柳了。”
“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谢谢你能无条件地相信我。”淡然地朝着夏霜寒一笑,在确保了夏霜寒对自己的信任后终于得以腾出功夫来的苏逸兴,立马将视线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望向了匆促奔下书房大门外的台阶的周瑶光。
“别去,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
抬手按住意欲站起身来的苏逸兴的肩膀,知道他现在定然是想追出去给周瑶光一个深刻的教训,进而让她不敢再做出今日这样的事来的夏霜寒,轻声细语道:“你不追出去,我们还能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并尽快把她嫁出去,你现在要是追出去了,周瑶光指不定就要顺杆爬,借此机会永远留在襄阳王府里了。”
“走吧,我先扶你回听涛院去。”
说话间移动脚步扶起摇摇晃晃的苏逸兴的夏霜寒,搀着他绕过屏风往书房外面走,待下了门口的台阶并唤了人来书房清理一下后,这才对身边的人继续道:“我不喜欢酒味,你身上这味,简直能把我熏晕了。回去之后,你先乖乖地去泡个澡,等喝下了解酒汤再等我给你处理过额角上的伤后,我们再来好好地谈谈周瑶光的问题。”
时间早就已经过了三更,可听涛院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无人入睡,挥退了接过苏逸兴喝空了解酒汤的白瓷碗的知春,一边往苏逸兴额角的伤口上抹药膏,一边眼睛酸涩地打着呵欠的夏霜寒道:“周瑶光这个女人对你的企图心,我希望你不要小视,因为前世里,她可是成为了你的侧妃的。”
“我的侧妃?就凭她?你确定?”酒已经醒了不少的苏逸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夏霜寒道:“你骗我!我的眼光怎么可能会那么差?她和你一点都不像,我怎么可能把她娶进门来当侧妃?”
“上辈子咱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你喜欢的也根本就不是我,所以你为什么不能把她娶进来当侧妃啊?”无语至极地翻了个白眼,抹好药膏后收回手来盖好药膏小盒的夏霜寒,气定神闲道:“上辈子你娶的人是陆茹惠,我死的时候,你儿子都已经可以满地跑了你知道么?”
“我儿子?陆茹惠帮我生的?”听闻夏霜寒此言禁不住在脑海里过了过这个场景的苏逸兴,只感觉光是想想都身上一阵恶寒,浑身打了个哆嗦的他禁不住感叹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陆绍云竟然是我的大舅哥?我简直连想都不愿意去想,这根本就是个噩梦!”
“是不是噩梦我不知道,反正上辈子你的后院挺热闹的。”将药膏盒收回木质小药箱里的夏霜寒,一边站起身来将其收回到柜子里,一边搜索着不完整的记忆道:“我记得除了势不两立斗得不可开交的陆茹惠和周瑶光以外,你的后院里还有好几位美貌的夫人来着。”
“你说的那是我么?我这么专情这么痴情的一个人,后院里竟然会有好几个女人?你确定这不是你的记忆出了岔子么?”
面对着苏逸兴挑眉质疑的表情,夏霜寒只感觉哭笑不得:“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要说的重点不是那个好么!”
关上柜门反身折回到苏逸兴身边,随即在床沿上落座,找准主题将谈话重点引向自己的真正目的的夏霜寒,继续道:“我是想提醒你,周瑶光她对你有所企图,而且绝对不会是你的良配你知不知道?”
“如果她是像陆茹惠一样发自真心地爱着你,那么我也许不会说什么,只不过她看重你世子爷的身份明显要比看重你这个人多很多,所以,究竟该拿她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桃花()
苏逸兴很清楚夏霜寒所说的别太过分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现如今,在周瑶光并为确实做出什么事情来的情况下,面对着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的孤女,苏逸兴委实用不着狠到玩什么斩尽杀绝的手段,而是只需要尽快把周瑶光送出襄阳王府就可以了。
于是第二日,在出门上朝之前前来向谢氏问安的苏逸兴,就说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谢姨,虽然我知道这些年来,‘宾至如归’一直是你待客时的追求,但有时候,让客人觉得主人家太像自己家了其实也不好。毕竟,有的人住得太习惯了,也许就一辈子都不想走了呢?”
苏逸兴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这一点谢氏很清楚。于是,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对自己向其提起的几桩婚事都隐隐有些不满意的周瑶光,谢氏就很快明白苏逸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把事情搁在上辈子,看见陆茹惠完全笼络不住苏逸兴的心的谢氏,也许不会对周瑶光的企图有多大排斥。可是当事情发生在今生的时候,非常清楚继子心之所向、情之所钟的谢氏,是根本不可能故意往夏霜寒和苏逸兴之间增添任何障碍的。故而,今生的周瑶光,明显是不可能嫁进襄阳王府了。
苏逸兴当着正院里的诸位丫头说出的意有所指的那段话,很快就凭借着流言在襄阳王府的下人们之间传开了。而周瑶光离开书房当晚,她那脚步匆匆、慌乱无比、神行鬼祟的模样,也被好几个丫头看见了。
故而,联想到苏逸兴在书房内醉酒以及周瑶光身染酒味的事实,“周家姑娘意图勾引世子爷,结果未遂”的这么个判断,便成为了下人们人所共知的事情。
“我们周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完丢尽了!”襄阳王府客院内,花费了几日时间从并未有意遮拦消息的丫鬟们口中得知了自己孙女的所作所为的周赵氏,在挥舞着拐杖大发雷霆的过程中,被一口上不来的痰卡晕了过去。因此,在随后一段时日里,忙于照顾祖母同时又觉得自己羞于见人的周瑶光,便一直没有迈出过那个小院出现在夏霜寒面前。
十二月十一,这是一个彤云密布、寒风凛冽、簌簌飘着小雪的日子。城西八方馆内,燃着火盆、烫着小酒的勤务室里,轮岗执勤的陆绍云,正在利用两轮巡逻之间的空隙时间,喝口小酒暖暖身子,并顺带在烤火取暖的过程中,回忆回忆往事给自己提提神。
八方馆,这是大夏官府设置的,专门用于接待他国来使的地方。元日大朝会前后,停留在京城中各地来使,都将一直在这个地方饮食起居。
微微吹掀起厚实门帘的寒风,裹挟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袭向了多位同样和陆绍云一样担负着执勤任务的外金吾卫。而与他人搓手、呵气,耸起肩膀抵御严寒的表现不同,端坐在小桌边的陆绍云,却因为陷入了沉思的关系而一直没有动静。
自打月初时在饕餮楼中听夏霜寒亲口描述过她那记忆缺失的症状后,陆绍云最近就一直在想,他现如今在心上人的心目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夏霜寒曾说,她现在面对着他,就如同他当初刚从边关回来时面对着她的感觉一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回忆了许久许久,陆绍云才总算是想了起来。
想当初,即使他完全不记得未婚妻的相貌,并且对她的了解全都来自于祖父捎来的书信,但因为始终相信祖父的眼光,知道他不会给自己挑错人,所以陆绍云才一直都认为自己应该和定亲的对象成婚。而坚信着自己判断的夏霜寒,想来现如今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走吧副统领,时间到了,咱们该开始下一轮了。”转身招呼陆绍云和他们一起出发去执勤的某个金吾卫,截断了陆绍云的沉思,而走出勤务室的陆绍云,则在暂时将夏霜寒的事情收进心底的同时,抬手接下了某个直朝着他的面门飞来的东西。
站在雪地里抬头向上看的陆绍云,就位于八方馆那高大阁楼的楼下,而向他抛出某物的人,则是斜倚在楼上唯一一个敞开着的窗户边的姑娘。
敞开的窗户内投射出的灯火,为这位名叫文雪莹的南疆姑娘打上了一抹金灿灿的光晕,而站在雪地上那块灯火投射出的四四方方的光斑中的陆绍云,则在抬头看见楼上背光而立的姑娘的一瞬间,禁不住沉重地叹出了一口气。
文雪莹并不是一个容貌多么出众的姑娘,比起夏霜寒来,他们俩正可谓是半斤八两。只不过与夏霜寒偏向冷静、沉稳的气质不同,现年十六七岁的文雪莹,则是一个看一眼就知道她活泼好动、精力充沛的姑娘。
遥想当年,在襄阳王苏淳风带兵踏平南疆皇庭后,彻底归属大夏的南疆人民,首次接受了大夏设立的土司制度,以及大夏册封的首个土司,而此时楼上这位凭栏淡笑的姑娘,便是南疆土司的嫡次女。
“喂,木头脸,我刚刚扔给你的那个小瓷瓶,瓶子里的药丸吃下去可以御寒,你快点试试,如果效果好的话,别忘了谢谢我。”居高临下地站在雕花木窗边,眉眼弯弯地凝视着楼下陆绍云摆出的那张,不苟言笑的木头脸的文雪莹,硬撑着不去睡觉,已经在这窗边站了许久了。
“谢谢文姑娘好意,但是这药,庭轩不能收。”公事公办的语调落下后,抱拳向着楼上的文雪莹致谢的陆绍云,挥手间又将刚刚接到的白瓷瓶,抛回了楼上姑娘的手中。
“哎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你知道这东西多么难得吗?这可是我特意帮你配的!”伸出手去接住陡然被抛回到自己面前的小瓷瓶,看着陆绍云转身和其他金吾卫们一起走远的文雪莹,急得在楼上直跳脚。“陆绍云,你别走啊,喂!”
转身迈开步子远离阁楼的陆绍云,面上不动声色,也不去在意因为文雪莹的举止而纷纷交换着微妙的眼神,并频频偷瞄他的下属们,只管顶着飘雪和寒风大步向前走的他,此时只感到有些挫败和郁闷。
文雪莹这位姑娘,前世同样担负过护送使节团入京的任务的陆绍云,在上辈子就与她认识了。
如果说,过去八年的从军生活,让陆绍云在常年的军旅生涯中成为了一个感情上的傻冒,进而完全不懂得在边关时,那些见到他的姑娘们为什么要对他脸红,那么成亲之后,心中无时无刻不装着夏霜寒的陆绍云,就不可能看不出文雪莹对待他的那与众不同的态度意味着什么了。
前世的文雪莹对他有好感,这件事陆绍云是知道的,只不过当她听说他已经成亲有了心爱的妻子后,她就理智地将自己所有因他而生的感情隐藏在了心里。
今生,尤记得前世的夏霜寒曾因为文雪莹对他的爱慕而小小地不高兴过的陆绍云,为了不让自己未婚的身份招惹来文雪莹的纠缠,故而在与汇聚成一只的、来自西南各藩属国的使节团打交道的过程中,他就一直保持着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力求他人看出他的不好相处进而退避三舍。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即使陆绍云在回京途中刻意疏远文雪莹,并因为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而得来了一个“冰块脸”的绰号,陆绍云却依旧没能掐灭文雪莹对他滋生出的好感。
“才走了一个裴娉婷又来了一个文雪莹么?为什么我不想要的这些桃花,就不能直接死在花苞里,以此少给我添点乱呢?”
冒着风雪继续执勤,越走越远的陆绍云却不知道,站在八方阁阁楼上那敞开的窗户边的文雪莹,一直不畏严寒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才转身回到了内室桌边。
“哟,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啊我的好妹妹,明明一直待在温暖的室内,可我看你怎么好像还是冻的很严重的样子?”推开屋门走进屋来的年轻男子,乃是文雪莹的大哥,现年二十三岁的文霁陵。
几个月前,原本在拟定前来京城参与元日大朝会的出行名单时,南疆地区的现任土司是打算亲身前来的,只可惜,由于其突发疾病,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进行长途远行的客观条件,迫使他放弃了一开始的打算,因而,作为嫡长子的文霁陵,便成为了他的替代人选。至于跟随兄长前来京城的文雪莹,则仅仅是来这里见见世面,开阔一下眼界的随行人员。
“这还不是要怪陆绍云那个傻子!”端坐在圆凳上就着燃着火苗的火盆烤手的文雪莹,气哼哼地股一股腮帮,随即向哥哥抱怨道:“我为了把抗寒的药丸给他,一个人在风口上占了许久,可他倒好,不领情不道谢,转手就给我扔了回来。”
“人家这一路上很明显地在躲着你,你怎么还巴巴地往上凑啊?”抬眼看一眼放置在桌面上的小瓷瓶,将妹妹追求心仪男子的行为当成一出戏在看的文霁陵,眉开眼笑地调侃道:“你自己数数你都在他那里碰过多少次壁了?你怎么还有那个动力一往无前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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