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浩低头喝了口茶,却也不觉得妹妹下黑手杀人什么不妥,只模棱两可道:“母亲不是再三嘱咐,让你别惹事吗?现在她跟着父亲在任上,万一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怎么办?”
沈家这一代男丁不旺,二房老爷沈竞英年早逝,只有沈青桐一个女儿;大老爷沈和也没有儿子,除了大夫人所出的沈青荷,还有一个庶女,三小姐沈青羽;三老爷沈慵也是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但他算是相对的命好,三夫人林氏给他生的第一胎就是个儿子,也就是如今镇北将军府里唯一的公子,沈良浩。
这些年,三夫人卯足了劲想要哄着老夫人开口,早点定了沈良浩的名分,好让三房继承家业,但是大夫人不依不饶的从中作梗,老夫人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迟迟没有表态,事情就这么僵着了。
“那死老太婆就是偏心嘛!”沈青音怒道,狠狠得绞着手里帕子,“她宁肯去抬举二房留下来的那个赔钱货也不替我打算,我到底哪里不如沈青桐了?那个贱人!贱人!”
“不过你这话都是听谁说的?别捕风捉影!”沈良浩皱眉,对自己妹妹的话却不是太相信的。
“我亲耳听到的!”沈青音道:“昨天一早我去给祖母请安,丢了个耳环,回头去红梅堂找的时候偷听到的,她跟大伯母说想把沈青桐送去东宫服侍太子殿下的!”
沈良浩闻言,这才重视起来,沉吟道:“也不对啊,有这样的好事,大伯母怎么也该先想到清荷啊!”
“那谁知道!”沈青音根本就顾不上想这些,她只知道是沈青桐挡了她的路,抢了她的前程,转身扑过去,扯着沈良浩的袖子撒娇,“大哥,你得替我想想办法啊,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被沈青桐那小贱人占了,我不甘心!而且如果我能进了东宫,在太子面前说上话了,也能帮衬到你。现在大伯母不就仗着大伯父的官位比父亲高才压着咱们吗?她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把持着家业不松手,什么玩意儿啊!”
如果能攀上东宫,的确是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沈良浩心中千回百转的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就一撩袍角起身道:“你先别急,这事儿要定下来还得等时机,一时半会儿的成不了,我马上给母亲去一封信,让她给你想想办法,这段时间你先别轻举妄动了。”
沈良浩匆匆离开了。
沈青音捏着帕子站在屋子里,越发觉得沈青桐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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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想想,一大家子都是女人什么的,也挺恐怖的好像,当时我怎么就给了这么个设定,囧囧哒~
第009章 沈老夫人()
红梅堂。
香炉上方,烟气袅袅。
老夫人侧卧在暖阁的榻上闭目养神,手指一颗一颗的捻过紫檀木的佛珠。
外屋的帘子被人打开,方妈妈抖着裙摆上的水渍快步进来。
“老夫人,方妈妈回来了。”服侍在侧的丫鬟铃兰提醒了一句,然后也不等吩咐,就老实本分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方妈妈抹掉头发上的湿气,唤了声。
“嗯!”老夫人没睁眼,只是语气慵懒的应了声,“没什么事了吧?”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方妈妈笑道:“五小姐的丫头失足,淹死在荷花池里了。大夫人亲自过去,已经处理了。”
老夫人一直纹丝未动,此刻却不知道是不是方妈妈眼花,却是见她的嘴角隐晦的勾起一个似是嘲讽的弧度。
只那方妈妈也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并未在意。
这边炕上,老夫人才欠了欠身。
方妈妈赶紧上前,扶她起来,又拿了个软枕给她垫在腰后。
老夫人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只就问道:“二丫头的伤势如何了?”
“老夫人放心,奴婢才刚从锦澜院过来。二小姐已经醒了,大夫也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妨碍,只要安心养伤就是了。”方妈妈道。
沉香雨夜淹死在了锦澜院附近,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方妈妈端了热在小炉子上的甜品给她,一面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开口,“老夫人,二小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可到底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老夫人慈爱,您看锦澜院那边……”她仔细斟酌着用词,顿了下,又道:“是不是要赏些什么?也好让二小姐知道老夫人疼她,顺便给她压压惊。”
老夫人低头,用素色的调羹缓慢搅动着瓷盅里的燕窝,这才稍稍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老夫人从来就不苟言笑,着是方妈妈跟了她许多年,也有些吃不消,赶紧低下头去,解释道:“奴婢是觉得二小姐一个人在府里住着,老夫人既然疼她,让她知道了,总是好的。”
有句话,她本来脱口已经到了嘴边了,但是看到老夫人的脸色,适时地打住了。
沈青桐自幼就没了双亲,一个孤弱的女孩儿家,如果老夫人给她几分颜色,照常理来说她还不得感恩戴德,对老夫人言听计从么?
一个无人教养的小丫头罢了,以老夫人的手段,哄一哄便能牢牢的拿捏在手里。
只是没有人比方妈妈更清楚——
老夫人虽然为人冷淡,对家里的哪位少爷小姐都不假以颜色,但唯独对沈青桐——
她是极其的厌恶和不喜的。
所以这话说完,方妈妈就后悔了,汗涔涔的站着,手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时候,外面就听有人敲门,大丫头海棠轻声的问:“方妈妈,老夫人睡着么?您出来一下。”
方妈妈朝老夫人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老夫人首肯,就快步走到门口。
海棠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方妈妈听着,脸色就微微的变了,“是真的!”
“嗯!”海棠偷偷往屋子里去看了眼老夫人,“我怕消息有误,后来又亲自去确认了一遍!”
“知道了,你去忙吧!”方妈妈点头,打发了她,又转身回了屋子里。
老夫人看过来一眼。
方妈妈的面上有些为难,还是如实道:“刚才奴婢刚从二小姐那里出来之后,说是大小姐过去了一趟。”
老夫人一直低着头吃东西,她没说话,可方妈妈的心里还是打起了鼓。
又沉默着过了半晌,老夫人才又面无表情的缓缓道:“吩咐下去,二丫头的伤尽管去库房里找最好的药给她医治,不用省着,公中没有的,尽可以去我的私库里找。她一个姑娘家的,千万的不能破了相,一定把她的伤养好了。”
府里的中馈,早就交给大夫人掌管了,以往无论是大事小情,老夫人全都不插手的。
这一次,她算是破例给了沈青桐莫大的关照了。
而且只要她发了话,这一院子的牛鬼蛇神就哪个也不敢再顶风作案了。
她没提沈青荷,方妈妈的心里绷紧了一根弦,面上却赶紧带了笑,“是!还是老夫人心疼二小姐。奴婢这就去跟大夫人说。”
老夫人只埋头慢慢的用燕窝,不再言语。
方妈妈转身往外走,临出门时,却忍不住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铃兰从外面给她打开帘子,见她神情古怪,就小声问道:“姑母,沉香的事——”
这阖府上下,但凡是眼睛没瞎的人,不用多聪明,都看得出来沉香半夜溺死在锦澜院附近是有猫腻的。
只是已经断定沉香是失足溺死的了,却是肯定不会有人把她的死因和平时低调内敛的二小姐沈青桐联系上的。
“别多嘴!”方妈妈警告的瞪她一眼。
铃兰只是年纪小,一时好奇心作祟没忍住,这会儿想起这还是在老夫人的屋子外面,惊得脸色一白,赶紧缩了下脖子。
“走吧,别杵着了。老夫人开了恩典,你跟我去库房取些补品送给二小姐。”方妈妈胸脯一挺,举步下台阶。
铃兰赶紧低头跟上。
方妈妈抬脚要走,临了儿却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感慨道:“五小姐啊,就是败在了这个性子上了。她如果能懂事识大体一些,有些事就轮不到二小姐了。”
老夫人心明如镜,她要保谁,或是要抬举谁,全都看她一个人的意思。
她要送去东宫博宠占位置的人,怎么可以是一个冲动无脑又上不了台面的泼妇呢?沈青音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送过去就只能坏事。
而沈青荷,虽然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但好在大夫人有远见,从小就调教出她一身贵女风范,至少表面上是能拿得出手的,然后再有沈和在,这府里有什么好事,自然就要先随着她挑的。
方妈妈去沈青桐院子里送了好些珍贵补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夫人的耳朵里,彼时她正在查账,听了丫头报信马上就觉得奇怪,“母亲都多少年不插手这些琐事了,这回是怎么了?”
就算她要用沈青桐,也犯不着去拍这丫头的马屁吧?
大夫人沉吟,想了想,又道:“佩兰,你再去问问,看锦澜院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佩兰应声去了,却也没多会儿就回来了,因为表面看不出什么,也就是把方妈妈和沈青荷相继去过锦澜院的事情说了。
大夫人略一思忖,便是脸色一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去把青荷给我叫来!”
第010章 端倪()
佩兰吓了一跳,忙道:“夫人,也许只是巧合,大小姐可能就是关心二小姐的伤势吧。”
“去把她叫来!”大夫人冷着脸,重复。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沈青荷几时会把沈青桐看在眼里了?而如果就是一般的找茬,老夫人不会这样的出面敲打,八成是沈青荷做了什么事。
她心里气恼得利害,佩兰瞧着她的脸色,再就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赶紧的去了。
沈青荷本来正在屋子里绣嫁妆,听说大夫人找她,也没多想,收拾打扮了一番就慢慢悠悠的来了。
“母亲,佩兰说你找我?”
大夫人闻言,砰的把手里的账本拍在了桌子上,冷着脸抬头看向了她,“你给我跪下!”
“母亲?!”沈青荷惊得表情一僵,本能的反应却是膝盖一弯,真的当场跪下了,眼中蓄满泪水,委屈的看着她。
大夫人沉着脸,怒斥,“早上你去锦澜院做什么?”
“我……我只是无聊,过去看看!”沈青荷脱口道,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夫人为什么会为了这种事和她生气。
“只是看看?”大夫人冷嗤。
沈青荷想了下,也不觉得她为难沈青桐这算什么大事,所以也没藏着掖着,抿抿唇,随意道:“那个丫头我看不惯,刚好遇到顾大夫,就让她在金疮药里做了点儿手脚!”
“你!”大夫人拍案而起,手指颤抖的指着她,半晌,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她能碍得着你什么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学那些深宅妇人的龌龊伎俩,省得脏了你的手,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沈青荷被她骂得更是委屈,含嗔带怨的看着她,哽咽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母亲还要为了那个丫头来苛责我吗?”
大夫人气得胸口起伏,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俯视她道:“那个丫头的命是不值钱,可是今天你动了她,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娶妻娶贤,就为了和那么个贱丫头置气,你就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沈青荷一直被人捧着,自视甚高,对自己的婚事也是期望颇高的。
惊闻此言,她才有些后怕,目光慌乱的闪了闪,面上却还是嘴硬道:“又不会有人知道——”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大夫人几乎捶胸顿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有大好的前程,不要为了些蝇头小利和那几个丫头计较,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手脚,你才一动作就被你祖母知道了?”
听着大夫人的数落,沈青荷本来并不以为然,可是提到老夫人她却是脸色刷得一白,突然恐慌了起来,伸手去拽大夫人的裙角,“母……母亲,你是说祖母她……”
如果说这府里还有谁是沈青荷不敢惹的,那就是沈老夫人了。
“你别当我是在吓唬你!你的婚事才刚有眉目,你别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否则我也保不住你!”大夫人道,语气严厉的警告。
沈青荷不禁有些心虚,但同时又带点侥幸,“怎么会?母亲你不是说……”
“我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可你祖母不是。”大夫人打断她的话,形容冷酷,毫不留情,“你要一再的惹是生非,没了你还有沈青桐、沈青音,最不济还有沈青羽和沈青瑶。她们个个都姓沈,虽然出身是比你差了一点,只要听话争气,也不见得就是非你不可的。”
大夫人承认她是在故意恐吓,但是效果显著,沈青荷果然是怕了。
她的唇微微颤抖,有点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大夫人,“母亲,我知道错了,可我当时是真没想那么多,祖母那里,她会不会……会不会……”
只要想到老夫人的那张冷脸,她就忍不住的胆寒。
大夫人看着差不多了,也就叹了口气,把她拉起来,语重心长道:“你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去跟那几个丫头抢风头?她们那样的人,给你垫脚都不够资格。只要你稳得住,再过一段时间等事情定下来,你跟她们,那就是云泥之别。”
大夫人的语气坚定,沈青荷也像是从中受到了鼓舞,用力的点点头,“嗯!我都听母亲的。”
*
五月,京城。
一场梅雨过后,院子里花木吐翠,到处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致。
沈青桐穿一身白色碎花的襦裙,粉黛不施,百无聊赖的靠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发呆。
蒹葭端着一碗参茶从院外进来,嗔道:“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添件衣裳?”
沈青桐抬眸看她,笑道:“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梅子她们呢?怎么也不知道陪着小姐点儿?”蒹葭四下里看了眼,不悦道。
沈青桐没说话。
自从沈竞夫妇过世以后,她在这府里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院子里的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大家都早就习以为常了。
蒹葭自觉多话,赶紧把茶碗递过去,“这几天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的,小姐您当心别染了风寒,喝杯热茶暖一暖。”
沈青桐从来就话不多,接过茶碗抿了一口。
蒹葭进去找了件衣裳给她披在肩上,闲来无事,就随口道:“奴婢方才在花园里遇到大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正在忙着带人打点行装呢,好像明天一早大夫人要带着大小姐去皇觉寺上香。”
“皇觉寺?”
“是啊!”蒹葭点头,“听说大夫人最近一直在做恶梦,心里不太平,所以要带大小姐去皇觉寺小住几天,礼佛斋戒的。”
沈青桐心不在焉的捧着茶碗,心里却在暗暗琢磨——
沈青荷和西陵钰暗度陈仓是在她嫁入昭王府之前,这话她在和西陵钰互诉衷肠的时候说过不止一次,总说她是一心一意惦念着西陵钰,所以在入了王府之后便为他守身如玉,想方设法的避着没有和西陵越圆房。
那时候那女人沾沾自喜,沈青桐也就是从这件事上判断,西陵越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王妃和自己的兄长有染,所以才顺水推舟的没碰沈青荷的。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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