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沈青桐愕然。
“那是因为,相较于老二,本王的确有让他能够刮目相看的资本!”西陵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顺势打断她的话。
他眼中神色薄凉,唇角带着淡淡的讽刺的弧度,冷冷的道:“可是——晚了!”
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从来就不是为了博取任何人的宠爱而活的,这些道理,都是他那么冷酷无情的父亲,和那座冷酷无情的宫廷教给他的,他又不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怎么会把博宠作为这一生的终极目标来完成呢?
所谓的文成武就,所谓的谋略智慧……
他曾经那么努力的表现出一个优秀皇子该有的样子,为的——
不过就是有朝一日,碾压一切,站到任何人都只能仰望的高度上去。
别人的宠爱,那么不靠谱的东西,他从来就不需要。
沈青桐民乐抿唇,无话可说。
平心而论,她其实能明白西陵越的这种心情的,因为——
这么多年了,她也和他一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赖任何人,毕竟人心隔肚皮,没有谁是值得完全信任的,为了不被摔得更惨,那就只能不寄希望于他人,而是竭尽全力的靠自己。
沉默了一阵,她才又抬头看向了西陵越,认真的道:“你不肯相信他对你还有夫妻之情,是……因为瑨妃娘娘吗?”
西陵越看她一眼,面上神色却是出奇的坦荡。
他说:“那个女人于我而言,就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封号而已!”
那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他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西陵越自己都觉得自己残忍,可是——
对于那个女人,他真的没有任何的一点的印象。
不管是她曾经的荣光,还是后来的屈辱和死亡,她所遭遇的一切,他都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去跟着她一起爱或是恨。
他只是知道,那是他的母亲,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将这天下收入囊肿,他是会把她的排位供奉起来,让她享受身后的荣光。
可是——
仅此而已!
西陵越的话音才落,又觉得自己今天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坦白的过了头。
于是马上的,他又重新整饬了一遍自己的心境,越发无所谓的冷冷说道:“而且,我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吗?”
从一开始,他就被他的父皇推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条帝王之路,他要一路走到底,就该彻底摒弃七情六欲,从来只看利益得失的,否则,他是活不下去的。
他把话说的这么绝,沈青桐反而再一次的无言以对。
西陵越见她沉默,就又抬手抚了抚她脑后的发丝道:“沈青桐,本王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我只要是我答应过你的事,就永远都不会食言,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了,就安心的留在本王的身边,好吗?”
这一次,软了语气,倒是个商量的意思。
沈青桐闷不吭声。
他就又说道:“除了这里,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去处吗?北魏朝中,摄政王横行霸道二十余年,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虽然他人死了,可是这么多年他手下培育出来的势力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彻底扫平清洗的。现在,裴影夜的处境也不是那么乐观的,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虽然平时看着他能轻易的压制住她,但是西陵越的心里却很清楚,那也只能实在那个女人愿意的时候,否则——
她可是软硬不吃的。
而扪心自问,其实沈青桐却是真的从来就没动过要跟裴影夜走的心思的,哪怕是那一次情绪激动的质问,也只是积攒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一瞬间的失控而已。
她仔细的斟酌着想了想,然后又抬头对上西陵越的视线,突然问道:“王爷,那么平息而论,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这一条路走到现在,您累吗?”
累吗?
西陵越被她问得一愣。
但是答案一目了然——
如果可以平稳安定的生活,又有谁会过这种攻心斗角,险象环生的生活?
西陵越拧眉不语,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道:“也许这一条孤家寡人的路,王爷你如今一个人走的无聊,而现在,我无处可去,陪着你一起走一程,也是无所谓的。可是这样阴谋喋血的日子,您自己走的都会倦了,我……我也不愿意!”
且不论在这场夺嫡之争当中,昭王府前面会有多少的沟壑和明枪暗箭,就算最后西陵越他披荆斩棘,拔得头筹……
他君临天下之后,这场战役就算彻底结束了,可到时候他却会有后宫三千,她的战争,却还要无休止的继续下去。
何必呢?何苦呢!
西陵越显然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沈青桐勾唇笑了笑,抬头直视他的目光道:“前朝明争暗斗,但是哪一朝的后宫里又不是血雨腥风不断?无论是虚有其名的皇后,还是曾经宠冠一时的瑨妃,再或者是败局已定的贤妃……哪怕是现在过得最安心自在的淑妃……王爷,他们有人是要替儿子争,有人或许是因为爱,还有人就是野心勃勃,只求权利,只为了高人一等的上位,而也有人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而不得不在那深宫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总之或多或少,她们都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和目的,而我……他们所求的那些,我都不要!所以,我不想让自己成为她们之中的一员,去过她们那样的生活。”
她可以不争的!
她沈青桐就是有这样的气魄,可以孑然一身的抛开所有的牵绊和名利不要的。
而,对于一个无所求的人——
要跟她做交易你都拿不出能让她心动的筹码来。
西陵越被她问住了。
而那——
毕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遥远到他是从来都没有来得及思考过的。
西陵越一时没有做声。
沈青桐就干脆把话说得更直白些道:“将来王爷你会有妻妾成群,而我这样的人,若是不死,就注定只会搅得你家宅不宁,王爷真的考虑过后果吗?”
诚然,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态已经放平,出口的话反而带了几分揶揄的味道。
西陵越的眉心一跳,隐隐的,额角的青筋都有了点儿要愉悦起来的迹象——
还说什么妻妾成群,这才几个月,只沈青桐这一个人,就气得他脑袋上冒青烟了。
当然了,如果换成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一定不会有这个和他对着干的胆子。
思及旧事,西陵越又觉得的心肝脾肺都在隐隐的发疼。
诚然,沈青桐只是故意气他的一句玩笑话,说完就转身往里边的桌旁走。
“沈青桐!”不想,西陵越却在背后一本正经的叫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的回头,挑眉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
他说:“本王要的只是这江山天下,只是你别再存外心思,其它的,都可以随你!”
沈青桐一愣,一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听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前提是,你得叫本王后继有人!”
话这么一说,就清楚明白的多了。
但是这样的话,不管是玩笑还是承诺,落在心里,都有点儿太厚重了,毕竟——
如果是玩笑,她和他没那么熟,担不起这样的宠爱;而如果是承诺——
那就是更是叫人惶恐的无从说起了。
沈青桐面上表情一僵,只是眼神探究的盯着他的脸,半晌都忘了反应。
西陵越款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他伸手,手指轻触她的脸颊,再开口的时候,唇角已经带了三分顽劣的笑意来,揶揄道:“所以,在本王能彻底做主之前,你最好也是费点儿心,不要自毁前程。”
不管他是一个帝王,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都必须要有儿子来承继香烟的。
这一点,是底线。
沈青桐这会儿已经被他的话给乱了心神,根本就无从思考,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看。
西陵越于是一抬手,一手压在她腰后,将她往怀里一扣。
沈青桐赶紧抬手抵住他胸口。
他自高处俯视下来,一瞬间又是语气冰凉,冷冷的问道:“之前柳雪意算计你的事,你是故意的?”
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当然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她有意放水,就凭柳雪意,能算计的到她?
可是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想起翻这一出旧账了?
沈青桐的思路是彻底的乱了,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她自己心虚,索性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西陵越也是拿她没辙,只是见她没有太抵触的要推开自己,心情倒是也没有那么糟糕的,僵持了一阵,也就主动后退一步放开了她的。
沈青桐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后退了一步。
西陵越低头整理了下袍子,就又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王爷!”云鹏赶紧迎上来。
“备马!去驿馆!”西陵越道。
沈青桐这边暂时算是稳住了,现在该赶紧把裴影夜扫地出门了,一个晚上他也不想多等。
第172章 功高盖主;当年真相()
“这个时候过去合适吗?”云鹏问道。
“也没什么妥不妥的了。”西陵越脚下步子不停。
有沈青桐入狱的引子在前,现在就算说他是去给裴影夜做了个解释交代也不为过的。
云鹏也不多言,赶紧去吩咐备马。
裴影夜这边,皇帝当然不能怠慢,所以一大早刚打发了西陵越等人离开,他就马上差人去了驿馆。
给出的解释很简单,无非就是绿腰失手杀人,之后为了逃脱罪责,就编排了谎话,而沈青桐那边出去的那张银票,就顺理成章的加在了一直行踪不明的赵刚身上。
这样的解释,虽然经不起推敲,但至少也算有理有据了。
路晓亲自过去,一再的表示了歉意。
裴影夜的态度虽然有些含糊,但至少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不买账,这样一来,这件事也就马上结成了铁案了。
西陵越过去的时候,裴影夜人是在驿馆里的。
他递了帖子,里面有个侍卫出来引了他进去。
彼时裴影夜正坐在屋子里,一个人以左右手互相对弈,面上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西陵越举步跨进门去。
裴影夜抬头看了眼,不冷不热的道:“你们皇帝陛下已经派人过来解释过了,这个时候你再过来,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他解释他的,本王过来说的是本王的事情!”西陵越道,半点也不客气的走进去,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裴影夜也没叫人上茶,只是意味不明的冷嗤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离开?”西陵越也不介意,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裴影夜闻言,便是轻笑出声,语气散漫道:“方才皇帝陛下派人过来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们大越的帝京附近,有不少的风景不错的圣地,很热情的邀请本宫在这里多玩几天呢!”
西陵越对他的敌意很重,冷笑道:“那你就留下来好了!”
现在摄政王刚死,北魏朝中就是个烂摊子,裴影夜离开太久的话,保不准就要出乱子的,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在这此滞留的。
何况——
皇帝这么热情的款待他,也不见得就都是好意。
两个男人,相看两厌,一开口就都夹枪带棒的。
西陵越的面色不善。
裴影夜放下手里的一枚棋子,随后却是先妥协了,稍稍缓和了神色扭头看向了他道:“你有信心和把握能收服她吗?”
这句话,哪怕是他稍微换个揶揄点儿的语气,都会叫人听出挑衅的味道来,可偏偏,他那表情严肃,神情更是慎重的叫人心神一紧。
西陵越不由的眉心一跳。
裴影夜道:“你看出来了,其实我也拿她无可奈何,如果她不是那么个执拗的脾气,我绝不会将她留在这里。”
沈青桐要怎样,他是控制不了的,所以,虽然之前当着西陵越的面他刻意的把话说的强硬,但事实上他很清楚——
他,做不了沈青桐的主。
西陵越倒是有些在诧异于他的坦白。
裴影夜道:“桐桐的脾气像我师父,那是半分不由人的,既然你也舍不得,那便好好的想想半分把她留下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而已。”
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当初的那件事,给沈青桐带来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现在也许都还没有面对现实。这种情况下,裴影夜根本就不敢逼她什么,更不敢强行的带她走。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推波助澜的点一把火,让西陵越主动的出面留她了。
虽然西陵越这样的人,出身帝王家,又是不择手段在夺位的,这样的人,野心勃勃,又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对沈青桐来说,显然不是最好的归宿,但是换个角度考虑的话——
西陵越的这个身份地位,对沈青桐来说,也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裴影夜这话,却是无疑的让西陵越心里添堵了。
他冷笑:“怎么?你还指望让本王承你的情吗?何必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你要真那么好心,真把她看得那么重,又何必等到今天才出现在这里来假做好人?”
裴影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强行辩驳。
西陵越道:“本王过来,不是来让你议论我王府的家务事的,只是提醒你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你不想节外生枝的话,最好还是尽快走!”
眼下北魏统治之下的天地正值乱世,如果说皇帝没存趁火打劫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本来以西陵越的心思,他是完全不介意隔岸观火,甚至趁火打劫一把的。
可是——
现在,中间夹了一个沈青桐,突然就让他有了顾忌。
明显的,他要敢动打裴影夜的主意,那女人一定又要发疯,扭头就来和他拼命的。
虽然她肯定拼不过他,但是——
他总不能真把人掐死了,或是一巴掌糊墙上去吧?
活了二十多年,昭王殿下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会活的这么憋屈,尤其还是在裴影夜这种不自觉总以为和他媳妇比他都熟的人跟前。
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女人的吧!
西陵越憋了一肚子的闷气,面色十分的不善。
裴影夜勾了勾唇,当然也不会领他的情,反而是一本一眼的肃然说道:“但愿你真能留得住她!最起码——她若是执意不肯走,我是无计可施的。”
这一句话,听似调侃,却又完全的不是调侃。
西陵越的眸色一凝,“你威胁我?”
裴影夜倒是难得的一笑:“看她!”
“呵——”听了这句话,西陵越便是怒气全散,扑哧一声给笑了出来。
是了,现在他们了两个在这里说什么都是空话,毕竟沈青桐那女人的脾气是半点不由人的。
这个话题,再继续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西陵越就略一缓和了面色,整了整袍子站起身来道:“总之这里是个是非之所,你尽快走吧!”
他不走,一旦出了事,谁知道沈青桐又要怎么折腾。
现在只要想想他家媳妇,西陵越就觉得脑门上一抽一抽的疼。
裴影夜未置可否。
他也不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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