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过程里,沈青桐的脑子里则是混沌一片,一直没有理智的思考。
裴影夜一反手,将她转了个身,又往跟前一拉。
他的手劲儿有点儿大,再次卡住她脖子的时候,沈青桐的呼吸一堵,闷哼了一声。
西陵越看了他一眼,眼底现出浮躁又厌烦的一点情绪来。
然后,他重又看向了裴影夜,冷冷的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算是吧!”裴影夜并不否认。
“哈!”西陵越就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突然大笑了一声出来,然后,他上前了一步,容颜冷酷的盯着对面裴影夜的脸,语气阴冷道:“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女人,你当本王稀罕她?苦肉计吗?你们用错对象了!拿她的命来威胁本王?裴影夜,你脑子没问题吧?”
前一刻,沈青桐还要挟他,要杀了她!
这女人,不遗余力的维护裴影夜,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这一转眼,裴影夜却妄图拿沈青桐来威胁他?这逻辑,是真的存在极大的问题的。
可是,裴影夜不是那样没谱儿的人!
并且——
他此时的神情语气认真,都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
西陵越有点儿拿不住他此时心里真实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很明确,他是绝对不会受这样的威胁的。
“苦肉计吗?”裴影夜却是始终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他低头看了一眼沈青桐,才又重新看向了西陵越,“你说这是苦肉计,其实也无可厚非的!今天你偏要把本宫堵在这里,那么回头事情闹大发了,本宫或是走,或是死!但是有一点你得知道——”
他说着,一顿,随后就又加重了语气道:“桐桐,是一定要跟着我的!我走,自然也会带她一起走,若是我死——”
说着,他便是将沈青桐往前微微一送,“也不能把她留给你吧!”
就冲着前面刚发生的事,沈青桐是把西陵越给彻底得罪了的,这种情况下,裴影夜怎么都要负责,不应该再把她丢回西陵越手里了。
他说这话,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当着西陵越这种阴险狡诈之人的面——
这些话,要搬出来糊弄人,却是要被仔细的计较和思量的了。
西陵越的心里是不怎么信的,这时候却也只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裴影夜又道:“你还是确定今天一定要将本宫留下吗?”
即使裴影夜不可能是全无准备而来,可是这里到底也是大越的帝京。
一旦大越方面所有的力量全面出动,他要全身而退——
即使可能,那也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西陵越没有表态。
裴影夜就重又低头看向了沈青桐,他叹了口气,凑近她耳边轻声的问道:“桐桐,这些年里,活着很痛苦吧?我知道你现在生无可恋,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所以,这一次我们一起赌一把。这一次,我带你走,如果今天真的从这里闯出去了,我保证,以前没能给你的,我全都补偿给你!”
他的语气轻柔,很是带了几分诱哄的味道。
这些年,活着,很痛苦吧?
那种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活在痛苦煎熬里的滋味,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绝对难以领会的。
裴影夜的承诺,她都听不见,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再度瞬间崩溃失控。
泪水凝满眼眶,沈青桐努力的让自己睁大了眼睛,没叫眼泪落下来。
她说:“我不跟你走!”
音调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坚决而肯定。
裴影夜没说话。
对面的西陵越却是怔了怔。
沈青桐也没看她,她的目光虽然直视前方,却明显是落在虚空处的又再重复了一遍道:“我不会跟你走的!当年,在我最恐惧艰难的时候,没有你,我也都自己走过来了,那时候你都没有出现,现在——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说着,缓慢而绵长的又再吐出了一口气。
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脸庞。
随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青桐的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她说:“你说得对,我生无可恋,早就活够了。我不用你带我走,你杀了我吧,从此以后,一了百了!”
这个女子,能屈能伸,有时候倔强,有时候刚强,也有的时候蛮邪气的。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敢想敢做的人,从来都以那么一副无所畏惧的面目示人,这是头一次,西陵越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万念俱灰的死气。
那种气息,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了人情冷暖之后的冷漠。
对别人,也——
对她自己。
于是,有了那么一瞬间,西陵越突然就会觉得,她已经不在他的世界里了。
那种明明是在视线之内,却又错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甚至让他由心而发,生出了一种莫名恐惧的情绪来。
双方对峙。
前面京兆府衙门的方向已经远远的传来高低起伏的嘈杂声。
“真的不跟我走吗?”裴影夜悠悠的又是一声叹息。
沈青桐不语,面无表情的往旁边别过了脸去。
“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听着前面的动静越来越近,赵凛忍不住的催促。
裴影夜真的会伤沈青桐吗?
他不会的!
这一点,西陵越其实比其他的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可是,他更清楚的是——
今天,一旦是让裴影夜把沈青桐带走了,那么,这么女人就算是彻底从他的生命力被抽离了开去,从此以后,无论是永别还是重逢,她和他之间,就都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关系和交集了。
不过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他应该是不在乎的,可是现在,哪怕只是在心里设想一下那样的情况,他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对面的裴影夜,深吸一口气,果然是松开了卡在沈青桐颈边的那只手。
他刚要下令硬闯,却听对面西陵越突然冷声说道:“把她留下,本王就当今天没有见过你们!”
话音才落,云鹏等人都是愣住了。
他们都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这人眼里不容砂的,今天沈青桐当面给了他这么大的难堪,甚至一顶绿帽子都差不多扣严实了,按照他的为人,这时候应该不遗余力的杀人灭口才对。
可是现在——
他却居然就这样的妥协和放弃了。
只是这会儿沈青桐的心情并不好,也没心思去仔细思考他的话,只是有些意外,慢慢的抬起了眼睛看向了他。
这时候,西陵越的视线却没落在她身上,而是错过他去,冷冷的看着他身后的裴影夜道:“你赢了!在本王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
改主意?
这个大尾巴狼装的,裴影夜明显是不信的。
可是眼下也不是他们互相斗法解闷到时候。
裴影夜苦涩的笑了下,他没再去接触沈青桐的视线,只是抬起手来,从她背后握了下她的肩膀,短促的一触,然后松开。
沈青桐这时候还处于对西陵越这个决定的震惊当中,一直都在狐疑的盯着他看。
裴影夜已经松开了她的肩膀,转身一挥手:“走吧!”
云鹏等人都自觉的把封锁解开。
“撤!”赵凛一挥手。
前后两拨暗卫,四十多个人,化作四十多条影子,转瞬时间就消失于四面八方暗沉的夜色当中。
裴影夜的人,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西陵越带过来的人虽然不少,可是这个时候,人人都识时务,整个箱子里,虽是挤满了人,这一刻,却是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的。
沈青桐垂手站在那里。
她不动,西陵越就率先举步走向了她。
沈青桐咬住了嘴唇,强迫自己没有因为下意识的反应而后退。
她的目光,一直胶着在他的面孔上,眼神里却是明显的带着探究和防备的。
西陵越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沈青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没等她开口,西陵越已经抬起了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有一种冲动,想要狠狠的拥抱她一下的,只是瞧着她眼底明显带了防备的那种神色,便是心里一堵,手指在半空中停顿片刻,然后,他的手缓慢落下,轻触了下她的脸颊。
肌肤相触,沈青桐一个激灵,看着他的神色里就更是添了几分惶恐。
“沈青桐!”西陵越开口唤她的名字,一开始的语气十分的疲惫无力,但是随后就是话锋一转,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道:“开口求我一次,真就那么难吗?”
每一次,她都是我行我素,付诸于武力,用自己的力量,不计后果的去解决事情。
一次一次,她都是在赌运气,挑战他的底线。
没有信任,也没有坦白!
她从来都不需要他的帮助,她从来都把彼此之间的界限划分的很明显,各凭本事,各取所需罢了。
这一刻,西陵越终是不得不承认——
这个女人对他,是真的自始至终都无所求的,有他或者没有,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而更可笑的是——
他却是真的舍不得放弃她,放走她!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有暴涨的怒意。
他气得是他自己,对面的沈青桐却是被眼底这种生动变化的表情困住了。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西陵越却是将她反手一拨,推到了身后的云鹏面前,道:“带她回去!”
那可是皇帝口谕,要将她关在这里的。
“可是——”沈青桐一惊,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是又被西陵越不留情面的打断:“走!”
云鹏不敢忤逆,赶紧一把拽了沈青桐的胳膊:“王妃,走吧!这里的事,王爷会处理!”
说完,就当机立断的把人往肩上一扛,翻墙而去。
这边京兆府大牢里出了事,毕竟动静不大,前头的衙门里并没有被惊动,只是后来,这边巷子里打起来了,前面的人就不能装聋子了。
龚楠一听说这边在打斗,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一边默念着此事千万不要和太子派来的刺客有关,一边急匆匆的带人就赶了来。
到了后巷这边,没看到人,却闻到了血腥味。
再看大牢的门开着,就一路带人冲了进去,直奔了关押沈青桐的那件牢房,不想才刚到了大牢外面,一抬头,就见西陵越穿着一身锦绣华服,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的石床上。
第166章 问罪()
“昭——昭王殿下?”龚楠一愣,眼睛愕然的瞪得老大。
西陵越的面容冷峻,盯着他,轻嘲道:“龚爱卿来得好及时啊!”
龚楠哪里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后知后觉的左右一看,没见到沈青桐,便是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开口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言罢,便就举步,试着下了台阶,进了里面的牢房。
之前裴影夜的人掀了整个屋顶,这天又赶上有点阴天,故而天光全暗。
墙壁上本来的两个火把,也被扑灭了一把,此时火光摇曳,光线不明,又很有些阴惨惨的味道。
龚楠一步一步挪下台阶。
本来所有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西陵越的身上,无暇他顾,这时候人才下到了里面,便是脚下跐溜一滑。
“啊!”他惊呼一声,直接仰面摔在了地上。
龚楠本来不过一介文人出身,这一下子摔得突然,着实也是摔他不轻,他就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要被摔散架了一样,手撑着地面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却是摸到地上滑腻湿冷的什么东西沾了一手。
再顺势一摸,又抓到些冷冰冰又软塌塌的东西。
他这狐疑着回头,把手里抓着的东西凑近眼前一看,顿时就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啊——”随后又是冲破天际的一声惨嚎,比杀猪声都惨烈。
龚楠将手里抓着的半截肠子一扔,一下子也忘了疼,蹭的就跳起来,一蹦三尺高的往后躲开了。
这时候,他三魂七魄都飞了,浑身的汗毛都是竖着的,再定睛一看,这才看到下面昏暗逼仄的牢房里,横躺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更是被人从中间劈成两半,内脏和血浆流了一地。
这三更半夜的,牢房里又本来就阴气重,再看到这个场面,龚楠,连通他带来的师爷和衙役都有好多人忍受不了,哇的一声扶着墙就吐了起来。
这牢房里本来就一股子血腥味,这时候再被众人呕吐物里的酸臭味一冲,直接就逼得人几乎要扛不下去了。
西陵越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掩住了鼻子,就还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最里面的石床上,看着他们吐。
龚楠等人直到把胃里的酸水都呕出来了,这才头晕目眩的就此打住。
“殿——殿下!”勉强的直起腰来,龚楠擦了把嘴角,再次转向了西陵越:“这里……这里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龚爱卿吐好了?”西陵越道,气定神闲,“那么现在就由你来告诉本王,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啊?”龚楠一头雾水,又再左右看了一眼:“王爷在说什么?微臣怎么听不明白!微臣记得这间牢房是用来暂时安置王妃的,王妃她人呢?王爷……您又怎么会在这里?”
“王妃,本王让人送她回王府了,她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西陵越道。
他站起来,居然是闲庭信步一般在这牢房里自在的行走起来,拿鞋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具尸体,“你还是给本王解释解释,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吧!”
这里的尸体我三具,虽然还没有仔细的分辨容貌,但是龚楠想也知道,这应该就是太子西陵钰派来的刺客了。
这件事,他是知情的,甚至是里应外合给对方大开了方便之门。
龚楠忍不住的心虚,面上却竭力的不叫自己露出怯意来。
于是,他避重就轻,故作惊讶道:“王妃被王爷送回王府了?可是之前是陛下的口谕,让微臣暂且把王妃请到这里来的。难道是北魏摄政王被刺一案又有了新的转机?是陛下又下达了新的口谕……”
西陵越冷嗤一声,打断他的话:“本王说过,王妃的事,自有本王担待,不劳你操心。你只需要解释,为什么今天,这三更半夜的时候,居然有人可以轻易冲破京兆府大牢的封锁和守卫,进到这里来对本王的王妃下杀手就可以了。”
他说着,就跨过脚下的那具尸体,踩着满地的血水走过来,站在了龚楠的面前,逼视他的眼睛道:“本王这里是没得到父皇进一步的口谕和吩咐,难不成倒是龚爱卿你先得了什么密令,要在这里动私刑,先处决了本王的王妃吗?”
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直接就把龚楠吓傻了。
龚楠勃然变色,赶忙否认道:“什么密令?王爷莫要冤枉微臣,微臣是听到下头的人禀报,说牢房这里有异动,这才赶着过来查看状况的。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微臣都还没弄明白,王爷您要问话,也要先让微臣把事情的经过先了解清楚了啊!”
西陵越似笑非笑的眼神自他面上掠过。
龚楠是知道这尊瘟神不好惹的,紧张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不想西陵越却居然并没有为难他,转而说道:“事情很简单啊,本王不放心王妃,深夜过来探监,刚巧就遇到有人如入无人之境,潜入这牢房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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