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那三两银子,我没从我工钱里私藏。平日做完活,晚上我就在房里做些私活,零零总总挣了二两多银子,又问东家借了几百文凑够三两,我再多做些私活,没多少日子就能还上东家的钱。兰妹你放心,我没私扣给你交公的银子,那三两银子都是我做私活攒的私房钱。”刘景老老实实的交代那多出的三两银子的来源,还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做佐证。
“我平日没事就做木簪子卖钱,两文钱一支。”张兰兰打开布包一看,里头确实是十几个木簪子,各个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确是刘景的手艺。
“上次在城里见你的时候,我给过你一支木簪子。”刘景道,“就是我挑了里头最精致的一枚送给你,要不然我一个大男人,身上带个女人的木簪子干啥。”
张兰兰细想一下,那次城中与刘景是偶遇,既然是偶然碰见,刘景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把给自己送的簪子带在身上。这么一想,就说的通了,定是他随身揣着做好的木簪子要去贩卖,恰巧遇见了自己。
张兰兰拿起一支木簪子仔细瞅瞅,刘景的木工手艺很好,还仔细给簪子上了漆,做出的木簪子不亚于现在那些雕刻家做出的木雕艺术品。两文钱一个的木簪子,对于女子来说确实是实惠又漂亮的选择。
刘景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等待责罚的样儿,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透出心中的不安。
哼,老老实实来交代私房钱的事,还算有点良心。张兰兰轻轻哼了一声,把簪子放了回去。
不过自己可不会因为他交代了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原谅他的!张兰兰坚定的暗暗握拳,可不能被刘景这副好皮囊和可怜巴巴认错的样儿给骗了,他可是明明有老婆孩子还去青楼的大!渣!男!
“行了,我知道了。”张兰兰哼哼一句,“以后我不再反对裕娃念书,要是有需要银子的地方,你就大大方方跟我说,别委屈了孩子。”
刘景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盯着张兰兰,道:“兰妹,这么说你是不怪我藏私房钱给裕娃念书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在这件事上张兰兰对刘景是很理解的,而且他现在主动来承认错误,自己没必要揪着那三两银子不放。况且自己还有一百两银子和分成合同的事,也没告诉刘景,这就算是扯平了吧。
“嗯,不怪你。”张兰兰点头,“孩子愿意念书是好事,要我看,啥时候也该把清娃送去念书才是。”
刘景一看妻子变得如此通情达理,喜出望外,欢喜的一把将张兰兰抱了起来转了个圈。
我了个去的!张兰兰吓了一大跳,刘景三十好几的大叔,怎么跟个顽童似的说抱就抱?
“快放我下来!”张兰兰一拳捶在刘景肩膀,刘景哎呦一声松了手,张兰兰刚落地,身子就赶忙往后趔了好几步,生怕刘景再来抱她。
张兰兰手劲大,刘景肩膀上那拳挨的不轻,不过他显得很高兴,丝毫不在意妻子打了自己一拳。
“兰妹,我都打算好了。”刘景硬拉着张兰兰的袖子让她坐下,两人坐在床边,刘景开始掰着指头盘算,“像上次那种大户人家好几个月的木工活不多,几年也遇不到一次。可这几个月我卖簪子,倒是让我发现了个发财的门道。”
一听赚钱的事,张兰兰来了兴趣,示意刘景继续说。
“我做这批簪子,都是用的下脚料,自己没花一文钱买木料。这次东家做的家具全部用的红木,我就做红木簪子,质地好做出来漂亮,连漆都用的刷家具剩下的。这二两多银子,等于是纯入账。我忙时一天能抽空做十来个,闲了一天能做二十来个,累计算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刘景粗略算了算,“入冬农闲,做家具的活计少,我若是一天做二十个,一个月就是六百个,每个两文钱,一个月就有一千两百文钱。多了一两多收入!木料和漆我就去收做家具的下脚料,花不了多少本钱。”
张兰兰回忆了一下,往年秋冬生意最淡的时候,刘景都赋闲在家,若是能做些木簪子,也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当下便表示支持。
得了妻子支持,刘景更是放下心:“我再多做些簪子,等开春了就有银子送清娃去私塾念书了。就叫他和他二叔在一块,互相有个照应。”
让刘清念书,自然是再好不过,张兰兰寻思着刘清的束脩让刘景出了,自己回头再偷偷贴补些银子,让孩子吃的伙食好些便可。
将束脩的事交代清楚,刘景觉得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落地,以后便可坦坦荡荡,顿时浑身舒畅。心情好了起来,刘景瞧着妻子,越看越觉得张兰兰简直人比花娇,心痒痒的往张兰兰身边凑了凑。
张兰兰猛地觉得耳畔一阵男性的鼻息,打了个哆嗦,拔腿就跑出屋。
“哎呀,兰嫂子。”一个胖胖的小媳妇正巧跨进刘景家院子门,瞧见匆匆忙忙从屋里跑出来的张兰兰,忙上前搭话:“嫂子,你家掌柜的在不”
刘景在屋里应声走出来,瞧见这是村子南边钱老头家大儿子的媳妇周氏。
钱老头是个鳏夫,年轻时积攒了些家财,算是村中富户。钱老头共有四个儿子,每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前些年闹的厉害,便分了家,钱老头如今同大儿子一家住在一块。
“哎呦,刘家大哥,我家想请你帮着做些家具。木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你只管做活就成,都是一个村的,工钱啥的好商量。”周氏搓着手笑道。
“行,正好这两日我闲着,明个就上你家去做活。”村中常有村民找刘景做木工活,刘景对此很是司空见惯,顺口问了句:“你家要做啥啊”
那周氏神色有异,含含糊糊的不肯说,只说家具要的急,请刘景现在就过去开工。
刘景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既然人家东西都准备好了,又要的急,他便答应这就随周氏过去。
刘景收拾收拾做木工用的工具箱子,跟着周氏走了,可一直到太阳落山,还没见回来。
刘俊有些急了,这大晚上的连光亮都没有,爹爹没法做工,怎么还不回来张兰兰倒是淡定的很,刘景那么大个男人,又在村里邻居家,能有什么事
“娘,我去找爹。”刘俊坐不住,打着灯笼要出门。
“唉,算了算了,我也跟着去吧,要真有什么事还有个照应。”张兰兰无奈,好歹刘景也是孩子们的亲爹,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孩子们,还是去瞅一眼这渣男死出去干嘛了。
母子俩打着灯笼出门。天已经黑的严严实实,村民为了省钱,大多不点灯,整个村里黑呜呜的一片,唯一的亮光就是刘俊手里的灯笼。四周环绕着黑黢黢的屋子和大叔,影影绰绰,很有些恐怖的味道。
两人走了一会,刘俊说了声“到了”,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这宅子便是钱老头家的祖宅,比村里普通的宅里要大些。刘俊上前咚咚的拍门,拍了好一阵子,里头一点响动都没有。张兰兰扒着门缝往里看,瞧见屋子里透出一丁点亮光。
“刘景!开门,快开门!”张兰兰知道宅子里有人,可他们两个敲了半天门,里头的人竟然没有反应。事出反常必有妖,张兰兰也开始担心刘景出什么事了。
张兰兰大嗓门,喊了好半天,里头才有人应声。
“谁呀”一个男人隔着门问。
“我是刘景家的,我家刘景下午跟你们家的过来做活,这会人还没回家,我来叫他回家。”张兰兰道。
那男人含含糊糊的咕哝了几句,很是不情愿的开了门。张兰兰进门一看,这男人正是钱老头的大儿子钱大。
钱大身材肥胖,领着张兰兰母子进门,嘴里不停开始抱怨:“兰嫂子,不是我说,你家掌柜的真是个死脑筋,怎么说都转不过那个弯儿来,倔的跟头牛似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张兰兰不明白钱大说的什么意思,可钱大来来回回就反复那么几句话,无非是说刘景脾气倔,跟钱过不去云云。
钱大领着张兰兰母子走到后院。钱家后院很大,在靠后墙的地方搭了个搭棚子。刘景正一言不发的坐在棚子下,屁股下头坐着他的工具箱,旁边堆放着好些木料。周氏手里端着个碗,正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唠叨什么。
周氏一见张兰兰来了,哎呦喂一声,迎上来拉着张兰兰的手,将手里的碗捧到张兰兰脸跟前,苦着脸抱怨道:“兰嫂子,你瞧瞧,我给刘大哥做的都是好饭,你瞧这碗里,都是肉,可他就是不领情,一筷子不肯动,嫂子你帮我劝劝他呗。”
刘景冷冷的瞥了周氏一碗,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家的饭我哪敢吃,我要是敢吃了一口,不得把我一家老小的生计赔进去!我看你是个女人才不跟你动手,你要是再拦着我不让我走,我就不客气了!”
第24章 专业碰瓷()
刘景很厌恶的看着周氏。他早就想走了,可这周氏跟个流氓似的非要拉扯他留下,刘景一迈步子周氏就用她胖胖身躯去挡,刘景碍于男女大防不想用手推周氏身子,周氏看准刘景不敢动自己,一直用身子拦着刘景不让他走。
“我跟你说,你家这活我做不了,你把我扣着不让走也没用,这活我是坚决不做!给多少银子都不做!”刘景是真的动了怒气,这会媳妇儿子都来了,周氏要是还想耍赖,自己妻子也是女人,女人总能拉女人吧。
周氏一看刘景要走,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作势要扑上去拦刘景。
张兰兰在一旁瞧的一头雾水,不过好歹刘景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在外头她还是要维护家里人,不能叫周氏这女人拿住刘景。于是张兰兰很从容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周氏后颈的衣服。
周氏身材肥胖笨拙,冷不丁被张兰兰这么一抓,一下子失去平衡,一个屁股墩儿摔坐到地下,立马嚎啕大哭起来:“打人啦!刘木匠打人啦!”
你踏马是不是瞎张兰兰砸舌,明明是自己伸的手,这周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颠倒黑白,还有没有天理了
谁知刘景面上更是冷冰冰:“你喊啊,把左邻右舍都喊过来,瞧瞧你家做的好事!”
一直闷不作声的钱大一听,忽地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周氏脸上,骂道:“鬼嚎个什么,还不赶紧闭嘴!”
周氏挨了丈夫一巴掌,吓懵了,住了嘴,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
钱大讨好一般对刘景陪笑脸,见刘景不为所动,转头对张兰兰陪笑道:“嫂子,你劝劝我刘大哥,什么活不是活,我家银子给的多,足足给一两工钱,活又轻松,嫂子你劝劝我刘大哥呗。这可是一两银子啊!哪找这么好的活去”
张兰兰不明所以,刚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景怕张兰兰不知情被钱大欺瞒了,忙先出声解释,指着地下的一堆木料道:“我刘木匠做的是阳宅里的家具木工,你这阴宅里的棺材,不归我做。你若想做棺材,去找棺材铺的人便是,找我作甚我若是今个贪财,接了你这活,往后传出去让人家知道我刘景做过阴宅里的东西,还有谁敢给我活做你这不是要断了我一家的生计!”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迷信,特别对于生死之事极为畏惧。一般人都不愿意沾染阴宅或者丧葬之事,做的人少,所以相关的东西价格特别昂贵。按照现在的行情,做一口棺材,若是自备木料,至少要给做棺材的工匠五两银子的工钱。若是用棺材铺的木料,价格更高。
所以穷人死了,大多是一卷草席裹尸,草草埋了了事,能用的起棺材的人家少之又少。
张兰兰这下是明白了,钱大夫妇定是又想给钱老头用棺材把身后事办的体体面面的,又不想多花钱请棺材铺的工匠,便将歪脑筋打到了刘景身上,认为刘景反正是个木匠,做口棺材的手艺还是有的。
“对,这活不能接。”张兰兰点头附和,刘景要真做了口棺材,那他下半辈子估计就只能做棺材了,再没人会找他做家具木工活了。到时候别说做家具卖簪子,估计全村人见他们家人都要绕着走。
“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能接了”周氏大赖赖凑上来,指着张兰兰道:“我叫你一声嫂子,你咋这么不帮人呢都是一个村的,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又不是不给银子,矫情个啥我们家又不往外说刘木匠做棺材的事,谁会知道!”
张兰兰冷哼一声,原来周氏这厮真真是个无赖,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周氏竟然毫不体谅刘家人的难处,真真是自私到了极致。
刘景本就对钱大夫妇窝了一肚子火,特别是对总仗着她是女的刘景不敢碰她而有恃无恐的周氏特别窝火,这会见周氏竟然敢指着自己媳妇出言不逊,刘景那一肚子火噌噌就烧了起来,一把将张兰兰拉到身后护着。张兰兰也被周氏撩起了火气,刚想撩起袖子跟周氏理论,就被刘景拉开。
“谁稀罕你那破银子,自己留着吧!”刘景怒道,“别说一两银子了,你就是给我一万两,我也不干!兰妹,俊娃,咱们走,回家去!”
刘景一家三人要往外走,钱大夫妇不知那根筋不对,跟疯了似的扑上来,钱大死命扯着刘景的衣袖,周氏想去抱刘景大腿,张兰兰眼疾手快,一脚给她踹开。
“发什么神经病!”张兰兰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
“打人啦!打死人啦!”周氏挨了一脚,也不管会不会被邻居知道了,坐在地上两腿使劲蹬,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刘景气的面色通红,张兰兰也是一愣,刘俊哪里见过这阵仗,呆呆看着周氏打滚。
张兰兰眼珠子一转:不对啊,她才是村里有名的悍妇,哪能叫周氏这个后生抢了自己风头。
于是张兰兰忽地“啊”大叫一声,身子软软朝刘俊方向倒过去。刘俊眼疾手快接住母亲,一脸懵逼。
“啊,谁打我!?打的我头疼……腰疼……胸口痛……”张兰兰口中呻。吟着。
刘景一看妻子竟然晕倒了,急的忙从儿子怀里把妻子抢过来抱着,焦急的声音都颤抖了:“兰妹,你这是怎么了”
张兰兰本想倒到儿子怀里的,谁知道竟然被刘景接了过去,这会子浑身都别扭,可既然已经开始做戏了,那总不能半途而废。张兰兰心一横,刘景抱就抱吧,反正不会少块肉。
刘俊见母亲倒了,也急的不行。父子二人凑了过来,张兰兰睁开眼,瞧着这个角度钱大夫妇看不见她的脸,便飞快的做了个鬼脸,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没事,吓他们的,你们把戏做足了啊。”
父子俩一愣,均心领神会。刘俊嚎啕大哭起来:“娘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活呀!”
刘景一抬头,对钱大夫妇一声怒吼:“我媳妇在你家出的事,她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
周氏被张兰兰这么一吓,连哭闹都忘了,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刚我可没碰到她!不关我的事!”
钱大也吓的连退几步:“也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摔倒的!”
“哎呀呀,我被钱大一家打了!可不得了!我要找村长评评理去!”张兰兰大声呼叫,“哪有强迫我家刘景做活,不从就把刘景媳妇往死里打的呀!没有天理啊,没有王法啊,我要上衙门告你们去!”
钱大夫妇一听张兰兰说要去找族长评理,还要上衙门,顿时吓的不轻。
他们一家本就理亏在先,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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