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知道赵玄的今天的安排,回想他刚才做的荒唐事,他连肠子都悔青了。
“王爷,你的身体?”
就在二人说完、书房里陷入短暂沉默的时候,王妧突然开口了。
赵玄说话时沉稳而有条理,丝毫没有夸大之处。按理来说,今天的场面在靖南王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是,靖南王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差了。
赵玄已经安然归来,靖南王不可能因此而担忧。
她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
陈舞的计划不是刺杀,而是毒杀。
赵玄和她四目相对,他也读懂了她的意思。
“义父……”
他还没说什么,便一只从门外闯进来的白猫打断了。
门口的守卫根本来不及阻拦,进门后发现那猫早已蹿到它主人的怀里,忙低头向靖南王请罪。
靖南王没说什么,摆手让人退下。
赵玄见状,说道:“它今天的表现也很英勇。据说,它还通人性,能感知危险。”
不然,它为什么能找到城外的陶然庄呢?王妧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他觉得十分有趣。
靖南王一听就知道赵玄是在为王妧开脱。
他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小气鬼,难道他的这个义子认为他会为了被一只猫冲撞而惩罚王妧吗?
“好了。”靖南王无奈地摇了摇头。赵玄没有回来之前,他提着一颗心;看到赵玄无恙,他放心之余,总觉得有些疲倦了。
王妧知道,靖南王这是要赶人了。
她手下一松,小白猫从她怀里跃到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走向靖南王。
它走到靖南王脚边,抬起头来,朝他发出喵喵的叫声。
王妧被一个念头缠绕着,低垂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靖南王的手。
抓住它!
只要靖南王抓住小白猫,她就有机会接触到靖南王,有机会得到靖南王的重生指数。
靖南王动了。
他俯下身子,伸出手,在小白猫头上轻轻抚摸几下,又将手收了回去。
王妧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这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十。”她听到的仍是系统那道冷冰冰的声音。
她愣住了,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得到靖南王的重生指数,这本是意外之喜。可是,指数为“十”,却说明靖南王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刻。
她紧张地攥紧了袖口。
还有,小白猫的古怪。
在听到系统的提示之前,靖南王摸了小白猫的头。
“你们都下去吧。今天你们都受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靖南王已经下了逐客令,王妧也没有什么理由耽搁于此。
她和赵玄退出了靖南王的书房。
“你认为,今天的刺杀只是陈舞计划不周吗?他暴露了自己,却什么也没得到,他会甘心吗?”王妧追问道。
当然不甘心。
“义父已经下令搜捕陈舞。”赵玄走在她身侧,盯着她怀里的小白猫看。
王妧怎么养出这样一只机灵鬼?竟然懂得向他义父撒娇卖乖。
“如果他计划周详,而此时已经得手了呢?对靖南王下毒,比起刺杀来,风险要小得多。”她不能贸然找个大夫来,但是赵玄能。
赵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你这么关心我义父的安危,不如留下吧。住进王府,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马上就能知道。”
王妧被他一激,差点像上次那样,被他的话绕了进去。
“这件事没完。你还记得我们的比试吧?把段绮带出王府别院的人还没找到,你别百密一疏,再让人钻了空子。”
她说完,仍觉得气不过,又“哼”了一声,才越过他走向等候在外院的张伯众人。
六安朝她挤挤眼,示意她将小白猫放了。
王妧当作看不到,抱紧小白猫,走到张伯面前。她看着他身后那些陌生的面孔,没有说话。
那就是如意楼的人,一年前和王姗并肩前行的人。
竟然拖延到今天才见到,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怯懦。
“回去吧。”
如意楼的事,暗楼的事,都不是能在靖南王府里摊开了明说的事。
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
“姜乐呢?”一路往外走,王妧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姜乐不告而别,王妧让六安去找了。要是姜乐离开了湖州,那就算了。要是姜乐留在湖州,难免会成为花五娘的眼中钉。
先前是姜乐担心她来了湖州会出事,现在是王妧担心他留在湖州会出事。老天爷的安排真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六安归来,事情一定也有定论了。
“他被花令欢重伤,已经带回霜塘的宅子安顿了。”六安回道,又和张伯相视一眼,才说,“黄三针也来了。”
一听到黄三针的名字,王妧便住了口。
雀部,如今已是周充的了。黄三针真的和殷泉同行,那么殷泉的下落何在?
黄三针真的是奉了周充的命令而来的吗?
一想到黄三针那古怪的性情,王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上次在他手里吃的亏,她还没忘呢。
出了靖南王府大门,又多了一队侍卫护送众人回霜塘。
说是护送,不如说是刺探。
这不,一脸兴奋的高侍卫轻车熟路地缠上了六安,一会儿比划出招式求他指点,一会儿问他白天使出的柳叶刀是什么材料打造的。
等王妧的人马进了住所,关上门,这位高侍卫竟然留下来不走了。
“公子命我跟着六护卫学习,我们已经说好了呢。”
111 靖南王(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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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是他才需要跟别人学。前些天还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今天就敢腆着脸皮教别人了。高侍卫,你可别找错人了。”
王妧不知道赵玄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她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一次,她可不会乖乖地让人白打了不还手。
高侍卫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件事。
可是,王姑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不想让他留下来吗?可是六护卫答应得好好的,他还以为王姑娘很好说话呢。
“你乱想什么呢?”六安就站在他旁边,看似要为他解惑。
他这是胡思乱想吗?高侍卫正要反驳,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六护卫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看看我的脸。”六安指着他的脸说。
不至于像王姑娘说的那样鼻青脸肿,可也有一块明显的淤青,一处破口在嘴角,两处擦伤。除去这些,六护卫想让他看什么?
夸这张脸长得好看吗?
他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媳妇!
六安看了高侍卫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来。连王妧也停下脚步看着他。
“我这张脸,是姑娘的。”他恢复了正经庄重的神情,说,“我家姑娘看我被打成这样,有失体面,我也觉得没脸再跟随姑娘了。”
这张嘴!
王妧真是听不下去了。
“怎么会!”高侍卫连忙拦着他的话说,“六护卫身手不凡,我亲眼所见。这耍刀弄枪,难免磕碰,谁没受过伤?受伤才是光彩呢!”
他不能为了留下来而说赵玄打人不对,只能护住了六安的脸面,来换王姑娘高抬贵手了。
还好他脑筋转得快。
六安还是一脸为难,一副既想向王妧求情,又不敢看她的样子。
高侍卫见状又说:“六护卫……六哥,今天要是没有你,我也没命活着站在这里了。要不,你也打我一顿。”
他要是留不下来,就不必留了。这是公子的原话。
而“不必留”的意思,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这怎么能行!”六安顺口拒绝了。
可他却没拒绝那一声“六哥”。
高侍卫也知道他的话奏效了,一句句“六哥厉害”、“六哥最好”说个不停,语气之中还充满了敬服。
六安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终于说:“好了,我家姑娘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可以留下来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高侍卫回头一看,刚才那一拨人果然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王妧带着张伯和苏意娘去了书房。
余下的人去了客厅,两方人各占了一边的椅子,壁垒分明。
没有人开口说话,好像先说话的那一方就输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书房里竟是另外一副情景。
“她让你们留在湖州做什么?”王妧手里拿着苏意娘交出来的账簿、重要书信和买卖契约,粗略翻看着。
苏意娘没有隐瞒。
靖南王留着如意楼,是为了安皇上的心。王姗一死,如意楼对皇上和靖南王府都没有用处了。
这就是如意楼如今的处境,可有可无,不值一提。
他们今天算是赶上了。王妧遇险,他们出现合乎情理。往日避而不见的理由似乎也被淡化了。
“也不是没有用处。”
王妧挑出一张没有落款的信笺,信上是周充的笔迹。
苏意娘也没有感到十分意外,只是在心里印证了王妧是个心细的人。
“周充也要你们,你们可以投靠他的。”王妧轻轻地说。
苏意娘却笑了。她是周充的姨母,王妧不可能不知道。
她拒绝了周充的招揽,王妧自然会怀疑。
“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弃子。”
她是望族田氏的污点,沈平是征北大将军的污点,庞翔他们是南沼鲎部的污点……
他们也想浮出水面,堂堂正正地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可是有人不容许。
她这个质疑家族陷害她的丈夫的人,田氏一族想除掉她。
沈平这个征北大将军的嫡出长子,大将军为了继妻想除掉他。
至于庞翔几人,冒着巨大风险解除了厌鬼的威胁,在南沼旧部的人眼中却成了不详之身。
还有一些只要暴露了身份就必死无疑的人。
他们只能躲在阴影后,苟延残喘。
直到有一天,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姑娘对他们说,他们不用再做弃子了。
可是她却死了。
她的姐姐代替她站在他们面前。
“我们相信,大小姐不会让我们再做弃子。”这天下除了王姗,只有一个人能让他们相信了。
苏意娘眼里的憧憬不是假的,她也会为了王姗守着他们这些人不至于离散。
“我不需要这些。”王妧把手里的一叠账册信笺推了回去。
此言一出,苏意娘惊得目瞪口呆。
王妧还是不相信他们吗?
“大小姐,我……”
苏意娘刚开开,却被王妧阻止了。
“你把如意楼打理得很好,阿姗的眼光也很好。”王妧说,“可惜她死了,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们庇护在羽翼之下。我做不到,我也不想这么做。我只想为她报仇。”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旁静默不语的张伯一眼。
“你们能把如意楼经营下去也罢,不能也罢,好自为之吧。”
王妧已经说完了。
愣愣地接过她亲手送出去的事物,苏意娘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今天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妧不要如意楼,如意楼对她来说也是没有用处的。
怎么会没有用处呢?
苏意娘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还以为你想通了。”张伯幽幽地开口了。他还以为,只要说动苏意娘,如意楼的归附就能顺理成章地发生。
谁知道,他还是算少了一步。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我没有想不通。”王妧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意楼也是一身麻烦。我自量没有余力解决那些麻烦,凭什么要求他们帮我呢?”
张伯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也就放下了。他笑了笑,站起身来说:“姑娘这么有自知之明,还算是我教导有方。”
如意楼的事就算作过去了,眼下,他们就专心对付靖南王府的事情。
张伯正要离开,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洪亮的男子嗓音直冲进来。
“王妧,谁说我们是胆小鬼!量我们不敢豁出去吗?”
112 靖南王(四十)()
来人正是如意楼的沈平,也就是张伯在如意楼见到的那个年轻人。
他来势汹汹,脸上涨得通红,显然是气急了。
王妧按着在她怀里挣扎的小白猫,就是不放手。
沈平进来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王妧若无其事地安抚她的猫,对他在门口大呼小叫的事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能说是没有,至少她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是这一眼,让沈平的心情瞬间跌落。
她的脸像极了王姗,可她看着他们的眼神却只有陌生和防备。
她说她要替王姗报仇,如意楼没法帮到她,反而还会连累她。
他也对苏意娘说过,要为王姗报仇,可是苏意娘说,如意楼出了南沼寸步难行。
她就算骂他们是胆小鬼,那又有什么不对呢?
他沈平就是个胆小鬼。
这就平静下来了?王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沈平好像有一肚子的话,可张了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征北大将军在年初的战事里立了大功,已被封为平裕伯,他的继妻方氏出身翼州豪族。
这就是王妧所知道的了。
“你要是还没想好说什么,那就回去想好了再说。”她看着沈平,心平气和地说。
她并不喜欢吵嚷,更不喜欢别人在她的地盘上吵嚷。
沈平心情平复不少,可脸还是涨红的。
“我当然想好了。你不是想为她报仇吗?谁害了她,人在哪里,这些你都查清楚了?老大是为了如意楼的大家才瞻前顾后,我不一样,豁出去不就是一死吗?三年前我该死了。”他说着,眼也红了。
王妧听了他的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了一会,她才叹气说:“她为了你们,真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即便这心意得到的回报寥寥,但也不是全然没有。
一时之间,她看沈平也有些顺眼了。
“我知道了。那你就留下来吧。”王妧说。
沈平愣了愣,他还没想明白王妧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想问,王妧不怕被他的事连累吗?那么如意楼的其他人呢?
可是今天他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王妧让张伯安排沈平住宿,又问了黄三针的下落,随后离开了书房。
一直以来空荡荡的西厢此时竟显出几分热闹。
廊下的灯都亮着,高侍卫缠着六安往西厢搬东西。
昏昏点着一盏豆灯的那间住着受伤的姜乐,隔壁那间又不同,窗下的蜡烛映着一道安坐着看书的清瘦的人影。
王妧认出了那就是黄三针。
她犹豫了一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走上前去敲门。
窗边的人影动了,来到门边。
王妧见到门打开后,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黄三针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也没有带上路途的风霜。他只是探究地盯了王妧许久,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
不过他没有关门,这是让王妧进来说话的意思。
“你怎么会来湖州?”王妧原本还有些忐忑,可看到黄三针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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