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吃着饭,王府里头突然响起了烟火的声音,众人忙收拾了碗筷,抹了地,弓着身退到了密室里。
清蕙给孩子的耳朵里塞了一点点棉花。
斐斐拉着清蕙的手,蹙着眉问道:“蕙蕙,你说是不是来王府里搜我们了?”
清蕙拍着她的背,点头道:“可能贺承他们动手了,这是想拿我们做人质呢!”
她一直不认为岐王和赵皇后留着她和斐斐是怀着什么好意,譬如这等时候,便可以以他们相威胁了。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像是有队人马从湖边走过。
斐斐趴在墙上,竖着耳朵听。
两个孩子吃着奶,睁着眼睛,也不哭闹。
刚才她们将凉亭的窗户开了两扇,怕全部关起来,会更惹人怀疑。
纵使如此,在威武大将军府上的二公子搜遍了王府,没有见到苏清蕙的影子时,还是瞄准了湖心的凉亭,看着湖边停靠的破败不堪的竹筏,问老管家:“这竹筏多久没用了?”
老管家哆哆嗦嗦地道:“回禀大人,王爷不在家后,仆人走了许多,也就老奴偶尔上去打扫个灰尘,不瞒大人,老奴昨个才去过!”
赵汇一双鹰眸看了老管家微微打颤的腿,吩咐底下人道:“你们过去看看!”
第130章 破宫()
不一会儿;赵汇手下的两个兵便带着老管家上了湖心的凉亭;苏清蕙有些紧张地看了怀里的孩子;仓佑正吧嗒吧嗒地吃着奶水;骊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她。
上头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福伯在一边哀求道:“各位军爷可得慢点,我一把老骨头,可没劲收拾哦!”
福伯的声音带着几分乞求。
苏清蕙眼一酸。
闹了一会,上面便没了声音,像是走了,不一会听到福伯喊道:“哎,军爷,还是我来撑吧!”
苏清蕙抱着骊儿,眼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一滴滴滚烫的滴在骊儿的小脸蛋上。
骊儿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娘亲,柔柔的小手乱挥着。
苏清蕙用帕子擦了泪,深呼吸,轻声道:“等那些人出了府,再出去吧!”
“娘!”
苏清蕙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糯糯又清晰的喊声,苏清蕙懵懵地看着骊儿和仓佑。
“娘!”
“娘!”
是骊儿!
似乎有一股沁凉的甘甜涌上心头,苏清蕙弯下身子,将脸贴在骊儿的小脸上,柔软光洁的触感,让苏清蕙想贪恋这温暖的时光。
外面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旁的安言师傅双手合十,眼泪涟涟地道:“菩萨保佑,骊儿开口说话了!”
安言师傅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开始暗暗算起来,要再过多久给骊儿启蒙合适!
可怜的小骊儿,还不知道,曾叔祖母已经等着她长大继承衣钵了!
不知道新帝派来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为安全起见,福伯也没敢来湖心报信,等天黑了,众人也不敢生火做饭,好在是夏天,吃些冷的也并无碍。
苏清蕙就着酱菜吃了一张饼。
当夜幕完全降临,众人爬到凉亭上乘凉。好在两个孩子十分乖巧,这一日也不曾哭闹,倒是省了许多事。
夜里的湖面黑漆漆的,借着月光,依稀能见到一点水波,时不时会有鱼跃出水面。
溅起一点儿水花,水面又归于平静。
斐斐和安言师傅也都不开口,今夜,怕是,贺承和黎平会进攻皇宫,几人有时会忍不住看皇宫所在的北边。
好在凉亭当初是盖了三层的,不然被树木、院墙挡着,怕是什么都见不到。
一直到深夜,约莫丑末一刻,北边忽地起了大火,火光映的北边十分透亮,王府外的大街上,人声开始鼎沸。
苏清蕙心里却十分平静,过了今夜,她们该何去何从,便有了定局!
苏清蕙看着窗外北边的火焰,轻轻问斐斐:“你怕吗?”
席斐斐嫁到安王府两月不到,渊帝便出了事,她和黎平的关系才缓和了一点,新婚那晚的温柔,却让她整个人都沉溺在其中。
斐斐忽地红了脸,仰着头道:“我相信哥哥和安,安,夫君!”
“夫君”二字,斐斐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
正是登基大典的第一日,一切都很顺利,渊帝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到寝宫,楚贵妃已经候着了。
今日大典过后,渊帝便加封了生母赵氏为太后,正妻陈氏为皇后,侧妃楚氏则为贵妃!
按着本意,楚氏毕竟是他的心头欢,又给他生了一双子女,应该封为皇后才是,只是现在晋王和安王,并桩王爷,定远侯等人,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这时候他也不敢做的出格,引发民众不满。
是以,只得哄着楚氏暂且忍耐,让陈氏做一阵子皇后。
楚氏软磨了许久,见新帝不松口,心里便有了数,收了眼泪,深明大义地道:“陛下大业为重,是洁儿莽撞了!”
跟着新帝这么多年,又能一直碾压作为正妃的陈氏,楚氏心里头对新帝的脾性是拿捏的准准的!
果然,新帝便开口让她今晚留宿在他的寝宫养心殿,今天是新帝的登基大典,按理是该帝后同寝的,但是皇上恩准了她,这无疑是生生地甩了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等下皇后脸面,给她撑腰的事儿,楚贵妃怎会拒绝。
这不,一早便来到了养心殿,又是安置冰块,又是调了几种口味的酸梅汤,便是今晚床单被褥至寝衣的颜色、花色,都是选了又选。
新帝进殿的时候,便见楚贵妃温香软玉的身子挨了过来,伺候着他换了外袍,两人正你侬我侬,在帝王床榻上,犹如当年初一夜*的时候。
外头小太监轻轻地叩着门道:“陛下,皇后宫里的人来请安!”
说是请安,是请皇帝过去同寝!
新帝正在兴头上,不耐地吼道:“滚!”
下太监吓得心头一跳,忙收了正待再敲的手,低着头出去,对着皇后宫里的嬷嬷轻轻摇了头。
嬷嬷一路皱着眉回坤宁宫,忽地路上遇到一对人马,竟是骑着马进来的,嬷嬷心头一慌!
她跟在陈皇后身后许多年,自是知道,骑着马在皇宫里这般肆无忌惮地乱跑的,定是匪军!
安王和晋王反了!
嬷嬷忙跪地抱头,“老奴就是个嬷嬷,饶命啊,饶命啊!”
嚷了半晌,并没有人理她,老嬷嬷睁开眼,发现刚才的一对人马已经没了踪影,一时吓的惶惶的,也不敢回慈宁宫,灵光乍现,往西北角的冷宫跑!
那里人迹罕至,荒草丛生,躲在树丛里,或许能够逃过一劫!
被老嬷嬷躲过去的一对人马直接奔到了养心殿,先前李公公跟前跟着的徒弟小桂子,现在是新帝跟前的总管太监,正伺候在养心殿外。
听到马声,一脚踹开了门,喊道:“陛下救命啊,救命啊,反贼来了,啊!”
一阵短促的尖叫声后,小桂子没了声音,里头正迷蒙的楚贵妃和新帝,忙拉了寝衣,也来不及披上外袍,便跑到外头来看。
只见宫里竟瞬间没了人影,空荡荡的,门外小桂子并几个值班太监的尸体都没有。
新帝按了按手上的宝剑。
里头楚贵妃见皇上站在门口不动,轻声唤道:“陛下,出了什么事?吉儿过来没?”
吉儿正是楚贵妃和新帝的儿子,原来的岐王世子黎凌吉!
新帝没有吱声,握着剑站在门口,在这七月的夜里,竟觉得寒风刺骨。
外头一个人都没有,并没听到杀戮声,所以,这些人是自己跑掉的!暗卫一个都没有出来,所以,他们也背弃了他!
赵二从房梁上跳下来一剑便击中了楚贵妃的左边胳膊,一剑带下,血肉分离!
半截胳膊掉落在楚贵妃的怀里!
楚贵妃痛的一阵眩晕,待看清怀里的胳膊,整个人立即晕了过去!
新帝反应过来的时候,赵二又提着剑冲了过来,新帝呲着牙崩着脸,恨恨地瞪着赵二!
赵二轻轻地将手放在嘴唇边,一声口哨回荡在养心殿里。
一众穿着宫廷侍卫衣服的援军立即便涌了进来,不过片刻,刀便架在了新帝的肩上。
赵二笑道:“陛下,奴才一直怀疑,陛下是否真的可以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这一刀下去,陛下刚好去阴曹地府,给奴才看一看是否属实!”
赵二笑的邪魅狷狂,眼里流露着嗜血的兴奋!
一想到前些日子疼的咬破了嘴的媳妇,他心头就一阵怒火袭来,不是这些人将荻国人迎了进来,白芷和王妃怎会遇到身为荻国王妃的郝蓝玉!
新帝扔了手中的剑,看着赵二,嘴边扯着嘲讽的笑道:“黎贺承和黎平真是好一出反间计!”
新帝虽有意强撑着,可是,这句话,还是不由带了些许苦涩,竟能将他身边的人全部反水,并且,在他登基的这一日!
新帝不由有几分懊悔,如果今夜他留宿在皇后的坤宁宫,黎平是不是会顾忌着他的母亲而不好动手!
“美色误国,真是美色误国呀!”新帝仰天长叹道。
赵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母子作死,一个劲地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不择手段,现在何至于落到这地步!
亲自上前将新帝的口塞住,又捆了起来,交给身边的侍卫:“带下去,仔细看好,等王爷来提审!”
丑时正,皇宫里外四处着火,宫女太监和侍卫来来回回地跑,赵太后身边伺候的人除了吴嬷嬷和几个大宫女,都跑的没了影子,火焰已经燎到屋檐了!
先前夏太后将慈宁宫烧了,赵太后将原来皇宫东北角的春晖宫改名为慈宁宫,刚好离御花园的湖比较远,便是救火,一时半会,也浇不灭。
火是从床幔上引起来的,然后宫女扶着她往外逃,发现整个慈宁宫四处都着了火,一截掉下来的横梁,将她们堵在了大殿的正厅,这里,正是平时各处宫妃过来请安的地方。
布置的十分华贵,连案上放的插花的瓷瓶,都是哥窑出产的。
此时,花瓶里插得一束紫薇花已经躺在瓷瓶的碎渣上,案上还有一束木槿花斜斜地横在上头,伴着水迹。
黎贺承踩着黑底金面的靴子过来的时候,赵太后正在吴嬷嬷的拼死救护下出了大厅,可是宫殿门口,竟也堵着一根房梁!
赵太后玄色的凤袍已经染了许多黑灰,有些地方被火烫了好几个大洞,整个人看着像是从锅灶下才钻出来的烧火的婆子。
黎贺承踢走一块木头,站在宫殿外头,对着里头的赵太后道:“赵太后既是这般想追着我皇祖母去,本王自是要成全的!”
在赵太后尖叫的声音,惊恐的眼神中,黎贺承缓缓地扔了两根火把进去。
“不!不!”赵太后的声音似乎是要穿破云霄。
第131章 久别重逢()
宫殿上支撑的另一根房梁”咔嚓”一声掉了下来;砸倒了赵太后;她的右腿被压住了;身后窜出来一个宫女;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一床棉被;将自己裹严实,从吞人的热火中冲了出去。
被困在里头的赵太后伸着手,顿时怒火攻心:“叛徒,你胆敢抛下哀家,哀家定要让皇上诛你九族!”
贺承身后的侍卫提防着这宫女,上前要拦阻,贺承伸了手,示意众人莫动。
那宫女扔下棉被,露出一张染了黑灰的脸,若是苏清蕙在,定能认得出来,正是花花。
贺承看着花花道:“这里不用你了,你先回去歇息!”
花花大口喘着气,恭声道:“是,主子!”
房梁砸到腿上,赵太后的右腿已经血糊糊的一片,此时见近来颇为提拨的宫女是晋王身边的,忍着痛咬牙切齿道:“黎贺承,你不过是藜泽那个小娘皮肚皮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贱‘种,你竟敢欺君罔上,意图谋反!”
贺承见赵太后像发了疯一般地狂咬,冷着眉眼,淡淡地看着她,火势越来越大,赵太后眼里的惊恐已然不见,转为一片死寂。
“小贱‘种,哀家告诉你,就算哀家死了,哀家还有儿子,还有孙子,他们迟早会为哀家报仇的!夏泽辛,一辈子被哀家踩在脚下,她的孽种,也别妄想扳回一局!”
黎贺承无动于衷,眼睛看着熊熊大火,又像透过这火,看向了另一个在火中逝去的人!
夏太后是他感受到的唯一的血亲长辈的关怀,她几乎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整颗心掏出来给他,纵使他们前十八年都不曾见过,就因了血缘,她便待他毫无保留地付出!
以前和清蕙的婚事不被允许,心里也曾一度怨怪过,可是,最后,她还是成全了他,待蕙蕙也是拿真心换真心。
想到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整日里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每日里都要往王府里送几回东西,有时候,他就忽然明白,为何外祖父会独宠外祖母一人。
她付出的时候,会毫无保留。
他原想让她安享晚年,却没预料岐王逼宫那一日,她会存了死志。
黎贺承仰着头,微微闭了闭眼,也不知是不是被烟火熏了眼睛,再睁开时,睫毛上沾着一点水迹。
里头赵太后已经被熏的咳嗽不已,一声比一声剧烈。
黎贺承轻轻一笑,吩咐身后站着的众人道:“救人!”
想这般就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这妇人,她害死了舅舅,外祖母和外祖父,还有叔祖父,想要就此了结,真是笑话!
身后的众人立即将手里准备好的湖水呼啦啦地往门上浇,不消片刻,宫殿门口的火势灭了,侍卫将奄奄一息的赵太后提溜起来,扔到门外。
赵太后已经没了动静,大概是晕了过去,贺承冷声道:“处理了伤口,灌了哑药,扔到东大街上!”
他要赵太后好好地活着,用卑贱的余生来偿还她对外祖母的罪孽。
整个慈宁宫的火势越来越大,像是要化为一条火龙奔腾而去。
吴大匆匆地过来禀报道:“王爷,黎凌吉不见了!我们派去围剿驿馆的人回报,阿鲁特王子也不见了!属下估计,是一起逃跑了!”
贺承收回了视线,看着吴大,不紧不慢地道:“京城四门已经被我们堵住了,先不要管驿馆,加强各处的防守,王府里也多抽些人过去!”
已经到了这一步,新帝和赵太后都已经被束手就擒,一切已成定局。
******
新帝登基当夜,京城百姓还在梦里揣度着这般大动干戈后,会不会减轻赋税,会不会大赦三年!
又是一场耀眼璀璨的大火浇灭了他们的期待,各家都关好了门窗,怕有宵小趁乱打家劫舍!
家有少妇、女孩子的,都藏在床底下、地窖里,也有院里头有枯井的,也爬了下去。
上次岐王逼宫的血淋淋的教训还犹在众人眼前,多少人家无故被灭门、欺凌!
一直到曦光微亮,许多人家哆哆嗦嗦地也不敢开门。
到了辰时,才陆陆续续地有人开了门,发现街道整洁,并无宵小纵火抢劫的痕迹,左右邻居互问后,都没遇到事儿,众人的心才渐渐定了。
一时又有人轻声问:“难不成昨夜,宫里头只是失了火?”
另一人矮着身子,悄声道:“昨夜,又是马声,又是呐喊声,过一会,怕官府就会贴告示了!”
先前岐王登基,市坊里头都在暗暗嘀咕,晋王和安王怎会这般轻易地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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