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不耐地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弯上。
郝蓝玉一阵惊痛,大喊道:“你敢,我是荻国的王妃!黎贺承,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你就不怕荻国大举兴兵!”
黎贺承没有理她,轻轻地将清蕙拥在怀里,哄道:“好了,好了,我来救蕙蕙了,没事了!”
那边赵二正给白芷看着腿,一边抹着泪,待摸到骨头已经错开时,眼里的恨意,一下子朝郝蓝玉射过来!
吴大禀道:“王爷,这泼妇怎么处置!”
“杀了!”一声突兀的怒吼声从晋王怀里爆发出来!
苏清蕙红着眼,定定地看着郝蓝玉,在郝蓝玉惊恐的无限放大的瞳孔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打断腿,推下,悬崖!”
苏清蕙的声音平淡的像冬日屋檐下静静滴水的冰溜子,贺承却听出了彻骨的寒。
搂着清蕙,心痛地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对不起,清蕙,我不该将你留在府里!”
他不愿意清蕙跟着他在山上风餐露宿,原想着他只要没死,依着岐王和赵皇后的性子,定当不会为难清蕙。
而且,他离她也只有一个山上和山下的距离,却不曾想,会冒出来一个郝蓝玉。
苏清蕙没有理贺承,对着吴大冷冷地道:“打断腿!”
吴大看了一眼黎贺承,见他点头,粗蛮地将郝蓝玉双手扭住,往地上一摔,用厚重的剑柄对着膝盖处就是两个重击。
“啊”
郝蓝玉的痛呼惊起了树林里的鸟儿,一时只听到各种鸟儿扑着翅膀的声音。
吴大这才反应过来,从郝蓝玉身上撕扯下一块布头,塞在了郝蓝玉的嘴里,在郝蓝玉满面流泪,咿咿呀呀的声音中,将郝蓝玉扔下了悬崖。
对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随从,吴大命人先将人带走。
这里毕竟是庙庵,主持师太和晋王府又有些渊源,是以,黎贺承不会让此处闹出什么血光之灾的坊间传闻。
白芷已经痛的昏了过去,赵二满手血迹地包好她的腿,额上也是冷汗涟涟。
黎贺承轻声道:“你速将白芷送回王府里,让夏太医看看,这几日就留在那里照看着!”
赵二语带哽咽地应道:“是!”
苏清蕙看着赵二抱着白芷的背影,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也不看贺承,低声道:“我欠她!”
“不,是我欠你们的!”贺承紧紧搂着清蕙,觉得一切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为着他,她又险些……
这一辈子,他欠清蕙的,永远也还不回来了!
苏清蕙神经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贺承将她背在背上,缓缓地从玉山的小道将苏清蕙背了下去。
“你一直在哪里?”半路上,苏清蕙轻轻浅浅地问道。
黎贺承心间缩痛,低声道:“一直在玉山的另一条山脉上,今日听说你来了庵里,特地过来看看!”
苏清蕙闭着眼,没有再说话,所以说,他一直在她身边。
等背上传来匀称的呼吸声,贺承心里才松了松,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清蕙说,四个月,他都没有和她联系。
岐王的人,围着整个晋王府,这两日,荻国王子来了,才从这边抽了些人过去,晋王府的查控才松一些。
苏清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间了,绿意守在她的床前,见她醒来,忙端了杯温水过来。
“王爷呢?”苏清蕙扫了一眼屋子,并不见贺承的身影。
绿意扶着她起来喝了口水,才道:“王爷走了,说,至多半月,就会回来!”
绿意想起晋王走的时候,看着王妃恋恋不舍的眼神,心里也是喟叹,怕主子伤心,提起两个小主子道:“今天奶娘说,两个小主子吃的特别欢实!”
苏清蕙点点头,示意绿意下去歇着。
一个人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悬崖上的无助感似乎还沉淀在心底深处。
这是她不曾了解过的生活,陷在权势的漩涡里,提心吊胆,时时有生命危险,纵使这次她逃过了,以后呢?
她以后,还有她们的孩子!
苏清蕙仰在床上,想到郝蓝玉掉落悬崖瞬间眼里迸发的恐惧,竟有一种淡然的感觉。
苏清蕙感觉身体内像是有一种嗜血的东西在叫嚣,还有卢笏!
曾经的过过往往那些以恶毒的姿势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人,一一在苏清蕙脑海里闪过。
七月的夜,晚风缓缓地吹进窗柩,带着院里头紫色茉莉花的淡淡香味,苏清蕙顿时心头一惊!
她这是怎么了,刚在那一刻,她竟然有灭口这些人的念头!
“绿意,绿意!”
一直侯在外间的绿意听到喊声,忙拿着油灯进来,“主子,怎么了?”
苏清蕙看着那豆绿大的光,缓了声音道:“给屋里留一盏灯!”
******
卢笏被静沅长公主府的人绑了起来,京城里盛传嫁给阿鲁特王子的安宁郡主,带着侍卫在玉山上失踪了!
玉山上下,被搜刮了好几遍,依然不见郝蓝玉的踪迹,静沅长公主急的心急火燎的,连夜带着驸马进宫里求赵皇后派军队去找。
此等紧要关头,赵皇后懒怠理这位公主,但是,郝蓝玉毕竟也是盟军阿鲁特王子的王妃,赵皇后忍着性子,派了一对护卫军去!
对静沅长公主道:“蓝玉也是出了嫁的人了,行事也该有个章程才是,以后在荻国,还能指望你我出手不成?”
静沅长公主一生二子一女,对这个女儿最是疼爱,此时听赵皇后警告,也只得喏喏地应下。
想着等阿玉在荻国立稳了脚跟,生下了孩儿,她不信,赵皇后还敢这般给她脸色看!
可是,静沅长公主在山上来来往往好几趟,连玉山后头的小池塘都捞了一遍,除了几条鱼,并不见女儿。
一旁的郝石峰过了后山的那片小树林,在悬崖边看了许久,长公主心里头积着郁气,吼道:“呵,你那一脸伤怀的样子给谁看,这时候还在悲你的念儿不成!郝石峰,我告诉你,蓝玉要是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公主府了!”
但凡这个男人争气点,对她们母女俩多谢关怀,她和女儿又怎么会棋走险着,和荻国联姻!
蓝玉不见了一天了,阿鲁特也只派人通知了她,却不见一兵一卒出来找,说什么对藜国不熟悉,这是一个夫婿该有的态度吗!
一想到女儿嫁的人又是一个不是东西的,静沅长公主心里头像剜了肉一般的疼!
看着杵在一旁依旧不语的郝石峰,上前,猛地打了两巴掌!
她当年怎么就选了这人做驸马!她本是父皇膝下唯一的掌上明珠,本该享尽世间的荣宠,却落得个母妃意外逝去,现在女儿又下落不明。
郝石峰看着身边又有些疯癫的女子,眼睛向悬崖下头看去。
安宁郡主一直没有找到,过了七月十五,京城里都在盛传,安宁郡主或许是被荻国王子弄没了!
七月十八,中元节过后第三天,是岐王的继位大典。
所有宫室成员,不论男女,都和文武百官一起侯在祭坛下。
苏清蕙带着两个孩子,和斐斐站在左边,两个人一个穿着茜红,一个穿着明蓝,都是喜庆的颜色,在五彩斑斓的宗室女子里,并不显眼。
第129章 登基()
辰时初,岐王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在宦官的拥护中升殿,礼部尚书席恒峰捧着诏书来到案前,加盖国玺,将诏书置于金楠木龙凤盒中。
威武大将军之长子赵光举着楠木盒子,由殿东门出去,门外大乐启奏,一直到午门外,宗室诸侯上前迎接,至祭坛处。
此时礼官鸣赞,文武百官、宗室成员就位,乐声再起,全体四拜,乐止,宣读官和展读官上去列在渊帝右侧下三台阶。
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藜国先祖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为天下福泽计,立先皇之子岐王为新帝……”
苏清蕙和席斐斐随着众人一同跪在地下,前面读的是什么,压根没仔细听,怀里的骊儿睁着眼使劲上翻,要看那响着的乐。
苏清蕙对她努努嘴,一旁的仓佑也转着眼珠子。
等上头宣读结束,苏清蕙随着众人又拜了四拜,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苏清蕙垂着眼帘,跟随着众人准备出宫,一边候着的奶娘,忙上来要接孩子,苏清蕙抱着骊儿,斐斐却接过了仓佑,两人什么也不说,直接朝宫门走去。
已荣升为太后的赵倪笙身边的嬷嬷三两步地过来,拦着苏清蕙道:“今日大喜,太后娘娘请晋王妃和安王妃过殿坐坐!”
苏清蕙脸上带着笑,道:“有劳太后娘娘挂念,只是今日骊儿和仓佑在外头吹了许久的风,一直有些闹人,恐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不知可否允许臣妾回府稍作打点,再进宫来觐见太后娘娘!”
苏清蕙说的是,稍后再来。
老嬷嬷抬眼静静地看了一眼面前抱着孩子的晋王妃,眼角带笑道:“太后娘娘就是想热闹热闹,晋王妃和安王妃定是要把孩子一起带去才好!”
见这边打定主意要带走她们,苏清蕙只得颔首,道:“还请嬷嬷前头带路!”
斐斐不安地看了一眼清蕙,赵太后难道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要将她们扣下来?
苏清蕙安抚地看了一眼斐斐,对着斐斐怀里有轻微挣扎的仓佑道:“不哭不哭,咱们去和太后娘娘讨宝贝去!”
一侧的老嬷嬷瞥了一眼咿咿呀呀的仓佑,一时嘴边泛起嘲讽的笑来,想着昔日最荣宠的两位亲王妃,如今,连她一个老嬷嬷的脸面都驳不得!
这皇宫啊,真是一浪又一浪,多少人要死在沙滩上!
转过一座宫殿,骊儿正划着手看前头的一株虞美人,茜红的花瓣,黑色的花心,在这七月上午的皇宫里,透着一股沁冷。
路上并无几个宫女太监,许是今日大典,都在前头忙和。
湖里的荷花正碧绿绿的一片,粉的白的荷花在风中摇曳,两个小娃儿看的目不转睛,清蕙笑道:“不知可能劳烦嬷嬷帮我采两片荷叶过来给两个孩子拿着玩!”
老嬷嬷也不吱声,转身就掰了近些的一片荷叶,拿在左手中,又接着掰第二支。
清蕙往后面退了一步。
哄着骊儿道:“一会就有香香的荷叶了!”
老嬷嬷掰好了第二支,正待转身,忽地被人塞了口,迅速被捆了手,沿着湖壁,悄无声息地被沉了下去。
粉色宫装的宫女踢开刚才老嬷嬷掉落在地上的两片荷叶,回身福礼道:“还请两位王妃跟着奴婢出宫!”
苏清蕙依旧在一个劲地哄着孩子,头也不抬地对斐斐道:“孩子们闹得慌,咱们快些回去!”
这粉装宫女刚瞅准了时机,一刹那间,周围并没有人。
斐斐跳了跳眼皮,紧紧抱着仓佑,跟在清蕙身后。
面上血色皆无。
一路上有宫女会驻足行礼,苏清蕙都淡淡地应着,到了宫门口,晋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那了,粉装宫女朗声道:“奴婢带太后娘娘送晋王妃、安王妃就到这里了,两位王妃有空不妨多来慈宁宫看看太后娘娘!”
苏清蕙点头道:“这是自然!”
粉装宫女又扶着苏清蕙和席斐斐上了马车,苏清蕙察觉,这宫女多看了斐斐好几眼,像是有意打探,可这姑娘刚才给他们解围,必是贺承的人无疑!
苏清蕙从车窗里,见这姑娘看着马车走开,才进了宫。
那背影,似乎有几分熟悉!
是花儿!
贺承和黎平去蜀地的时候救下的花儿,她弟弟是二憨子!
从蜀地回来,接连发生了许多事,苏清蕙几乎忘记了这一对姐弟,怪不得她打量斐斐!
当年,在锦城,黎平总是若有若无地挑逗这姑娘来着,没想到,最后,却是将她送进了宫里头当了宫女!
马车刚在晋王府门口停下,里头的福伯便跑出来,急急地迎着苏清蕙道:“主子,府里出事了!”
待进了院子,福伯才道出实情道:“王爷传话,今个动手,怕连累您和小主子,让您和小主子躲进密室里!”
“安言师傅呢?”清蕙看福伯急慌的样子,心里头对贺承不免担忧,明明昨夜,她还有几分埋怨他!
可是此刻,想到,他又要舍身入险地,心里就不可避免的颤抖!
福伯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道:“安师傅一早便已经安排到密室里了,明珠郡主既是过来,也省了老奴再跑一趟腿,主子们,里面都安排好了,等这边没了动静,老奴亲自来接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出来啊!”
几人来回说着,便到了后院的湖边,已经有竹筏等着,清蕙和斐斐抱着孩子上了竹筏。
竹筏有些破旧,像是用了多时的,有些许水迹湿了裙角。
贺承离家后,府里解散了大批丫鬟、妈妈、小厮,就留了苏清蕙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并两个孩子的奶娘,此时,连撑篙,都得老管家亲自来。
原来是湖心的凉亭,当初夏太后在渊帝跟前说了几句,渊帝下令将晋王府后头的几处老宅子的地都给了晋王府,花了大工程,造了这么一个湖,湖中心的凉亭更是垒的十分高。
却没想到凉亭下头,竟是密室。
平日里头将凉亭四面的窗户关上,旁人根本不知道里头的事。
果然,苏清蕙到了凉亭,便见安言师傅坐在里头。
老管家对众人道:“这几日就委屈几位主子了,等王爷传了话回来,老奴就来接主子们!”
苏清蕙将孩子交给奶娘,带着斐斐下了密室,见里头,有两间卧室,有生火的炉子,两大缸水,有几日用的瓜果蔬菜,孩子的尿布都备了许多,她的绣活也被拿了进来。
床上的被褥都是她喜欢的胭脂色,还有枕头,是她惯常用的水晶枕,却又和她厢房里的那一个并不是一样的制式。
床边的衣架上,镶着一枚夜明珠。
不知怎的,苏清蕙就掉了泪,有那么一瞬间,苏清蕙怀疑,贺承一早便在这里备好了。
他说不到半月就会回来,是定好了在今日出击!
午饭是绿意做的,简单地凉拌了一个黄瓜,一份腌水芥皮,热菜有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两个孩子还没有断奶,是以,给奶娘多备了一份珍珠奶鱼汤。
几人吃了几筷子,都没有什么胃口,一旁伺候的绿意小声地道:“主子,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几日呢,还是吃一点吧!”
安言师傅也提了精神道:“是啊,别等贺承和平儿回来,我们都饿倒了!”
斐斐赶紧拔了一碗饭,安言师傅看在眼里,不禁乐了,想着要是夏太后还在,看到斐斐和平儿有了几分情分,估计也会乐的,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夏泽辛都忍下来了,没想到渊帝驾崩,她竟也跟着去了。
安言师傅看了眼奶娘抱着的骊儿,她到头来的几年,就指望着这个小娃娃活了。
忍不住又往旁边奶娘那一小桌上分了一点莲蓬豆腐、一点西兰花,两个奶娘受宠若惊,安言师傅挥手让她们坐下,笑道:“孩子还吃你们的呢,多吃些!”
已经满了七个月,估摸着未来一两个月里就能开口崩字儿了,安言师傅准备两岁便给骊儿启蒙。
众人正吃着饭,王府里头突然响起了烟火的声音,众人忙收拾了碗筷,抹了地,弓着身退到了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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