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他娘的,鬼知道仙人吃汤圆会不会噎死。
上元佳节,姑苏城内的诗会到达了顶峰。
文人不喜烟花舞狮这样的俗物,吟诗弄词仿佛成了过节必备的装逼利器。诗词投入诗箱之中,在各个诗社内流传。一旦有极佳的诗词,便会被传抄,再一次投入诗箱之中。
最后,在子时时刻,那些被传抄最多的诗稿,就会被送到主会场——寒山诗社,给老一辈的诗才大家点评。
程敬允抚须坐在角落,想着能够请动言公出马,合伙骗林如海的林岚,这个时候究竟在做什么。
“程公,你远道而来,怎么感觉最近几日心事重重的?”
程敬允回过神来,原来是当年的同科进士,之前也有些许交情,便说道:“陶公见笑了,只是有些困倦了。这人老了,一熬夜就疲惫。”
“程公既然累了,便去睡吧。只可惜,这诗会的诗魁,可就难得一见了。”
程敬允打着哈欠,笑道:“那便告辞了。这诗魁啊,早就在我手中矣。”他将一张诗稿递给陶然,伸了伸懒腰,朝寒山诗社外走去。
陶然瞥了眼手中的诗稿,眯缝着的眼睛忽然睁大。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词啊,这是何人写得词?”
忽然,中央唱票小厮惊呼道:“诗魁诞生了!是扬州林岚林公子的青玉案元夕!”
“此词上阕真当将今时今日,写得淋漓尽致啊!太妙了!”
“扬州林岚?一个扬州人怎么来姑苏拿诗魁?我大姑苏的才子后辈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一老儒生听到诗魁竟然是扬州人士,气得拍案而起。然而他不好说林岚这词不好,写得太好了!只能将这怒火发泄在今夜那些士子后辈上。
当中不少懂词之人,拿着诗箱之内找出的青玉案元夕,品评着。
“老朽认为,上阕极尽渲染,倒不如下阙来得耐人寻味,也不知道这位林岚小友是遇见了哪一位凌寒傲梅,能够写出如此佳作。”
另一位身穿白衫地老者摇头说道:“肤浅了。依老夫之见,站此灯火阑珊处之人,应是这位林岚小友自己了。以俗世繁华,衬孤灯之下,形单影只之人,足以可见此子不凡呐!厉害厉害。”
一位在席间从未发话的老者咳了咳嗓子。
满堂俱静。
康泰元年的状元郎,曾经的礼部尚书李昀,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即便是不在朝中,发挥的余热也是难以想象。年节里家门更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昀公,您有何高见?”
“不必讨论了。这首词不是可以讨论的词。”李昀将诗稿折叠起来,收入袖中,“上元佳节,诗词不计其数,唯独这首,不可无。”
昀公起身离去,留下愕然的众人。
这样的评价,未免未免也太高了吧?
一夜鱼龙舞。
这个元宵不太平。
商青羊登临春风渡,看着跪在地上的蝶衣,缓缓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蝶衣颤巍巍地说道:“从从窗口”
商青羊闭了眼,却可以从眼皮上见到那滚动的眼珠。
“真是该死啊!”
大盐枭都折戟在了他商青羊的手中,却被一条小泥鳅耍得团团转,商青羊走出船舱,看向水波不惊的湖面,喃喃自语道:“两淮盐道,真该易主了!”
第九十一章 坑了爹()
元宵之后又过了五日,林岚在城外的十里亭等候着程敬允的到来。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马车从远处驶来,正是程敬允之前的那驾马车。
“程公终于回来了,可让晚辈等得好辛苦。”
程敬允笑道:“林岚啊,这一次老夫不仅帮了你,也帮言公完成了任务,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林岚一愣,说道:“帮他?”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这首元夕啊,又拿了诗会的诗魁,如今整个姑苏城的名流,都知晓了扬州有个诗才林岚,纷纷要上门拜访呢。”
林岚干笑了两声,道:“那程公就载我一程吧。”
“哈哈,来回姑苏的车费盘缠,你可得给我报销了!”
林岚白眼一翻,这程敬允,还真是个抠门鬼,只出不进,从自己这里拿了多少好东西,一点路费都要和自己斤斤计较。
“这是自然。一定送到您府上。”
“哈哈,懂事!”
懂你妹啊!
马车驶入扬州城,程敬允也算是扬州城的名人,自然畅通无阻。两人在车内串通好了口风,便走入了林府。
老管家脸色古怪地看着林岚,说道:“少爷回来啦。”
“恩,老贾。我不在府上,一切可还安好?”
“那个”老管家刚要开口,林如海从堂内走出来。
“程公。”
“林御史有礼了。”
林如海叫人备茶,和程敬允坐在堂上,林岚站在一边不说话。
“程公姑苏一行,可还顺利?”
“哈哈,顺利顺利。林岚诗文都让文会上的名人们赞叹不已。一首元夕,更是夺了上元佳节的诗魁,林岚啊,拿给令尊大人看看。”
“哦。”林岚将诗稿交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接过诗稿看了眼,点点头,道:“确实不错。程公,那小儿的文章”
“爹,放心。这几日与姑苏的士子们交流品文,孩儿觉得文章大有长进。”
林如海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不错。”
程敬允见任务完成,便说道:“舟车劳顿,老朽也疲惫了。既然回来了,家中糟糠想必也等急了,就不叨扰林公了,告辞。”
林如海起身,拱手道:“那就不留程公了。管家,送一送程公。”
父子俩目送程敬允离去。林岚总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却说不出是哪里怪。
林如海双手负背,叹气道:“岚儿啊”
“怎么了,爹?”
林如海眯缝着眼笑道:“姑苏城好玩吗?”
“还行。城外寒山寺的大钟敲了敲,很清脆。那太湖也去游玩了,比瘦西湖要大上不少”林岚随便胡诌了几个,估计林如海也没去过。
正当林岚美滋滋地偷乐时,忽然一道风声从背后响起。
啪!
藤条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背上。
这一回,林岚穿得少,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火辣辣地疼。
“爹,你”林岚被忽如其来的一变抽懵了,面露无辜地转过身子,看着林如海。
“装,继续给我装!臭小子,居然敢连着长辈骗你爹了!老实交代,这几天都去哪里鬼混了!”林如海说话间,这藤条又要抽下来。
林岚脸色一变,赶紧躲到柱子后边,免得再受皮肉之苦,“爹啊,你再说什么啊,孩儿不明白。”有过撒谎经验的林岚明白,在还没有摸清楚长辈的底细前,一定要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出去,估计还会让长辈们有“意外收获”。
这样的“意外收获”,往往会换成精神或者**上的痛苦,回报给林岚,所以反正都败露了,倒不如先装傻一番。
“不明白?顺溜前天都告诉我了。你个臭小子根本就没去姑苏城,还说你在瘦西湖边失踪了。你还狡辩?看我不打死你!”林如海藤条举得老高,“你这臭小子玩失踪,我还不敢跟你娘讲,生怕被你气出病来,这几日在湖边,下人都找疯了你知道吗?给我站住,还跑!”
王氏与三房姨娘有说有笑地从栖灵寺上香回来。一进林府,就看到这院中上演的老子打儿子,顿时花容失色。
林岚躲到王秀儿身后,说道:“娘啊,你劝劝爹。这把我打坏了事小,气坏了他的身子这才是大事。”当然,最好是不打坏他
林如海拄着藤条,喘着气,道:“秀儿,这回你让开,我非打死他不可!”
“老爷,这又是怎么了?”
林如海大口喘着气,道:“你自己问问这个逆子,到底干了什么?”
林岚差不多摸清了事情。
大概是顺溜看到了自己被商青羊抓到了湖上的画舫之中,觉得事情有变,就告诉了林如海,但是将商青羊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两害取其轻,咬着牙说道:“娘啊,孩儿这几日在湖上画舫游玩。当日程公要带我去姑苏,路途太远,我我晕车,就半道而返,又怕被爹责骂,就躲在画舫几日。”
王秀儿一听是这事儿,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道:“还不给你爹道歉!”这个事情,林如海在气头上,她这个时候见风使舵地站在林岚这边,反而会让林如海更加气,倒不如将戏演全了。
王氏拿过林如海手中的藤条,看似抽打在林岚身上,但是每一下都是打在了地上,林岚也看出自己娘亲是在演戏,故意哇哇大叫,最后见戏演得差不多了,才跪在林如海面前,“爹啊,孩儿知错了。让您和诸位娘亲担心了。”
“哼!说得倒是诚恳,你照做了吗?那日才教育你,才几天?又犯错,你是要气死我吧?”
林岚无奈道:“爹啊,不过这姑苏的诗魁确实是孩儿拿下的,程公还说,这首词还得到了昀公的高度评价。”他使出了大招,直接转移话题。
“什么?岚儿你人都不在姑苏,还能拿到诗魁?”王秀儿这一回是真的很惊讶,不像是演出来的。
“孩儿下车时,担心没有去姑苏,让爹娘失望,便随便写了首词,让程公带去,好让姑苏的同辈们品评,没想到一不小心,拿了诗魁”
诸位姨娘扶起林岚,笑道:“我们岚儿真是个大才子啊。”几人甚是欢喜,簇拥着林岚朝里屋走去。
“阿岚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不是?”
“是啊,好几个媒婆都要给你做媒了。扬州府好些个姑娘对你仰慕已久。”
“额岚儿觉得还是先把重心放在仕途上,这个儿女私情,容易影响科举考试。”
“嗯也是。咱们岚儿这么优秀,不愁找不到好姑娘。”
林如海呲着眉,怒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教育儿子呢!这是把我放在何地?慈母多败儿!给我回来!”
“”
第九十二章 林岚的囚禁生涯()
“我爹走了没?”林岚发困地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边无精打采地问道。
顺溜踩着小板凳,对屋内的林岚说道:“老爷刚走。不过和府上的人统统说了一遍,谁要是把锁开了,立马滚出林府。看来这一回老爷是真的动怒了。”他生怕林岚再让他做出些荒唐事来,干脆直接把林如海搬了出来。
“我爹没把你怎么着吧?”一想到那晚自己从画舫失踪,顺溜也是被迫无奈下才将事情说了出来,林岚也就没怪他了。
顺溜摇摇头,心里有些暖暖地说道:“没有。少爷,顺溜是不是把你出卖了?”他的小脸贴在门框上,镂空的雕花被他肉嘟嘟的小脸填充着。
“算你小子聪明,没有把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儿倒出来,不然这一回你少爷我真的是要死在你手里了。”林岚瞒天过海地又躲过了一劫,“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哦,梅嫂那里开业了,说酱料不太够,叫您准备一些。”
林岚回到桌边,写了些需要用到的原材料,交给顺溜,说道:“这事情以后交给你和小凡办了,你若是嫌麻烦,将上边的材料告诉小凡就是。”
顺溜接过秘方,小心翼翼地塞入到袖口中,又说道:“还有就是那帮乞丐混混,小凡怕事情露馅,就统统打发去金陵了,反正这帮人在哪里都一样,争个地盘的事情。不过您交代的任务,小凡哥也都布置下去了。”
“恩,这样也好,省的被抓住什么把柄,对了,城里边有什么其他的动静没?叫你盯着的那城南纸铺呢?如何了。”
如今被囚禁的林岚,只能以这样“垂帘听政”的方式洞悉着外边发生的事情。
“纸铺烧光了以后,元宵节过了没几日,又在建房了,听说是要建布庄。”
林岚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纸浆变染料,还真是换汤不换药啊。”
“少爷啊,你可别再去招惹那帮混子了。像那晚的,多危险啊。”
“行了,照我的吩咐去办吧。”
扬州的私盐生意,一时半会儿还由不得自己来掌控。商青羊能够说动城防营围杀杨信永,必然是那些幕后黑手扶植起来的又一个杨信永,自己若是以卵击石,恐怕卵黄都要被打出来。
如今也只能看外派出去的呼延珺,这个汉、蛮混血儿能不能够闯出点名堂来了。
他和呼延珺都是杨信永临危受命,也有过命的交情,日后若是呼延珺能够闯出点名堂来,自己又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在他背后装大树,混入到那个“俱乐部”,未尝也不是一件难事。
“哦,对了,少爷,还有件事。晨儿给您买早点的时候,碰见了程公,他让我问您,这路费和盘缠什么时候送他府上去?”
回过神的林岚忽然一愣,一脸无语地说道:“真他妈不要脸。”
立春已过,天气渐渐回暖。
早起的黄鹂停在贾府高大的槐树上叽叽喳喳。一大家子喜气洋洋地围在一起,贾母气色饱满,坐在雕花的椅榻上,小口喝着茶。享乐主义为上的贾母,自然乐得这样儿孙满堂,热闹的场面。
几个嬷嬷丫鬟并立,簇拥在几个姊妹身边。
二姑娘迎春肌肤微丰,娇容初成,穿着件蓝绸花袄。三姑娘探春比之她二姐,却显得削肩细腰,俊眼修眉。四姑娘惜春年纪尚小,身量未足,却也长得伶俐可爱。几人一一向长辈们请安之后,才坐在下边。
贾母抬头,问道:“宝玉和林姑娘呢?”
“老祖宗,林姑娘和宝二爷去了坊市,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贾母嘻嘻一笑,“这倒是新鲜。我那姑娘不是得了不足之症,今儿个怎么破天荒地要出去游玩?”
“老祖宗哟,这天气儿都回暖了,姑娘家的,一直闷在房里,换做是我,也得憋得慌。”凤姐姿态婀娜,初为人妇,脸颊白里透着红润。
“呵,谁敢憋你凤辣子。”
王夫人同样笑笑,说道:“后楼上的绸缎多拿几匹出来,新年新气象,给姑娘们做些新衣裳,宝玉那里就不用做了,这混世魔王整日跑进跑出的,新衣服都耐穿不了几日。”
熙凤一一称是。
过了半晌,外头忽然有人喊道:“林姑娘和宝二爷回来了。”
贾母仰头张望着,“让我这老婆子看看,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回来。”
身着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的宝玉,与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鬓,簪上一支赤金匾簪的黛玉并行而来,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见过祖母、舅母。”
“见过琏嫂嫂。”
黛玉一一行礼,只有宝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招呼着:“黛玉妹妹赶紧坐下,这走了这么长的路,别累着身子。”
贾母溺爱地笑着,“你呀,既然路远,就别让你黛玉妹妹跟着去就是,又怕人累,还要人跟着,真是的。”
黛玉坐在三春的边上,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只不过有件事,她思量了很久,决定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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