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修点点头,对另外四人道:“你们四个,那两个自觉识字不多的,去西厢房,我两个弟弟在那里读书,你们以后跟着他们做个伴读,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起居,至于你二人怎么分配,就由他们定吧。另外两个跟着我做些跑腿的活计。暂时就这么着,你们三人先下去各自忙各自的吧。”
两个识字不多的是指谁,四个人观察着彼此,来不及细想李睿修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两个识字不多的小厮忍不住跨步上前,他们就粗识得几个字而已,跟着小老爷可以学几个字,可留在大老爷这儿万一办错了差事就要回牙行受苦了。
三人都行礼称是,各自离开,李睿修对剩下的二人道:“你们两个以后跟着我,你就叫李发,你叫李展吧。”李睿修指了指两人,虽然一次指到了柱子,一次指到了门外,但好歹有个左右,二人也能看明白,躬身谢过赐名,内心却在腹诽这名字委实别扭。
发展是21世纪地球的主题,李睿修以此来暗喻自己的志向,正如道士给自己的道童起名清风、明月一般。
李睿修心中沾沾自喜,蒙着眼睛也注意不到两人的神色,他道:“我每日研究的都是白日飞升的不二法门,有的也只是一些跑腿的差事,你二人日后可要尽心办事,莫要耍小心思,你二人轮流当差,我不吩咐,就不要进主屋,现在无事,你们下去吧,等用过午饭再来一人待命就好。”
两人连忙表达忠心,然后退下,不多时张婶就摆上来午饭,下午李睿修给安王重新绘制了三棱刺的制造图纸与制造方案,又对着手摇发电机的图纸留了会儿口水,李睿修拿出了以前买的白布,五名下人各怀心思,可是没有一个是朝廷的探子,李睿修明白这是暗部抬手放行了,他也得投桃报李,用各色颜料,绘制一份“迷彩”做为谢礼,迷彩绘制起来简单,只是特别耗费人工,在战场上又有奇效,这份礼物相对于五个下人有些贵重了,李睿修边画边想还应该问安王要些什么好处。
是夜熄了灯,四个小厮住在一个屋里,忍不住交流了一番。
引磨忍不住先开口:“那老爷昨晚还盯着我们看呢,今日怎么就瞎了。”
李展切了一声道:“哪里就瞎了,我从窗缝里看到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就拿掉蒙眼布,在那边写字。”
引书跟着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位驸马,好像是个疯子,我以前听管事们聊过这位李驸马,据说是在学堂里打架,被孔圣人责罚,成了疯子。”
引书的话惹得一阵沉默,李发也开口道:“我以前也听人谈起过,说他疯了还能娶公主,可见李丞相盛宠优渥。”
引磨连忙道:“呸呸呸,什么李丞相,是李逆贼,我刚过了半日安生日子,你可别连累我。”
三人也都是一阵紧张,生恐隔墙有耳,般大的孩子耐不住寂寞,引磨又忍不住开口:“我二人在书房伺候两位小老爷,别说这李家破败,可那两位主子那通身的气派可比我以前的主子还要阔气,天寒地冻的也坐的笔直,跟憋着一口劲似的,先生都没用过戒尺。”
引书接话道:“你们说主子好歹也是个驸马,怎么只住着两进的宅子,莫非要在这里偷偷养小情儿,但哪有把自己的弟弟和小情儿养在一起的道理。”
李展噗的笑出声:“你也真会想,他们李家当年把圣上得罪透了,如今能活命全凭公主庇佑,哪敢养小的,不怕公主一怒,他们家这几根独苗苗全得被砍头。”
李发道:“依我看公主就不待见这个驸马,不过是为了颜面,你们觉不觉得驸马阴测测的,一整天都不出屋子,只敢晚上见人,见人也一个字都不说,他白天还要把眼睛蒙住,我听说他当年是被鬼物给压住了,家里请了好多和尚都没看好病,都说鬼怪怕太阳”
引磨大呼:“你可别吓人!”
李展也道:“那就是被鬼怪上身了,依我看是想成仙想疯了,你们不知道吧,东耳房放着个老大的炼丹炉,地上的碳灰还没清干净呢,周围的用具也是新赞赞的,跟那些道士一样,整日在房里研究长生术。”
引磨声音颤栗道:“他要是研究长生术不会拿我们试药吧,我们乡下的老道,身边的童子好几个都被药死了”
李展也有些恐惧,随即自我安慰道:“我们卖身的银子都不少,他若要拿人试药也要找那种便宜的小厮,那种年纪小还不识字的,牙行那不是还有好多二三两银子都卖不出去的么。”
几人听罢,微微有些心安,又互相安慰着睡去。
第三十八章 进献转炉()
李睿修一觉睡醒照例是听着弟弟们的读书声练功直接就到了下午。
给安王的图纸已经绘好了,他装好箱子吩咐李展送到安王府,李展就是那个有些傲慢的小厮,他性子傲慢只因为常出入高门大户见识广博所以不太看得起李睿修的破屋烂瓦,让他去送东西礼数上不会出什么岔子。
李睿修把自己画好的一尺迷彩布也放进了盒子里,在布上留了一张便签,“谢王爷高抬贵手,谨以此物聊表谢意,请将之置于树冠绿草间远观,即见妙处。”
手摇发电机的零件已经全部送来了,现在只剩下铜丝还没有做好,掐丝的铜达不到李睿修要求的粗细和长度,匠人们也不想透露自己的手艺,不过有钱能使磨推鬼,在金钱加权势的双重打压下,匠人们已经在努力给他打造了。
李睿修兴致勃勃的开始拼接发电机,然后拿出他的宝贝铅笔,演算仙人们发电用到的公式,再一个一个的理解公式所对应的含义。
能去王府送东西,李展那是一个高兴,王府随便打赏自己点碎银字恐怕都比月钱多了,他抱着并没什么份量的盒子步履轻快,很快就到了王府门口,行礼道:“在下是李驸马府上的小厮,替驸马送东西过来。”
侍卫没让他久等,安王已经吩咐了让外门管事注意,李驸马府上的人可以直接进去,他在等对方的图纸。
不过安王此时并不在家里,二门的管事出来招呼李展,让他随同自己直接带着箱子,送到中军大营去。
王爷下午都喜欢呆在中军大营练兵,李展一听还有这等好事,顿时心花怒放,跟着管事就往后门走。
安王府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尽管是管事用的很破烂的马车,可整个李家上下都没有一个马车呢!李展一路上更加殷勤,伺候的那管事连连发笑。
中军大营里,近卫营刚把做好的铅笔和打造好的匕首呈给安王。匕首形制特别,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欢,但是把玩久了就是一个匕首而已。
可是铅笔就不同了,军营里做出来的东西和李睿修粗制滥造的手艺有天壤之别,笔杆用的木头是松枝软木,笔芯的石墨经过匠人们精挑细选和不厌其烦的磨碎,粉末细腻的堪比上等的珍珠粉,火窑是专门为烧笔芯开的,虽不知道石墨当怎么烧,但匠人们按照古时烧黏土制品的方案结合模具的大小烧制了笔芯,最重要的就是用了专门的蜡模,模子在窑里没有变型,也没污染笔芯,打开火窑,笔芯根根完整,匠人们最后摒弃了李睿修绳子绑扎的设计,用生胶将笔杆粘合,活脱脱就是现代用的没刷漆的铅笔。
安王拿起一根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又写了几个字,比起那日得到的短短一点铅笔头更加趁手、流畅,又好用了一倍。
他把铅笔交给几位副将,让他们在纸上写几个字试试,几人初时还不适应硬笔,但过了没多久都啧啧称奇,特别是知道了这笔写的字,即使不处理也遇水不化的时候更是欣喜了,纷纷打算把自己的蝇头楷笔淘汰给下属,至于王爷有没有打算发给自己一根,开玩笑,自己可是王爷的亲军,哪能不提前得到这等好物事。
还有人看到了王爷桌子上放着的五把匕首,跃跃欲试的想要把玩一番,安王微微一笑,这些人看见新奇的兵器就两眼放光,他也不吊众人的胃口,直接给大家传阅,这个匕首不但形制特别,还带了适合绑在腿上的刀鞘,孟季岳学着王爷的动作,把匕首绑在自己大腿上,嘿,当真是又隐蔽又顺手。
也有人想学孟季岳的动作,可惜下手晚了,没抢到匕首,就催促着已经有匕首的人赶快卸下来也让自己试试。
孟季岳抽拔了几次匕首,过足了瘾,就解开了绑腿,他的确想占为己有,但是周围有人盯着他的匕首等着下一个亲身试试呢。
孟季岳看着别人美滋滋的在模仿砍刺,不由得开口道:“大将军,上次抄赵家,是我一刀劈出了那个老匹夫的密室,这事儿您没给我好处,今天这个匕首得给我留一把,对了,还有上次那个三棱刺,将军你一个人也用不了三把吧,也赏我一把呗。”
安王瞪了他一眼,道:“匕首给你,三棱刺全营将士都有了才轮得到你!”
正在此时门外传令兵报告王府的管事带着李驸马府上的小厮来送图纸了。
安王嘴角含笑让把人带进来,其他小将军就有些不高兴了,李睿修上次献了一回图纸还不满足又来找事儿,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李展很快就捧着盒子进来了,几位将军刀子一般的目光打在身上任谁都不好受,他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管事接过箱子,打开检查了一番才捧给安王爷。
安王迫不及待的翻看图纸,三棱刺的尺寸,每一个细节都跃然纸上,还有制造的方案,居然是灌注钢液,安王急忙往下翻,看到了关于转炉的设计,还有氧气的提取,他不由得绷紧了身子,这个转炉炼钢的方案绝对比这个三棱刺更有价值。若天下宝钢都能如此轻易的得到,还能融化为液体,什么神兵利器造不出来,兵器的价格也会便宜到何等地步,那时将是个什么情形,安王根本想象不到。
他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若这一切是真的,李睿修掌握着此等神技,为何不进献给礼王,此钢一出,天下兵士、农人、商旅都将感念礼王的恩德,兄长又岂能和他势均力敌?若是假的,转炉造好炼不出钢,李睿修欺瞒皇室,又有什么好处?
安王下意识的按住了图画,站起来就要进宫面圣。复又看到李睿修进献的那块五颜六色的布,要自己放进树冠绿草里一观,安王虽然想讽刺一下李睿修不辩时节,初冬时节哪里来的绿草碧树,可转念一想,又不敢低估李睿修送来的东西,他现在根本想不明白李睿修在打算些什么,只能先进宫告知皇兄。。。
第三十九章 句读之法()
安王带着李睿修全部的图纸和成品进宫面圣,他一路上思绪翻飞,想着把李睿修放出牢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没头绪,他甚至开始回忆李家破灭之前李睿修的行为,这个人一直以来就是个被继母玩弄于手心的角色,如果以前是装的,他一个少年人哪里有如此心性,李陆峰再无视他也不会任由别人害了自己的孙子,况且是一个天资卓绝的孙子。李睿修又为什么坐视自己的家族被毁,这对他可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甚至让他命悬一线。
朝局初定,武德帝还得励精图治才能稳固各方势力,安王就在这个时候带来了李睿修的消息,不是关于礼王欲孽的,而是一堆令人咋舌的设计和在六扇门里犀利的分析,这里面在安王看来最惊人的就是转炉炼钢法,但武德帝被李睿修的第一份铅笔制造计划书震住了,只为了里面的断句方法,“详训诂,明句读”这是儿童开蒙必读的三字经里面的内容,可这篇文章里摒弃了之乎者也,而是用符号来断句,武德帝幼年之时也听太傅讲过许多趣事,诸如“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无肉鱼也可无鸡鸭也可萝卜小菜断不可不付学钱”、“六十老儿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产田园尽付与女婿外人不得争执”之类的趣事,听完之后感慨书生的机敏,再鄙视一番商户富人的势力无情严肃一些的事情就是几位太傅引经据典的辩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辩得面红耳赤,最后还动手打架,武德帝那时被书生的诡辩逗得大笑,也被太傅们不顾礼仪的厮打吓得不轻,但若是天下典籍契约都以李睿修此种方案加点,那又怎么会有那些争执?
武德帝又仔细的琢磨了一番这种断句方法,拿着一张纸眉头紧皱,他不一会儿就摸清了这种断句法的规律,套用到自己学过的经史子集里,用这些个符号替代之乎者也,“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文章果然会变得更明晰,但是细论起来,也没人会把这个句子断错,还有一些圣言,在这种断句方法下变得别扭异常,好好一句圣人之言变成了“道之将行,命道之将废,命”,读上去特别生硬,没有了读圣人书籍的那种韵律和流畅感。
武德帝心中的震惊安定了不少,才能继续看李睿修的计划书,通篇的市井白话,根本就如同日常说话一般,不成文章,配上这类奇怪的断句方法倒也合适,至少读起来不晦涩且能明确表达物件了,看来此种断句方法,不过是适合乡野工匠传递制造工艺而已,难登大雅之堂,武德帝浑身放松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被这个句读之法吓得手心都出汗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暗笑自己年轻没不经事,若是这种句读真的这么有用,可以对圣人文章注释,那他李陆峰岂不是圣人之下第一人了,他拿出这个方法来,就算他要谋反,也会有许多文人奔走相告,摇旗支持的,怎么会轮得到自己登基。
武德帝暗舒一口气,强迫自己去看弟弟推荐的转炉炼钢方案,通篇的图形文字,用的是文言文的句读之法,武德帝看在眼里,心中却总忍不住想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他对钢铁的重要性不如常年行军打仗的弟弟了解的深刻,虽然明白更坚固的钢铁意味着更强悍的战斗力,但他不懂得这种炼钢法比之现有的炼钢法有什么好处,他的心思忍不住转回到新的句读之法上,用这种新奇的断句方法亵渎圣人文章,显得格外合适。
武德帝心中又起了波澜,他小时候身边的太傅有自己生母家送进宫的贤士,私下里教他的是帝王心术,所以他对孔孟之言并没有崇拜备至,那不过是他招揽统治下属的工具,他以孔孟之礼严格要求自己,是因为,孔孟之道最能保护他这个原配嫡子的继承权力。
如今这种句读之法,如果经由他的手段加入到圣人文章里,为圣贤言论做注释,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功绩,自己在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位置会一举超越太祖吧,甚至前朝诸位皇帝,都比不过自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堂而不是给自己树立功德,再有就是这种方案太过匪夷所思,直接加到圣人文章里,得到的不会是赞誉而是所有读书人的抵制,他李陆峰不是都不敢让礼王拿出来么,所以事情要慢慢的计划,武德帝忍不住用食指敲着桌案,双眼微眯。
安王以为皇兄也被这个转炉制钢之法震撼了,在那边陷入沉思,忍不住开口道:“皇上,你说为什么,他李睿修明明有如此鬼才,却不为家族所用,反而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李陆峰可不是先皇那种昏聩到容不下自己子嗣的人。”
武德帝被安王的声音唤醒,自从登记以来,也只有这个弟弟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自己思考,而且还在自己面前口无遮拦,什么叫“先皇昏聩,不容子嗣”,这种话说出来,是想被言官骂死吗,武德帝忍不住白了安王一眼。
之后他仔细的看了李睿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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