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必要的时候,皇上带着一帮大臣离开,皇子赵玮只能留下,带领军民,抗击金人,最终的结局,要么被金人抓住或杀死,要么金人退走,他继续做皇子,但金人几十万大军南下,如果他留下,继续做皇子机会十分渺茫,很可能很快就死了。
这些天赵玮提心吊胆,他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想了一遍又一遍,每天都是祈祷镇江传来捷报,因为他很清楚,一旦镇江丢失,金人大举渡江南下,皇上能带着一众大臣远远的逃走,但他肯定要被留下,鼓舞军民继续抵抗金人,他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字。
想要不死,镇江就必须守住,金人不渡江,皇上不会带着一众大臣走,他就能继续做皇子。
镇江的局势关乎他大宋的安危,也关乎赵玮的生死,他对这一点很清楚。
“陈相,听说镇江各军无人统领,士气低落,全无斗志,如果朝廷派人去镇江慰问一番,会不会有所好转?”赵玮看着陈康伯,提出一个建议。
陈康伯思索片刻,而后回道:“应当有用。只是眼下局势微妙,事务纷繁复杂,我们要坐镇中枢,不能轻易离开行营,不知建王可有合适人选?”
赵玮马上问道:“陈相觉得我如何?”
第617章 冷水惊梦()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陈康伯忙道:“不可。建王身为皇子,身份何等尊贵,怎可去镇江前线,万万不可!”
赵玮回道:“皇上都已经御驾亲征,我又何惧危险?身为皇室宗亲,当此危难之际,若不所有作为,不为皇上、朝廷分忧,怎能心安?我意已决,还请陈相和诸位大人不要阻拦,就让我代皇上先去前线探探路,了解最真实的军情战况,好让诸位大人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陈康伯本来还想阻止,毕竟皇子身份尊贵,但考虑到皇上选立皇子的深意,一旦出现巨大变故,就需要皇子抗局势,若他在行营,很多事就不好操持,如果到时候皇上心一软,要把皇子一起带走,那大宋天下真就没救了。与其让皇子跟在皇上身边倒真不如送他去镇江,刚好杨存中要领兵北上,他掌兵多年,保护皇子周全应当不会任何问题。
一念及此,陈康伯马上抬手,深施一礼:“建王有此尽孝尽忠之心,老臣佩服之至!建王请放心,老臣会说服皇上,让建王同去镇江!”
其他人一听这话,惊讶不已,片刻之后,纷纷向赵玮行礼。
“诸位大人不必如此,身为宗室,当此之时,略尽绵力而已。”赵玮赶紧回礼。
议事完毕,当天陈康伯就去面见赵构,当赵构说起赵玮请命代他亲自去镇江慰问军民之时,陈康伯明确表达了赞同的意思。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赵构,听了陈康伯的建议,最终下定决心,同意赵玮北上镇江。
隔天,传出诏命,任皇子赵玮为江淮巡慰使,先一步赶往镇江,慰问坚守镇江府的军民。
同一天,杨存中率领新军临行前,陈康伯代表朝廷,亲自赶来为将士壮行。
“郡王,大宋安危、建王安危就交给你了,如果战事不利,务必保证建王安全,切记!切记啊!”陈康伯语重心长的将赵玮托付。
杨存中抱拳回道:“陈相放心,就算我这条老命丢了,建王也绝不会有事!”
陈康伯道:“朝中无可用之将了,郡王也不能白白送命,如果事不可为,撤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就是了。”
杨存中道:“但愿能守住镇江吧!走了,皇上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保重!”
陈康伯望着杨存中带着两万新军离开,北上镇江,他心里实在没底。
虽然他是朝中最坚定的主战派,但能不能守住长江,他真的没有多少信心,毕竟这次金人南下可是准备了好几年,为了南侵甚至就连国都都迁到离大宋更近的汴京。
但愿他们能守住镇江,不然金人三两日内就能来到临安城下,一旦江南丢失,任谁也无力回天,到那时大宋就真要亡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年过六十的陈康伯只能默默为北方的将士祈祷。
镇江,精武军营地,聚将议事。
“这几天对面敌军天天都在江里训练,能不能找个机会再打他们一次?”潘诚问道。
“那帮龟孙子,胆小如鼠,自从被我们打了一次,一再江里看到我们掉头就跑,再骂他们都不出来,根本就没法打,都不知道他们要憋到什么时候。”薛望笑骂道。
“从和州到瓜洲渡,连败两次,损失惨重,他们人再多又如何?不是我吹,在水里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出来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们不敢出来为止!还想训练?还想渡江?做梦去吧,不进江里喂鱼就不错了。”苏仲如今对敌军不屑一顾。
“瞎吹什么,你们以为赢了两场就天下无敌了?有本事你们打到对面去?”杨丛义当即训斥。这种赢了两场就自以为是,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后难免会吃大亏,敌人可不是傻瓜,不会第二次上当。
众人闭嘴,鸦雀无声。
“薛望,今天对面可有异动?”训斥完毕,杨丛义问起敌军详情,对面四十五万大军,千艘大船,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敌军不退,他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薛望回道:“没有异动,跟前几天一样,不少船都在距离江岸不足十丈远的水上训练,训练内容好像还是调头、转向等操控船只的基本技能,没有特别的动向。”
“每天有多少船在训练?”杨丛义并不感觉意外,连吃两次亏,他们没道理不好好练练操控船只的能力。
“估计上百艘,沿江好几里都是他们的船。”薛望回想了一下。
“你们好好听听,好好看看,敌军在做什么?他们在训练!等他们千艘船,数万人都学会操控船只,适应了长江,你们还能在长江里拦住对方?一两场胜利就得意自满,敌人可还抢占了我们整个江淮,随时准备过江抢占江南!你们一个个告诉我,这些天有谁在长江里训练时间超过三个时辰?”杨丛义寒着脸,扫视众人。
众将沉默不语,不敢直视杨丛义的眼睛。
自从五天前,他们大胜一场之后,就成了整个镇江府的英雄,州府官吏、乡绅大户、普通百姓轮番前来慰问,送来大批肥猪肥羊、鸡鸭鱼肉等好吃好喝的物资,那生活简直比过年吃的还好。
不光口腹之欲得到满足,经前来慰问之人一番吹捧之后,个个都觉得自己立下了旷世奇功,是了不得的大英雄,飘飘然,眼高于顶,连其他禁军都不看在眼里。
这些天喝饱喝足之后,不是跟人炫耀,就是相互吹牛,就像对岸敌军已经被他们全都打跑了一样。
杨丛义很看不惯他们这种行径,但镇江各军好长时间没有胜过一场,士气十分低沉,需要他们用战果、用他们轻松获胜的事迹来激发全军信心与斗志,可这种情形绝对不能持续的太久,时间一长,他们很可能会在各种赞美声中迷失方向,最终要吞下难以承受的恶果。
来到瓜洲渡的完颜亮很快会被叛军杀死,他的命运杨丛义是知道的,但在他死之前,必然是要尝试渡江的,若让他们渡江成功,也许结局或者历史就会变的不一样了,谁会知道呢?
杨丛义知道完颜亮会死,敌军会撤退,可他敢让大宋守军放弃江防,都回营睡大觉吗?他不敢,他承担不了敌人渡江成功的结局。
如果敌军在杀死完颜亮之前刚好渡江成功,那他们还会杀死完颜亮吗?显然不会,完全没理由。
敌军反叛,杀死完颜亮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太过残暴,嗜杀成性,且以身家性命威胁属下将帅必须限期渡江,如果不能在期限内渡江成功,就要杀人,这段历史,杨丛义是有印象的。
那么现在就不能排除敌军在完颜亮逼迫下突然尝试渡江,若妄自尊大,不做准备,敌船突袭而来,江防必失。一旦丢掉江防,大批敌军趁机过江,镇江必然混乱,七八万人有多少会留下来抵挡敌军?
如果敌军登陆成功,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夺下镇江,至少主持渡江的敌军将帅不会被完颜亮治罪杀头,没有性命之忧,他们就没有造反的理由,完颜亮不死,四五十万敌军也不会退,那么大宋就要亡了。
亡宋,杨丛义绝对不想看到,击败敌军,将他们赶回淮北,他也不太敢想,毕竟对方是四五十万大军,而他能指挥的军队只有六七千人。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守住长江,等敌军反叛,杀死完颜亮,等敌方大军混乱撤退之时,他趁机率军渡江,尾随追击,杀敌立功。
总之,在完颜亮死之前,在敌军撤退之前,他不敢有任何疏忽。这些天一直派薛望去江中抵近监视敌方动向,其目的就是要看看他们是否有撤离的迹象,结果却发现他们一直在训练,时刻都在准备渡江。
如此看来,他们如果不再渡江失败一次,不被完颜亮以杀头威胁一番,是不会被逼反叛的,看他们大下功夫,训练操控船只的劲头,近期必定要再次尝试渡江。
而这一次,大军水军必须胜,还不能是惨胜,必须是大胜,要彻底击溃敌军渡江的信心。如此一来,等完颜亮拿性命威胁他们限期渡江的时候,他们才能铤而走险,杀掉完颜亮。
所以接下来,精武军、扬武军,还有虞允文调遣给他的两支水军,必须马上开始准备迎接一场恶仗,而如果想获胜,镇江其他水军也必须以高昂的士气投入战斗。
因为要准备迎接战斗,杨丛义不得不狠狠的给飘飘然的苏仲、潘诚等人脸上泼冷水,让他们重新正视自己,以及对面强大的敌人,让他们明白,即使取得一场小胜利,巨大的威胁依然还在。
面对杨丛义泼来的冷水,众将瞬间清醒过来,无不后背发凉。
“大人,末将知错了!”苏仲当先起身认错。
“大人,末将马上带手下的兄弟入江训练!”潘诚随后。
“大人教训的对,末将马上传令,任何人不得接受外来物资,禁止闲杂人等入营!”袁华立即反思。
第618章 三战一身()
一众将官的思想、心态很快纠正过来。
因为他们都是想赢而怕输的人,赢一场固然可以吹几天,可一旦失败,即使不丢命,往日的赞扬和恭维也会变成刺骨的刀枪,刺的他们浑身滴血,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臊的他们不敢在人前露脸。
得意时有多少赞美,失意时就有多少挖苦。
在苏仲、潘诚等人带领下,众将一一表态反思。
见众人认错态度很好,杨丛义便不再多言,马上安排训练任务。
“即日起,所有战船全部进入长江训练,上下二十里水域状况,每一艘船都必须清楚。十艘战船为一个作战单位,每天巡航两个时辰,操练阵型三个时辰。这是阵图,我就不细讲了,你们拿回去自己看,如果看不懂,就找能看懂的人。”
杨丛义说完,就让一旁的亲兵将阵图一一分发给众人。
“巡航期间,一旦发现敌方有异动,马上派人回来。”
“是,大人!”众将领命而去。
杨丛义如今有些头疼,敌军从和州到扬州,连败两场之后,吸取了教训,越来越谨慎,别说再赢一场,就算想跟他们近距离接触一次都办不到。
而虞允文今天却在跟他说,皇上和朝廷非常关注镇江,上次一场大胜,朝廷大加赞赏,马上就会派重臣亲临镇江嘉奖犒赏,在朝廷派的人到镇江之前,最好能再打一次胜仗,用胜利迎接重臣,再次激励全军士气,坚定朝廷继续抗金的信心!
在眼前这个危难的局势下,抗金信心固然非常重要,虞允文的想法虽然很好,但要取得一场胜利,谈何容易?敌人不出来,他们不可能打到对岸去,敌人也不傻,即使知道宋军无力打过对岸,他们也在江岸布置了防御,就是防那万一。
敌人已经吸取了冒进的教训,接下来一旦再次行动,必定是雷霆万钧,千船齐动,不会再给他们像前两次那么好的攻击机会。
杨丛义没有给虞允文明确答复,没有告诉他一定能再取得一场大胜,只是告诉他,一旦敌军渡江进攻,他必定会全力以赴,尽力抗击,至于能不能再胜,不是他们能单方面决定的。
胜了两场,虞允文显然也有些膨胀了,可能在他眼里敌军都是任人宰杀的草包猪羊,之前那些带兵逃跑的将军都是被敌军人多势众的虚影吓倒,自乱阵脚,弃城而逃,只要敢打,敌人一定不是对手,甚至他们能打一场赢一场,也许他已经在想何时指挥军队过江,彻底赶走敌军,收复江北土地了。
敌人并不那么好打,二十多年前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刘锜等名将在世,敌军也一路从淮河以北打到长江,而后通过拉锯战、持久战,才一一收复失地,将敌人赶回淮河以北,但也仅限于此了,战线再往北推进十里百里都难如登天,那么多名将在世,战争尚且那么艰难,几次被敌人打到长江边,可见敌人战斗力之强悍,如今宋军荒废二十年,那些曾经的名将除了卧病不起的刘锜,全都凋零了,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就连像样的战马都没有多少,整个镇江府,马军不足万人,绝大部分都是步兵,况且整个东线战场一个会打仗的统帅都没有,拿什么跟四五十万敌军对抗?
这些话,杨丛义不好跟虞允文明说,说了怕他会误会,以为他胆小畏战,也许失败过一次之后,他才能知道对方的厉害,这是眼高手低的文人通病,可能在他们眼里,打仗就像下棋一样。
瓜洲渡。
自从大军从和州赶来瓜洲渡附近之后,之前几乎从不在长江里乱晃的大宋水军开始从早到晚在江里训练巡航,放眼望去,眼里每时每刻都是挂着杏黄旗的战船影子,瓜洲渡的金军别提有多难受,之前这片江面是他们的地盘,现在几十万大军来了,江面反倒被宋军占了,这让他们怎么能接受?
对于为何整个局面会迅速变换,最先夺下扬州、拿下瓜洲镇、瓜洲渡的金军先头部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跟他们解释。
数天前他们眼见一向胆小的宋军突然越过江心来挑衅,他们哪里会放过这个剿灭对方的绝佳机会,当即派几十大艘追上去,想把对方数十艘船一口吃掉,最终却反被对方吃的渣的不剩,而他们只能站在岸边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往日的兄弟们被火烧,听着往日的兄弟们惨叫。
这一场大败,谁都没有想到,原本他们还想组织兵力渡江给惨死的兄弟们报仇,狠狠的教训宋军一次,正当他们要行动时,谁知却被上官叫停,并下了严令:没有命令,任何船只不得离岸一里!
他们不理解,非常不理解,可没人告诉他们原因。
直到几天前,才传来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大军之所以从和州赶来扬州,是因为他们在和州准备了一个多月,搜集来的一千多艘船,渡江时被一战击溃,绝大部分船只损毁江中,只有不足百艘小船逃了回去,完全丧失渡江能力。而和州来的上官那天刚好在江边看到江中战况,发现宋军这场战斗的方式跟在和州几乎一模一样,便猜测是太平州一带的宋军也赶来了镇江,很可能就是同一支宋军,由于担心如果再战,恐怕还会重蹈覆辙,无端损毁宝贵的船只,于是紧急叫停金军的报复性渡江行动。
而今天,他们获知了那支军队最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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