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点头道:“嗯,没让我看。”
杨丛义忽见清尘手里还握着长剑,便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你还怕有人来打这些金银的主意不成?”
清尘一听这话,才恍然注意到自己还没放下手中的剑,忙将剑放下,口中回道:“有人大人,我才不信有人敢来打这主意。”
杨丛义笑道:“好了,昨晚睡的晚,回去的路还长,你先休息一下。”
清尘很少晚睡,此时确实感觉有些疲倦,就没有多言,点了点头,而后靠着车厢,闭眼休息。
杨丛义掀开帘子,见马车已经来到城外,向苗九吩咐道:“中午之前尽量赶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吱一声。”
“是,老爷。”苗九回头应承。
清尘在休息,杨丛义不敢休息,官道上虽不至于有大胆的匪徒,胆敢半路打劫,但也不能排除特殊情形,若是一般时候,他倒是不怕,可现在车里有金银有清尘,他就不敢有半点马虎,必须保持清醒,防住那一点万一。
看着身旁的金银箱和清尘,杨丛义对自己的金华之行还是比较满意的,钱的问题基本解决了,拿了银子回去换成铜钱就行,前往州衙拜访知州大人也十分顺利。
原本在临安时就应该以殿前司的名义提前跟婺州州衙取得联系,但是由于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做提前沟通。好在知州大人之前也在朝中为官,他提前从他自己的渠道获知了殿前司将在婺州义乌营建选将营之事,是以在杨丛义找上门以后并感觉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听知州大人的意思,他们应该是一个两个月以后来,才较为合乎情理。
其实杨丛义前去拜访知州大人并没有多具体的事情要谈,只是过来例行拜访地方主官,并通报选将司已经来到义乌,眼下已开始筹备营建选将营,同时亲自将朝廷拨付给选将司的钱粮票据该给他过目,提醒州衙准时筹备到五十万贯粮草,及时送往义乌选将营。
朝廷拨付给选将司的预算中,有五十万贯是由户部出,他们不愿拿出现钱,便以五十万贯粮草抵扣,而这些粮草明确说了是要婺州及周边州县提供,可在全年税赋中冲抵,若能冲抵,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地方州府都是有不少好处的,能省去不少麻烦和精力。
杨丛义在州衙跟知州大人攀谈了没多久便把陆游推上前去,顺便介绍了一番陆游的来历。
老知州是宣和年间的进士,陆游祖上和他父亲的大名事迹都有所耳闻,特别是陆家的藏书,两浙一带但凡喜好读书之人,无不知其名。两人几句攀谈,杨丛义便被晾放在一边了。
见陆游与婺州老知州交流顺畅,便赶紧借故告辞,剩下的事交给陆游就行,在进衙门之前就已经有过交代分工。
马车奔行十分平稳,有五千两白银压车,几乎没有颠簸,但行进的速度比来时打了不小的折扣。
一路上每遇驿站都不得不让拉车的马稍作歇息,本想在驿站换马,可本地驿站哪有好马,换了以后可能走不到下一个驿站就得撩蹄子,无奈之下,只能让拉车的马匹二十里休息一次,短时多休,以便它有足够的体力拉着五千两白银和三个成年人回到义乌。
当马体力渐衰速度变慢之时,杨丛义便亮明身份在驿站借了一匹较好的马骑行,跟在奔跑的马车左右。
好在一路上行人不多,官道也无山野高坡,林木遮蔽,马车通行无阻。
紧赶慢赶,杨丛义还是没能在中午赶回苏溪,等他们回到义乌已经过了午时。
去县衙一问,才知余县令上午去了苏溪就一直没回,杨丛义一听就明白是因为何事,马上驱车回到客栈,跟客栈掌柜商量换些零碎银两。
义乌虽小,他们住宿的客栈毕竟是义乌最好的客栈,掌柜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等杨丛义表明身份,拿出五十两的银锭要换成一两、五两、十两的小银锭和铜钱时,掌柜很是欣喜,他正愁没法把赚来的散碎银子和铜钱换成容易保管的整银,于是当即搬出几箱铜钱和半箱散碎银子。
清点过后,半箱散碎银子共重六百二十七两,杨丛义直接用十二锭五十两的银锭交换六百两白银,零头掌柜的自己留下。
铜钱没多少时间清点,直接过秤,三箱铜钱共重六百五十二斤,杨丛义先打了借条,借用六百斤,三天之内还他铜钱,或是直接兑换白银。
看着大锭大锭的白银,掌柜高兴的合不拢嘴,见过的大官不多,何况还是悄悄在他店里住宿的官员,能跟朝廷官员交换,他哪有不高兴、不放心的道理,跟其他人交换,他可能会担心对方银锭掺假,但官员拿出的银锭是有朝廷的信誉保证,根本不用担心。
至于六百斤铜钱,也不过才一百多贯,有没有借条,只要杨丛义开口,他都会借出去。
不多时,两辆马车出城向北而去,一辆马车拉着杨丛义、清尘与金银,一辆马车拉着三箱铜钱和客栈掌柜。
第454章 换钱之乱()
“余县令辛苦了!”
等杨丛义驱车赶到江口村,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只见余玙带着一众吏目和衙役正在道场树下歇息,薛里正陪在一旁,旁边还有不少围观村民。
“杨大人一路从金华赶回来才是辛苦,下官敬佩!”余玙起身相迎。
“本该准时回来,可惜错估了金华到义乌的路程,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方回。村里还好吧,余县令?”杨丛义向树下走去。
“还好,下官午时就来村里了,跟等着领钱的百姓说杨大人亲自去金华取钱之后,百姓都能理解。”余玙笑道。
“有劳余县令了。”杨丛义笑道。
昨天离开义乌之前,就怕今天不能及时赶来苏溪,便跟余玙特意交代,要他午时之前就来村里安抚等待领钱的百姓,看来余县令还是上心了。
“大人此行可还顺利?”余玙笑问。
“很顺利。钱已经在村口,麻烦余县令派些人去搬来此地。”杨丛义回道,随后又箱薛里正道:“薛里正,可以去叫乡亲们来领钱了。”
薛里正脸上一喜,赶紧应一声,快步走向围在一边的村民,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并让他们分头去通知其他人。
余玙伸手招来一个班头,让他马上带人去村口搬钱。
不多时,村里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相互转达可以领钱了的好消息。
一刻钟后,十多个衙役抬着五个箱子跟在清尘身后,来到村民聚集的道场。
箱子往地上一放,杨丛义便带着余玙走到钱箱前面,准备按名册发钱。
“余县令,每家每户有多少耕地,该给多少钱,都算好了吧?”杨丛义在村民面前高声问道。
余玙回道:“早就核对清楚,计算出来了。”说完一招手,便有一吏目上前,将一本名册递上。
杨丛义接过来,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记载的还算清楚,每家每户有几亩几分地、几口人,这次该给多少钱,都有记录,美中不足的是每家只有户主姓名,其他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没有记录。
“每册中登记的田地亩数是否核实无误,没有争议?”杨丛义从头到尾将几十户人家的信息看完。
余玙回道:“若说没有争议,这是不可能的,村里的土地经过几百年耕种,有些地荒了又种,种了又荒,不少人家的田亩数都比户科记录的多,我们在名册中核定的田亩数量以户科每年收缴田税的亩数为准,已经都跟村民说明过了。”
既然县衙已经核对清楚,并且有了决定,杨丛义就不想过多干预,若不以缴纳田税的耕地数量为准,每家每户不知要多报出多少耕地来,耕地丈量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如今不过问,只发钱,那就最好不过。
“乡亲们,你们的耕地数量已经缴纳田税亩数核对清楚,那我们接下来就按核对好的数量发放出借耕地的钱。这次发给乡亲们的钱有铜钱也有银子,可能不少乡亲还没用过银子,我在此跟大家说明,一两银子可以换两贯铜钱,我们今天发放的铜钱,一贯按一千个铜钱计算,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值两千个铜钱,为方便起见,今天尽量都发放银子,要换成铜钱的,等发完之后再来兑换。有谁没听明白吗?”杨丛义面向村民,高声解释道。
见场中几十个百姓都没有言语,也不知他们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反而是场边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些低语议论。
薛里正赶紧高声喊道:“大人刚才说了,今天要发放的钱很多,铜钱不好数,先折成银子发给大家,不想要银子的,领完钱后不要急着走,大人再给你们换成铜钱。懂了吧?”
“懂。”
“懂了。”
场中等着领钱的村民们这才纷纷点头出声,表示听懂了。
见都没有问题,杨丛义马上吩咐清尘打开地上摆成一排的钱箱,除了她手里抱着的小箱子。
片刻之后,在一片惊叹声中,一个装着五十两大银锭的钱箱、一个装着散碎小银锭的钱箱和三个装满铜钱的钱箱全部打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着衙役贪婪的眼神,余玙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出一丈之外,不得靠近,只留下两个吏目协助发放银两和铜钱。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钱箱吸住,杨丛义马上拿起名册,高声道:“现在开始领钱,第一户,牛老实,耕地三亩八分,发钱七十六贯,折算成白银共三十八两!哪个是牛老实,过来领银子。”
少时,场中走出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农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他,可能是被震惊了,面无表情的一直走到钱箱跟前,方才停下脚步。
清尘抱着金箱站在装着大银锭的钱箱后面,其他两个吏目,一个站在散碎银箱后面,另一个站在装满铜钱的箱子后面。
三十八两,只能给散碎的银子。
只见那守着银箱的吏目向领钱的村民一招手,喊道:“这边。”随后俯身从箱中取出大大小小七个银锭。
“三个大的,每个十两,这个不大不小的五两,最小的一两,一共三十八两,你收好。”那吏目一边解释,一边把银锭交到村民手里。
村民颤抖着双手接过七个银锭,紧紧的捧在手里,生怕它们忽然长翅膀溜走。
拿着银子艰难的往人群中走了几步以后,忽然转身向杨丛义躬身道:“谢谢大人,愿大人长命百岁!”
“银子收好,别丢了。”杨丛义看着已经激动的不太会走路的老者笑道。
等牛老实回到人群中以后,杨丛义一举名册,马上又道:“第二户,王贵,耕地四亩六分,发钱九十二贯,折算成白银共四十六两。”
话音一落,人群中马上走出来一人,径直走到银箱前面。
“王贵?”吏目从银箱中取出大小六锭银子。
“对,是小人。”那村民盯着白花花的银子赶紧回道。
“收好,四个大的四十两,一个不大不小的五两,最小的一两,一共四十六两。”吏目解释清楚,将银锭交到对方手中。
村民接过银子,欣喜不已,忙向杨丛义、余玙,还有吏目,点头称谢,而后返回人群之中。
征地钱发放继续。
“第三户,柯老六,耕地二亩九分,发钱五十八贯,折算成白银共二十九两。”
杨丛义话音刚落,一人便迫不急待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吏目很快将银子取出,一个个交到对方手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绝大多数村民的银子发放完毕,但还有几户,实在没有散碎的银子了,而五十两的银子又难以破开,只能跟他们承诺,明天付给他们。
领过银子的村民没人离开,全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场中,似乎还有什么事做。
“要换铜钱的,一个一个过来。”
杨丛义话音一落,便有两个村民先后冲至钱箱跟前。
其他村民一见有两人同时抢过去,生怕落后一步换不到铜钱,便也拿着钱袋抢上去。
不等杨丛义出言制止,等着换钱的村民一拥而上,就把他们围在当中。
场外的捕头一见这等突发情形,脸色大变,立即带着衙役冲上前,手忙脚乱的拉扯那些还在往前挤的村民,同时口中高声嘶吼:“退后!都退后!”
可村民一拥而上,乱哄哄一片,哪里听得到他们的呼喊。
眼见撕扯无效,衙役们举起手里的刀,以刀为棒,就向身旁的村民挥去。
被围住的是县老爷和京城来的大官,有任何一点闪失,衙役们都承担不起,因此下手很重,瞬息之间,村民惨叫连连。
“都他娘的退后!散开!谁再挤,老子就动刀了!”捕头满头大汗,青筋暴露,高声嘶吼。
被打的村民,吃痛之下抱头逃离追打他们的衙役,瞬间便有十多个村民散开。
可后面没被打的村民还有二十多人,还在拼命往钱箱跟前挤,丝毫不管后面的哀嚎和呼喊。
捕头抬头一看,已经看不到县老爷和京城来的大人,不知道他们被挤到哪儿去了,心急火燎之下,“呛”的一声就拔出刀来,口中高喊:“散开!散开!再挤老子就动刀了!”
有几个村民听到刀出鞘的声音,向前争挤之时回头一看,见衙役真的拔出刀来,惊慌之下,慌忙后退。
但也有村民对班头的话恍若未闻,依然在往前争抢,推着其他人往前走。
捕头一见这等情形,再不犹豫,挥刀就朝一拼命争抢的村民后背砍去。
刀划下,带出一串血珠,一声刺耳的惨叫声随即响起。
“散开!再不散开,老子杀人了!”捕头举刀怒吼。
见血了!杀人了!
他们什么都不怕,就怕见血,就怕死。
向前争抢的村民,惊恐回头,看到了带血的刀,也看到了倒地村民,原地呆了一瞬,便又争抢着四散而去,远离了带刀的衙役。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的拥挤与骚乱结束了!
举刀的捕头看到了县老爷苍白的脸,也看到了京城来的大人紧锁的眉头,握紧的拳头。
第455章 不必亲为()
混乱、分散,所有这一切发生在几息之间。
“救人!”村民退开,杨丛义的双手很快放松,左右看了一眼,见除了倒地的村民,其他一些村民虽有伤,但并不重。
场中无人敢动,衙役们不敢退下,村民也不敢上前施救。
“余县令!”杨丛义眼见这等情形,也不知如何是好,本地的事务和意外还是让余玙出面为好。
余玙受此惊吓,虽有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马上吩咐衙役察看伤者。
受伤的村民伤势较重,后背一条三四寸长的伤口,血流了一地,慌乱之下也无人出村去找郎中,衙役们只能给他简单包扎,尽量止血。
道场上方才争抢的村民,如今个个惊恐不语,也不敢稍有异动,眼看着衙役给受伤的村民处理刀伤,耳听受伤的村民咬牙疼叫,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更不敢出声。
余玙忽然低声道:“大人,我们先走吧,过几天再来?”
杨丛义沉默,片刻后,高声道:“乡亲们,本来今天发钱、换钱是好事,不想却出了这等意外。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先把受伤的乡亲送回家,给他请个郎中看看。至于没领到钱的,想要换钱的,都可以到县衙门。”
说完稍稍一停,而后看着薛里正道:“薛里正,村里的乡亲你要维护好,给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