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长沙城,秋明的部队已经占领了湘春门内进好大一片地方,可是越往城里,乱军的抵抗越是激烈,几乎到了寸土必争的地步。典韦忙了一晚上,已经有些疲倦了,秋明让廖化把他换下来,同时放缓了攻势,反正只要城门在手,攻下整座长沙城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靠近城门一带的居民,已经有好些起来活动了,他们看着这支奇怪的军队,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说是乱军吧,他们却在和乱军打仗,说是官军吧,又穿得不伦不类,连统一的服装都没有,不会是黑吃黑吧,对,就是黑吃黑。
秋明一边让值星官准备全军的早饭,一边向这些居民解释自己是官军,是远道而来救长沙于危难之中的。一个婆娘嘀咕道:“危难么?张太守在的时候,连饭都没得吃,确实是危难的,后来来了这个区大满哥,不晓得从哪里硬是搞来米吃,日子过得倒也还吐松。”
旁边一个老头骂道:“你个堂客怕是发宝气,当着官爷的面说区大脑壳的好话,不怕被拉去砍头么?”
第五百七十七章 长沙之战(五)()
秋明笑着连称不妨事,那婆娘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正在这时,廖化派人传话回来,说前方有高台挡路,台上矢石如雨,而且坡太陡,用土碉堡也冲不上去,问是否有第二条路可以通过。
秋明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苏代,只好向这些居民询问。方才的老头摇头晃脑地道:“要去天心阁,必须通过定王台,没有别的路可走的。”
那婆娘却叫了起来:“罗七爹,你儿子不就在定王台上当值吗?叫他让条道路出来不就好了?”
罗七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推辞着道:“我家二小子虽然在上面做个小头目,不过那也是为了混口饭吃,绝不是和乱军有什么勾结,将军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不管好说歹说,罗七爹就是摇头不答应,秋明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微笑着道:“罗七爹看我的部下尚雄壮否?”
罗七爹愣了一下,昨天晚上那震天动地的一声响,谁没听见,不少人还因此挂上了黑眼圈。刚才典韦离开的时候罗七爹也在场,听人说这就是昨晚把城门砸开的壮士,还上去摸了几把腱子肉的。
想到这里,罗七爹连连恭维道:“贵军威武雄壮,天下无双。”
秋明继续微笑:“罗七爹认为我能攻下长沙城否?”
废话,你都已经攻进城了,难道还会被赶出去?罗七爹满脸堆笑道:“将军神威天纵,自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怎么会攻不下长沙呢?”
秋明笑得更开心了:“我既然能攻下长沙,你儿子又在挡我的道和我作对,你说,我会不会放过他?”
罗七爹望着秋明的笑容,只感觉浑身冰凉如堕冰窟之中,他连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道:“是小老儿考虑不周,万死,万死。我这就去定王台下,务必把我家小化生子拖下来。交给将军处置,打也好,骂也好,只求饶他一命,小老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区星的乱军大多是由本城子弟构成,在罗七爹的带头下,满城百姓都加入了劝说亲人子女放下武器投降的行列,其效果不亚于四面楚歌。很快,城中地盘大片大片地被收复,区星见大势已去,带着自己的铁杆部下逃过湘江去了。
肃清了外围残敌后,秋明换上官服,带上苏代一同去内城边叫城。过了一会,张机同样一身官服迎下城来,向秋明行礼道:“张机不才,连累满城百姓同受其苦,幸得秋兄搭救,不然,吾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他越说越是惶恐,竟然哭了起来。
秋明连声安慰他,苏代也多方开解,张机好不容易才收住哭声,把秋明一行迎进天心阁中。他本是一脸戚容,等到看见了华佗,立刻笑逐言开,所有烦恼全部抛诸脑后,两人叽里呱拉地说起了药理,倒把其他人晾到一边了。
长沙郡的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桓阶自动地站出来接待秋明等人。他捧出户口图册供秋明查阅,秋明诧异地道:“我只是来救援的客军,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桓阶默默地看了秋明一眼,当今之世,哪有人不图名不图利千里来救援别人的?你秋明的名是有了,那多半都是盯着长沙太守这个位置了。不过张机任上激起如此大的民变,太守之位多半是保不住了,眼前这个县丞据说在天子面前颇为得宠,说不定真能一步登天,成为一郡之守呢。
秋明看不出桓阶的投靠之意,郭嘉却马上出面把户口图册全部接了下来,他对秋明道:“如今区星未除,地方未靖,张使君又迭逢大变不敏于行,我等自当勇于任事,把这些烦琐杂事都担下来。”
秋明看看正和华佗聊得投机的张仲景,实在看不出他哪里不敏于行,不过郭嘉这么说话,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也就不吭声了。桓阶见他默认,只当他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心中也是暗笑。
既然是接管了长沙城的庶务,首要解决的问题自然是粮食。秋明看着内城里骨瘦如柴面带菜色的众人,心中也是惕然,连忙吩咐取出随军粮食分给他们。众人欢天喜地地谢过,多有喜极而泣者。
这时,守门的士兵报告说有人求见,秋明大感奇怪,难道在这里也有自己的熟人。不过秋市的客商遍布天下,或许这里也有一两个也说不定,只是如今正是忙作一团的时间,实在没有理由因私废公,于是只好让来人少待,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守门士兵去了一会又回来了,行礼道:“那人说他的事情一刻也等不得了,对了,他说报上名字,你一定会接见的,他叫陈应。”
秋明还没反应过来,廖化已经腾的一声拔座而起,手提钢刀急匆匆往外便赶。堂中诸人除了典韦以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都跟着往外便追。
来到大门口,只见一条猎户打扮的汉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跑出来的一大群人。廖化大喝一声:“好贼子,某昨日被你害得很苦,且吃我一刀。”说完,当头一刀劈下,陈应也不躲闪,只双目炯炯地盯住他。
廖化刀到半途,见陈应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要生受了这一刀。他心中大悔,这一刀要是真砍下去,自己的江湖名声可是全毁了,不过若是要收刀不砍,自己也会沦为他人的笑柄,到底砍还是不砍呢?
正在这时,秋明也追了出来,看见廖化的动作大叫道:“刀下留人”。廖化心头一松,马上把刀头一偏,只砍下陈应鬓边的几根头发。廖化喝道:“某平生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且换了兵器来与我生死一搏。”
陈应却伏下身去:“小人山野鄙夫,不知天兵神威,冒犯了将军,自是万死莫赎。只求将军法外开恩,治好我兄弟的伤,小人虽死无憾。”说完,他咚咚咚地在地上磕起了响头,不一会竟然磕出血来,染红了门前的石阶。
第五百七十八章 神医和心病()
秋明大奇,连忙把他扶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昨天鲍隆强接了典韦的飞戟,当场就口吐鲜血不止,被救回城之后更是卧床不起,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委顿不堪。
陈应吓坏了,他和鲍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说亲如兄弟。他急得到处去请名医为鲍隆疗伤,可是现在兵荒马乱的,那些名医早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而且长沙城里最负盛名的名医无疑就是被乱军困在内城的张机张仲景了,可别说陈应没办法混进去内城,就算混进去了,张机会肯给鲍隆疗伤才怪了。
陈应只好去哭求区星和郭石,区星正为守城之事烦心不已,又遍寻刘巴不着,急得好象热锅上的蚂蚁,哪有心思来理会陈应。郭石虽然是把陈应鲍隆从桂阳带出来的人,可是他如今也是寄人篱下,哪有资格说三道四,于是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陈应回到住的地方,看到鲍隆气息奄奄的样子,忍不住悲从中来,伏在榻前痛哭一场,哭着哭着竟然睡了过去。等他从梦中惊醒,外面已经杀声四起,官军已经冲入了城里。
陈应大惊,抄起兵器就要冲出去,到了门口却又慢下了脚步,想了想,叹口气把兵器扔下了。直到城中战局已定,他才找来内城求见。
秋明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猎人,心中百味俱陈。在他的印象里,陈应在演义中不过是个死跑龙套的,一集还没演完就领了盒饭了,没想到居然这般有情有义,看起来还算条汉子。不过治病疗伤的事,秋明说了可不算,得要张机或者华佗点头才行。
张机捋了捋胡子正要说话,华佗却抢先道:“此事甚易,你可以用血竭、红花……”,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机闷哼一声道:“元化,你这就不地道了,人家是来求我治病的,你这也要抢?”
华佗笑道:“我是看你俗务繁多,只怕没什么心情为人诊治,所以就略出个声而已。”
张机道:“我的心情很好啊,怎么会没心情诊治?况且你方才说的药方虽然合用,但终归是麻烦了一点,”他转头对陈应道:“我这里有一服九分散,你带回去给你朋友服下,今夜咳血半升,明日即可下地行走了。”
陈应大喜,正要道谢,华佗却伸手住他道:“慢来,此法虽好,终还是有些慢了,我可让你的朋友即时痊愈,你可信么?”
陈应见华佗与张机侃侃而谈,似乎也是个有本事的,哪里敢说不信?他马上按照华佗的要求,把鲍隆连人带榻一起背到华佗面前,张机这时分明也想到了什么,也站在围观人群中抚须微笑,似乎在看华佗的表演。
华佗仔细看了看鲍隆的脸色,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数十根银针,把鲍隆的上半身插得好象刺猬一样。鲍隆却是脸色灰败地偎在陈应怀里,双目紧闭,似乎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此时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都要看看华佗怎么让这个垂死之人即时痊愈。
华佗慢条斯理地把银针一根根插好,突然猛的一掌拍向鲍隆的百会穴,发出啪的清脆一声。鲍隆啊的一声张开双眼暴跳了起来,他一把揪住华佗的前襟吼道:“老头,你打我做什么?可是想死过?”
围观的众人见鲍隆一下子声如洪钟,似乎龙精虎猛,全都鼓起掌来。华佗微笑道:“我打你,可是为了给你疗伤哦。”鲍隆怒道:“胡说八道,我哪有什么伤?”他一低头,看见自己满身的银针,忽然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陈应连忙把他又抱到榻上,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应答,正在心中发慌,华佗道:“他的伤已经全发出来了,回去将养两天便与常人无异。”陈应大喜,连声向华佗道谢。
廖化冷哼一声道:“你别太得意了,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呢。”
陈应道:“将军高义,陈应感激不尽。我二人本是山野猎户,因受奸人蛊惑才投了乱军。今后我等将退隐山林,再不敢与官府为敌。”
秋明走了过来道:“你先把鲍隆送回去,等会过来,我还有话问你。”
陈应走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张机和华佗相视一笑,似乎又要讨论起什么医家术法。秋明连忙打岔道:“二位先等等,我这里也有个病人等着医治呢。”
他把黄忠的事情一说,张机和华佗都皱起了眉头,张机道:“照你说的这个情况来看,汉升的外伤肯定是痊愈了,一直到现在还不能醒来的话,多半是心病。”华佗也道:“心病还得心药医,寻郎中是没什么用的,或者说用处不大。”
秋明茫然地重复了一声:“心病?汉升的心病是什么呢?”
张机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儿子黄叙吧。”
“黄叙?”秋明又是茫然地重复一声,他想起两年前初见黄忠时,黄忠正是求医未果,眼睁睁地看着独子病死在自己身前。当时的黄忠是何等的消沉,几乎拿不得弓舞不动刀,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过来的。
看见秋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张机从怀中掏出个玉瓶道:“我这里有些安神宁气的丸药,虽然对他的心病无益,却也能让他在昏迷期间不至于伤了身体,你先拿回去吧。”
秋明看见玉瓶,心中就是一荡,想起了那卓有成效的金锁固精丸。为了应付何皇后,他已经用了两颗还是三颗了,剩下的存货着实不多,不过现在华佗就在旁边,周围走来走去的人也不少,还是等到方便的时候再问张机吧。
第一天张榜安民,第二天百业重开,第三天,如何继续征讨区星的问题就被放到了台面上来。根据侦察,区星在湘江对岸已经开始布设阵地,叫嚣着要把任何敢于渡水的官军全部赶下江里去喂鱼,而且,他们在逃走之时把所有的渡船全部带走或者凿沉了,这两天苏代在全城征集,也只搜罗到两艘很小的渔舟,完全做不了什么用场。
第五百七十九章 糜环和傅彤()
没有船,就过不了湘江,剿不了区星,在大厅里召集众将商议的秋明和张机都不由得犯起难来。过了一会,第一次有幸参加高级军事会议的吕公左看看、右看看,疑惑地道:“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自己有那么多船,为什么不用?”
秋明道:“哪有船……”,忽然,他一下子想了起来,欢呼道:“对了,我们还有一支水军呢,就在丁字湾。”
张机也兴奋起来:“丁字湾,离长沙城也不远啊,快船一日可到。如今城中已是安全,你快把他们招过来吧。”
秋明尴尬地道:“不是我不想招他们过来,只是他们被困在那里,下不来啊。”
听完秋明的话,张机也踌躇起来,铁锥沉底铁索横江,确实有些麻烦。他想了一会道:“五行之道,水可以破火,火可以破金,或者我们可以用火来对付这些铁索铁锥。”
张机这么一说,秋明倒是想起来了。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似乎王濬伐东吴的时候,孙皓也是用铁索铁锥在长江上设限阻拦,王濬是怎么破的来着?
前一段秋明自顾不暇,也就没有多想水路的事,现在既然用得着这支水军了,他不免陷入了沉思中。等到秋明回忆起一星半点,发现厅里众人已经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在舟上放置火炬,用火油把铁索烧断,不过那些置于水中的铁锥,就很难用火除去了。
秋明笑道:“此事甚易,可在上游造木筏顺水而下,筏子吃水低,那些铁锥自然都被木筏带走了,不会对我们的战船造成什么伤害。”
众人齐声称善,当即让吕公去通知张武陈孙制作火炬,又让苏代杨龄去上游伐木作筏,各自准备不提。
散会之后,秋明回到住处。这是张机特意给他准备的小院子,扶着栏杆就可以眺望湘江和对岸的群山,可以说是风景如画。此时风雨潇潇,湘江上烟雨空蒙,秋明一下子又来了诗意,叹息着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湘江滚滚来。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正在廊下打扫的几个仆妇,忽然有一个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几个仆妇都是大惊,纷纷来秋明身前跪下。秋明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挥挥手叫他们退下,忽然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叫住发笑者道:“你,你是糜环?”
那女人站定了道:“糜环是哪个?我不认得。”
秋明又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更无怀疑,笑道:“还装,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心肝脾肺肾,你是瞒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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