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听到有人骂:“有病。”
左娴的门打开,喊:“小归归”。她不愿出来面对这些人,可路无归傻愣愣地跑出来,她不能让一个孩子出来顶事,还在这胡说。她对围在门外的人说:“有事坐下来慢慢谈,别为难人家一个孩子,都是同村的人。”
“出来就好!”当即就有人要去揪左娴让她谈赔偿。
左娴往后退,结果没退掉,被人一把揪住衣领。
路无归一看,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揪住左娴的衣领,揪得毛衣领子都扯开了,一激动,抡起自己的骨灰坛就砸了过去,准准地砸在那人头上,骨灰坛应声而破,那人的脑袋也破了,鲜血混着骨灰往下淌,那人一声惨叫痛呼,松开左娴捂住了头,路无归也发出一声惨叫:“我的骨灰——”
有人看到路无归用装着白灰样的东西的小瓷坛把人的脑袋打破了,顿时怒了,上来一把揪住砸路无归就朝她的脸上一耳光扇了过去,骂道:“你还敢打人。”
又有人从那堆骨灰中拣起一寸多长烧得发白的骨灰块,定睛看了看,吓得手一抖把那骨灰块扔到地上,脸色“刷”地一下子就白了,说:“真……真是骨灰。”
路无归被打懵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挨过耳光。
左娴尖叫一声:“你干什么——”就要冲上前去护路无归,又被人一把揪住。
那人揪住左娴吼:“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还要干什么?打人,跟我去派出所!”
路无归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被柳平村的人活生生地挖出来晒死在老柳树下的事。她当年会被晒死,是因为柳平村有人起贪念要挖大白的骸骨。今天,他们看在左娴他们是外乡人、举目无亲又有钱,觉得讹他们钱左娴他们也只能认。
左娴叫道:“放手!”她用力挣扎也没能挣开那紧抓住手腕的手。
路无归听到左娴的声音回过神来,她缓缓地扭头看向刚才打了自己一耳光的人,突然,一把揪住那人的手腕“咔”一声裂响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那人的臂骨生生地被路无归折断,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露在了外面,鲜血顺着断骨处往下滴。她的步子一迈,滑到左娴的旁边,一把揪住抓住左娴手腕不放的那人的胳膊,用力一扭,那人的手顿时被扭成了麻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路无归听着惨叫声,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自己惨死的经过,又想起爷爷教她念经告诉她要行善,不能害人、不能作恶,她觉得自己满心怒气,她想杀人,可她又知道杀人不对。可是她是鬼,她死了,鬼报仇是了因果,她要他们偿命天经地义的事。爷爷说帮她投胎,让柳平村的人还她一条命,可是她没投胎全,她被扎死在娘胎里,是强锁命魂在身……
她脑子里无数个念头交织,好一会儿,路无归才勉强找到一丝头绪,她说:“左娴,打电话叫游清微回来,我……我……我……”
左娴赶紧跑回屋去拿电话。
路无归趴到地上,去一点一点地收自己的骨灰,她不停地念:“爷爷说不能杀人,不能杀人,柳平村有好人,不是全都是坏人……庄富庆一家是好人、庄保国一家是好人,还有,还有好人,不能杀人,不能杀人……”可眼前,总浮现起她死时的情形,她回头,看向背靠墙缩着的那几个柳平村的人,问:“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从老柳树下挖出来晒死?你们为什么要往我的脑袋里打针?我都成形了,我再差两个月就出生了,我吃了三十多年的香火才化掉怨气投了胎……我在保安观下活了八百多年才长成人形……没你们干的坏事,我的怨气不会这么大,不会养出那么凶的恶鬼、不会养出那么多的血尸,我不会被血尸活生生地啃来吃了……柳平村为什么还要有活人?柳平村的人不是都该死绝吗?柳平村出来的人不是都该死吗?柳平村的人都要死,全都要死,要死绝,出了村也要死绝……一个不留,全都要杀掉……”她越念神智越迷乱,她又说:“鬼是集怨气、唳气而生,我有怨气,得报了仇才能化解怨气才能投胎……我不想做鬼……”
左娴拿起电话就听到路无归像疯了似的念念叨叨,还把地上的那疑似骨灰的东西往嘴里送,那骨灰还沾着别人的血,她还用手抹着地上的血往嘴边送,她吓得手都在抖。她知道柳平村的信号不好,这时候只希望能打通电话。好在运气不错,游清微正在山顶上看风水,电话很快就通了。她听到游清微的声音就喊:“清微,快回来,小归归出事了。她一直念着要杀人,还说……说她死了,抱了个小瓷罐出来说那是她的骨灰,她把那砸人脑袋上……”
“什么?”游清微惊呼的声音传来。
左娴叫道:“你快回来,她这会儿把别人滴到地上的血抹在手上往嘴里送,满嘴都是血……”
游清微深吸一口气,说:“我马上回。我屋子里有香,你点香给她,让她吃香。”
左娴赶紧到路无归和游清微的房里,她打开背包,果真见到有好多分成一盒盒装的上好的香,她赶紧摸出来,又在背包外袋里找到打火机。她点上香,出门,来到路无归的身边,喊:“小归归,香。”
路无归用力地嗅了嗅,然后缓缓扭过头去,见到三支燃着的香伸到自己的面前,她看向左娴,问:“给我的?”
左娴点头。
路无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将鼻子凑到香上面,用力一吸,要燃三十分钟的香在她的吸食下不到三秒就烧完了。那香燃起来的烟全进到了她的鼻子里。
左娴是见过路无归吃供饭的,已经见惯不怪了。那几个要讹钱的人连站都站不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了。那两个被路无归折断手的人,被同伴落下后,几乎是从地上爬着离开的。
宾馆的服务员和老板站得远远地看着,都不敢靠近,等那两个伤员爬到跟前,才把他们扶下去。
左娴见香烧完,把趴在地上的路无归扶起来,说:“屋里还有香,我们回屋,左姨点给你吃。”
路无归“哦”地应了声,乖乖地跟着左娴进了屋。她很自觉地把香捧到桌子上放好,说:“左姨,这!游清微从鬼眼老头家买了好多香给我。”
左娴摸摸她的头,又燃香给路无归吃。她见到外面没人了,这才问:“小归归,外面那瓷罐里装的是骨灰?”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到十分钟,游清微、左小刺和庄富庆一起回来了。
庄富庆是接到同村人的电话说二丫中邪发疯把别人的骨头打断了,接完电话就看到游清微和左小刺跟火烧房似的从山上跑下来,三人就一起回来了。
他们到宾馆时,宾馆外、大街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三人连停都没停,拔腿就往楼上跑。左小刺和游清微的速度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几个蹿步就上了楼,紧跟着两人就看到了洒在门口的骨灰和碎骨瓮。
游清微的脸色一沉,说了句:“小刺,你先把骨灰收一下。”她绕开骨灰,一进门就见到路无归正在屋里乖乖地吸香,她长长地松了口气,问:“没事吧?”又说:“赶紧把香收起来,庄叔上来了。”
路无归一听,一口气将刚点上的香吸完,麻利地把屋子里的香都塞进了包里,又看到旁边烧完的一把香根,她用垃圾袋一裹,刚把袋子口系好就看到庄富庆上来了。
庄富庆进门后,先看了遍路无归,问:“二丫没事吧?”
路无归摇头。
庄富庆又问:“听说你把狗娃和四赖子打了?骨头打断了?”
左娴赶紧说:“庄兄弟,刚才是有一伙人来找碴,又是砸门又是打人,我当时被揪住脱不了身,二丫这孩子又被人抓住不放还被打了耳光,你也知道这孩子有功夫,又经常发懵,那么多壮汉围着,情急之下自卫,她要是不下重手……”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庄富庆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扯了扯衣服,大骂一声回骂,怒气冲冲就往外去。
庄保国走到门口就打电话给庄保国,说:“保国,你侄女让四赖子他们给欺负了,一群人围上来抽二丫耳光,现在还说二丫打断了他们的骨头,躺在卫生院里要讹钱。”
左娴听得一愣。这怎么就成了一群人抽路无归耳光了?
游清微坐在床边看着身旁的路无归,柔声问:“小闷呆,你没事了吧?”
路无归听到庄富庆说话的声音往楼下去了,小声说:“有香吃就不生气了。”
游清微轻轻抚着路无归的背,又问左娴:“妈,你没事吧?”
左娴说:“没事。小归归有护着我,我没事。”她担心地问:“你庄叔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再出点什么事?”
游清微说:“这事还是他们本村人处理比较好,我们越插手事情越乱。小唐和应老他们去买风水料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以应老的威信,有他在还能镇一镇唬一唬……”她说到这,灵光一闪,问:“妈,你有庄保国的电话吧?”
左娴说有,赶紧拿出手机调出庄保国的电话号码,递给游清微。
刚开始打的时候占线,再打,又占线,过了一会儿,庄保国的电话回过来了,热切地喊了声:“左老板。”
游清微喊了声:“保国叔,我是游清微。”她就直接说他们被人打上门讹钱,那群大男人围住她妈和路无归,把她俩打了。
庄保国问:“我听说二丫把人打了,还吃骨灰?”
游清微顺着庄保国的话就往下说:“您知道二丫容易被冲撞到,这不,就刚才我们才燃香帮她驱了驱,没什么大事,但就是不能被激刺到,不然,我们也很难保证按得住她。您知道,她怒起来,僵尸的脑袋都能被她打成烂西瓜。野山坳……”
庄保国赶紧“咳”了声,连声说:“我知道,明白明白,游总不用提野山坳。”
游清微又“呃”了声,说:“您是见过柳平村现在成什么样的,您让刚才来闹事的那些人回头找应老……应阴阳给他们驱一驱,免得不小心沾上些什么出点人命就不太好了。”
庄保国“咝”了声,连声说:“明白,明白。”
她挂了电话后就见到左小刺用红布兜着路无归的骨灰进来了,她又说:“小刺,你封个一千二的红包、再去买三挂鞭炮给宾馆老板送去。闹了这事,得给人挂个红,免得犯忌讳。”
左小刺应了声:“好。”又去买鞭炮去了。
游清微又给应阴阳的徒弟孙大勇打电话,大概把刚才的事说了遍,跟孙大勇说要是他们找他做法事什么的,让他按照事务所费用收费,这次做法事的材料让他自己掏钱买,事务所就不抽成和抽取材料费用了。她挂电话前又提了句,往后他们师兄弟去到外地还得挣房子养师傅,现在那边的房价是三万多一平的起步价。
路无归眼巴巴地看着游清微,她突然明白以前晓笙姐姐说得罪游清微伤钱是怎么回事了。
事务所做法事,起步价是三万一场,最便宜的法事都是三万。根据情况的不同,做法事的费用能从三万到三百万。
她突然就不气那些人了。他们被她打折了骨头,还得花钱请孙大勇给他们做法事。
没多大会儿功夫,左小刺就买好鞭炮回来了。
三挂鞭炮挂门口一放,一千二百块钱的大红包送到宾馆老板的手里,左小刺又再亲自提剑脚踏七星一面花了二百八十块钱从鬼眼老头那买来的铜制八卦镜挂在了宾馆大门口上,又给宾馆老板、服务员都送了一道平安符,宾馆老板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左小刺再把游清微的名片递给宾馆老板,说:“我们游老板给房地产商看风水,起步价是三十万,如果要布风水局,没有上百万是请不动她出手的。这次我们住在您这,多少给您招了些麻烦,回头等我们忙完手上的事,让游老板给您看看店里的风水,保您顺风顺水。”
宾馆老板眉开眼笑,半点不乐意都没有了。
柳平村的事闹得多凶啊,全村的人都搬出来了,就这一帮人敢进出柳平村。那傻丫头中邪时那么凶,折人手骨跟折柴火似的一把就给折成两截,这帮人风平浪静就给解决了,这才是有真本事的高人,平时花钱都求不到,住到他店里还给他看风水。宾馆老板笑着说:“那多谢了,就是我们小地方本小利薄,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钱挣,这费用……”
左小刺说:“瞧您说的,我们在你们这里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这费用当然不能收你们的。”
宾馆老板乐不可吱地连声感谢。
左小刺打点好宾馆老板免除露宿街头的顾虑后,又急急忙忙赶去镇上的卫生院。
小镇上的卫生院只有一栋楼,前面有一个带大门的大院子。
左小刺刚到卫生院的门口就见到一大堆人围在院子里,其中还有吵闹声。她挤进去后就见到以庄保国、庄富庆为首的由三四十四岁的庄稼汉为主的七八个人和另一边以男女老少为主的三十多号人在那吵得都快打起来了,双方你推我攘,吵得不可开交。旁边还有抱孩子的年轻妇人,有打滚坐在地上蹬着腿哭的大婶,那大婶边打滚边嚷庄富庆家的小女儿把人的骨头都打折了,又哭派出所的警察不管。
派出所的一辆警车停在院子里,民警们一脸尴尬地站在那。
左小刺是知道保安观出事后叫了好几回派出所的民警,上面来专家治理黄鼠狼和阴蛇时还有派出所的陪同,结果每一回都是吓得夺路而逃。再遇到保安观的事,这些派出所的民警肯出警,那都是相当敬业了。
左小刺在旁边默默地观察了一遍,然后,从背包里翻出六道符,脚下踏着七星步冲到那伙跟庄保国、庄富庆的那伙人群中,她出手如电,对着人群几个颇为壮实的中年男人的额头“啪啪啪”地每人贴上了一道符,六个人,六道符,贴在了他们的额头上。
喧闹的院子里瞬间寂静无声。
左小刺拍拍手,说:“行了,每人一道符,保你们三天无事。”她又说:“听说还有两个骨折的?那两个我就管不了了。”说完转身就走。
那额头上贴符的几人脸色都白了。
其中一人问:“你……你怎么认出我们几个的?”
左小刺“呵”地一声,说:“印堂发黑,死气缠身,再有,脚底下还踩有东西没蹭干净吧?鞋子别要了,晚上九点过后,买上香炉纸钱送到路口。身上没处理干净前别回家,进门前先用柳枝扫身,再跨火盆,东西带回家里去祸害家小就更不值当了。”她一脸嫌隙地瞥了眼他们,扔下句:“要不是老爷子非得要落叶归根,谁爱管你们柳平村这些破事!”一转身,走了。
原本要闹的人,瞬间不闹了。
正在吵架的两批人顿时不吵了。
所有人像躲瘟神似的一下子离那六个额头贴符的人远远的。
庄保国反应快,快步追上左小刺,喊:“左大师,我们几个刚才跟他们拉扯过,这没沾上吧?”
左小刺很大方地给庄保国、庄富庆和他身边的人一人分了一道符。
旁边有人想来求符,左小刺别说符,连个眼神都没给,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左小刺回到宾馆后,游清微又给了她一叠钱,告诉左小刺晚上估计庄富庆和庄保国要请人吃饭,让左小刺找个时会把钱塞给庄富庆和庄保国。
路无归的怀里抱着螭龙八卦盘坐在床上看着游清微给左小刺钱。一般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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