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一奇按住官震的手,摇了摇头,他轻轻摩挲着官震的脸,官震的眼泪低落在他的大手上,血和泪掺杂在一起,尤为刺眼!
“师父?”李策扑通一声跪倒,眼看官一奇脸色越来越差,他忍不住泫然流下泪来。
眨眼的功夫,官一奇已经面如金纸,他金碧眼睛,一手撑地,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李策心中悲痛万分,他恼恨自己此时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官一奇越来越衰弱!
官一奇微微睁了睁眼,手抬了抬,指了指李策,嘴唇动了动,李策忙俯下身子,把耳朵凑过去。
“快……快带……震儿走!”官一奇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道。
“师父……”李策强忍悲痛又喊了一声师父,他以前总喊他老官,官一奇也不介意,现在李策只想多叫他几声师父。看到官一奇虚弱的样子,而且血依然在止不住地滴着,就连滴出的血也是黑紫色了……
他想起老官平日教自己练功时的时光,那时的官一奇是怎样的一条铮铮铁汉!今日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老天真是不公!为什么好人总是活不长,小人却总是长命百岁!他有一股向天大声呐喊的冲动。
李策使劲攥紧了拳头,他拼命忍住泪,俯身在官一奇耳边痛声道:“师父,辽军那弓箭手已经被我射杀。”他想或许老官听了这会好受些。
官一奇好像嘴角笑了笑,他断断续续续低声呓道:“震儿以后就靠你了……你是他师兄……”
李策知他放心不下官震,忙连声答应道:“师父您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会有官震一口,只要我在我定护他周全!”
官一奇嘴角笑了笑,眼神一瞥官震,官震忙把头伸过来,李策扶着官一奇,官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官一奇看着他,断续道:“以后……凡事要……听你师兄的话……”他刚一说完,一阵咳嗽,又吐了一口血。
官震看着官一奇痛苦的样子,痛哭道:“震儿明白,震儿以后不会再鲁莽了,义父……”他也看出了官一奇毒已攻心,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师父,您放心,我有法子逃出,我会带官震去京师找陈师,有朝一日我定要姓何的血债血偿!”李策俯在他耳边咬牙说道,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官一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似乎缓缓点了点头。突然他大手抓过李策,右手骈指如梭在他胸前急点几下,李策突然感到身子一阵麻木,他正吃惊老官这是要干什么,身子一转就感觉后背被一双大手抵住,一股热流从后背的大手处传入,然后四散开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全身经脉的暴胀,最要命的是丹田处,突然一阵绞痛,仿佛要炸开一般!再然后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晕过去。
李策心内大急,他只感觉到自己就快要爆炸了,他不明白为何突然会这样,想要动一下,却发现身子似乎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时突然又是一阵喧哗怒骂声传来,李策也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就感到后背的手似乎抖了两下,而这一抖,一股巨大的洪流瞬间涌入,震得他再撑不住终于一口鲜血喷出!
“无量寿佛!”就在他极度难受,欲要爆裂的时候,耳畔却隐约传来一声道号,这一喝让他灵台似乎清醒了一些。
恍惚中另一只手抵住了自己胸膛,随即一股暖流涌入,暖流包裹着他经脉内四处乱窜的气劲,渐渐引导它们流向丹田,李策的痛楚也渐渐消减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他感觉后背处涌入的气流终于减弱了,身体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了,他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副熟悉的慈祥面孔,竟然是——虚机!
虚机道长见他醒来,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这时后背的手终于撤了下去,李策猛地回过头来,却发现官一奇努力坐起的身子正摇摇欲坠!
“师父!师父!”李策一下子抱住官一奇,使劲摇着他哭喊道。
官一奇瞬间苍老了许多,眼里已经没有了神采,脸色也发黑起来,他微弱地小声道:“为师一直……没有好好……教你武功,这一身功力给了你,以后也能……防身,幸亏虚机……也是天意,天意……”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头一歪,垂了下去……
“师父!”
“义父!”
两声震天得痛吼声响起……
“无量寿佛,官施主已经走了。”虚机一扫拂尘,轻轻摇了摇头。
李策官震二人却依旧在抱着官一奇的身子痛哭流涕。
众人眼见官一奇咽了气,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脸色也是一片默哀,河北西路最骁勇的一员战将居然就这么陨落了……
“该死的辽狗!”宋金刚怒吼一声,使劲握着拳头大骂道,他想起上次还与官一奇比武,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次!
孙值与王佑才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悲哀,三人同是都指挥使,而且属官一奇资历最老,功劳最大,可何瑞年刚一上台就把他迫害致死,二人禁不住担忧起自己日后的命运来……
“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众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却被一声大喊打破,喊话的是徐山,后面站着的是铁青着脸的何瑞年,还有何福存。何福存这个监军自从上次辽人入侵,在城楼上被陈尧佐吓破了胆,就再也不敢上城楼了,这次直到听说了辽军已退,这才敢出来露面。
众人一愣,急忙后退开来,就见哗啦啦上来一队士兵,举着长枪把李策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徐山在一旁怒气冲天,何瑞年铁青着脸环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官一奇身上,他眼见官一奇已死,不由一阵冷笑,心内竟是畅快无比,你官一奇就是再有能耐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而且我还是借辽人的手杀了你,就算朝中有人非议,也赖不到本官头上。
李策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直视何瑞年,直恨不得立时就上去一刀劈了他。一股怒气直冲脑海,他刚要起身,却突然腹内一阵绞痛,直痛得他冷汗直流!
虚机站在一旁,一见李策症状,脸色大变,他一个疾步来到李策身后,右掌挽一个道号抵在李策背后,缓缓注入一股真气,替他平复体内乱窜的真气。
何瑞年瞧见李策怨毒的目光,想起他先前竟敢挾持自己,怒从心起,他戳手一直李策骂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敢有反抗者,就地正法!”
官兵们一听很快就有人上前缉拿李策,虚机一只手抵在李策背后,余光瞧见一群官兵已经到了自己背后,他面色一冷,左手拂尘朝后一扫,一股罡气砰然爆发!最靠近他的四名宋兵,瞬间被击飞了出去!
何瑞年大怒,这道士好大的胆子!
第一百零三章 传功()
“何大人,贫道无意过问军中之事,只是现下请给我一炷香时间!之后贫道自会离去。”虚机头也不回淡淡说道。
何瑞年刚待破口大骂,但看到虚机的侧面隐约有些熟悉,他仔细一看,大惊失色,居然是茅宗的掌门——虚机道长,这人他可得罪不起。
“原来是虚机道长,好我便瞧在道长的面子上,再给他一炷香时间。”何瑞年知道虚机的背景深厚,他不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半柱香时间过后,虚机终于收手,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他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你得了官施主四十年功力,可你现在的经脉太脆,根本承受不住这股浩然之气。而且外来的真气终究不是你自己修炼而来,你的身体现在正在排斥这股真气。贫道刚才用先天功暂时把这股真气封在了你的丹田,你要切记,在你经脉还没有足够强大之前,千万不要轻易动用这股真气,否则必会经脉爆裂而亡!”
李策大惊,原来官一奇是把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了自己,怪不得他现在一直感觉体内似乎有一股热火在四处游荡,而且全身力量澎湃只想发泄。
虚机瞧他惊讶的神色,又微微一笑道:“这也是你的缘分,我猜官施主最初,并不是想把毕生功力都传给你,因为他知道你根本消化不了,太多反而与你有害,只不过,可能后来出了岔子,他收不住手,体内真气一泻千里,这才全部涌入到你的体内,也幸亏是贫道及时赶到,否则……”
李策明白定是刚才何瑞年等人到了要捉拿他们,官一奇一分心,才出了岔子,幸亏那是虚机道长及时出现施以援手,要不然自己今日可就完了,难怪师父临终前一只念叨“天意”……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欠道长两条命了。”李策低声道,官一奇的突然亡故,他的心情低沉到了极点。他在这个世上就这么几个亲人,官一奇是他的授业恩师,在李策心里,他甚至比陈尧佐的分量都重!
“这都是缘分,我与小施主一见就觉有缘,昨日我夜观天象,发现东南方向一颗将星陨落,猜测此地可能会有劫难,这才急急赶来,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虚机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官一奇的尸首,缓缓摇了摇头。
“你随我来一下。”虚机轻轻点了点头。
李策木然跟着他往外走,一群宋兵拦住了去路,虚机朝何瑞年看去,何瑞年一挥手,宋兵退开,给两人让了路。
虚机把他带到一旁,低声道:“你体内的真气可是官施主毕生的功力,可不能枉费他一番心血,想必官施主已经传了你乾坤心法,你以后要日夜苦练,尽快把这股内里化为己有。另外贫道这有一套调理内息的内功心法名曰昆仑诀,对你现在的处境极为有用,现下也一并传了你。”
李策虽然悲痛,没有心情学那什么心法,可眼下却容不得他不学。若是浪费了恩师的一身功力,岂不是让他死不瞑目?这股真气在他体内就如一颗定时炸弹,若不加以吸收容纳,随时都有可能要了自己性命。
李策也知道若不是关门弟子,武功心法这些东西,是不会轻易外传的,虚机一番心意,自己可不能就这么闷头领了,想到这他忙跪倒在地。
虚机伸手扶起他,叹口气道:“你是官施主的弟子,贫道与他相交二十年,现在他已仙逝,留下两个弟子身处险境,贫道有心相助,可贫道乃是画外之人,不能干预朝廷之事,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
“道长大恩,小子没齿难忘。”李策点了点头,他明白虚机的苦衷。
“你听好了,冥心闭目抱昆仑,百脉化尘自虚神……”虚机很快传了他歌诀,然后又一一解释,如何修炼,重点险要处更是反复说了五六遍,直到李策完全明白。
“怎么样,完全记住了吗?”
李策一直在用心记,当下点点头道:“记住了。”
“这套昆仑诀乃茅宗不传之秘,勤加修炼与你极有好处,个中好处日后你自然会明白,此法万万不可外泄,你切切谨记。”虚机叮嘱道。
“弟子记住了。”李策道。
李策自称弟子,虚机并没有反对,既然已经传了他茅宗的内功心法,他也算是茅宗的弟子了。
“你现在身怀乾坤正气和我茅宗昆仑诀两大内功心法,若是消息走露必会惹来杀身之祸,这两套功法,随便一套露面就会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江湖上觊觎它的人太多了,在你功法大成之前,千万注意不可轻易示人。”虚机再次叮嘱道。
“弟子铭记在心,个中险要弟子清楚。”李策再拜。
“好,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虚机充满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一扫拂尘,宣一声道号后飘然远去。
李策慢慢走回来,他眼睛直盯着何瑞年,既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官兵拿了自己,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一定要忍,千万不能冲动,至少不能给何瑞年明面上整治自己的借口。
另一面官震则抱着官一奇的尸体,呆呆地跪在那,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地面,像是没了灵魂……从小养他、教他的的义父没了,此刻起他真的是一个孤儿了!直到官兵要把他与官一奇强行分开,他才反应过来,一见他们要动官一奇的尸体,瞬间暴怒!
李策忙上前按住他肩膀,阻止他暴起伤人。
官震刚要起身,突见一只手摁住了自己,头也不回运劲朝那只手拍去,李策吃痛,闷哼了一声。
官震听声音有些不对,一回头发现是自己师兄,李策瞧他满眼泪水,冲他缓缓摇了摇头。
官震看到李策目光中的悲痛和隐忍,半响,终于吐了口气,慢慢放下了官一奇。一旁等候的刘廷柱忙上去接了过去……众官兵这才敢上去缉拿他。
何瑞年见李策三人束手就擒,竟有些失望,他本想趁这三人反抗之际,借口直接杀了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乖乖就范,自己竟一时不好痛下杀手。
“给我押入提点刑狱司,等候发落!”何瑞年不甘心得冷哼一声,一边又怨毒地瞥了李策一眼。
众官兵押着三人就要走,李策突然回头朝宋金刚、孙值等人道:“官都指挥使的身后事恐怕要劳烦各位了,今日的恩情小子日后定当百倍报答!”他说完还朝刘廷柱看了一眼,刘廷柱明白坚定地点了点头。
宋金刚大声道:“这点事还用你嘱咐吗?倘若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的话,俺老宋就不配是人了!小相公放心吧,这事俺老宋一定做好,不会委屈了老官!”宋金刚还是称呼李策为小相公。
李策朝他感激得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肯帮自己的人,自己日后定当百倍报答!眼下有宋金刚等人在,老官的后事,自不必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带官震脱身。
何瑞年脸色阴冷地瞥了一眼宋金刚等人,眼里自有一股威胁的意味,可宋金刚却丝毫无视他眼里的威胁,何瑞年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三人被押入了提点刑狱司大牢,骤然痛失最亲的人,官震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路至此都在沉默。
李策看在眼里暗叹一口气,老官遇难,他们都悲痛万分,他很想自暴自弃地大哭一场,大闹一场,可是自己是师兄,老官临终托孤,要自己照看好师弟,现如今三人又身陷囹圄,实在不是悲痛沉沦的时候!如今他们的处境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三人都可能会万劫不复!
唉,或许经历这些能加快他的成长吧,李策不忍地看了一眼官震,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时他在内心发誓,他日必要姓何的血债血偿!
狄安早已寻一处稻草厚的地方,坐了下来,刚才一场大战,他耗费了不少体力。
“刚才真是多亏了狄兄,大恩大德我李策没齿难忘。”李策安抚住官震后,来到狄安跟前,感激地说道。
“李兄客气了,兄弟本该如此,李兄看得起我,我也只有肝胆相报!”狄安见李策说得认真,忙也一伸手扶住他肩膀豪气干云道。
二人相视一笑,狄安又道:“李兄不是要与小弟结拜吗?此话可还算数?”
李策深深看了一眼狄安,慢慢道:“狄兄可知我今日已是在劫难逃?我那般逼迫姓何的,他必不会放过我,说来你也是受我牵连,才身陷大牢,我难逃一死,兄弟你却不然,你罪不至死,现在还是跟我撇清了关系的好。唉,我又何尝不想与兄弟结拜,可是……倘若真的能逃过这一劫,我必与兄弟结拜!”
“李兄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小弟了,难道我是那贪生怕死之人?李兄是我见过最倾心的人,自与李兄相识以来,李兄的种种作为都令我佩服不已,袭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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