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低着头,偷偷瞄了一下嬴稷。离得远,看不清具体他的面容,但就只是嬴稷的身影,也能让甘茂放下心来。最后,甘茂归结于自己之前将樗里疾得罪过头了,樗里疾想着要报复自己了吧。
或许这就是归属感的作用,甘茂做为一个外来的人,要是没有强大的内心,总会是疑神疑鬼,一点儿反常,他也很是明显感觉。都是因为这里的事物,他融入不了。
“臣,谨遵我王之命。”
甘茂应承了下来,这事情,就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下面的,就容易解决了。
“我王,既然以左相之策,这遏楚必是首位。今日,只要这义渠使者乃真心实意与我秦议和,我秦不如顺势为之。不然这腹背树敌,实非良策。说到底,这全赖我王英明,为了与义渠议和,提早将这左相之策,定了下来。”
甘茂话音刚刚落下,嬴俍立刻接上话头,将这事情给推动了一番。
表面上看起来,嬴俍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很是热情。可嬴稷的心,却是“咚”的一下,猛然下沉。
嬴俍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在火上加油呢。
果然,甘茂面色变了变,本来他就觉得突兀,这一言让他明了起来。他不清楚,到底是嬴稷想与义渠议和,而采取了自己的策略,还是因为自己的策略与义渠议和呢。
这二者乍听起来一样,可里面大不相同,甚至于可以让老谋深算的甘茂,想明白许多。如果是为了策略而议和,自不必多言,可如果为了议和而有策略,那嬴稷为了和义渠议和,可谓是大费周章,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呢?
最主要的是,自己只是一个幌子,可笑!
苏铭暗道不好,要遭殃了。眼见着事情已经成了,被嬴俍这么一说,甘茂如何不怀疑。
此时,甘茂面上开始阴晴不定,有麻烦了。
“左庶长所言不错,正是因今日义渠使者见我,我王才着急定下此策。”
苏铭只是将这事情给肯定了一下,至于哪个在前,哪个在后,甘茂还是不解。可嬴稷经苏铭一提醒,猛然间回过神来。
“不错,左相之策,寡人思之甚久。适才左庶长此言不虚,既然要遏楚,就得连越国,连义渠这等小国。越国可谓我秦之剑,直刺楚国,这义渠安定,则为我秦之盾,又能抵挡北边赵国。此事是有些仓促,可今日寡人就要面见使者,左相之策再不确立下来,可就有些晚了。”
嬴稷起身,走到王案前,面不改色,朗声说道。
“我王所言,臣心甚悦。”
嬴稷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一些意思,甘茂立即就听了出来,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懊悔。嬴俍这是在离间,甘茂啊,甘茂啊,亏你学富五车,你如何会信他。
“宣那义渠使者进殿吧。”
嬴稷点点头,又扫视一番群臣。
不一会儿,义渠使者翟山与羌牧两人,并肩而来,群臣对这些人,都是怒目而视,魁梧一些的,竟是气喘如牛。
翟山一上来,就看到了上首站立的苏铭,心里稍稍安了一些。
翟山羌牧两人身后,八名貌美如花的义渠国女子,风姿绰约,站立后面,弄得大殿当中香气迷人,这些女子身后,又有十来人,抬着一应物品。这些个东西,包括那八个女子,都是献给嬴稷的。
翟山稍稍朝前迈出了一步,像是要与那羌牧隔开距离一般,又朝着嬴稷拜了拜。是华夏的礼数,恭恭敬敬,一番动作,没有丝毫纰漏。
“外臣翟山,拜见大王!”
看到这里,殿中的群臣才是觉得稍好了一些,既然是来议和的,就得有个议和的模样。
嬴稷点头,一旁的内侍轻轻一个“起”字,无时无刻,大殿中的一切,都是在显示着王权的威严。
“禀大王,外臣在义渠时,常听人说,秦国是堂堂大邦,咸阳是煌煌巨城,当今秦王,更乃人中之杰,今日观之,外臣深信不疑。”
看来这翟荣挑选的人还算可以,像是来求和的模样。
面对翟山的热情,秦国群臣却是冷眼相对。这吃了败仗,就已是落了下乘,此时来议和,更是落个不堪,也算的正常。
翟山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羌牧满脸不悦,心中对翟山自是鄙视无比,翟山这番“卑躬屈膝”的做为,失了义渠的国威。
“大王在上,秦人与我义渠人虽非同族,可尽皆出自西方之地,渊源颇深。再者,秦国与义渠相邻,秦国乃是大国,而我义渠一小国,这大国争霸天下,小国则明哲安身。
百多年来,义渠与秦之间,战火不息。我义渠王德厚威重,大王上国之君,定是不愿见两国百姓,生灵涂炭。
翟山代我王,献上国书,愿与秦世代交好,并立秦为宗。如此,大王了却后顾之忧,与山东诸国,一争长短,而我义渠,也能国安民定,望大王思之。”
翟山双手举着国书,眼睛偷偷瞄了一一下四周臣子们的反应。昨日,苏铭让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为何他们都是没了反应。
苏铭看了一眼嬴稷,转身从高台之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到了翟山的身前,从他手中接过国书,很是轻佻的把玩了一下。
“使者此番面见我王,皆是因我秦锐士大破义渠,不敢再战,到此议和吧。可既是议和,那义渠王的诚意呢?”
苏铭盯着翟山,恶狠狠的说道。苏铭是除了大殿武士之外,唯一一个身佩长剑的人,苏铭是时不时晃荡着剑,更是威风。
此举,让一些秦国将军们,暗自交好,觉得能出一口气。
翟山见是苏铭说出了这番话,细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明面虽是在质问,可实际上是给了自己说话的机会,不然这殿堂中冷冰冰的群臣,自己要说到什么时候去。
“如此一战,吾义渠并未大败,此番吾是为和而来,不是因求和而来。我义渠都是战士十万,如何要求的秦国。”
翟山准备了一下说辞,刚要张口,不曾想旁边的羌牧,冷不丁的插话进来。这话立即挑到了秦人的神经,翟山幸幸苦苦的一番话,付之一炬。
苏铭心中也是大怒,早知道,昨日就让人“解决”了这人,免得今日平添麻烦。秦国臣子,议论纷纷,要是不因为刚才左相之策在前,此时已经是闹腾起来了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一零章 饮血剑()
秦与义渠之间是血海深仇,这打胜仗了,居然还要议,许多臣子心中本就有些不乐意,现在又看到来求和使臣如此猖獗,如何能忍。
“翟山使者,这副使之意可是义渠王之意?”
苏铭生怕此事越弄反而越是麻烦,赶忙朝翟山质问道,那些个已经快要站了出来的臣子,听了这话,迈出去的脚又是给收了回来。
“大王,臣乃主使,刚才所言,句句乃是我义渠王之意,羌牧身体不适,有些乱语,恳请大王莫怪。”
翟山对着羌牧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着上面的嬴稷恭恭敬敬的道。苏铭看到这里,倒真觉得这人是长公子派来破坏议和的人,只不过这伎俩,实在是入不了眼。
嬴稷面无表情,并未接话,此事就只能是苏铭来处理了。朝中像甘茂嬴俍这般的人,都是自视甚高,岂会放下身段,与这般人计较一番。
“义渠王既是议和,为何又会派你这等人前来,我看这议和是假,探听虚实倒是真吧。”
苏铭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猛然间,有一满头白发的老臣大步迈出,怒发冲冠,单手伸出,指着羌牧,质问翟山。苏铭一看,此人出自行伍之中,本就有一腔热血,要与义渠誓战到底,再见那羌牧的举动,直接是跳了出来。
义渠长公子派遣羌牧来,只因这羌牧勇武异常,又是血性十足,在芈戎手中吃败仗的将领当中,就有他。
这两人一个秦国老臣,傲骨铮铮,一个义渠猛将,心有不服,此时对上,正好是**,一触即发,一点就着,看的苏铭头痛不已,暗叫棘手。
“某,义渠前将军羌牧,若不是这芈戎奸诈狡猾,诱骗我等,秦人如何能胜。若是堂堂正正,这胜负尚且难论,某之剑,只饮人血,可没他人的嘴巴,那么甜,哼!”
春秋不在,深谷为陵,高岸为谷,兵家之事,谁还会说堂堂正正这四字。孙子有云,兵者,诡道也。他一义渠蛮子,又如何得知呢,他的不服,就是因为这个。
这羌牧一看这朝中群臣,除却武士,也就苏铭一人带剑,心中不免有些轻视,便越发张扬起来。这蛮人就是蛮人,独靠气力而已,岂知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之言。
自秦孝公变法之后,秦国朝着文明教化迈出了一大步,可说到底,秦人的血性之根,还是难除。要不是秦王在上,刚才那老臣,早就令人将剑来拿了过来。
苏铭过去,拍了拍那老臣,让他安心下来,然后转身朝嬴稷。
“我王,我秦勇士中,臣岁虽是年少,离雀剑也不及诸位锋利。可对付此人,臣一人,足矣。既然这使者的剑能饮血,臣的离雀剑亦可。臣想与义渠前将军比试一番,请我王恩准。”
苏铭话落,群臣心中暗自欣喜起来。可嬴稷却是有些担忧,这羌牧号称义渠悍将,就算有虚,但也差不了多远。
苏铭是什么水平,嬴稷最是清楚,用剑不过一年,除了一身力气,这剑术,还真就没法看。嬴稷有些担心,武士多的是,要是苏铭输了,郎中令的面就完了。
嬴稷不知道,今日之苏铭,已经是今非昔比,有左奔雷为师,司马芷为伴,这剑术也是一日千里。何况苏铭战意正酣,正好借此试试自己的离雀剑,够不够锋利。
“郎中令大人,这”
翟山慌乱了,难道苏铭竟是因一时气血上头,而忘记了这主要的目的,还嫌不够乱吗?
“使者,吾之剑,饮汝之血。”
苏铭并未理睬翟山,而是盯着羌牧说道。
“郎中令年少英才,臣附议。”
刚才那老臣,竟有些等不及了。
嬴稷踌躇,但看到苏铭坚定的神情,最后点了点头。
“准!”
内侍宣道。
苏铭得令,晃了晃腰间离雀剑。
“汝,可敢?”
羌牧一腔战意,哪还能迟疑,立即应承下来。
“这刀剑无眼,要是伤了大人那可就不好了?”
群臣退避,羌牧拔出了手中的剑,站在苏铭三丈之远处问道。
苏铭很清楚羌牧说这番话的意思,不过他也一样,定要叫这羌牧一月下不了床榻,免得以后又事麻烦。
“我就怕使者得在我秦多修养些时日了。”
苏铭咬了一下嘴唇。
“如此,看剑!”
羌牧话音未落,长剑就已经对着苏铭挥了过来,这一剑,势若奔雷,疾如狂风。羌牧一步,足足跨出好几尺之远,短短几步,就已经是到了苏铭面前。
苏铭以左奔雷为师,学的剑炉之剑。
将就后发制人,以速取胜,剑势为上。此时的苏铭,就连剑都未出鞘,只是双眼死死的盯着来人的步伐。
“好!”
常言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就是此时苏铭的这般。猛然间,苏铭向后一跃,手中的离雀剑悍然出鞘,借着出鞘的力道,乘势削了过去,当面迎上了羌牧的长剑。
叮!
与人决斗,要取胜,一曰距离,二曰其势,三曰其意,这话是左奔雷说的。
这羌牧本来以三丈为距,早在心中作出了考量,奔跑过来,到了十丈的时候,才是剑势的最高处,也是这一剑威力最大的时候。
可苏铭此时,往后一退,这三丈已过,之后,羌牧的剑便开始力竭。这力由心生,羌牧的心只有三丈,过了三丈,心力已然不及。
而苏铭呢,在心间是早有打算,一直在蓄力而为。突然,离雀剑从剑鞘而出,一鼓作气,势头正盛。
一下子,两剑想碰,羌牧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手中隐隐有些发麻,户口被他震的生疼。好在他久经沙场,也非全然浪得虚名。心念一动,双手发力,收回长剑,身形径直往后退去。
见此,苏铭心间微微有些得意,这剑术,果然不错。可他手也不好受,毕竟这羌牧的力道,可比自己大了不少,自己学剑时日尚短,还是不能做到收发自如啊。
群臣观之,两人仅仅交手一个回合,又立马分了开了。
羌牧自觉轻敌,有些懊恼,此时正是双手持剑,神色警惕,小心翼翼看着苏铭,脚下来回走动。
苏铭呢,单手握剑,挺然而立。
“好!”
在场的许多臣子,乃是行家,一看便知苏铭占了便宜,不知道是谁先是大喝起来。
群臣激愤,为苏铭助威。
“某,用上全力了。”
羌牧丝毫不受这些影响,反而是越加重视起来,使出浑身解数,与苏铭对剑。
闻言,苏铭未语,只是用双腿迈开,双手持剑,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来回答羌牧。
左奔雷第一次授剑,就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一一章 成了()
苏铭收起了刚才的欣喜之情,此时,每走一步,都是谨慎为之。苏铭的心神就在羌牧身上,从未离开,他也从未想过要先发制人。
渐渐的,那边的羌牧感受到了一点压力,这压力是来自于苏铭。
剑亦有道,仁者无敌。两人虽未交手,可心里已经是博弈起来。刚才苏铭的一招,让羌牧知道了可怕,此刻,不容有失,他便在心中,细想了起来。可越想,心间越是后怕,觉得苏铭非同一般。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羌牧心中的剑,是慢慢的弱了下去,气弱。而苏铭,一招得了便宜,越发自信起来,开始气盛。这就是剑道,亦或是人道。
所为仁者,不怒不喜不悲,当然也就没了怕。脱离了人道,他才能不败,不然世人皆有一败。
否极泰来,阴盛阳衰,万物交替,必有规律。
如果苏铭过于气盛,便会自视甚高,就有可能输剑。若羌牧气弱之极,便是忍无可忍,背水一战,发挥出十二分的实力来。
人最怕的是有些许牵挂,非了无牵挂,也非牵肠挂肚,不进不退。而苏铭计算着时间,让羌牧陷入这样的境地。
左奔雷教授的剑术,不在剑,而在心。
“喝!”
苏铭看的时机成熟,猛然大喝,声若宏宏,朝中臣子为之一惊,骇然色变。眼下这剑,出的刚刚好,要是再多一分,那羌牧就成了了无牵挂,不好对付了。
这一刻,羌牧本就是提着心神,被苏铭这么一喝,猛然回过神来,再看时,苏铭的剑已经是到了眼前。
羌牧稍微有些愣神,在加上苏铭的剑已经是到了面上,让他震惊不已。羌牧情急之下,很有可能一招就输了。
所幸,之前无数次的浴火,无数次磨练,救了羌牧。
只见其本能反应之下,手腕轻转,手中长剑,从身体的外侧滑到了面前。
仓!
一下,在他面前的离雀剑,被他堪堪挡住,可怎奈自己这出剑时,已有些迟了,离雀剑的剑尖,还是从他的面颊上面划过。
“啊!”
羌牧一阵刺疼,情不自禁的啊了一下,一瞬间,自己的脸**辣的,是被自己的热血浸的。
伤口虽是不深,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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