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远点了点头,”的确不错,这样的水肺,跟天工署先订一批吧,告诉他们,我们希望他们继续改良,还是太笨重了一些。”
“是,统领。”军官点头表示记下了。
抬起眼睛,看着海面上的水兵挥手水臂游向不远处的一艘小艇,宁则远问道:”那个利用橡胶制作充气小艇的项目,天工署推进得如何?”
“进展不大。”另一个军官上前一步,”我们水师从马尼拉那边弄到的这种材料,现在天工署还只能熟练的用他们来制作包裹马车车轮的材料,统领想要的这种小艇,既要薄,又要坚实,他们一时之间还没有法子,”
“这事儿要摧。”宁则远不满地看了一眼这个军官,”我们水师费了大劲从马尼拉那边弄回这些材料,又出资让他们研究,不是让他们在马车身上使劲儿的,这东西,不仅关乎到我们水师舰队的战斗能力,也关乎着以后水师陆战队的战斗能力,告诉徐来署长,我们水师的钱不能白投,如果钱不够,我们再加钱,但是我需要尽快地看到结果。”
“徐来大师的脾气可不太好。”军官犹豫了一下。
宁则远哼了一声:”脾气不好?我的脾气也很不好。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们大笔钱投入进去,这都快一年了,连个最基本的东西还没有给我们搞出来,他还能有什么脾气?你亲自去找他,像他这样的人,你越硬气,他越气短。你要是软了,他反而要吹胡子瞪眼睛了。”
“明白了。”军官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前一段时间自己去找徐来大师的时候,的确表示了一下不满,徐大帅当时看起来是有些气短的模样。
甲板上响起了嗵嗵的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到老将何鹰正大步而来。众人赶紧让开一条路,何鹰挥了挥手,对一众军官道:”你们下去吧,我跟统领有话要说。”
众人纷纷退下,偌大的甲板之上便只剩下了宁则远与何鹰两个。宁则远转过头去,却不说话,何鹰沉默半晌,才道:”这事儿,你就准备一直沉默下去吗?那是你爹。”
宁则远嘴角同露出一丝苦笑:”舅舅认为我要怎么做才好?”
“至少要向陛下上一个密折,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何鹰沉声道。
“上折子?”宁则远叹了一口气:”我要怎么告诉陛下,我宁氏以大局为重,朝廷不用管我爹的死活?这是不孝。或者哀求陛下一定要救出我爹来,这样的国家大事,能因为一个人的安危而作出改变吗?那关乎着千千万万人的生死。我真这样做了,那是不忠。”
“所以你就沉默?可你这样模凌两可,岂不是让人觉得你首鼠两端,既不忠又不孝?”何鹰怒道。
“我只能这样,朝廷没有公开这件事,我便也只能当做不知道,我相信以陛下之能,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宁则远低声道。
“能有什么法子?曹辉绑架你爹的目的何在,你能不清楚?水师,肯定是因为水师啊!”何鹰哀叹道:”我真怕你爹”
宁则远突然露齿一笑道:”怕我爹当真怕死投奔了齐国,帮着他们建立起一支水师来,以后我与我爹在大海之上兵戎相见?”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何鹰低声道。”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你在大明如何自处,陛下会不会猜忌于你?就算陛下仍然信任你,同僚之间,只怕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不会的。”宁则远摇了摇头:”宁氏的未来在大明,宁氏已经与大明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这一点,爹看得很明白,自然不会做傻事。”
“舒畅舒大人现在正在长阳郡视察制药坊的事情,要不然我去找他一趟,跟他吐露一下你现在的想法,舒大人与陛下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只要他回到了越京城,必然会跟陛下说到这事儿,这样做,既不过明面上的程序,又向陛下表明了心迹,如何?”何鹰出主意道。
“这跟我上折子跟陛有什么两样?”宁则远摇了摇头:”我想这样做,又何必要舅舅你跑到长阳郡那边去?王月瑶大人不正在跟我交接海贸的事情吗?跟她说岂不是一样?没有必要,舅舅,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有办法的。您去忙吧!水师陆战队的招募,训练,不能放松,要想他们形成战斗力,是需要时间的,等到初步成军之后,就把他们派到马尼拉去,那边卡努一直不安分,便让水师陆战队去操练一番。一批一批的去轮训,将来在攻齐的时候,我们水师可不能成为大明的运输大队,我们也要在这场泼天功劳之中分到一杯羹。”
“明白了!”何鹰道。转身正欲离开,码头之上却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都是脸色微变。
“是兵部的令吏!”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很快,这位兵部令吏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信,双手呈给宁则远:”宁侍郎,这是章尚书给您的私信。”宁则远的另一个身份是兵部右侍郎,左侍郎则是秦风的亲家刘兴文。所以兵部的人称呼他为侍郎,而水师的人则称呼他为统领。
宁则远有些迷惑地接过信封,既然是私信,为什么又动用兵部专门的令吏来送这封信?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撕掉火漆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件,先是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这才逐字逐句的读子起来。
“出了什么事了?”何鹰低声问道。
宁则远将信递给了何鹰,喜气洋洋的对那个令吏道:”辛苦了,就在宝清休息两日再回去吧,回去之后告诉章尚书,就说我多谢他了。让他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常宁郡,鲜碧松脸色阴沉的坐在大案之后,桌子之上摆着一封墨迹未干的奏折,此刻,他正死死的盯着这封奏折。
大堂之外传来脚步声,副将徐俊生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大将军,您也该知道了吧?曹辉想干什么?他眼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吗?挑这个时候下手,是想置亲王殿下于死地啊!我们与明人对峙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什么时候是肯吃亏的主儿了。”
鲜碧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极其阴冷,倒是让徐俊生吓了一跳。
“大将军!末将听说,亲王殿下本来在越京城被奉为上宾,但现在,已经被限制了行动,所有人都被拘禁在驿馆之中不得踏出一步,看守驿馆的人也换成了鹰巢的鹰隼,这意味着什么,您应当很清楚吧,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鲜碧松幽幽地道:”还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少,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但至少军中的高级将领们,差不多都晓得了。”徐俊生道。
砰的一声,鲜碧松抓起砚台,重重地摔在地上,眼中几欲喷火。
“大将军,我们”
“现在你马上去办一件事,告诉那些将军们,这件事情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出去,哪些知道了这些事的中下级军官,立即给我先拘起来。
“大将军,您这是要干什么?”
鲜碧松冷冷地道:”干什么?你想让军中先乱起来吗?这岂不是正中明人下怀,军队不能乱,这件事情,也不是他们能解决的,我自有主意。”
徐俊生瞟了一眼桌上的奏折,低声道:”大将军,末将愿意副署。”
“滚!”鲜碧松横了他一眼,”我们两个,不能都掺合进这件事中去,这件事情的复杂性,你不是不清楚。现在你一定要稳住军中情绪,那些传播此类消息的人,一律逮捕。看起来我们军中还真是有不少心怀叵测之徒啊,还有常宁郡也要都给我紧张起来,对方既然下手了,肯定手段会连二接三。”
“知道了。”徐俊生犹豫了片刻:”将军,末将觉得人多力量大。”
“越是人多,越是坏事!”鲜碧松摇头道。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有意为之()
郭显成怒气冲冲地走在通往首辅府后花园的小道之上,陪同他一起前来的田府大管家不得不一溜小跑的跟着,努力的陪出一副笑脸,看起来先前郭显成对他极是不客气。宰相门子七品官,像田府大管家这样的角色,即便是在长安这样高官显贵多如牛毛的地方,那也是叫得上名号的,能给他脸色看的人,还真不多。
不过郭显成偏偏就是其中的一个。
“大帅,大帅,我家老爷此时正在午憩,我家老爷有这个习惯,大帅想必也是知道的。”气喘吁吁的管家道,郭显成要闯进来,他拦不住,当然,也不可能招呼府里的家丁硬拦。
“有这个习惯又如何,今儿个也得改改!”郭显成恶形恶形状地道,”一天不午憩死不了人,伤不了身。”
管家顿时哑口无言。
郭显成突然停了下来,前方浓密的树荫之下,一个穿着短褂子老者正躺在一张凉床上,身边几个穿着同样清凉的丫环拿着扇子在那里轻轻摇着,看到郭显成突然出现,都是齐声掩嘴轻呼着站了起来,像是一只只受惊的小鸟,飞到了后面的树林之中。
郭显成有些尴尬地停了一小会儿,先前倒是没有虑到这一节,竟是冲撞了田汾的内眷。
但也只是略停了片刻,他便又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田汾伸着懒腰从凉床之上坐了起来,无可奈何地看着郭显成,”恶客上门了。”
田汾在大牢里呆了不短的时间,随着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天牢里布置得再舒适,他这个年纪也不大适合呆了,再加上勃州之乱持续日久,齐国现在的舆论慢慢地从谴责朝廷逼反周曙光到现在开始转向,攻击周曙光大逆不道,田汾也便乘机从大牢里回到了家中。
事到如今,齐国上下已经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之坚决,勃州之乱虽然被限制在了勃州境内,但混乱却波及数郡之地,皇帝却一点招安的意思都没有,这是不剿灭便不罢休的意思了。再者田汾当时迫于压力被罢相,但皇帝宁可将相位空悬也不再拜相,这是要干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田汾在首辅一位之上已是多年,对齐国内务熟练之极,他离开了这个位子之后,齐国内政在运转之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问题,呼吁他重新出山的势头也慢慢地强劲了起来,眼见着便是要重新正大光明的掌权了。
郭显成虎着脸走到了田汾面前,一屁股坐在了田汾的对面,”首辅,你女婿干得好事!”
“他又干了什么事让大帅如此恼怒了?”田汾笑着问道。
“首辅,不要说你不知道。”郭显成没好气地道。”我可是知道,便是今天,已经有好几拨人上你门了。”
“所以你便也来了?”田汾呵呵地笑了起来,”大帅,这你可欠思量了。”
“没有什么欠不欠思量的。”郭显成不满地道:”事关亲王殿下安危,郭某如果不来,那成什么人了。我们是要发展水师,是要建造更多的战舰,但区区一个宁知文,便能起到改天换地的作用?他怎么能跟亲王殿下相比?”
田汾深深地看着郭显成,有些无奈地道:”是啊,宁知文的身份,作用怎么能跟亲王殿下相比呢?那你说说秦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居然还放出风声要扣住亲王殿下来换宁知文?这消息从越京城传到我们长安,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郭显成不由得一怔,他心忧曹云的安危,倒真是没有思量这里头的关窍。
“私下里小道消息风传,官面之上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秦风真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低调啊?这宁知文在明面之上是楚国的一方大员,敢问秦风有什么理由为宁知文出头啊?就因为他是宁则远的老父?”田汾接着问道。
“还真是没有想思考这个问题。”郭显成终于变得有些冷静了下来。
田汾冷笑道:”秦风倒真是一个不吃亏的主儿,借着这个机会,又开始离间亲王殿下与皇帝陛下了。”
“离间?”
“你不是已经跳起来了吗?”田汾敲着竹床,看着郭显成,”这两天长安城中跳起来的人可真是不少。这其中有不少世家豪门的人,但也有许多像你一样的人。你可知道,这样跳起来的人越多,皇帝陛下心中便愈会不安嘛!”
郭显成心中微惊,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按田汾的说法,自己这样做,岂不是把亲王殿下又往泥坑里再推了一把?
看到郭显成有所明悟,田汾叹了一声:”连你也跳了起来,我就知道问题有些严重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军队。如果像鲜碧松那样手握重兵的将领也因为此事而跳了起来的话,那事态才是真的严重。”
“只怕真会出事。”郭显成不安地道:”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情,鲜碧松应当先与我通个气儿,但到现在,他那里太安静了,我担心他会直接上折子。”
“上一次的事情,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让陛下稍稍放下了心思,但很显然,陛下并没有将念头按下去,这一次曹辉的举动,不仅是为了水师,更是陛下想要钓鱼啊!”
“你是说曹辉的所作所为,你并不知道?”郭显成有些不信。
“大帅,曹辉是我的女婿不假,但你别忘了,他还是鬼影统领,是直接受陛下指挥的。”田汾翻了一个白眼,”你觉得曹辉做什么事,都会来跟我报备一声吗?在很多问题上,我们翁婿两个人的意见都是尖锐对立的,这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以为平素你们不过是在做戏罢了!”郭显成讷讷地道。
田汾哼了一声:”谁说武将心思浅来着,你这脑袋瓜子就七窍灵珑嘛,这样的事都想得出来。这一件事一出,我就知道陛下对于亲王殿下终是不放心,这是要趁着亲王殿下不在国内,要趁机清洗一波呢!这时候,谁跳得欢,谁跳得高,接下来就等着被陛下收拾吧!至于说用宁知文来换取水师的事情,只不过搂草打兔子,顺带着的事情,能搞到更好,搞不到也无所谓。”
郭显成霍地站了起来,转身便欲往外走。
“站住,回来。”田汾喝道:”你想干什么去?”
“鲜碧松肯定上了折子,我得去阻止他!”郭显成道。
“鲜碧松一方镇守大将,手握数郡军正大权,辖下十数万大军,他的折子直达通政司,你如果真拦截下来了,陛下会怎么看你?你也想跳进这淌浑水里去?”田汾冷哼道。
“我已经跳进来了。”郭显成无奈地道。
“谁说的?你到我府,是与我商议平复勃州之事的。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田汾站了起来,招手唤来管家:”准备朝服,我要更衣入宫,大帅会和我一起去。”
“这,陛下能信?”郭显成哭笑不得。
“重要的不是信不信,而是你的态度。”田汾瞅了他一眼:”这一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的了解,你瞧着吧,秦风这个人厉害得紧,陛下想要点什么,他一眼就看穿,马上巴巴地给陛下送上,接下来他肯定还要借着这个事情生事。”
“既然如此,首辅与我这一次进宫,务必要跟陛下剖析清楚,万万不能让陛下与亲王殿下生了龌龊,这是乱国之兆啊!”郭显成叹气道。
田汾仰首朝天,出神半晌,才道:”陛下的性子是改不了的,总是有些多疑,我现在就担心亲王殿下在得知了陛下接下来的手段之后,会不会当真就此心冷?”
“不会的,亲王殿下对陛下一直是忠心耿耿的,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你最好不要打包票,你是大帅,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之上。这人心啊,都是肉长的,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受得了这样一来二去的揉搓,次数多了,再忠心的人,也不免会多出许多想法来。”田汾有些黯然地道。
郭显成也沉默了下来,田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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