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人撕成碎片。至于那些没有参与的人,杨智相信,他们更多的是会在一边冷观最后的结果,他们,影响不了大局。
他摆出这个姿态,也是在给卞无双看,他要的是军队的指挥权,不是卞无双的命。
杨智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误,大秦只需要一个声音,那就是邓氏的声音,现在大秦的态势,只会让秦国继续积弱下去,继续龟缩在西方,大秦需要向外扩张,需要对外发起战争,或许最初是困难的,但只要走出第一步,以后便会越来越好。
这其实也是所有邓氏一系将领的共同看法。他们都认为,秦国的积弱,正是因为国内的三架马车并驾齐驱而造就的,三足鼎立,稳定是稳定了,可内耗也太大了。
卞氏虽然没有了以往的权势,但依附于皇室的他们,却将秦国的国内局面变成了两强对立,邓氏一系仍然受到了极大的制肘,这对于他们的野心而言,断然不行。
只有彻底打垮卞氏,才能改变这种结局。
他站在中军大营外的大旗之下,在他身后,站着十数名高级将领,再往后,黑压压的便是参与这次哗变的士卒。
“卞大将军,杨智求见!”他扬声大呼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卞无双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身着朝服,却也是赤手空拳,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之上,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
“杨将军,你这是想做什么?”
杨智上前一步,“卞大将军,局势到了如此地步,你我也不必多说废话了,大秦需要改为,军队需要改变,不然我大秦永远也摆脱不了积贫积弱的局面,这一次我大秦边军的惨败,便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卞无双冷笑:“如果不是杨将军在井径关的保存实力,弃关而走,会有今天的困顿局面?杨将军,你为了一己之私,视国家大事如儿戏,今天更是军前哗变,你就不惧国法么?”
杨智哼了一声:“此次大战失败,责任究竟在谁,却不是卞大将军能定的,但却肯定有人要为此负责,卞大将军,你如果还要恋栈不去,只怕这大营之中,便会血流成河。”
卞无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我顺了你的心意,你会如何发落我呢?”
“杨某可没有这个权力。”杨智道:“自然是押送卞大将军你回雍都,由陛下来定你的罪责,不过在我看来,卞大将军你到了雍都,也难逃一死。大秦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你卞氏死有余辜。”
“原来如此!”卞无双扬声一笑,“倒也不必如此麻烦,今日便可以由陛下一断这其中谁是谁非。”
杨智一愕,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卞无双身后的大门中,一行人缓缓的走了出来,为首一人,身着七爪黄龙服,头戴滚龙冕,面色阴沉,在他身后,数十名侍卫一字排开,其中一名老者,手里捧着一柄长剑。
“太子殿下!”
一霎那间,杨智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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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背着双手,缓缓的走下台阶,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在他的前方,边军士兵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他就这样向前走着。
走到了杨智的面前,他似乎没有看到他,继续向前,杨智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士兵,无声的侧身让开半步,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地上。
杨智一跪,他身后的数十名将领,全都跪了下来。
马超继续向前,所到之处,边军士兵们一排接着一排,如同被割倒的韭菜一般,依次跪了下来,马超从这头一直走到那头,然后又缓缓的走了回来。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李挚在临死之前,会对他说,大秦朝仍然是马氏的,而非邓氏的,军队会分成派系,但在皇室面前,普通的士兵们,仍然是奉马氏为主,这种观念百余年来,已经深入到了大秦士兵的骨子里。
当然,这也是李挚这数十年来,一直锲而不舍努力的后果。他虽然死了,但留给马氏大秦的遗产却仍然丰厚。
这一刻,马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权威,什么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走回来的马超站在了杨智的面前,俯身看着他。
“杨智,你还有什么话说?”他冷冷地问道。
杨智抬头,看着马超:“殿下,臣这也是无奈之举,卞大将军指挥无能……”
“所以你以阵前哗变,逼走主帅,夺权自立是不是?”马超不等他说完,截断了他的话:“姑且不论这一次的战事,卞大将军是不是指挥无能,孤王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皇帝陛下也无能了,是不是也会率兵直奔雍都,逼皇上下台从而取而代之呢!”
杨智汗如雨下,“臣不敢,臣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卞大将军如果指挥失当,上头有兵部,有开平王,有孤王,还有皇帝陛下,他无能,自有朝廷处之,什么时候轮到你擅自行事,兵逼主帅了?说,是谁给你的胆子?”马超怒喝道。
杨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谁给臣胆子,一切,都是臣自作主张。”
其实马超还真担心杨智不顾一切的大声叫出这是开平王的意思,听到杨智如此回话,心中提起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杨智是蠢,但总算还没有蠢到家。
老营之中响起了阵阵鼓声,先前没有出营的士兵,此刻全副武装,一队队的从营房之中开出,在金守德的指挥之下,插进,分割,将参与哗变的士卒一块一块的分割开来,金守德手持太子金批令箭,大步走了过来。跪倒在马超面前,双手奉上令箭,大声道:“禀太子殿下,金守德奉命调兵平叛,现各部已各自就位,特交还令箭。”
马超挥了挥手,“指令箭,指挥各部,各就各位,没有孤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遵命!”金守德长身而起,高举令箭,缓缓后退。
马超回过头来,看着杨智。
“阵前哗变,兵逼主帅,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行,知道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吧?”
杨智叹了一口气:“臣知道。”
“知道就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马超问道。
杨智重重地叩下头去,再抬起来时,额头之上鲜血淋漓:“太子殿下,所有的事情,都是杨智一手策划,请太子殿下放过其它人。”
马超冷冷地道:“我相信这些士兵们是受了你的蒙蔽,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你敢说,你身后的这些将领们都是无辜的么?他们对自己在做什么一无所知?”
杨智无言以对。
“孤王不会株连无辜,也不会放过始作俑者及其同伙。”
杨智颓丧的垂下头,“殿下,请念在杨智为国征战近二十年,身上伤痕累累,不罪及臣的家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朝廷自有法度。”
听到马超如此说,杨智有些绝望了,再次重重地叩下头去:“请殿下给臣一个体面的死法。”
“何为体面?”马超逼问道。
身后,卞无双跨前一步,“殿下,臣有话说。”
马超有些惊讶,“卞大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
“杨智虽然犯下大罪,但正如他所说,他亦为国奋战了二十年,身上伤痕累累,要求一个体面的死法,并不过份。”
“依卞大将军的意见,该如何处理?”马超问道。
卞无双走到杨智面前,有些怜悯的看着对方,“杨智,一人给你们一匹马,一柄刀,明日,你们上战场吧,死在楚军的刀箭之下,胜过于死在大秦的律刀之下,你死之后,卞某仍然会以战死上报朝廷,如此,你可安心?”
杨智抬头,看着卞无双,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不解,也有感激,卞无双此举,就等于抹去了他今天率兵逼宫的行为,而他的家人,也仍然会享受到将军夫人以及战死遗属的待遇。
“多谢卞大将军宽宏大量,杨智愿意。”
在他的身后,数十名参与逼宫的将领们已知今日事败,必然无幸,如此死法,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一个个重重地叩下头去:“末将愿意赴死。”
到了此时,马超也终于明白过来,如果要按律例处置,追究下来,只怕最终会牵连到开平王邓洪,只怕那就会掀起轩然大波,杨智既然不会供出邓洪,那么如此处理,无疑便是最好的了,该死的人死了,此事就此了结。算是最大程度的安抚了整个军队以及朝廷上下。
看了一眼卞无双,马超突然觉得,在某些方面,自己比起这些朝廷老狐狸,还是差了许多。
城墙之上,卞文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觉得浑身都湿漉漉的,不知不觉间,他的内衣早已被汗浸湿,身边,雷霆军将领们欢声雷动,而边军将军们,有些如释重负,有些却是汗流浃背,今天卞文忠将他们带上城墙,从某一个方面来说,的确是救了他们一命。
哗变的士兵们垂头丧气的回营,而以杨智为首的一批将领,则被羁押在了中军大营,今夜,将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晚。卞无双倒也没有亏待他们,一桌丰盛的酒席,送到了关押他们的地方。
城墙上的一个角落,一枚箭矢射向了一处从林,片刻之后,一人幽灵般的出现,从地上拔起这枚羽箭,取下上面的一个小竹筒,然后又鬼魅一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角落里,同样的一枚羽箭也射向了黑暗之处,箭上附着之物被取走,两个幽灵一般的人物,同样从城内获得了消息,但走的方向却不同,一个向着楚军大营奔去,另一个却是奔向了将军山。
戴叔伦手上拿着不过一指宽的纸条,却足足看了半刻钟之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子马超居然出现在了照影峡大营之中,他此刻,难道不应该在皇宫之中养病么?手指一卷,他将纸条握在了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们都上当了。什么病倒,全都是障眼之法,太子病重,闭宫养病,全都是为了欺骗他们,他还在自己之前抵达了青田郡,藏身于卞无双军中,迟迟不现身,一直等到杨智动手,这才出现,一举压服军队。
马超此举,无疑就是为了拔除邓氏在南部边军之中所有的部属,至此,南部边军终于与邓氏再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这一次的交锋,他们输得干净利落,对方赢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只怕从杨智主动放弃井径关,卞无双就开始策划此事,论起这样的阴谋诡计,不论是开平王也还,还是自己也罢,显然都远远不是卞无双的对手。
他有些落寞地走了栖身的大营。
“戴大人。”一名亲随跟了上来。
“通知弟兄们,马上离开将军山,到了天明,只怕就走不了啦!”戴叔伦叹气道。
楚军大营,安如海也拿到了一封密信,看完信中内容,他却是苦笑着摇头,“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准备与秦军来一场真正的战斗,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一战了。”
“大将军!”宿迁探询地看着安如海。
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安如海道:“太子马超早就藏身于卞无双军中,杨智的兵变,刚刚开始,便已告结束。以杨智为首的数十名参与兵变的将领被捕。邓氏在南部边军最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了。”
“那大将军怎么说明天有一场真正的战斗?”
“因为秦人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鼓舞士气,亦用来发泄心中的郁气,太子马超需要用一场真正的战斗,来彰现他的正确。不要以为秦军少了几十名将领,明天的战斗就会很容易,哀兵,他们现在真正成了一群哀兵。”
“可为什么是最后一场呢?”
“很简单,秦军需要一战,但也就是一战而已,时间一长,他们这股血气可也就没了,失去杨智这些老将领的蔽端便会显现。而我们呢,补给线拖得太长,也不可能再这里长久与他们僵持下去,所以明天一战之后,大家就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既然迟早要谈,那还打什么打?”
安如海大笑:“不打过,怎么谈?因为不打,马超也还抱有幻想,我安如海也同样抱有幻想啊,说不定一战就能击溃对手呢?”
第七百一十五章: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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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峡的前方,是一段长约十里,宽约三里左右的平地,这一段难得的平地被夹在丛山之中,到了照影峡,便骤然向内收缩,形成了照影峡易守难攻的峡谷地貌。
原本密集的丛林早已被砍伐殆尽,站在照影峡要塞的城墙之上,几乎可以从这头望到那头。
当第一抹阳光从东方的山头之上射出,太阳露出了小半个脸庞的时候,这片地域已是战鼓震天,楚军从更远处的丛林之中,一队队的开出,开始列阵,而自从开战之后,还从来没有出城迎战的秦军,也是关门大开,从内里走了出来。
今天,双方要在这里进行一次殊死搏斗。
正如安如海所说,马超,卞无双需要这样一次殊死决斗来提振士气,将因内部动乱而有些惶惶不安的军心安抚下来,一致枪口对外,将内部矛盾转化到外部矛盾上来,这是屡试不爽的良计。
而安如海也需要这一次决战来向秦人展示楚人的战斗意志以及决心,以保证这一次战役取得的成果,能在将来的岁月里得到巩固。
没有什么奇袭,埋伏,迂回,所有的战术在这个时刻都没有什么作用,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场堂堂正正的厮杀。
一方坚信哀兵必胜,一方却是挟带开战以来节节胜利的气势,双方都自认为此战必胜。
战鼓声骤然停了下来,堆集了数万人的战场,在开战前的这一瞬间,却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天空之上,数只翱翔的苍鹰俯冲而下,但到了数十丈高的时候,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声长鸣,再一次振翅腾空而起。
秦军阵中,战鼓之声再起,数十名顶盔带甲的将领跃马而出,在战鼓的轰鸣声中,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嘶声嗥叫着,冲向远处楚军的战阵。
老哨长泪如雨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枪,青筋毕露。冲阵的秦军将领,为首的一人,正是杨智。
今天一大早,照影峡要塞数名手持令箭的信使抵达将军山,传达太子殿下的命令,留守的副将钟镇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劫,成为了将军山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奉命带领将军山的五千士卒出战,而他们,将是今天这一战的先锋。
杨智是老哨长带出来的地位最高的人,现在,老哨长却要亲眼目睹他去送死。
重重的提起手里的长枪顿在地上,老哨长仰天发出一声长嗥。钟镇回头,看着老哨长,眼眶也有些发红。
五千士卒,同时提起长枪,枪尾击打着地面,发出声声闷响,五千人同声呐喊,意犹悲愤。杨智是第一波,而他们是第二波。作为先锋,他们不认为自己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钟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杨智等人的冲锋已至半程,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白光。
“出击!”他吼叫着。
手举木盾的士兵们当先冲出,五千先锋士卒呐喊着冲了出去。
楚军阵营之中,宿迁看着秦军前方突击的孤零零的数十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杨智的兵变既然失败,这便是他最好的下场,战死沙场,总比法场一刀要光荣得多,看来秦人也还是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