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起攻击的首先便是骑兵。
三千骑兵狂奔而来,溅踏而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明军军阵之上,咣当咣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正如杨致所言,这支预备役部队虽然已经久疏战阵,但毕竟是程务本调教过的东部边军,与齐军熬战多年,一踏上战场,一听到熟悉的军鼓之声,一看到齐国人的军旗,齐国人的军装,那种根植与内心的战意瞬间便被激发。
一面面的大盾被竖在了地上,伴随着卡卡的声音,所有的盾牌被组装到了一齐,构成了一面盾墙,在盾墙的后方,一台台弩机从盾墙的缺口里探出了机头,对准了烟尘翻腾的地方
但率先开火的,却是他们身后的四条内河炮船。
八门速射炮的炮口齐唰唰地对准了前方的战场,伴随着一声令下,炮船船身向后微挫,一圈圈的浪花向着四周荡漾开去。
炮弹准确地落在了奔腾的骑兵中间,每一次爆炸,便会将或多或少的骑兵掀下马来。
听到对面炮弹隆隆不绝于耳地自空中落下来爆炸,彭春脸色微变。
骑兵冲了出来,再一次响起的是清脆的大明1式的声音,杨致将他的一百名枪手集中在弩机之后,此刻这些人稳稳地站在大盾之后,稳稳地勾动板机,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枪手,拿子弹喂出来的这些人枪法极准。几乎是一枪一个地将八十步左右的骑兵掀下马来。
再向前,便听到了弩机的啉啉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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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0:一战而定()
骑兵冲阵,步兵跟进,彭春采用的是冷兵器时代最为标准的进攻模式,但他的对手却并不是过去类型的军队,横亘在河道之上的四艘内河炮船之上安装的八门速射炮,与他们的武器装备,已经不仅仅是代差了,而是领先了太多太多。猛烈的炮击,打散了骑兵的冲锋队列,将后续跟进的步卒阵列炸得七零八落。杨致的那一百名手执大明1式的贴身侍卫,对于骑兵的杀伤尤其巨大,不管是人是马,每当有骑兵冲过了炮火组成的死亡铁幕之后,他们手中的大明1式总是会适时地响起,将这些骑兵殂杀在距离本阵六十到八十步外。而能侥幸冲过这两道阻拦的骑兵,已经是廖廖无几了,在弩机的再一次攻击之下,真能攻到明军本阵之前的,已经是少得可怜了。
然后,他们便倒在了那面盾墙之前。
大桥之上的杨致举起了手,微微向下一按,河道之上的炮船在下一刻,便全都沉寂了下来,密不透风的盾墙蓦然左右一分,露出了他们身后的由雷暴统领的一千铁骑。
这支军队是兵部尚书小猫在受到矿工营的启示之后,组建的一支重装骑兵,人数并不多,从建成之日起,便只有一千余人,这些骑兵的战马,都是从成千上万匹战马之中挑选出来的,体形比一般的战马要大上三分之一,一般所谓神骏的战马跟他们一比,就像是一只驴子了。
这些战马都装上了盔,硕大的马头之上都没有放过,头盔之上那根长长的尖刺,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只的犀牛。与战马一样,骑士也是身材高大,全身都基本上封在了盔甲之中。
但这样的重装骑兵,从一开始便得不到皇帝秦风的支持,因为能用到他们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情况之下,这样的一支骑兵,能被一支轻骑兵活活地玩儿死。所以从组建开始,这支骑兵便只有一千人而已。随着火药的发明,热武器的迅速发展,这支重骑兵的存在感便更低了,因为他们即便穿上更好更重的盔甲,在炮弹的攻击之下,仍然会不堪一击。
但在今天,这支重骑兵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炮声停止,枪声不再,五千大明步卒之后,露出的是这样的一支钢铁怪兽。为首的雷暴高高地举起他的狼牙棒,这支钢铁之师,便从战场之上横压了过去。
在他们的身后,五千步卒敲着战鼓,举着刀盾,缓缓跟进。
无数的羽箭落在了这些铁甲怪物的身上,只不过在发出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留下一些小白点然后便无奈地滑落下去,他们所过之处,便如同一只巨大的碾子碾过一般,不论是人还是战马,都被摁平在了地下。
彭春悲哀地发现,自己拥有人数之上的绝对优势,但在对方的凶猛打击之下,军队已经在开始溃散了。看着那支重装骑兵向着自己的中军大旗汹涌而来,他长叹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战刀,厉声喝道:”擂鼓,出击!”
逃是逃不掉的,不是说他从这一场战事之中逃不掉,而是就算逃过了今天这一劫,接下来也会被江上燕撵得如同狗一般的四处奔逃,最终还是难逃一败一死。
更重要的是,他突然发现了明军的真实战力,与战前他们这些齐国大将估计的大相径庭,这只是一支预备役部队啊!
彭春整个人都蔫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郭显成在大会战之中兵败如山倒的场景。他要完了,李家荣早就完了,徐州的兵马,便能撑更多的时间吗?
左右两翼全都完蛋了,明军必然会从两翼反插进潞州,到时候,受到威胁的就是郭显成了。齐军突然发动的大规模攻势,在战事的初期的确占到了一些便宜,让明军有些猝不及防,但随着战事的深入,双方的战力差距便越来越清晰了。
杨致孤独地策马站在大桥之上看着战场,明军虽然人数更少,但却已经牢牢地掌控住了局势,雷暴如同碾子一般模碾过战场,五千明军组成了数个方阵,跟在他们的后方将被冲击的稀稀拉拉的齐军砍麦子般地砍倒在地上,几个方阵时分时合,完美地展示出了楚国最强盛时期的东部边军的风采。
这让他很是有些伤感。当年的楚国何其强盛啊,文有杨一和,武有程务本,一文一武,硬是顶住了齐国多年的进攻,可惜的是,这支强大的军队,如今剩下来的人已经太少了。这一战之后,或者自己可以上书皇帝,将这支硕果仅存的东部边军的编制保留下来,也算是给九泉之下的爷爷和老帅程务本一个安慰。
胡睿自从杨致率军扬长而去之后,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燥不安,连在府衙里也呆不住,干脆跑上了城头翘首以盼,城内所有的青壮都被他组织起来上了城头,城门早就封闭,城内也全部戒严,但只要一看看城头之上那些简直可以用一无是处的家伙,他便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嗖嗖的,他是见过强军的,这些勉强武装起来的青壮,到时候当真有用?只怕敌人的旗帜一出现,他们就会扔了武器撒丫子就跑吧?
在一阵阵的煎熬之中,在夜幕即将落下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远处一骑飞一般地向着城头而来,看着那名骑士背后背着的一面红旗,胡睿从咽喉身处发出了一声呜咽,声音如此之大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是从紧崩之极的神经之中骤然放松下来之后无意识反应。
红旗报捷!
“大将军威武!”他情不自禁地挥舞起拳头,大吼了一声。
骑士狂奔到了城下,一个漂亮的小弧线侧停,战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再重重地踏下。
“青滩大捷,我部歼灭齐军主力,阵斩齐将彭春,大将军有令,湘州郡守胡睿,立即组织城内青壮,赴青滩协助大军清扫战场,捕捉余寇。”
“湘州郡守胡睿谨遵大将军令!”城头之上,胡睿喜笑颜开。
江上燕的一万骑兵在青滩战事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才赶到,让他无语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除了协助杨致去清剿那些在战场之上溃散的漏网之鱼之外,他竟是无所事事。
三天之后,来自湘州的后勤补给让这两支军队满血复活,他们立即启程前往昆凌郡,周济云面对的是郭显成的主力,他哪里的兵力,略显不足,现在整个楚地动员起来的兵马,都从各地在源源不绝地赶往昆凌郡。
这一场战事,已经不仅仅是与郭显成决战了,皇帝要去潞州过年的口喻已经传到了高级将军们这里,击败郭显成,拿下潞州城,已经成了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昆凌郡的形式已经渐渐明朗起来,随着郭显成派出的两支大军,一支覆灭,一支被拦在徐州无法取得实质性突破,整个战役的焦点,带是落在了双方主力的决战之上。而对于双方来说,明军犹有退路,即便会战失败,他们也最多不过是退守昆凌郡,而两翼从万州和徐州发起反击的军队,仍然能逼迫郭显成不敢太过于深处,从而再度形成僵持之势,但对于齐军来说,会战一旦输掉,就会输掉所有。
总体形式对于明军极其有利,但周济云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哀兵,有时候可能一触即溃,有时候,却也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齐军的战斗力其实是不弱的,曾经身边齐国大将的周济云当然深深地了解着这支军队,如果不是明军在武器装备之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那么两军对垒,谁胜谁负还真说不清。
但武器终究是需要靠人来操纵的,这一战,他是一点儿也不敢懈怠,更何况皇帝说要去潞州过年,也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与昆凌郡与潞州双方都是默默地准备最后的大决战的时候,沧州,也并不平静,明军自从在横断山脉之中击杀拓拔燕,迫使齐军退出广阳城之后,便整个控制了横断山脉,何卫平率领的军团,以广阳城为基地,大军已经突出了横断山脉,对沧州形成了致命的威胁。而此时在沧州,随着拓拔燕的败亡,士气也低落到了一个最低点,暂代拓拔燕指军沧州军队的燕小乙,手中虽然拥有两万军队,却一直裹足于沧州城中不出。
沧州郡守吴京在处理完了最后一份文书之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子,来沧州数年,他竭尽所能,使得沧州能以一群之地,供养着数万大军,作为越国的前太子,他的才能用来治理一郡之地,实在是小事一桩。
“长安又来信使了,要求我们主动出击,夺回广阳城,燕将军哪里还没有做好出击的准备吗?”喝了一口茶,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一名官员。
“郡守,燕将军只怕不是没有作好出击准备,而是压根儿就没打算出击。”官员苦笑一声道。
吴京沉默了片刻,他与拓拔燕来到沧州,一文一武,军中,向来都是拓拔燕的禁地,他一直无法伸手,现在他无比后悔,因为拓拔燕死后,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便落在了燕小乙手中,他几次想要谋取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却一次次无功而返。
“燕将军被明人吓破胆了,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再呆在这个职位上了。”
“郡守,这件事,还是等冯珂将军抵达之后再计较吧!”官员叹道。”现在,宜静不宜动。”
2051:装着装着;便成真的了()
吴京决定与燕小乙再谈一谈。他对燕小乙还是很有感情的,当初他从大明逃出来时,身边陪着他的人便只有拓拔燕,孙军,燕小乙等廖廖数人,后来拓拔燕去了蛮地,便一直只有孙军与燕小乙伴在他的身边,可以说,在他人生最低潮的那十年前,就是这两个伙伴让他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在齐国觉得他的利用价值基本没有了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那时堂堂的前越太子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也是孙军与燕小乙二人在养活着他们一家子,当时的吴京可拉不脸去学着燕小乙孙军二人去给人看家护院当镖师。
孙军随着拓拔燕死在了横断山脉之中,曾经让吴京异常伤心,所以燕小乙如今的状况,他也是心有戚戚,但燕小乙如果还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状态的话,冯珂来了,是不可能放过他的,更重要的是,吴京到现在,还有着一颗复仇的心。虽然不管怎么看,齐国如今的形式总体上来说是极不妙的。
如果说吴京还是长安城里那个颓废的落寞贵族,那么他也就认命了,但现在,他手中有权力,手中也有兵,在他看来,燕小乙现在掌握着的军权,也就是他的军队,因为这么些年下来,他打心底里已经认为燕小乙是他的兄弟了。
十数年相伴,除了妻儿子女,还有谁能像燕小乙那样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呢?
“小乙,来尝尝,这可是你嫂子亲自下厨做的菜呢!”吴京亲热地挟了一块肥瘦相当的梅花扣肉放在燕小乙面前的碗里。
昔日的太子妃康灵,是在吴京逃出越京城抵达齐国之后,明国皇帝秦风将其送还给吴京的,同行的还有他的一儿一女,秦风的大度或者说是对他吴京的不屑一顾,当时让吴京又是欢喜,又是愤怒。
洗尽铅华学煮羹汤的康灵,比吴京更早地接受了现实,在最困难的时候,她甚至没日没夜地做着女红让燕小乙他们拿出去卖以补贴家用。当时在长安,一位被灭国的太子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了一些,长安城中,那些自诩高贵的家庭的纨绔子弟最多是将他们当作猴子来观赏一番,但失去了朝廷的保护之后,那些街头的浪荡子以及黑心官吏们就难打发了,而虎死不倒架的吴京,为了维持日常的体面,花销着实不菲。
“夫人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燕小乙笑得有些勉强。
“看来手艺是倒退了,毕竟又是好几年没有下过厨了。”康灵看着燕小乙,敏感得发现了燕小乙的不自在。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有…有问题。”燕小乙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两口子。
“小乙,还没有从孙军兄弟战死的伤痛之中走出来吗?”吴京放下了筷子,看着燕小乙,道:”孙军兄弟没了,我心中的伤痛,不会比你小,但我们总是要往前走,总是要替孙军兄弟复仇的,你说是不是?”
燕小乙苦笑着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小乙兄弟心中有畏惧,我自然是知道的,其实我心中,又何尝没有畏惧。”吴京叹道:”当年从越京城中一路逃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中便有了畏惧,这些年来,畏惧与日俱增,可怕是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难道你不想复仇吗?或者我们仍然会失败,但不去试一试,终是不甘心。小乙,你说是不是?”
燕小乙苦笑着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小乙,现在两国的大战,已经正式展开了,你手中握有两万兵,马上,冯珂将军又将带着一万精锐抵达沧州,进攻横断山区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冯将军人还没有来,但军令却是已经到了,但你到现在,仍然在拖延,你是军人,当知道,违抗军令的下场是怎么样的,到时候,便是我,也无法保住你,你应当明白,我在冯珂眼中,是算不得什么的?”吴京道。
燕小乙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看着吴京道:”殿下,现在你心中还有怨恨吗?”
听到燕小乙这么问,吴京心中一阵茫然,怨恨?当然是应当有的,可再仔细地想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太强烈,秦风与他吴氏皇族的一战,是夺国之战,赢者为王,他们吴家输了,而输了之后,他还能保全性命,似乎又是秦风的仁慈,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他也似乎没有道理去怨恨,之所以一路走到现在,更像是一种生命的惯性,感到自己必须要这么做才是对的。
他端起了一杯酒,慢慢地喝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两人相对,竟然一时无语。
看着冷场,康灵微笑着解围道:”你们两兄弟,喝酒便喝酒,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干什么?小乙兄弟,成儿怎么还没有回来?昨天他回来的时候,我便告诉他今日下值之后要早些回来替叔叔你倒酒作陪的,该不会是叔叔你又派他出去公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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