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齐玄,他什么都没有教,不是不能教,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教。齐玄一旦误入歧途,会毁了他,毁了云梦山,毁了大汉朝。所以,苍先生带他来了长安,所以,他要送齐玄进皇宫。
只要在年少时建立的情感,才不会被时间轻易腐蚀。
安顿好了一切,齐玄正准备上两炷香,就听见一阵喧哗声,接着砰的一声,是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齐玄猛地回头,什么人如此大胆?!
荆蛮反应最是迅速,立刻护在齐玄左右,随身携带的佩剑蓄势待发。
“来人,把这里给我围起来!”
话音刚落,一堆至少二十个身着官府的官差大步冲了进来,刷刷刷纷纷拔出武器对着齐玄三人。
“中尉府查案,闲杂人等闪开!”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廷尉左监常福,奉中尉之令,彻查前御史大夫晁错之妻枉死一案。”常福眼珠乱转,荆蛮很好认,那个小屁孩应该就是晁错的儿子吧,那个青年人不知道是谁,不过能怎么样,不行就找个由头,全都送进大牢。
“咳咳,这个就是晁夫人的墓了吧,来人,给我挖开!”
“放肆!”荆蛮急了,长剑出鞘,肌肉紧绷。
“荆叔。别冲动。”齐玄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在下齐玄,不知道大人为何要挖挖开坟墓?”
“废话,不挖开怎么验尸!本大人不仅要挖开,还得带走一两个月,唔,验尸嘛,得仔细点。”常福话说的十分的严肃,听的齐玄脸色铁青,荆蛮青筋都咬出来了,只要齐玄一声令下他立刻就把这个常福的狗头砍下来!
就连一旁的苍先生听了常福的话都皱了眉头。
人已经下葬,居然要挖出来,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齐玄深吸口气,中尉的命令,不就是陈嘉嘛,这明摆是来挑事的。如果不接茬,母亲的墓就保不住,如果接了,今天的大牢是走定了。
这是个两难的题目。
苍先生侧过头看着齐玄思考的样子,他期待齐玄的抉择。
齐玄望着四周的阵势,不远处还有两个弓箭手,准备的倒是充分,对着荆蛮歉意的笑笑,“荆叔,对不住了。我怎么都不能让母亲再受辱。”
“小少爷,荆蛮能活到现在都是老爷夫人照拂,你放心,荆蛮一定会拦住他们的。”荆蛮一脸的视死如归让齐玄哭笑不得。
“荆叔,凭你一个人是保不住母亲的。”齐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苍先生,脸上悲伤,心里头还有点暗爽,“先生,对不起,走的时候我在照苔阁偷了点东西。”
“藏剑和蜂鸟针。”
“……”这他娘的,齐玄一下就垮了,那点暗爽瞬间消失无踪,还以为终于躲过了苍先生的眼睛,要知道齐玄成功偷拿之后开心了好几晚上没有睡好觉。
还是先生厉害呀,齐玄叹了口气,摸上玉带,清脆的响动缠绕腰间的玉带竟然变成了一柄泛着寒光的薄剑,剑身略短,齐玄轻轻一抖,软剑便随之一动。
“小……小少爷?!苍先生,这……”
第3章 初至长安听风雨(3)()
齐玄扭了扭脖子,“不必担心我家先生,我死透了他都死不了。”
苍先生闻言脸上一黑,什么话,小兔崽子……
“常大人,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如果你非要当陈嘉的狗,我也无话可说。”
常福愣了足足有三秒钟,他上下打量着个子才到他腰间的齐玄,话到嘴边刚想讽刺两句,忽然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讽刺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不管了,大手一挥,“阻拦办案者,杀!”
齐玄猛地后退一跳,左臂一伸,微微握拳,刺耳的机关声令人毛骨悚然,一片细密的针雨直直的射在了两个官差的脸上。
蜂鸟针如同其名,十分小巧易于携带,以扇形发射细针,针上浸了麻药,见血便发挥药效。
但蜂鸟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对内置细针的要求十分高,若是没有后续的装填,只能使用三次。
齐玄很快就用完了三次,常福惊恐的躲在弓箭手后面,“上上上!一群废物,这个案子办好了,每人赏三金,升一级!”
这种诱惑是致命的,这些官差发的大多是月薪平均五十株的样子,一两金,可以让他们的生活大大的改善,更别说,升官了。
齐玄很遗憾,蜂鸟针只干掉了几个人,还剩下十多个官差,还有两个弓箭手在虎视眈眈。这帮官差几乎是刀刀致命,难不成今天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荆蛮非常的不解,苍先生不帮忙也不躲开,小少爷可是他的徒弟啊,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荆蛮清喝一声,长剑横在胸前,一个跨步冲向了齐玄的左边,长剑飞舞带起一片血花。
常福见状一拍额头,“荆蛮,本大人知道你身手不错,只要你为朝廷效力,以前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不必了。”荆蛮冷着脸,又是一个跨步闪过两柄长刀,右手一扫,左手以诡异的弯折在地上一撑竟然腾空挑起,顺势一刺,又倒下两个人,“当年朝廷追捕盗匪,我与众兄弟相助,却在领赏时被设计困于木屋,木屋失火,只活下我一个人。若非晁大人相救,我也活不下来。”
荆蛮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眼泪横流,“我十二个好兄弟,一个都没活下来……你问问陈嘉,他当年放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既往不咎?!!”
齐玄眉毛一扬,软剑轻飘飘的打在一个官差身上,愣是打的那个官差退了两三米,荆蛮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这陈嘉也太不要脸了,这等人居于高位,大汉朝能好到哪里去?!
常福听了荆蛮的话,便知道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眼看着自己这帮乌合之众拦不住荆蛮和齐玄,常福后悔的后槽牙都在疼,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嘚瑟?!非要抢这个活。
谁他娘的能想到荆蛮身手这么好,没有听说啊!还有那个小崽子,都不是好惹的主……这是造的什么孽呦,打成这样,就算目的达成了,陈嘉也不会给自己什么赏赐……
一想到这里常福就愤怒了起来,这不是白白忙活一场吗?!常福喘着粗气把所有的罪过都按在了荆蛮和齐玄身上。大手一挥,常福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墓扒开,好好的出口气。
“放箭!你们几个拦住他们,你们拿着铲子给我把坟墓挖开!”
无疑,常福的战略是成功的,齐玄和荆蛮看着几个人拿着铲子靠近坟墓,可二人被团团围住根本腾不出手。
苍先生的身子动了一下,却忽然停住了,一如往常,背手而立。
齐玄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官差狞笑着推到了立起的墓碑,大吼一声,“老子要杀了你们!!混蛋!!!”
激怒之下的齐玄爆发出了极高的战斗力,再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也开始下了杀手,刚才齐玄不想杀人,现在他不想让任何人活。
猛刺一剑,藏剑穿过了一个差役的喉咙,这是这场战斗第一个阵亡的人。
荆蛮也注意到了如果再不下杀手,夫人的墓就真的保不住了,也是大喝一声,正准备大开杀戒,却听一声清喝,“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朕停手!!”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景帝自七王之乱平定后,第一次踏进原御史大夫晁错的府邸。
晁错是景帝的先生,是他在太子时候就十分敬重的人,事实上,他现在依旧敬重。
景帝叹了口气,挥手止住了侍卫的跟随,只带着自己贴身太监,太监总管五铢走进了府邸。
两个人刚刚走进去,就听见了齐玄的怒吼和清晰打斗声音,景帝连忙向后院走去,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官差推倒了墓碑,以及齐玄的一击致命。
“陛下,您来了!”苍先生向前两步,躬身行礼。
“苍、苍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景帝震惊的看着苍先生,再看了看四周,“这是怎么回事?”
苍先生笑笑,简短的几句话就介绍完了所有的情况。
此时,常福才反映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的直哆嗦,“陛下,陛下,臣是奉了中尉的命令,陛下,臣罪该万死!”话音刚落,其他官差也吓的跪在地上,这……真的是陛下?!
景帝没有搭理常福,走到倒地的墓碑前,因为自己的软弱没有能保住晁错,现在居然连晁夫人的墓地也要被人挖开,景帝心中的愧疚像潮水一般涌来。“不孝子齐玄立……你就是齐玄吗?”
景帝上下打量着半身血迹的齐玄,像,太像了,像极了晁错。
“苍先生,朕还在想是什么人带走了晁大夫的孩子,原来是您。”
“陛下,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朕登基那一年,先生……您一点都不见老。”
“陛下,心态越放松,时间的作用就越小,心灵越是自由,天地便也奈何不得。”
“您可以遨游于天地间,朕不可以啊!”景帝上前两步,竟然蹲下身子,对着那齐玄招招手,“来,过来。”
齐玄看了一眼苍先生,见他点了头,便收起了藏剑,走了过去。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就是没有想到苍先生居然认识景帝。
这个就是景帝吗?很普通的中年人,除了常年身居高位养出来的威严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彩的模样。
景帝摸摸齐玄的头,显然齐玄很反感这个动作,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逗得景帝大笑,“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玄。”齐玄的回答让景帝不解。
“陛下,他刚出生便被在下带走,因为在下觉得,晁错和陛下所做的乃是大事,不应该牵涉到孩子。”
景帝闻言点点头,苍先生做的没有错,若是齐玄没有被带走,朝臣们为了永绝后患,哪里能放过他?
“先生果然是大智慧,可是先生为何不……”
“不阻止?”苍先生背着手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陛下,世事皆有轨迹缘由,我等人,能得窥天机,已是违反天道,若是再插手世间事,恐引天劫,殃及众生。”
景帝叹了口气,他也就是随便说说,作为帝王,他自然会知道一些只有帝王才能知道的事情,而苍先生一脉,据说传承自鬼谷,甚至有传言乃是鬼谷子的后人,具体已不可考,但是景帝知晓,文帝在时,苍先生便可自由出入宫中。
“为何不用晁大夫的姓?”
“晁大夫的姓,早已不可用,在下便为其取名齐玄,与众生同齐,与万物同玄。不如,陛下赐名?”
“可以吗?”
“陛下乃万乘之尊,统御四海,受命于天,赐名于他,合于天命。”
景帝看着齐玄的眼神,心底的某处柔软瞬间被触碰。
齐玄看着眼前人的眼眶渐渐湿润,心想,这就是史书上著名的腹黑男汉景帝?咦?他怎么哭了……哭的好难看……
“好。齐玄的名字很好,不必再改,但寓意要改一下。”
景帝抹掉眼泪,摸摸齐玄的头,“从今天开始,你就姓齐,名玄。与皇子同齐,与天地同玄。”
苍先生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抚掌大笑,“好名字,陛下取得好名字!”
齐玄转头看着苍先生,动了下鼻子,嗅到了浓重的阴谋的味道,每次苍先生情绪激动就是他计谋成功的时候,撇撇嘴,有些同情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景帝,这老头,被人算计了,还这么开心……
第4章 皇室众生相(1)()
常福灰溜溜的离去,景帝下了旨,让他自己走进大牢等待判决,其余的官差全部停薪一个月,以观后效,不幸阵亡者,由常福出钱抚恤。
处理了常福的事情,景帝要带着齐玄和苍先生去皇宫,于是让荆蛮留下来收拾晁夫人的墓,但被齐玄拒绝了。
他要亲手整理母亲的坟墓,没有人反驳,大汉以孝立国,不然也不会出现历代太后干政的事情。
齐玄整理的很仔细,很认真,他的身上沾着血迹,力气也不大,在荆蛮的帮助下才重新立好了碑。
景帝也上了几炷香,一行人便准备进宫,苍先生来了,不进宫招待一下岂不是怠慢了。
齐玄到底是了解苍先生的人,景帝有些太好骗了,不过既然先生算好了,那么自己应该以后是住在宫里了,嘱咐了荆蛮几句,让他看好晁府,就跟着景帝和苍先生离开了晁府。
临走的时候,齐玄还是回头看了看,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完,至少在自己这里没有完。
景帝不会对常福怎么样的,因为他要看着陈嘉的面子,这一点齐玄压根不用猜,景帝那么软弱的人。
陈嘉,你杀我父亲,还辱我母亲之墓,这等仇恨,岂是轻易可以消除的?!
今天的皇宫气氛与沉闷的往日有些不同,因为皇帝陛下的御辇上坐了一个可爱的齐玄。
景帝是个十分重规矩的人,他的御辇除了梁王坐过,其他人都没有坐过,就连景帝最喜爱的第十子,王美人的儿子,刘彻都没有上过一次。
景帝不知道在和齐玄说些什么,不时哈哈大笑,而一旁骑马而行的苍先生低着眼眸,嘴角擒着一贯的微笑,忽而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老天爷,说到底,还是你胜了啊……永远都是你胜啊……”
齐玄不像一般的小孩子,景帝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偶尔同齐玄的对视,齐玄漆黑的眼眸像是承载了整片星空,让人看不透,又让人忍不住去探寻。
“为什么要把头发梳成四方髻呢?”景帝都没有发现自己对齐玄说话的语气已经开始从一个长辈,开始变的平等。
齐玄伸手捏捏自己头顶的四方髻,“我不喜欢梳成两个角,很娘。”
“哈哈哈哈,明明是个小屁孩,知不知道,男孩子长大了以后才能梳成四方髻,成年之后才能束冠,这是祖宗的规矩。”景帝捏了一下齐玄的鼻子,见他死皱着眉头,笑的开心。
“先生说,成长不应于年龄有关,束冠乃是成人的标志,而人是不分年龄的。有些人小小年纪就胸怀大志,而有些人垂垂老矣还遗祸苍生,生而为人,不应与年龄为分。”
“这一路上,你几乎句句不离你家先生,句句不离生而为人,你这么小,苍先生就教授这么深奥的东西?”
“生而为人不容易,所以一生要活的有意义,如果不能大善,那就大恶。”齐玄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因为我活过一次。
景帝明显起了好奇心,不过五铢提醒他已经到了东宫,这让景帝深吸了一口气。
见窦太后这件事情,几乎成了景帝心中的一道坎,尤其是近来的这些日子,梁王在平定七王之乱中立了大功,这让景帝更加难做了。
齐玄跟随景帝走下马车的时候,他仿佛感受到了各种目光,当脚掌踏在汉皇宫的道路上,竟然有一股眩晕的感觉,周围巍峨朴素的建筑,凝结了整个传奇般的大汉王朝的风云变幻,这些历久弥新的建筑见证了无数的伟大,就比如眼前的蓄着小胡子的中年人。
汉景帝,文景之治的汉景帝,不论他是好是坏,站在这里,他就是巅峰,齐玄曾经触碰不到的巅峰。
景帝转身笑着低下身子,对齐玄伸出了左手,“走,朕带你进去,太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齐玄下意识的就握住了景帝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景帝竟然给了他父亲一般的感觉。苍先生说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