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着儿郎们了翁翁没事”
先前开口的汉子见状，立刻俯身在床榻边劝慰到
“翁翁为何如此心急？这绿水大营建立至今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收复四郡故地，为我等屈死的先民亲人报仇雪恨吗”
“您自己都曾说过，徐都尉乃是这塞北少见的大英雄，有古之圣王遗风，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如今在徐都尉治下，辽东一日比一日强，高句丽已是注定要覆灭在其手中了”
听了汉子的劝慰，仇老莫名的笑的很安详，缓缓的伸出手来，语气欣慰的说道
“说的好看来傻孩子们都长大了，也能和翁翁讲道理了”
“不敢”汉子低头，任由仇老干枯的手掌抚在了自己的头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人声呼喊
待有人上前开了门，立刻有人高呼着冲了进来
“翁翁、诸位，徐都尉召集了营中所有不当值的军曲候和百人将，一定有大事要下令了诶翁翁您这是怎么了，哪来的血啊！！”
听了来人的话，屋中众人皆是喜忧参半，眼下这战与不战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只是听了这番消息，原本还奄奄一息的仇老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又挣扎着坐了起来
“又是一个傻孩子啊，来帮翁翁换件衣裳，我等一道等候都尉的军令吧”
汉子一面搀扶着一面劝说“翁翁还是歇着吧，这无论战与不战都劳不到您啊”
结果仇老听罢略一思索后，却摇了摇头
“罢了儿郎们啊都围过来，翁翁有话要说”
房中众人虽是一头雾水，可是毕竟是看着自己这一代人长大的长辈，还是依言围坐了过来，静后老人开口
可是当仇老将自己的所想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后，一众汉子俱是拜倒在地哭诉起啦
“不不可啊翁翁”
“翁翁、何须做到如此地步？如此以命相逼值得吗？”
“儿郎们，都别哭了，翁翁我这大半辈子都是和你们一道在躲藏和逃亡中渡过的，我们都是一群被遗弃忘记，没有了家和故土的可怜人”
“翁翁呀，从小就看着自己的长辈，亲友一个一个死于高句丽寇钞胡骑的刀下，可是他们却依旧艰难的将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一众小辈，正如当年我为什么带你们南下，有幸来到了这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为的就能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好过死得连埋骨之所都没有”
“之所以如此以命相逼，不是我心急，我是真的怕了，怕在大限至后，阳寿终了到地下，见到一干故人问我，可曾看见大仇得报否？我答不出来，因为我已经等不了那天了”
“都尉信义值得托付，然而翁翁我”
“不过是个将死的小人也，届时尔等一定不要为了我忤逆反抗，绝了自己的后路”
第78章 再随峥共同赴死一回（）
此时绿水大营的中军大帐中，全营百人将以上不当值的近百名军官齐聚一堂
二十余名军曲侯们立于帐中央的沙盘两侧，而百人将们则黑压压的颔首躬身候在两旁
当已经全身披挂完毕的徐峥，绕过了以巨型长白山军略图为屏风的幕布，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时隔一夜再次于上首落坐后
帐中候命的百余名彪悍劲卒们，齐齐的躬身行礼，伴随着甲胄摩擦发出的刺耳金属声，气势骇人的拜呼起来
“拜见都尉”
可是落坐后徐峥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用眼神四下游走，直到将帐中每一个目力所能触及的军士看上了一遍
侍立在一旁掌旗，能清楚的看见徐峥在咧起了嘴角轻轻一笑后，这才起身走下主位
只见徐峥绕着未得指令，仍旧在躬身俯首揖拜上首主位的众军官，一面踱步穿行一个一个的亲自扶起，一面不着边际的开了口
“方才峥还在幕后着甲时，就在腹中草拟，想要与诸位重叙往日，甲子年时仓促起兵的故事，遥想当日甚至由于骑不得马，还要同族的徐荣抱着才能检阅义兵，以御鲜卑和连的兵锋”
自从徐荣出走后，罕见的再次从徐峥口中听闻了其名
在一众军官中所占人数不少，当年亲自参与甲子战事的故人们，无不是前尘旧事一一浮现，唏嘘不已
而徐峥并不停歇，依旧坚持一个一个的扶起诸人接着继续说道
“与起兵至今，此时此刻相比，还从未有如此准备充足的谋划过一场战事，无论是军械，粮秣，冬衣、伤药。甚至为了熬炼鱼油，这满大营都是一股子鱼腥味”
绿水大营立于绿水入海口，每年回潮产卵的渔货就是用巴掌大网眼的随缘网，也能收获近数十万石，除了盐渍后作为口粮外，最大的收获就是鱼油了，专治冬季皮肤干裂，徐峥钦定的军用品
见徐峥开口打趣，正在被扶起的一个百人将大着胆子小声劝谏
“都尉，绿水大营建立至今一直都有演武雪战，军士们不怵的”
徐峥微笑着摇头示意其无需多言
“时至今日，五年谋划，经年演武，还诓骗了高句丽三年有余，就在不日前峥麾下的辽东汉军已经兵分两路”
“除了绿水大营这一路外，算着日子句骊大营的北路军应该已经在新晋的属国长史，由我亲自委任为统帅的太史慈，带领着突入高句丽境内开始扫荡，若是我等不能及时兵临国内城下，吸引敌骑主力护卫王城，任由敌骑全力北上”
“届时我等同袍将受到高句丽的四方围剿，一招不慎就要尽数覆灭于玄菟故地，与四郡先民地下做伴了”
“而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他们，亦如不会放弃你们一般”
通向高句丽有南、北两道，南路险狭，北路平阔
所以学至慕容皝的南北夹击之策，其原版就是以北路军为诱饵佯攻北路，吸引高句丽的主力全军北上逐寨争夺，并竭力血战抵抗，再以精锐出南道直捣丸都。
结果不言而喻
高句丽军大败，两员大将被斩。燕军一鼓作气，杀进了丸都城，顺利的将丸都劫掠一空，虏走了高句丽百姓五万多口不说，还挖了上一任国王美川王的墓，带走了尸体。并一把火焚毁了丸都
而高句丽的故国原王落荒而逃。慕容皝本准备追击，但北路军的统帅王寓力弱战败，主将阵亡，存活者无几于是只得班师回国了
自古用兵选将之法，有死地用忠、不用能一说，可是徐峥不能这么做
为了区区一个高句丽就赔上了一个太史慈的话，哪还逐什么鹿问什么鼎呀，直接洗洗睡了等着日后投降曹魏作个寓公得了
不过由于随着北冰洋寒流南下的冷空气被长白山脊阻挡，山脉两侧的降雪时间尚有先后差异了五日左右，而且由于水汽的充沛度的原因山脉以西的雪要小上很多
算算时间，这个点正是太史慈开完无双，屠了东安城寨后带着千余汉骑和两千胡骑南下突进丰梅寨的时候，一路上正在大杀特杀呢
总之滔天的大功以立，徐峥注定要头疼的是如何奖赏了
于是伴随着一通话毕，在将一众军官亲自扶起，并一一‘确认’了没有一个怯懦惧战之辈后，徐峥眨巴了一下被刺激的酸涩双眼，踱步来到沙盘的中央处，众人的视线汇集处
张开双臂、合与额前，尽其所能的弯下腰来，遥拜左右众人
“还望诸位如实传达给营中军士，请务必与当年一般再随峥共同赴死一回”
当徐峥大礼言毕，历经了甲子大战的军中故人立刻高声呼号，带动了被徐峥突行大礼震惊，反应不及的同袍们一道群起激愤起来
“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结果近百人整齐划一、呼战欲狂的吼声直冲出了帐门，连带着守护帐门的执戟军士，更远处的巡营士卒们也被震动刺激的心口狂跳
“都尉请立即下令拔营出征吧，纵是这漫天风雪又有何惧，当年绿水大营初立时的朔州攻略，高句丽就乘着风雪来夺被我等杀了回去，他们都不怕，我等能怕？”
“都尉我等四郡遗民后裔，皆愿随都尉死战高句丽，非要用他满门的王族，来染红这百里的绿水不可”
待众人的呼声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后
眼见面前领头的两位军候主动上前请令
而徐峥嘛
起身退后几步上了一节台阶后严肃的说道
“部下进驻了番汗县的五位军曲候出列”
言毕被点名的五人立刻拱手出列
“属下在”
“天降暴雪，这绿水不日就将布满冰凌不得通航，我军由驳船运输军械粮草，沿着绿水流域，水路并进之策不攻自破，全军只能走香山、熙川、松干、城原一线进军了”
“我等愿为全军先锋，为大军先登开路”
结果徐峥却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简单，眼下尔等要立刻赶去番汗驻地，至明日开始算起，五百里的行军路程，敌寨四座，军力未知，而峥只能给你们五日时间，五日后必须守住封死，高句丽南逃乐浪郡的几处山口”
五日五百里，行军还有加接敌夺寨，徐峥这是下狠心了
“我等一定死战”
五人还没来得及表决心，就被打断了
“我要得是你们完成任务，不是去送死”
只见徐峥抬手伸出五根手指一边说着，一边一根一根曲了起来
“我要你们不分前后、齐头并进，一旦遇到敌寨就留下一曲夺之，为后队大军铺路，其余人等继续前进，再遇再留，再遇再留，再遇再留，要的就是一个快字”
于是一连四次，当徐峥最后只留下了一只尾指时
“最后一天，务必赶到绿水东岸的山口，当道扎营汇合后队。此时你们的任务就已完成，只要不是高句丽大队人马成批的抢道南下，任他散乱逃众翻山越岭也可以不用去理会，寒冬和大雪会帮我们动手，没有几个活人能跑的掉”
绿水流域在后世被称为界河，不是没有原因，后世中但凡依附中原的半岛政权，一旦国内有变或是外敌入侵，国君甚至会放弃都城跑到界河处的几处山口驻守，保证入朝道路不失
国都可失，但中原王师的入朝道路不能失，这可是侍奉大明的李氏朝鲜王族不传之密笑
而国内城所在地，正是后世的集安，此地甚至是后世太祖电文钦定唯二的重要入朝路线
而另外一路吗正是目前徐峥的绿水大营所在
只是高句丽就是疯了也不会走此路南逃
第79章 血（）
当徐峥目送着五人领了军令，退出大帐急切的赶赴番汗驻地时
身旁的一名军曲侯拱手附耳，低声陈诉起来
“禀都尉，北路汉军的人马眼下已经是孤军深入，军情十分紧急，可是五日急行五百里、还要沿途作战夺寨，如此已是番汗驻地军力的极限了，只靠此法怕是来不及牵制掣肘高句丽的敌骑北上了啊”
徐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却答非所问
“我绿水大营一万战兵，将所有锐士单独抽调出来可有两千？”
“回都尉，正好两千之数”
绿水大营乃徐峥麾下的全正卒战兵编制，各个百人队皆是选调组建而成，公元初期的职业士兵
步军的一曲编制皆是由两百弓弩手、两百甲士、和一百锐士组成
弓手和弩手不用多科普，皆是多年训练的大力士和高技术人才，不然怎么徒手开弓，又不是全弩手编制能用脚使力上弩，
而计算风向、角度，在统一的指挥覆盖射击，没有经年累月的训练又怎么玩的转？弓弩保养可比甲胄还要娇贵的多
而甲士和锐士的含义，其实就是结阵迎战的方阵兵和散兵突击的陷阵兵了，与是否披甲无关
相比甲士们列阵迎敌，在左右并肩皆是袍泽的情况下，阵形一成就退无可退
哪怕是懦弱之辈也能被逼着勇猛一回，融入一个集体中向前推进，直到敌人败退或是己方阵形被破
可是作为散兵的锐士不在此列，没有队形的束缚和集体意志的鼓舞，锐士仍能执干戚而舞，听令向前陷死突进
靠的是更高的胆气和更坚韧的军人信念
当然此番信念是为国为民，还是为名为利徐峥不强求，能为我所用就好
徐峥得了回答，微笑着转过身去，一面走着一面解下佩剑来，当回到上首的阶前时，随手抛了上去
“士子”徐峥郑重的叫出，某人自己取的表字来“云山、元石还有子义，就都交给你了”
接过徐峥抛来来佩剑，掌旗执剑揖礼
“请都尉下令”
“我的要求有点难，你听好了”
自从绿水大营拿下朔州，这个绿水流域南段的门户之地后，顿时将辽东和高句丽的战线向北推移了不少
除开云山不说
特别是元石一地，及后世的楚山地区，一旦拿下顺着河谷之地就能直插麻线乡一带
而此河湾平原之地可是高句丽王城西南的门户
历史上的汉军数次征讨都与高句丽在此地大战，是一处著名的古战场
一旦易手高句丽将无险可守，只能凭着国内城关门守城了
“云山、元石皆处于群山之中绕无可绕，只能一处处的打过去，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杀到国内城西南的河湾之地，燃起烽火恫吓高句丽，牵制掣肘不能让他全力北上”
“喏”
“我还没说完”徐峥走上台阶站在了掌旗的面前“快只是其一，但是我不希望云山、还有元石成为高句丽的烽火台，让其有了示警的机会”
徐峥用一只手狠狠的落在掌旗的肩膀上，一字一字的说道
“高句丽的催命狼烟只能在河湾之地升起你等明白？”
掌旗骑士随侍徐峥已久，不用过多点拨就已经明白了其中深意，更本不需要多想，当即颔首抱拳给出了回应
“衔枚夜袭、鼓噪而下”
徐峥满意的上前附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
“容我再偏心一回，务必要活着在国内城下相见，掌旗一职我暂时不想换人”
一番耳提面命后，不给掌旗反应的时间，徐峥就动身招呼着帐中剩余的众人，一道向外走去
“立刻抽调全军锐士，独成一营所有武备任其选用，由掌旗领军先行一步，而我要在校场高台亲自擂鼓为其壮行”
末了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道
“刀剑无眼总得有个后备的，在容你挑一名军曲侯为副将，记住只有一名！”
帐中众人不由得齐齐望向掌旗，纵是徐峥的这个兆头不吉利，可是谁又敢说，徐峥说的不对呢？战场毕竟是个要死人的地方啊
“他”
见曾在入营前与掌旗一道出队嘀咕的军曲侯被点了名，徐峥也认可的点了点头
“此战若成，功劳不分正副，俱是先登之功”
“喏”
于是除了各自领命前去抽调军中锐士，筹备武备辎重的各人，剩余的军曲侯们都随侍着徐峥，于校长高台上，看着锐士们在各自百人将的带领下开始汇集列队
除了各色强弓硬弩，和钢制兵刃任其装备外，可在寒冬活人性命、清洗伤口的蒸馏烈酒
和读作“月饼”其实全是饴糖蜜饯还有鸡蛋面粉，揉制后上油烘烤而成的高热能干粮，只要背的动不影响徒步行军，敞开了拿
既要人拼命、还吝啬钱粮这是很不要脸的行为，而徐峥无疑是个很要脸的人
很快当重新武装编制一新的两千锐士们在校场列队完毕后，徐峥正准备亲自擂鼓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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