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练的导引术,此刻又有了轻身提纵术的应验,心中坚定不少。
船过胥王庙的时候,徐小乐也不要阿木林搭跳板,纵身一跃就跳到了码头上——距离不到两尺,腿脚没问题的人都能一步跨过,但是徐小乐还是觉得自己比平日更加轻巧,心中得意不已,发足往庙里狂奔而去。
韩通智在庙里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徐小乐。他见徐小乐疾跑而来,额头见汗,身上还有一股山林的气息,应该是刚刚下山。他还以为徐小乐一直在山上与道长们打秋风、讨人情,就道:“此行很不容易吧?”
徐小乐不好意思说自己贪玩,就道:“万幸不辱使命!”说罢,将何监院答应他的事一一说了,唯独出银子的事没有谈好,所以搁置旁边,日后再说。
韩通智一听上真观肯拨给关房,还管病人的饮食,甚至愿意让道士帮忙照顾病人——这就像是大免天下赋税一样的好事呀!简直好得太不真实了。
他心中略略想象了一番徐小乐如何卖萌打滚、舌战群道,最终拿到这样优渥的待遇,由衷佩服道:“小乐,真是苦了你了!”
徐小乐沉稳地摆了摆手:“只愿咱们能做成这件好事吧。我算了算,我的家底肯定不够,还是得去豪门大户那边募捐。”
韩通智犹豫片刻,道:“小乐,你肯如此无私救人,出力出钱,我岂能吝啬?若只是五百两银子,且容我七天,到时候必然送到你手上。”
徐小乐顿时一惊。五百两银子绝非小数目,一个游方道士身上有五两银子,那勉强还可以说是信众给的;有五十两银子就难免被人送官拷问;有五百两银子……这绝对就是汪洋大盗啊!
徐小乐头皮发麻,张大耳那边还没安置妥当呢,别再来一个贼道!他就拉住韩通智的手:“好哥哥,咱们办事慢慢来,量力而行,有多大肚量吃多少饭,劫富济贫那一套恐怕不合适。”
韩通智听出了拳拳关爱之意,忍不住大笑起来:“小乐啊小乐,你看我是那种飞檐走壁的江湖高手么?我可是持戒道士,连荤腥都不沾,何况打家劫舍。”
徐小乐有些尴尬,道:“七天挣五百两,有点吓人,叫我想歪了。”
韩通智此刻不跟徐小乐见外,往窗外看了一眼,没有人影,便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有一道丹方,能炼出壮阳药。此间早就有大户人家找我求丹,被我敷衍过去。如今既然要用钱财,我明日便去找他。准备材料外加炼制,五日就应该够了,我多算两日,七日肯定是没问题的。”
徐小乐这才松了口气:“大哥你既然之前不肯答应他,那现在再去跟他低头,岂不是委屈?”
韩通智摇了摇头:“天下最难的事就是空口白牙问人要钱。你把最难的事做了,我怎能固执虚荣,坐视不理?何况我以前不肯帮他炼丹,是要为穷苦人家义诊,不得空闲。如今帮他炼丹,还是为了救济穷人,而且一旦成功,能救济千秋万代为痨病所苦之人。行虽有异,根本唯一,不违我本心,何来委屈?”
徐小乐轻松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啦!”
韩通智见徐小乐满面阳光,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他本来还想跟徐小乐多聊一会儿,然而他过午不食,徐小乐却是要吃晚饭的——非但要吃,还要大鱼大肉呢。
吃不到一起去的人,说话时间自然就短了。徐小乐本来今天该回长春堂的,如今看来是无论如何赶不回去了——估计等他到了,城门都关了。
徐小乐就对阿木林很抱歉,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阿木林却道:“让徐先生如此奔走,此恩此德我实在报答不尽。至于我家两个孩子,街坊们肯定会照顾的。”
徐小乐微微点了点头,暗叫一声:苦啊!人人都这样捧我,我不用功怎么对得起他们?这回真是被自己架上了梁山,不得不做一回好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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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忙碌()
船到木渎,阿木林要留在船上看守。
黄仁硬咬着牙,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再次跟着徐小乐回到家里。
佟晚晴只知道徐小乐要回来牵走墨精,却没想到回来这么晚。好在嫂嫂和姐姐们一贯会照顾他,已经留了饭菜,热一热马上就能吃。
徐小乐三两口吃完了晚饭,纵身往书房奔去:“我晚上要看书,可别吵到我。”
这句话说完,徐小乐头也不回地跑了。
枫香就故意逗他:“是急着去看你的那些好朋友么?”
换了往常,徐小乐肯定是要回来跟她大逗三百回合的,但是今天却连头都没回。
佟晚晴很好奇徐小乐受了什么刺激,追问黄仁不果,只好隔一会就跟胡媚娘轮流进去送点心、茶水。叫她们又喜又怕的却是:徐小乐果然在用功读家里的医书,可是那专注的劲头简直如同疯魔,谁说话都听不见。
佟晚晴试探小乐,挥出巴掌,就差一丝丝打在脸上,可他竟然没有半分反应。
就这样,书房的灯亮了一夜,直到天色泛白,徐小乐方才吹灭了灯——得回苏州了。
……
葛再兴没想到徐小乐这么快又来找他。
托人办事是催不得的。若是上门去催,只说明信不过人家。可徐小乐哪里管这些?回到苏州在长春堂坐了一早上,只跟皮皮“聊”了两句,连午饭都没吃就去了葛再兴家。
葛再兴千不该万不该地说了一句:“小师叔来这么早,吃过午饭了么?”
徐小乐理直气壮道:“还没,就跟你一块吃吧。”
葛再兴呵呵笑了一声,叫人下去吩咐,多备一份餐饭——葛家平日的正餐也是用攒盒各吃各的,不是多加一双筷子那么简单。
他一回过头,就想狠扇自己两记耳光,跟徐小乐客气什么啊!
徐小乐开门见山将自己这边的进度通报了一遍,道:“现在地方也有了,银子也有了,医生、看护都有了。病人在哪里呢?”
葛再兴无奈道:“这事我已经递了帖子给谭公,约好今日下午去见他。”他眼看徐小乐就要炸毛,连忙压住他道:“小师叔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明白人情世故了。登门之前得先投名帖。翌日拜访就算是很着急的啦。你总得叫人家有个准备呀。”
徐小乐一脸懵逼:“要什么准备?他家平日连水都没现成的?”
葛再兴知道跟徐小乐是说不清了,就道:“你若是着急,下午跟我一起过去。哎,等等……”他伸手一压:“你再过两天就要参加药局大使的考选了吧?”
徐小乐算了一下日子,惊讶道:“还真是,日子过得好快!师侄,你说考选怎么了?”
葛再兴觉得可笑又可气:“你托了那么大个人情,把府里县里都惊动了,自己却忘了?”他也想当这惠民药局大使,好歹也是官身,说不定就此直步青云,封妻荫子了呢?
大明医官给品衔不高,最高只能到正五品,对于有心仕途的人来说只是进入士族的门槛。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五品官身足够光宗耀祖了。
当然,药局大使还不入流,但也总算是个起步呀!
更何况这还是南京礼部打下来的招呼,光是这个门槛得有多高!
徐小乐大咧咧道:“没事,考选无非看各自本领。我若是本领不济,输给别人也没什么。我若是本领过硬,准备与否有什么关系?”
葛再兴重重摇了摇头:“那你还是不能跟我去谭公府上。他是这回考选的副考。虽然规制上没说避嫌的事,然而人言毕竟可畏,你现在登门拜访,会给小人留下话柄。”
徐小乐敲了敲额角:“好吧,我今天就不跟你去了。”
葛再兴没想到徐小乐这么好说话,扭动着身子,浑身不自在,很有些不适应。
徐小乐立刻又道:“我倒不是担心那些小人之言,是我想起来了,下午还要去周家给周夫人复诊。”
葛再兴差点额手称庆。他真的相信徐小乐不担心流言蜚语,关键问题是:你不担心,人家谭公是要脸面的呀!你现在大咧咧跑去人家家里,到时候取中你会被人说是投献豪门、阿谀上司、晚节不保,不取你又会得罪礼部赵侍郎,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徐小乐加快速度吃了午饭,放下筷子道:“好啦,我先去出诊了,等晚上我再来找你。”
葛再兴生怕徐小乐反悔似地,将徐小乐送了出门,大大吐了口气。
徐小乐如今去周家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不过现在不需要坐周家的船,他也是有座驾的人了。
牵着墨精,带上皮皮,背上药箱,徐小乐宛如郊游踏青一般,拎着攒盒就出门了。
他刚走到门口,突然觉得自己拎着攒盒、背着药箱、架着猴子、牵着骡子……看起来很像某家贵公子的小厮呀!这岂不是叫人笑话么!
徐小乐目光一扫,发现李金方、陈明远、黄仁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黄仁虽然回来没多久,但是这两天的经历,九成九都被陈明远和李金方套了出来。一方面是他知道隐瞒没用,一方面也是他要投入新的小团体,不得不交上投名状。
陈明远和李金方都是伶俐人,听黄仁说得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过他们对黄仁种种眼红,却不得不高看他一眼——徐先生肯带在身边的人,岂能轻易得罪?尤其现在徐先生还没有展现出某种带学徒的规律,谁知道他是不是格外看重这个小胖子?
若真是苍天无眼,叫黄仁入了徐先生的青眼,那就算再嫉妒他的造化,也得搞好关系呀。
此刻见徐小乐回头扫视,三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李金方和陈明远都很单纯,只有一个心思:叫我!
黄仁则因为已经喝了头汤,有些不敢相信好事仍会落在自己身上,期待之中又带了许多忐忑,目光就有些闪烁。
徐小乐首先排除了李金方——太老。
接着又排除了陈明远——太高。
嗯,能够衬托出徐先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青春灵动、少年老成的人,果然只有黄仁。
徐小乐就叫道:“小黄,黄仁,你跟我走。”
李金方和陈明远齐齐听到“喀啦”一声,似乎是谁家的琉璃盏碎裂一地。
黄仁欣喜若狂,团着身子就飞奔而来:“徐先生叫我?”
徐小乐把攒盒和药箱交到黄仁手里,自己上了墨精,道:“走,广福桥。”
黄仁欣喜之余,又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了出来:先生出诊为什么要带一个空攒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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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闲话()
徐小乐对于周家而言已经是熟人了。刚开始周夫人还秉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现在却越来越信任徐小乐徐大夫。
对于外人而言,胸痹这种病,在没发作之前很难证明是否彻底医治好了。然而对于周夫人自己来说,她清楚地感觉到平日心情舒爽了许多,仿佛呼吸之间都减去了一层桎梏,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周夫人将这事说给丈夫听,丈夫却觉得这是她心情舒畅之后的自然改善,与药力无关。周夫人却不肯信。要说心情舒畅,她这些年里又不是没有过,也没见身体这样轻松。于是她也不再跟别人多说,只是关照侍女定期请徐大夫过府复诊。
徐小乐在周家拿的是十两银子的诊金。
不是铜钱,不是宝钞,是真正白银!
若是寻常病家,这么几回看下来,难免要有些肉痛,肯定会把三日一诊改为十日一诊。然而周家可不是寻常人家,非但关照徐小乐三日必要复诊一次,还时不时赠送零食、礼物、铜钱。
徐小乐如今需要银子做事,当然不会拒绝。何况多复诊只有好处没有害处,能够随时掌握病人的身体状况,调整病人的心情心态,对于尽早治愈有着极大的帮助。
徐小乐在采薇姐姐的引领下,再次踏足男人的禁区。黄仁还可以跟着一起,因为他也就是个男孩,还算不上是男人。不过现在采薇尽量不跟徐小乐说话,使得这一路上有些沉闷。
黄仁头一回走进豪门大户的宅院,背着药箱捧着攒盒,目不暇接。终于到了地方,徐小乐进去给周夫人诊治,黄仁则跟着另外一个姐姐进了花厅等候。他虽然很想看徐小乐治病,但是涉及到人家女眷,只能服从安排。
黄仁到了花厅才知道,原来这个空攒盒是用来装糕点的。想到徐先生在木渎以诊换工,黄仁不由担心:莫非这些糕点就是徐先生的诊金?
徐小乐给周夫人把完脉,对周夫人的改善情况十分欣慰。他道:“周夫人,从脉象上看,你心阳已经起来了,胸痹之症应该大有好转。之前我说三个月内还会复发两三次,照眼下的状态,根本不会复发了。”
周夫人听了不禁高兴,道:“我这几天也觉得心情大好,桎梏尽去,看来还是小徐大夫的药有效了。”
徐小乐心中满是成就感,恨不得人家多多夸他。不过周夫人却没有在这个徐小乐喜闻乐见的话题上深入,又说道:“我听说小徐大夫在为人治痨病?”
徐小乐有些意外,咧嘴笑道:“周夫人都听说啦?的确,我收了两个痨病病人。”
周夫人问道:“有把握治好么?”
徐小乐道:“这病比较麻烦,不知多少前辈医生穷其一生都未能治愈,我也不敢打包票。”
周夫人就替徐小乐担心道:“若是治不好,岂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徐小乐就道:“做医生的,该砸招牌还是得砸,总不能见死不救。那样招牌是保住了,但还有什么脸面见传下医术的祖师爷呢?”
周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你收了两个也就够了,为何还要到处找病人来治呢?”
徐小乐一愣:“周夫人这都知道啦?”他笑道:“听起来是有些异想天开。不过我觉得:只有经手的病人多了,才能从中看出共性来。如今就两个病人,病因病机究竟为何都看不出来,所以还是得多找些病人。”
周夫人将这理解成“熟能生巧”的意思,倒也能接受,道:“现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听说你还要考选药局大使,可别因小失大啊。”
徐小乐很难分清到底是药局大使重要还是治病救人重要,便没有接周夫人的话头。不过他倒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周夫人对他如此了解。
徐小乐不是个藏心事的人,有什么便问什么。周夫人被他这么一问,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病中,自然就对你们杏林之中的事上心些。换了旁人,只知道今天哪位才子写了诗,明日哪位俊杰高中了科举,谁会关心这些事呢。”
徐小乐点头表示同意。谁没事的时候成天惦记医生呢?
周夫人突然又道:“小乐,这事既然能传到我耳朵里,恐怕背后另有隐情呀。”豪门内宅颇有些封闭,若是周夫人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听到了消息,看来这消息传得很广了。
徐小乐有些疑惑:“什么隐情?”
周夫人看了看身边人,正好见采薇进来,就道:“采薇,你最近在外面听了什么消息?”
采薇是这群女眷里唯一有机会外出的人。因为她负责与药铺、医馆往来,人家在她面前也常会说些闲话,无非就是叫周家能记住自己。
这些闲话里有些抬高自己,有些贬低同行,剩下的那些才是真正的闲话。
采薇见主母问她,左右一想就在知道主母的意思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