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晚晴心就软了,之前本想给一两碎银,结果摸了一两半的银子放在徐小乐手里:“连带你半年的零花钱。”
徐小乐现在是有收入的人了,才不在乎嫂子给的零花钱,嘻嘻哈哈拉着罗云就走。
那些三姑六婆看到徐小乐与罗云这般亲热,颇为羡慕。
有人就说:“晚晴啊,我看徐家再起来也是指日可待呀。”
佟晚晴就客套道:“唉,我家小乐就不是个靠得住的人。”
那人道:“那小罗子日后肯定也是要袭个百户的。小乐跟他情同兄弟,哪有不照应的道理?倒是你,如今还年轻得很,不另找个可靠人家么?”
佟晚晴瞪了她一眼,脸上登时冷了下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心中暗骂:你这老虔婆最好给老娘识相些,再敢废话一句,莫怪我大耳刮子扇你!(未完待续。)
118、缝针()
徐小乐带着罗云,一边在街上借了药罐、土炉、铁锅,一边往土地庙走去。
罗云背着东西,饶是他身强力壮,也有些吃不消,道:“小乐,咱们这是去哪儿?”
徐小乐负着手,只管带路,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对了,你知道追查悍匪的事么?”
罗云当然不知道,这不是锦衣卫的工作范围。
徐小乐奇怪道:“若是眼前没事,罗叔怎么会说立功什么的?”
罗云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许是说以后吧。”
徐小乐又问道:“老罗,你说要是让你碰到一个官府正在通缉的好汉,你救是不救?”
罗云奇怪道:“既然是好人,官府为什么要通缉他?既然官府要通缉他,怎么会是好汉?”
徐小乐旋即道:“谁说的!你说林冲是不是好汉?武松是不是好汉?鲁智深是不是好汉?这些不都是被官府通缉的好汉么?”
罗云无可置辩,只好道:“那是宋朝的官府不识好歹,国朝可就没这事了。”
徐小乐嘿嘿一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能有几个好人?”
罗云沉默不语,这个话题有些超过他的智力水准了。
徐小乐见罗云这个态度,就有些不敢让他见那个男子,但是要支开罗云,却有些不忍心。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屈指可数——真正算起来只有两个:罗云和笑笑。若是现在赶开罗云,却有些太不讲义气了。
还没等徐小乐拿定主意,罗云突然开口道:“小乐你比我聪明,你说有,那多半就是有的了。”他又道:“我虽然笨,好坏却还是分得清的。只要是个好汉,我自然要救他。”
徐小乐总算一颗心放进了肚子了,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下我带你去见个好汉,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说。我都不跟嫂子说,你也不能对你爹娘讲。”
罗云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说话间,徐小乐就带着罗云到了土地庙。一进去就看到皮皮从墙上跳了下来,爬上徐小乐的肩膀,对罗云嘎嘎叫了两声。
罗云就咧嘴笑了,把东西放在地上,逗了逗皮皮。
徐小乐抱起皮皮,放到一边,招呼罗云一起把洞口拨开。
罗云眼看着徐小乐从里面拉出一个赤条条的男子来,吓了一跳:“小乐!你杀人啦!”
徐小乐心中暗道:以罗云这个智力,恐怕不应该把他卷进来呀。
“我杀什么人?我是要救人!”徐小乐示意罗云接手,让洞里那男子靠在神台上。
男子比之前更加虚弱了,皮肤烫得厉害,腿上的伤口仍在渗出脓血。
徐小乐支使罗云去打水,自己捡了些枯枝,用土炉生了火。
不一时罗云也把水打来了,徐小乐便用铁锅煮药,很快就开始沸腾起来,土地庙里飘出浓郁的草药气味。
有了罗云帮忙,徐小乐就不用去看男子腿上的伤口了。虽然罗云智力有所亏欠,终究是锦衣子弟,制造伤口和处理伤口都是家学渊源。他拿药汁给那男子清洗了伤口,道:“这些腐肉好像得割掉。”
那男子已经醒了,看了罗云一眼,仰起头,道:“那就麻烦小哥了。”
罗云手足无措道:“我没割过,不太会……”
男子只好抬了抬手,道:“给我碗药水,我自己来。”
徐小乐真心感谢自己有晕血病,不用回头看人割自己的肉。罗云很快也看不下去了,龇牙咧嘴地跟徐小乐并排站了,道:“看得我牙酸。他真是好汉,这都能下得去手。”
徐小乐听到身后沉重的呼吸声,道:“他不疼么?疼了手不抖么?唉,你看看他出血多不多?可别晕过去。”
罗云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来,一脸喝了陈醋的模样:“出血不多,他在自己腿上扎了针。这位好汉大叔叫什么名字?有江湖诨名么?”
徐小乐翻了白眼,没有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呢!于是徐小乐当即给他编了一个,道:“江湖人称小燕青。”
徐小乐在水浒群雄之中,最喜欢浪子燕青,便借了偶像的名字过来一用。
罗云不疑有他,道:“燕青好像很会相扑,想来这位大叔身手肯定也很了得。”
徐小乐道:“相扑不知道,但是善用手弩倒是跟燕青一样。”
他们说话也没避讳那男子,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你们说的是浪子燕青?”
两人异口同声道:“自然是他。”
那男子笑了笑:“原来他还有这等名声,连你们都知道。我叫何绍阳,他的功夫就是我教的。”
罗云信以为真,心道:这不是妖怪吧!他面露惊恐,拉了拉徐小乐的袖子。
徐小乐干笑一声,对罗云道:“他就是会开玩笑。”
罗云回过头去看何绍阳,只见他痛得满头大汗,心中暗道:痛成这样还不忘开玩笑,难怪会跟小乐混在一起。他莫非就是被官府通缉的好汉?
何绍阳忍着剧痛割掉了腐肉,又叫罗云过来清洗伤口,冲去脓血,对罗云道:“去借点针线来,把皮肉缝上。”
罗云看了一眼徐小乐,道:“又开玩笑,只有斩首的死囚会把脑袋缝回去,哪有活人缝皮肉的?”
何绍阳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罗云有些不确定,道:“抹了药,包起来?”
何绍阳道:“去借针线吧,煮一煮就可以缝针了。”
徐小乐听得心里发痒,道:“何大叔,能让我看看不?我见书上说古人用羊肠线缝合伤口,却从未见真人缝过。”
何绍阳毫不介意道:“可以。”
徐小乐乐呵呵就去借针线了。一时间找不到羊肠线,何绍阳就说用丝线或者棉线代替。徐小乐比较了一下价格,觉得越贵越好,就大大方方拆了块丝绸。
可惜这丝绸要拆成丝线也是细致耐心的活,他只好偷偷找梅清帮忙,再回到土地庙时天色都暗了。
徐小乐忙乎了大半天,就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缝针术。然而以罗云的智力都知道:你有晕血病呀,还能看这个?
于是乎,徐小乐觉得今天莫名地短暂,眼睛一睁一闭一睁一闭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未完待续。)
119、骗人()
何绍阳自己剜去腐肉,自己清洗创口,自己再用针线将创口缝起来。他痛得全身挂满了豆粒大小的汗珠,却还能与徐小乐和罗云说话,连呻吟都没有一声。
罗云只以为这真是神仙下凡,看何绍阳的眼神都带着敬畏。
徐小乐却知道何绍阳腿上扎的那些银针,非但可以止血,似乎还能镇痛,否则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做到这么夸张的程度?想来师叔祖都做不到吧!
徐小乐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在一间简陋的民宅之中。他坐起身,扶了扶头,倒觉得不是很痛了。本以为是因为晕成了习惯,所以不觉得痛,不过鼻腔发痒,似乎有异物……
徐小乐打了个喷嚏,整个人都精神了。
“老罗!小云!云子!”徐小乐叫道。
罗云没有回答,皮皮倒是先跳了进来,嘎嘎叫着爬上了徐小乐的肩头,讨好似地给徐小乐拨拉头发。
徐小乐哼了一声,拍打皮皮的手:“我头上可没虱子,不用你来卖乖!”
“猿猴彼此理毛,抓的并不是虱子,而是凝结在毛皮上的盐粒。”何绍阳端了碗褐色的药汤进来,递给徐小乐:“一口气喝掉。”
徐小乐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好舒服!这回醒过来就跟睡饱了似的,倒不像昏迷。”
何绍阳瘸着腿,在椅子上坐下,道:“我刚才叫罗小哥在你鼻孔里吹了石菖蒲粉末,能够开窍宁神,所以醒来就不必头痛了。”
徐小乐连忙上前拉了张凳子,坐在何绍阳面前,微微仰着头,盯着这个诡异的大叔。
何绍阳继续道:“你刚才喝的药汤……”
“有石菖蒲,郁金、制半夏。”徐小乐飞快接道:“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何绍阳微微一笑:“小郎君根基打得很扎实啊。”
徐小乐有些羞涩,道:“这都是人家肯教,哈哈,当然我脑子好是主要的。”
何绍阳仍旧淡淡笑着,根本不在意徐小乐的自吹自擂。
徐小乐坐在他面前,颇有种面对高山峻岭的感觉——只能仰望,似有回声,然而高山峻岭却并没有真正在意他的存在。这让徐小乐颇有些双腿发虚,登时就想到了师叔祖。
徐小乐就道:“大叔也是修行人么?”
何绍阳的眉毛跳了跳,算是对徐小乐的反应。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种微表情并不能满足徐小乐的沟通需求,只好开口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徐小乐追问道。
何绍阳只好反道:“你说的修行是什么?”
徐小乐发现有些难以阐述,琢磨了一番,道:“修行就是大概就是奉道,行道,最后合道成仙吧。”
何绍阳笑了笑:“我自降生以来,也曾在仙人洞府烧炉打水,也曾在老君车前除道引磬。也与赤松子喝茶下棋,也同冲虚子御风遨游。我是五千灵言背得,九部真经参得。十地三界,七海四洲,不拜人王土主,只朝高真上德。你说我算不算修行人?”
徐小乐微微点了点头,认真道:“你这牛吹得太大了,我理解不了。不过我在上真观见过不少老道,也是动不动说些与仙人遨游,面见天尊之类的话,你们倒是真像。”
何绍阳终于笑出了声:“这习惯却是庄子时候就有的,到了魏晋之时,士人喜欢清谈修行,还弄出了个名目,叫做‘游仙诗’。你貌似读过书?”
徐小乐自豪地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非但读过书,还读过很多书。不是我吹牛,只要是我过目过耳的书,一遍就能背下来,一字不差!”
何绍阳道:“我活了很久很久,却很久很久没见你这么自夸自擂的人了。”
徐小乐不乐意了:“我说的是实话!”
何绍阳笑问道:“《周礼》读过么?”
徐小乐一噎,道:“这书,不是急需读的吧……我主要是读医书。”
何绍阳“哦”了一声,道:“你读过《诸病源候论》吧?”
徐小乐又是一噎,道:“呃,有这本书?”他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何绍阳道:“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虽不足以起医家五代之衰,但也算是一代巨著了。”
徐小乐弹了弹鼻头:“其实吧,我主要是看家里藏的医书医案……唔,后来师叔祖叫我看史书,我史书就看得比较多啦。”
何绍阳还是一样面带微笑:“那么《旧唐书》和《资治通鉴》总看过吧,你说你过目不忘,能背‘安金藏自剖其胸’章么?”
徐小乐垂下头:“我还没读到《三国志》后面的史书。”
何绍阳道:“读过《三国志》也够了,你记得……”
徐小乐猛然前倾,按住何绍阳的膝盖,诚恳得都要哭出来了,道:“大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师叔祖给我开的书目,我后来都没读,就觉得治病有趣,分散了精力。”
何绍阳扶起徐小乐,以免这熊孩子把自己的伤口弄裂。他道:“我又不是你师叔祖,也没考校你功课的意思。只是见你对缝针术颇为好奇,提点你一番罢了。”
徐小乐只觉得何绍阳的劲道之大,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托起来,颇为奇异。他问道:“这些书里有缝针术?”
何绍阳笑道:“缝针书恐怕比方剂、针砭都还要早些。先民与百兽竞技,技高者胜,胜者生,败者死。那时候受伤的人总比后世要多得多,难道就眼睁睁等死?自然是要想办法医治的。
“先民碰到大创伤,最早是用皮裹,基本十死无生,所以后来就有了皮革裹尸的习俗等先民学会了织麻,就用麻布缠裹伤口,同样死者居多;再后来才有人用麻绳夹木捆绑,令伤口接触,涂抹松脂白矾;直到发现针线缝合,死生者参半,方才流传下来。《周礼》中说的疡医,就是干这个的。”
徐小乐听得都呆住了,喃喃道:“师叔祖一直要我溯源而见真知,却从未跟我说过能溯得那么远。”他当即朗声道:“请何先生教我!”
何绍阳微微有些尴尬,道:“倒不是我藏私,这些东西其实你去翻翻书就知道了,我不过一介野人,并不通医术啊。”
徐小乐心中万马奔腾,只有一个声音无限回响:
你!
骗!
人!
……(未完待续。)
120、祝由()
何绍阳并不否认自己曾经行过医,似乎口碑还算不错,但是他坚持自己不通医术。
“医术是可以通于神圣的,我最多也就是照方抓药的小医匠罢了。”何绍阳如是说。
徐小乐才不管那么多,有本事就要学,哪怕你自贬成庸医无双,该学还是要学。
这股痴劲或许会惹人笑话,却让何绍阳颇为感动。他就说:“别的其实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外科诸术其实就是裁缝、木匠的活计,你凭着这股痴劲,自己也能钻研出来。我便教你祝由禁咒吧。”
北宋熙宁时候,医学分为十三科,后来元丰改制为九科。到了蒙元,仍旧改回十三科,并且明文规定:起码精通一科,方能行医。
国朝沿袭宋元旧制,太医院设三十科,只是名目上略有变化,内核都是一样。这十三科便是: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疮疡、针灸、眼科、口齿、咽喉、接骨、伤寒、金镞、按摩、祝由。
大方脉就是最常见的医馆大夫,给成年人号脉开方。小方脉是专治小儿,又称儿科。妇人自然是妇产科了,只是其中产科分包给了稳婆。又因为医生罕有女子,所以妇科就很尴尬了。
至于后面的疮疡、五官、骨科、金镞、按摩,或有专门医馆,或是索性由剃头待诏兼职,江湖地位颇低,有时候甚至还不如妇科医生地位高。
至于伤寒,在宋朝属于风科。在如今则因为宋元大医家们奉张仲景的《伤寒》为经典,尤其是在张元素、李东垣、朱丹溪之后,已经与大方脉融为一体了。
这十二科不管地位高低,都还是纯正的“医”。
祝由可就有些难说了。
照扁鹊的说法:信巫不信医的人,他是拒绝治疗的。
可祝由偏偏就是游走于医与巫之间,有医生一口咬定这属于“医”,也有医生信誓旦旦说那是“巫”。
徐小乐听了之后十分纠结,道:“我见过书上说的禁咒治病,但真假可就分不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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