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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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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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不是我爹娘给起的名字,是我行走江湖自己起的。”余念瑶道:“我用过念瑶、思瑶、忆瑶……”

    “这位瑶姑娘一定欠你很多钱……”

    余念瑶瞪了徐小乐一眼:“他是我在江湖中遇到的大哥哥。”

    徐小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左胸内绞痛一记。他连忙摸出一粒苏合香丸服下,自己把脉,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中暗道:看来我只是不愿听到念瑶的这位大哥哥!

475、海船() 
    两个年轻人越走越慌。耳边的方言变化颇大,翻过一个山头就会听到全新的口音。当初从陆路走进来,两人就已经耗费了很大的精力,要是再原路走出去,想想都有些可怕。

    更何况这一路走来,发生的故事如果写成传奇话本,恐怕得有个三五万字才能打住。紧张之中带着刺激,刺激之余还有些甜蜜,甜蜜之后还藏着些许酸涩。

    如今徐小乐知道余念瑶并不是嫂嫂在他心里的替代品,甚至连她的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瑶还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这份尚未点燃的情愫就如此被扼杀在萌芽之中,让徐小乐实在不想再故地重游,回忆起任何任何跟余念瑶有关的记忆。

    徐小乐甚至还跟余念瑶分道扬镳,自己找了船出海。大明如今海警不多,海禁也就渐渐驰废,下海的海船也越来越大。原本属于黑色世界的海上贸易,如今在城里城外都能找到明目张胆的掮客。

    徐小乐因为在城头看到了自己的海捕文书,上面的画像就仿佛写真馆里花钱请人画的一样,简直神形兼备,就算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能在两三眼之间认出徐小乐本尊。因此上,徐小乐只能在城外找人买了一张前往雷州的船票。

    雷州在琼州上面,在广州的更西面。卖船票的福佬拿炭笔在桌上画了几条线,表示这一路航行的方向以及要路过的岛屿、重镇。一个个陌生的名词从那个福佬的嘴里吐出来,听得徐小乐茫然之中多了一份自卑。大海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福佬带着轻蔑看徐小乐,用勉强能让小乐听懂的福州腔说道:“靓仔你就放心好啦,我们都是正经商人,肯定是要把你带到地方的。”

    徐小乐心说,正经商人怎么可能视国家法度为无物,明目张胆悬旗招商?国法可是说得十分清楚,只有近海小船可以下海,三桅四百料以上的远洋船,仍旧属于违禁。他就说道:“若是不到地方,我可不下船!”福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色的牙,以及厚厚的舌苔。

    徐小乐本来想跟他说“你的胃火太盛”,但是转念一想,这个福佬刚才还嘲笑他来着,一赌气就没说。反正胃火旺也不算是生病,这跟人的生活习惯有极大关系,说也没用。

    在长达两三个月的江湖游历中,徐小乐知道这个江湖并非永远都是好人有好报,还有狗咬吕洞宾。

    在城外的小客栈里睡了一夜,徐小乐第二天就登上了一艘柴米船。这种小船给停在外洋的大船运送柴米油盐、蔬菜肉食,气味极大,海风非但吹不散,还会加一层海腥气。

    徐小乐捏着鼻子,不住拿眼瞪肩膀上的皮皮——今天受这罪全都是为了送你回家啊!

    皮皮也捂着脸,不悦地看着徐小乐。它可不知道老家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小乐为什么要送它回老家。其实对于后面那点,徐小乐自己也有些懵懂,不过他还记得师叔祖的交代,知道不能让皮皮一直生活在城镇之中。而且皮皮也明显喜欢山林,有时候还想混入猴群。只是皮皮的种属比寻常猕猴小得太多,所以总会被欺负。

    柴米船行到半途,陆地成了一条灰蒙蒙的线,海水茫茫,看得徐小乐发慌。他心说大海船也真是停得太远了,多半也是怕被海防所抓住吧。一个满身腱子肉的水手走到徐小乐身后,一手搭在小乐肩上,似笑非笑道:“小相公可带齐了所有身家?”

    徐小乐身上一紧:“你要干嘛?”

    那水手道:“小相公你看这大海无边无涯,一旦上了船,只能跟着风走,一时半晌可就回不来了。若是有东西忘了带,现在折返回去还来得及。”

    徐小乐道:“我一个走方郎中,本来也没什么行李。”

    水手笑眯眯道:“一个走方郎中,银子却是不少啊。来来来,咱们拿出来看看,若是没有二三百两,恐怕我们就要请你吃馄饨了。”

    徐小乐知道自己恐怕上了黑船,这时候要是赶上船上的水手,或者他们的家人有个疑难杂症,或许还能留下一条生路。不过看水手们一个个精壮有力的模样,恐怕自己这一身医术并没有用武之地。

    徐小乐就道:“我身上的银子的确不多,你们若是真的只要二三百两,还不如带我去城里领赏,说不定能得个四五百两呢。”

    那水手愣了愣,道:“你做了什么,竟能值得如此多银子。”

    徐小乐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看他们满天下抓我,又不准人伤我,可见是要我去做些事的。”他读过余念瑶给他带来的海捕文书,上头写得十分清楚,必须要完好无伤。

    水手收回手,上下打量了徐小乐一番道:“看来你还真的有些本事。真是个走方郎中么?”

    徐小乐心说现在可不是谦虚客套的时候,便理直气壮道:“是啊。不过在此之前,我做过正科——大同府最高的医官。”水手眼中带了些许畏惧,稍稍退后了一步。徐小乐继续道:“在去大同府之前,我在太医院。帮圣上和太子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水手大大退了两步。

    徐小乐道:“实不相瞒,我还有个伙伴在福州。他想卖了我领赏。现在多半都已经带着官兵到码头了。你若是杀了我,恐怕难逃一死。”水手眼珠子一转:“看来我只能送你回去领赏了。”

    徐小乐道:“你看,我要是回去了,肯定是要被送入京师的。万一侥幸真的立下了什么功劳,转念一想你曾经欺负过我。焉能让你好过……你别急着杀我,听我把话说完。”徐小乐连忙阻止蠢蠢欲动的水手,语速飞快:“你只要送我上了大船,我就给你一封手书。你带着我的手书回去,报上我的行踪,说不定还能得一笔赏钱。”

    水手微微一愣,道:“当真?”

    徐小乐郑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反正我只要上了大船,一日千里往雷州去了,不怕他们追我!”

    水手放开手中的刀,对着舱中喊了两声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小船偏了偏方向,朝海中破浪而去。

476、施针() 
徐小乐终于平安上了海船,开始了前往雷州的颠簸之旅。他本以为船上的日子会十分枯燥,谁知道这船上还有不少跟他一样的旅客。他们大多是押船的商家子弟,虽然说起来只是东家不成器的子侄,干些跑腿的粗活,但是起居用度却远超寻常百姓。

    徐小乐见识过官宦、亲王人家的排场,自己的荷包里也是鼓鼓囊囊,不会缺银钱。因此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了不得,只是意外闽省的商贾居然也如此豪富。

    海上的日子终究还是枯燥的,舱室也小得可怜。这一日,徐小乐在大舱的空隙间练了导引术,一边拿着干棉巾擦身子,一边跟皮皮说话。皮皮这几日脾气益发大了,显然对航行很是抵触。小乐给船老大多加了五十两银子,好让皮皮在舱里到处活动,也不至于被那些凶神恶煞似的水手抓去剥皮拆骨熬成汤——这些福佬真是什么都吃!

    “徐大夫!可找到你了,敢请您老挪步,瞧瞧我家少爷。”一个老苍头冲进大舱,打断了徐小乐和皮皮聊天。

    徐小乐和皮皮同时转过头去,吓得那老苍头差点跌跤。

    徐小乐就道:“孙公子怎么了?”边说边穿衣服。他跟那个孙公子喝过两次酒,吃了人家的好酒菜,既然人家有病了,自己当然责无旁贷。

    老苍头满脸苦涩道:“昨日晚间还好好的,今日一大早突然咳了起来。咳到现在,已经不起了。”他想到船上颠簸且风大,起居环境差家里何止千百倍,少爷身子弱,若是抗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一心的期望,就全都落在了徐小乐这个大夫身上。

    徐小乐上船之后颇为低调。自己的真实身份哪能到处宣扬?故而只说自己是个走方郎中,去雷州增长见闻。至于正科、太医院之类的事,断然是不能提及一字的。是以孙公子和仆从知道徐小乐是大夫,却不知道他是个这么了得的大夫,只有实在吃不消才来找他,也是病急乱投医。

    徐小乐并不矫情,穿好了衣服就跟老苍头去了孙公子的船舱。

    孙公子是闽商大户的嫡系子侄,以后可能就是靠这条商路吃饭的。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刚刚起航就遽然暴病,眼看就要死在这船上了,不由悲从中来,又是一阵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似地痛。

    听到徐小乐进来,孙公子勉强要坐起身。

    徐小乐一个健步上前,按住了孙公子:“孙兄只管躺着。”他揉了揉手,搓了搓指尖,正要将手伸进被子去把脉,就听到外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应声而入的是孙家另一个老仆,还带着个壮汉。

    那壮汉一身劲装,面孔倒是生得英俊,就是年纪上去了,大约四十上下,所谓“老白脸”者。

    那老仆道:“我请了这位董壮士为少爷治病。”

    徐小乐手一僵,站起身道:“这事……到底谁来?”

    邀来徐小乐的老苍头地位不如那老仆高,此时红着脸不敢说话。

    孙公子微微侧首,先咳了两声,方才道:“多谢董兄相助。董兄不是擅长刀盾么……”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董壮士道:“董某游走江湖,凭刀盾立身不假。不过少年时曾得家长传授针法,从未松懈。前日承蒙孙公子酒食,既然听闻公子有难,焉能袖手旁观?”他看了一眼徐小乐,对于如此年少的郎中充满了不信任。不过到底是老江湖,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他道:“小徐大夫,董某素闻你医术了得,不过这茫茫大海之上,哪有药材给你治病呢?还是让董某来吧。”

    徐小乐一听,的确有道理啊。他是大方科大夫,在医家生态圈里算是地位最高的。不过也有个麻烦,若是药配不上,医术再高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跟病人讲讲医理,病就好了?

    海船虽大,每一寸空间都是宝贵的,自然不会带上各色药物,最多就是常见病的成药罢了。然而孙公子这回得的不是常见病,那些成药毫无作用。

    徐小乐只好起身让开。

    董壮士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轻轻展开,里面还有棉垫,竖插着大小十几根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金银铜铁,就连针尖都做成各种形状,倒是齐备。

    徐小乐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套完备的九针。从针的质量上看,丝毫不逊于太医院针灸科那些老大夫常用的。看来这董壮士说自己家传针法,并非诳语。

    徐小乐这数月的江湖游历,争强好胜之心淡去许多,见董壮士果然有几把刷子,就退后两步,看他施针。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董壮士取了两支毫针,衔在口中,掀开孙公子的被子,解开小衣,捻了一针,直接从喉结下的胸骨上窝——天突穴刺入。这地方也算是人身要害,猛然见到有人拿着针就往里刺,两个老仆都吓得不敢说话。

    孙公子也是有些恐惧,身体一紧。

    “疼不疼?”董壮士虽然生得人高马大,说话倒是非常和气。

    孙公子不敢摇头,只是尽量压着嗓子道:“不疼……毫无感觉。”

    徐小乐微微颌首,这壮士入针手法高明,看起来就像是放进去的,这必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手感。

    董壮士捻了另一支毫针在手,取了锁骨下的中府穴,凝神静气,看似随意地刺了进去。然后又从针包中取了针,继续施针,道:“这是小问题,很快就好了。”

    针灸大夫不像大方科大夫那么受人尊敬,但是小乐岂是那种俗人?只要能治病,就连推拿他都不介意,何况针灸。眼看这位董壮士两三针下去,孙公子就不咳了,他自然想一探其中奥妙。

    “人说针灸乃是医之捷径,果然见效飞速。”徐小乐啧啧赞叹。

    董壮士一边入针,一边道:“你让开些,别碰到针。”

    徐小乐已经都挨着董壮士了,毫不介意道:“内经所谓‘热则疾之,寒则留之,盛则泻之,虚则补之’当是此说。”

    董壮士见徐小乐能引内经原文,知道这不是个只会背两个方子的走方郎中,脸色温和了许多,道:“不盛不虚,以经取之。”

    徐小乐道:“哦哦,难怪都是取的肺经。”

    董壮士侧目:“你读过《针经》?”

    “《灵枢》《素问》乃百医之源,焉能不读。”徐小乐又道:“《经脉》乃是循经辨证的根本,焉能不熟。”

    董壮士施完针,道:“那是自然。可惜我家传的《针经》不全。”

    徐小乐正好奇地用掌心劳宫穴去感应毫针针尾。董壮士正要阻止徐小乐,就听徐小乐道:“缺哪些?我抄给你呀。”

    董壮士的这只手,硬生生悬在空中,没有碰到徐小乐。

    徐小乐道:“我背得下来的,回头你说说缺哪几篇,我默写给你。”《针经》与《灵枢》同书而异名,徐小乐自然是能背的。

    董壮士将信将疑:“寒家传的《针经》到《经水》一篇便只有篇名了。”

    徐小乐一愣:“那你家就没传多少啊。”他有些后悔答应帮董壮士补全《灵枢》。《灵枢》全本八十一篇,《经水篇》是第十二篇,后面还有六十多篇呢。

    董壮士江湖漂荡几十年,见过太多吹牛皮了。他道:“我常常看着《经水》篇名,想知道它讲的什么……”这就是想掂量一下徐小乐的斤两,看看到底是肚子里有点货,还是信口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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