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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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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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乐道:“这家人什么来头?就算治不好病,换一家就是了,没必要如此霸道吧。”

    乐来喜道:“徐大夫,您有所不知。病人是新安庄的莫家族长,当初本不是找的里仁堂李大夫。是李大夫自己找上人家,跟他们说之前的大夫用药不对,连哄带劝让莫家改用了自己开的药方,结果……

    “结果病人久久不愈,情形越发糟糕,如今连话都不会说了。这莫家才来砸招牌——之前李大夫也打了包票,说是治不好就任由他们砸招牌。呶,那个站柱子旁边的就是李大夫。”

    徐小乐顺着乐来喜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头戴六合一统帽,愁眉苦脸地抱着胸,看着莫家人拆自家招牌。里仁堂其他伙计也都满脸愁云惨淡,站在一旁,心不甘情不愿地当看客。

    徐小乐看那老大夫一脸心酸模样,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呀。这老先生也真是……孟浪了。”他挑了半天才找到“孟浪”这个不算太过贬义的词。因为他跟这位李先生一样,若是看到别的大夫开错药,绝不会视若无睹。

    不过改人家的药方的确有很大风险。若是治好了病,那自然是一段佳话,病人家属也会充满庆幸,感恩图报。像这位李大夫,没把病治好,倒霉的就是自己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自己连同子孙都要背负极大的包袱。

    更何况之前被改了药方的大夫也不会罢休,免不得要说两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风凉话,病家自然就更难冷静理智了。

    “咦,又有人来了。”徐小乐居高望远,看到对面又来了一伙青壮,居中四人抬着一付肩舆。

    肩舆上坐着个老者,右手蜷曲在胸前,宛如鸡爪,口眼?斜,嘴角流涎,八成就是病人了。

    乐来喜扶着墨精,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张口瞪眼地去看,道:“是莫庄主!这位爷可是豪强呐。之前他们庄子被瓦剌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硬是守住了。”他又啧啧叹道:“如今真是好惨。”

    徐小乐也微微摇头:外敌好御,身中敌难御呀!(未完待续。)

423、仗义() 
莫庄主一来,前面那些拆招牌的人就停了手。虽然莫庄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啊呜啊”声,但是明显可以看到壮年们脸色尴尬。看来这位豪强并不同意砸人招牌这样的做法。

    果然,带人来砸里仁堂招牌的是莫庄主的小儿子,此刻见老爹和大哥都来了,只能讪讪退到一旁,垂着头听大哥转述老父亲的训斥。

    里仁堂的李掌柜略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招牌是保住了,也缓步上前,深深朝莫庄主鞠躬致歉。他没治好人家的病,如今人家又宽宏大量地来为他解围,这让老掌柜实在觉得没脸见人。

    围观众人见莫家掌事人出来了,热闹也就到此为止了,纷纷退去,只有最坚定的围观群众还在日渐升腾的暑气里坚持不走。

    对乐来喜而言,里仁堂是高高在上的药界老大——起码在京北这一片,地位绝对崇高。不说他家累世行医,李掌柜的医术在华北杏林也有一席之地,光是家中丸散膏丹的秘方就有十好几张,足够子子孙孙躺着过日子了。

    这样一位大佬,如今给人垂首告罪,对乐来喜而言就像是一出虐心大戏。他并非没有起过同行如冤家的念头。每每听客人说:你这儿就是不如里仁堂云云,乐来喜也深感无力和羞怒。看到李老掌柜给人告罪,他又有深感悲哀,不忍看,更不忍不看。

    在乐来喜发呆的时候,徐小乐已经从墨精的背上跳了下来,走向莫庄主和李掌柜。乐来喜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小乐都已经走出三五步了,只好连忙跟上去。他好歹算是半个地主,跟李掌柜也有数面之缘,总是比徐小乐这个纯外人方便介绍。

    徐小乐却没叫乐来喜发挥作用,直接拿出自己的腰牌奉上:“在下徐小乐,太医院一个小小医学生,刚才看了一阵子,想请教李大夫。”

    李掌柜是资历深厚的老大夫,对太医院尤其敬畏。一方面是太医院里的御医,那都是医术高超的国医;另一方面,太医院还是个行政机构,统管天下医官,包括坐堂大夫。

    徐小乐虽然是个小小医学生,背靠太医院这座大山,也足以叫人尊重了。

    李大夫就道:“此事的确是李某之过。”他就将前因细细说了,跟乐来喜说的大致一样。只是李大夫反复道:“李某固然知道改其他大夫的方子乃是大忌,但是莫庄主当年收留我妻女在庄上,躲过了虏灾,对我有天大的恩德,我焉能不报?”

    莫庄主说不出话,半身瘫痪,另外半身也僵硬得很,只能“啊啊”说了两句,口水已经流下来了。他两个儿子侍立两旁,大儿子连忙为父亲擦拭口水,小儿子满脸愤怒,却没有说话。可见莫家的家教甚严。

    徐小乐道:“我能请个脉么?”

    莫庄主当然无从反对——他都这样了,还反对什么?他两个儿子在老爹面前做不了主,见父亲都不反对,自己当然更没有理由反对了。

    徐小乐切了左右脉,问李掌柜道:“李大夫开了什么药?”

    李掌柜道:“我以生黄芪为君,开了四钱。当归尾二钱,赤芍一钱半,去土地龙、川芎、红花、桃仁各一钱。”他见徐小乐面色深沉,声音有些发颤,道:“徐君以为老朽的方子可否?”

    徐小乐不置可否,问莫家人道:“之前那张方子呢?”

    莫家小少爷本来打算照前一个方子去抓药,正好带了抄件。他见徐小乐是太医院里的医生,只以为这个医生跟外面人说的医生一样,是治病的御医,连忙取出方子双手奉上:“请徐御医过目。”

    徐小乐接过药方,扫了一眼就团成一团扔向路边的垃圾篓。他道:“照这个方子吃,令尊早就不在人世了。”

    李掌柜还没见过如此古道热肠仗义执言的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道:“可不是,可不是嘛!我不能看着莫老先生被人所误啊!”

    两位莫少爷也愣住了。因为徐小乐拿出了太医院的腰牌,天然带了五分光环,叫人不敢不信。莫大少爷脸上直接露出了庆幸的神情,莫小少爷则为自己刚才的孟浪感到羞愧,红着脸道:“御医为何如此说?”

    徐小乐道:“令尊犯病之初,可有后脑刺痛?”徐小乐伸手在莫老庄主左侧后脑勺上轻轻点了点。

    莫庄主立刻就点头认同。二位莫少爷更是看徐小乐如看神仙,敬畏得不敢喘大气。

    徐小乐道:“这是颅内出血啦。若是再大剂量丹参服下去,血固然是活了,就是怕活过了头,脑中血流不止,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命。”

    中风之后施用活血散瘀之药,这也是个普遍手法。李掌柜原本是有七分担心,方才改的方子,如今见徐小乐与他英雄所见略同,连声道:“徐大夫不愧是太医院出身,只是一眼就将老朽苦思冥想三天三夜的难事道破了!”

    徐小乐斜眼看他:这事古人医书上写了许多啊,还要你想三天三夜?病情岂不是都耽误了?

    莫小少爷道:“可李大夫的方子吃了之后,我爹也没好转啊。”他吐了口唾沫,又道:“还更糟了些。”

    徐小乐摇头道:“李大夫的方子,思路是对的,但是也有问题。”

    李掌柜身子一哆嗦。

    徐小乐道:“许多大夫治中风不愈喜欢从活血散瘀入手,这得辨证施治,并不是一概而论的。就莫庄主的病来说,李大夫从补气入手,兼顾活血散瘀,这是最恰当的思路。”

    李掌柜忽略了徐小乐说他方子有问题的话,激动道:“诚然如此!诚然如此啊!”

    他抚掌急道:“不愧是御医,真是目光如电:莫庄主正气亏虚,气虚则血滞,脉络瘀阻,因此筋脉肌肉失去濡养,自然半身不遂、口眼歪斜;又因为气虚血瘀,舌本失养,所以语言謇涩;还是因为气虚失于固摄,所以口角流涎、遗尿失禁;这一切不都是从气虚中来的么?怎么能不先补气!”

    徐小乐轻轻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你冷静些,小心中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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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424、你已经好了() 
李掌柜平日也是个讲究养气的人,少思少欲,少喜少悲,不嗔不怒。就连宝贝儿子出世,他都只是淡淡说一句“知道了”。刚才别人拆他招牌,他心中虽然悲哀,但也不至于激动,此刻有了徐小乐的认同,就好像堤坝有了宣泄口,满腔的委屈止不住地澎涌而出。

    徐小乐一按他肩头,他也就清明过来,顿时觉得一股血气上头,有些晕眩。得亏平日保养有术,否则真有可能冲破脑里的血管,变得跟莫庄主一样下场。

    李掌柜长吸一口气,平复身体中涌动的血气,不再说话了。

    徐小乐是见他刚才面孔猛然潮红,正是血气上涌的征兆,这才出手劝他冷静。所谓“小心中风”,更不是无缘无故说说的,实在是李掌柜已经走在中风的边缘了。

    徐小乐生怕李掌柜也倒下来,这实在是杏林的损失。他就替李掌柜道:“气乃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气虚了,血自然就瘀滞了。李掌柜这个方子,以补气为主,活血通络为辅。重用生黄芪,补益元气,意在气旺带动血行,去瘀通络,这是君药。当归尾活血通络而不伤血,用为臣药。赤芍、川芎、桃仁、红花协同当归尾以活血祛瘀,这是十分保险的。地龙这味药最是善走,让药力周行全身。”

    李掌柜一旁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如此。”

    莫家小少爷心中已经有八分觉得自己恐怕是孟浪了,由此反倒更加激起了他的不服。他道:“你们说得花好稻好,结果我爹怎么就一点起色都没有呢!”他哥就拿眼睛瞪他。

    徐小乐理所当然地接道:“这就是我刚说的,李掌柜的方子还是有问题。”

    李掌柜这回没有激动。他听徐小乐刚才剖析病因、药方,知道这位年轻御医跟他所见略同。大方向一致,就算是小问题上的分歧,也是可以商榷的。更何况人家是太医院出来的,那是什么身份?能够在大方向上一致,也已经很有面子了。

    莫家父子自然洗耳恭听,只是莫庄主的口水拉成了丝,有些不够庄重。

    在场众人中,乐来喜可说是听得最认真的一个了。他也算是有点家学,但这个家学是丛草药入手。草药可以说是医药的根子,但既然是根子,就难免狭隘。就跟武学总纲一样,说的都是大道理,真的应用就难了。

    刚才徐小乐和李掌柜解释病因,分析药方,就是一堂千金难换的讲课。不仅仅那些知识叫乐来喜眼前一亮,清晰的思路更让乐来喜如同醍醐灌顶,忍不住心中赞叹:原来高手是这么想的!原来诊断开方还可以这样!

    眼见徐小乐要说这个方子的问题所在,乐来喜心跳都快了不止一拍,心中暗道:这般完美的方子,竟然还有问题么!

    徐小乐道:“这个方子的问题就在于配伍。”他道:“君药分量不足。药力对身体的恢复,追不上身体崩坏的速度。就好比光脚追人家骑马的,只能是越追差距越大。”

    李掌柜被这么批评,反倒更高兴了:这说明他开的方子已经合格了。至于配比这个大难题,天下都没大夫敢说自己配的分量完美无缺。辨证施治这个大纲领,其中有三分难度是在选药,七分难度是在药量比重。

    徐小乐道:“这张药方,我的意思是暂时只改一下黄芪的分量,吃上七天,然后再看。”

    莫家大少爷毕恭毕敬道:“那依徐御医之见,黄芪该用多少?”

    徐小乐伸出两只手指。

    李掌柜大为不解:“怎么还要减量?”

    他开的黄芪是四钱,徐小乐说不够,但是只伸出两只手指……

    难不成!

    “二两。”徐小乐道。

    李掌柜的嘴就张开了。

    乐来喜笑了。他之前就见识过这位徐小爷的用药,那可是敢把药论斤煮的人物啊!

    徐小乐并不知道自己这两个特例开创了一路江湖野狐禅——君药不要钱似的往死里用。谁让徐小乐没开几张方子,偏偏就有两张都是如此豪放,又都叫乐来喜碰上了呢。

    徐小乐道:“照道理来说,还可以再加。我之所以从二两开始试,是因为莫庄主年纪大了,又病了太久。若是换个壮年小伙子,我直接半斤下手,第二天就该能看出变化啦。”

    莫家老大吓得嘴角抽搐:“二两够了,二两够了。还是稳妥点好。”

    徐小乐又对莫家小儿子道:“七天哦,别急着来拆人家招牌。”

    莫家小儿子满脸愧色:“我也是一时糊涂,又不是时时糊涂。”他哥就又瞪了他一眼。

    徐小乐见李掌柜还站着:“李掌柜,你不去给莫庄主抓药么?”

    李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边退边打躬道:“告罪告罪,小老儿这就去。”

    徐小乐见众人眼中都泛着光彩,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桩了大好事。他一边回身上骡子,一边暗道:行医最爽快的就是治好病,至于赚钱多少却也没什么意思。他浑然没想到,自己这里刚开出了方子,李掌柜那边连药都还没抓完呢,距离治好病足足有十万八千里远。

    不过这也大概就是高手的自信,诚如剑客在擦身而过之后,冷冷说一句:“你已经死了。”然后坏人才在惊恐之中发现,自己的头颅与身体缓缓分开。

    徐小乐拨转墨精,突然对莫家三人蹦出来一句话:“你已经好了。”

    这话听得大莫小莫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乐来喜在一旁也是琢磨:这莫非就是祝由科的禁咒?

    国医出手,果然不凡呐!

    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在乐来喜的脑中冒了出来:我是不是不该学医啊?

    从乐来喜祖父辈开始,在京师站住脚跟,开个生药铺,子孙业医卖药……无论时局如何变动,自家子孙都有一个饭碗。乐来喜也坚信:只有学医才能光耀门楣。即便在刚刚,乐来喜还努力地想将徐小乐、李掌柜说的每一句跟医理沾边的话记在脑子里。

    然而听到徐小乐无比自信的一句“你已经好了”,却叫乐来喜觉得医学是那么地崇高,那么地遥远,光是仰望骑在骡子背上的徐小乐,就叫他腿筋酸软。

    ——这就是高山仰止吧……

    乐来喜追了上去,为徐小乐拉住辔头,脑中一片迷茫。(未完待续。)

425、神医() 
徐小乐并不知道乐来喜心中的波澜,只是继续自己的日常生活。

    乐来喜和里仁堂的李掌柜都对莫庄主的病情十分关心。人一辈子,有多少机会见到人家论两开药的?要说不好奇,那绝对是胡扯。

    莫庄主回去之后,也有过迟疑。那个年轻人虽然是御医,但是年纪终究太小,吃下去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也很难说。不过他是个很要强的人,当初敢守着寨子对抗瓦剌人的大军,哪里受得了如今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莫庄主最终觉得,与其生不如死地这么熬着,不如孤注一掷。要是吃了这药好了,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算他前世积德,今生碰到徐大夫这样的高人;要是吃死了,也总好过这么半身不遂地吊着。

    于是莫庄主终究还是把药吃下去了。

    莫庄主的病不是急症,需要一点点把中气养起来,所以也没有立竿见影的功效。

    乐来喜和李掌柜隔三差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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