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想着眼泪就要下来了,强道:“我才没有吃醋。”
徐小乐觉得脑袋里有些乱。他拍了拍头,思来想去:自己的确喜欢嫂嫂、喜欢胡姐姐、喜欢梅清枫香荷叶……但那种喜欢是家人的喜欢,不是成亲的喜欢。看高若楠说得这么幽怨,好像自己跟胡姐姐有什么不清不楚似的。
徐小乐就岔开话题道:“你为什么不猜我跟笑笑有私情呢?”
高若楠满脸惊讶:“啊!你竟然会喜欢那么凶横的女子么!”
徐小乐奇怪道:“笑笑还好呀,平日挺乖巧的。”
高若楠撇嘴道:“我那次去你家,好几次都看到她眼中冒出凶光。你现在还这么为她开脱,看来就算不是媚娘姐姐,你也已经有主意了吧?”
徐小乐憋了良久,方才道:“我也不想娶笑笑。”
徐有贞越听越有意思,道:“小乐,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红粉知己倒是不少了。这点上真是有我徐氏后人的风采。”
徐小乐用力揉了揉头发:“真的什么都没有!若楠妹妹,你才去了家里一次,怎么能这么胡思乱想?我跟她们都如亲人一般,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高若楠更加不高兴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念头?想跟人成亲就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么?
她正要说话,高志远终于从屋里出来了。
高志远背负双手,道:“小乐,此事虽然是我与你父亲的心愿,但是你父亲也走了这么多年啦,你真要改主意也不算不孝。一切随缘吧。”
徐小乐总算轻松了许多:“对对,随缘,这事哪有强求的?再说,若楠妹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不知多少人想求亲呢,不能糟蹋在我手里。”
高若楠咬着嘴唇,脸上滑过两道泪光。
高志远见好好的事弄成这样,也是颇为懊悔,故意挡在女儿面前,道:“天色不早了,若楠,你不带为父去休息么?”高若楠连忙擦了眼泪,带父亲去书房休息。
徐有贞等高家父女走了,方才对徐小乐道:“小乐啊,咱们继续吃。”
徐小乐道:“我饱了。”
徐有贞笑道:“那就看我吃。”他拉着徐小乐进了屋里,抬起手腕抖了抖,露出两条小臂,十分豪迈地抓起一只猪脚,边吃边道:“你不觉得老了点么?”
徐小乐“啊”了一声,道:“他家的猪脚烤得挺好,是不是凉了的缘故?”
徐有贞道:“猪脚挺好的,我是说媚娘。她比你大很多吧。”
徐小乐心中暗道:我这族伯脑力超凡,我就说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小老婆。他只好再次辩白道:“我对胡姐姐那真是比当亲姐姐看。您别听若楠乱说,她知道什么呀?她早前还以为我是她爹的私生子呢!我就是不喜欢这个姑娘胡思乱想的劲,非但想得离谱,自己还深信不疑。真有病。”
徐有贞哈哈笑道:“她有病,你不会医么?”
徐小乐没好气道:“大伯,拿这事开玩笑就没意思啦。”
徐有贞吃得满面油光,看着徐小乐笑,说道:“你看,她们被老太太赶走了,那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要是心里存了丁点的不舍,那就是对母亲的不孝。你要真收了她,对她也是好事,否则她没名没分地住那儿算怎么回事呢?”
徐小乐大窘:“大伯,这话说得太尴尬啦。”
徐有贞道:“这有什么尴尬的?论亲缘,你我是同族,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论血缘,你我又隔开了三四代,你就算偷了媚娘,给我戴了绿帽子,也扯不上乱了伦常。”
徐小乐急忙表白:“我绝对没做那种事!”
徐有贞笑道:“你看那些豪门大户里,聚麀之事颇有所闻,不过就是掩盖着不肯承认罢了。”
徐小乐在一旁干咳:“我真做不出这等事。”
——我吃了那么多肾气丹,每天这么辛苦练功才算是两相平衡,哪里敢破身!
徐小乐本来是有些遗憾的,但是想到自己如今过目不忘,脑力超凡,这点遗憾也就不算什么了。
徐有贞的相面水准近乎专业,见徐小乐并非作伪,知道自己并没有戴绿头巾,心里终究要好受一些。他道:“我也不是劝你,不过人跟人的缘分总要珍惜的。闽南广东有固婢的陋俗,三十好几的仆妇不肯放出去让人婚配,实在很不人道。我徐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是慈心应世,总得把人当人看。”
徐小乐听徐有贞这话有些大人语气,倒是意外地没有反感,道:“我真把胡姐姐当亲姐姐看的。她若是要走,我绝不拦她,还要给她准备嫁妆,不叫她被人欺负。她若是不愿走,那就是我姐姐。”
——如果是当亲姐姐看待,亲亲抱抱就没事了吧。
徐小乐之前在家的时候,绕着胡姐姐打转,总想香香她的面孔。见了族伯徐有贞,其实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不过换个角度想想,真把胡媚娘当亲姐姐看,那就毫无负罪感了。
自己亲姐姐嘛,外人都能抱,自己当然更能抱了。(未完待续。)
401、夜话()
不得不承认,徐小乐在许多时候脑子灵清,胜过猴子。在另外一些方面,则存在极大的观念混淆。
他小时候父母走得早,佟晚晴接手之后又没空管教他。而且嫂子和小叔子的这种说亲不亲,说不亲又很亲的复杂关系,使得徐小乐在人际关系领域有很大的偏差。
比如,只能偷窥自家人洗澡。
又比如,跟亲姐妹抱抱亲亲是理所当然的。
……
好在徐小乐是个很自信的人,他既然把歪理视作真理,便不会说出来找人求证,只会默默践行。所以旁人并不知道徐小乐有这些惊世骇俗、悖逆人伦、践踏风俗的想法,都还觉得他人品很不错呢。
姑且不评价徐有贞的人品,但他的确是个孝子。诚如他自己所说,母亲赶走的人,自己若是有丝毫挂念,那就是不孝。不孝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污点,所以他非但要高兴地庆祝母亲赶走了自己的小妾,还要很洒脱地让徐小乐接受这个小妾。
岂不知,大文豪苏轼苏东坡都用小妾换过马,留下一段佳话呢。
唔,在徐有贞眼里是佳话,在徐小乐看来却很惊悚——怎么能把自己身边的人拿出去交换呢?还是换一匹马!
徐有贞反正劝也劝了,至于徐小乐是否接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很快就将话题引回到了“大人物”身上。
徐小乐对这种事虽然不敏感,但也知道不能乱说。不过徐有贞跟他是族亲。虽然不知道真假,反正大家都当真的看,也就成了真的。有这层关系在,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逃不掉。
所以徐小乐还是将入宫给太上皇看病的事说了,又道:“今上对自己亲哥也太过分了些。”
徐有贞道:“今上已经很客气了,换个英主,谁肯叫太上皇回来?别说兄弟,面对万里江山,就连父子都得隔路。你没读过《唐书》么?”
徐小乐默然。唐朝那才真是一家人打出了狗脑子。先是李世民杀了他哥李建成,然后又逼他爹禅位。后来又有肃宗李亨软禁他爹玄宗李隆基。唔,这中间还有个武则天,影影绰绰也杀了两个儿子。
这么一比较,今上和上皇之间的兄弟情义真是深厚呢。
徐有贞突然神秘兮兮朝徐小乐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
徐小乐心中暗道:就隔了不到三尺远,你还要怎么近?贴着耳朵说么!
不过他还是凑了过去,只见徐有贞压低声音,伸手掩口,道:“我夜观天象啊,紫薇星晦暗不明,这皇位还要再变一变。”
徐小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呵呵干笑:“大伯,你不会算到几十年之后去了吧?”就算今上善于养生,也不可能活一百二十岁,所以几十年里总是要换个皇帝的。
说不定还要换两个。
徐有贞严肃地摇了摇头:“十年之内。”
徐小乐一愣:“这么快?”
徐有贞又道:“你知道当今皇太子吧,他才两三岁。”
徐小乐想起了那个嘴里嘟囔着“打洗你”的皇太子,点了点头。
徐有贞又道:“当初迎立监国为帝,就是担心国无长君。十年之内,皇太子也只是冲龄,仍旧不算长君。按照旧例,你说谁继位?”
徐小乐想了想:“上皇复辟?”
徐有贞重重点了点头:“小子,你抄上宝贝啦!”
徐小乐想想自己跟上皇那是同坐一张床的交情呀,聊起天来连敬语都不用,直接就“你我”称呼了。这要是上皇重新登上帝位,自己岂不是一飞冲天,直接成为皇帝身边的人了?
——到那时候,我铁定会加官进爵、当上五品官、出任太医院院使、迎娶公主郡主、走上人生巅峰!
徐小乐咬着筷子,想想还有点小激动。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道:“我听内官们说,今上有心废太子。”
徐有贞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道:“人之常情,好东西总想留给自己儿子嘛。哦,对了,我有九个女儿却没儿子,你要不要过继过来给我当儿子?”
徐小乐脸色一沉:“咱们好好说话你就别乱开玩笑,大伯。”
徐有贞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态度说的,并没指望徐小乐答应下来,继续道:“今上换太子的事,那是铁板钉钉。不过他得先买通朝堂的文官,否则换不成的。”
徐小乐大惊:“买通?皇帝还需要买通大臣?”
徐有贞道:“你隔开十万八千里,只知道皇帝是天下最尊崇的人了,却不知道他也是很受牵掣的。就算不顾忌身后名,皇帝也很忌惮大臣,否则太祖高皇帝为什么要兴大狱杀功臣?何况从三杨之后,内阁就已经权柄在握,不再是个写写文章的跟班了。”
徐小乐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大伯在说什么,这是说皇帝并不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那些朝堂大佬也可以叫皇帝不痛快?还能叫皇帝反过来求他们?
徐小乐忍不住问道:“那到了这么高地位的人,要如何才能买通呢?”
徐有贞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给钱吧。”
徐小乐仿佛听到旱地惊雷:皇帝花钱收买大臣……这听着真是太像说书故事了!这不是应该发生在自己跟狱卒那个层面上的事么?天下最尊贵的一群人也是这么个玩法?
“那得很多钱吧?”徐小乐怯怯问道。
徐有贞道:“加点俸禄大概就够了。”
徐小乐不说话了。他怕自己再跟大伯聊下去,以后更不把皇帝和大臣们当回事了。
这简直比上皇连床厚被子都没有还叫人难以置信!
——对了,回头该给上皇送床薄被子进去,天气要热了。
徐小乐倒是真的把朱祁镇当朋友看,很为朱祁镇着想。
徐有贞见徐小乐若有所思,就道:“反正你趁着这机会,给上皇留个好印象。再有,朝中还是有不少人思念上皇的。他们大约会来找你,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好,我会帮忙的。”徐小乐连连点头,心中也期望上皇复辟。不说自己能得多少好处,起码看朋友日子过得舒心了,他也很高兴。
徐有贞一咧嘴:“我就怕你这样。”他顿了顿,道:“他们要来找你,你千万别叫他们把你当枪使啊!”
徐小乐脑子里转了几个弯,终于道:“你们这些当官的真复杂。”(未完待续。)
402、新的一天()
徐小乐拒绝娶高若楠,这叫高志远十分尴尬。他本想着天亮就出去找住所,搬出去住——唔,得先去找在京的同年打秋风,借点银子。虽然他人是放出来了,但是家被抄了却没个说法。松江那边的老宅、田地应该会还给他,浮财就别指望了。现在的高志远实在身无分文,想硬气也硬不起来。
心中存了这样的忧愁,高志远一晚上都没能好好睡,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头昏沉沉的。本以为走两步就好了,谁知道强撑着洗漱、吃了女儿奉上的早点,人更难受了,几乎到了站立不稳的程度。
徐小乐练完功过来吃饭,一看高志远的脸色吓了一跳:“高叔,你怎么了!”
高志远还想撑一把,以免耽误自己的安排。他道:“早上起来人有些乏,大概是诏狱里呆久了。”
徐小乐觉得没那么简单,就要给高志远把脉。
高志远知道自己应该是生病了,却不肯让徐小乐确诊,好像不确诊还能撑着做点事,一旦确诊就撑不住了。讳疾忌医的人,许多都是这样想法。
徐小乐才不管那么多,看准就按了上去。高志远已经是强打精神,自然躲不开徐小乐的手,只得叫他摸脉。
徐小乐摸片刻,道:“高叔,你这是五脏失养,气血亏损。之前恐怕全靠一口气提着,昨天泡了汤,松了那口气,今天就显露出来了。”
高志远一听这个名头似乎挺吓人的,就道:“那要紧么?”
徐小乐道:“你若是硬要熬,一时间倒也能熬过去,但是日后身体就一日弱过一日。最好还是休养身体,益气补血,叫身体强壮起来。”
高志远不免犹豫。他若是听小乐的话休养身体,这几天就还得住在这里。若是没昨天那档子事,问题倒也不大,反正两家是世家嘛。可话都说开了,这交情已经没了,怎么还好意思住呢?
徐小乐却不知道高志远存心要走,正要再劝,就见族伯徐有贞进来了。
徐有贞的身形在南人之中也算是短小的,比十六岁的徐小乐高不了多少。然而他虽然短小,却没人敢看不起他。因为他还十分精悍。这就是先天不足,全看气质的典型。
他在牢狱里呆的时间比高志远更长更久,条件更艰苦。直到高志远入狱,徐小乐上京,他才算连带地受到了照顾。然而他却没有虚劳损耗,一则是因为养气功夫到家,即便在牢里都不会精神颓靡;再则是他杂学太广,自己琢磨出几个强身健体的套路,每日健身。
徐有贞看了高志远一眼,惊讶道:“一夜不见,怎么面相都变了!”相由心生,但是相也不可能随心而生,总需要长时间的影响,否则岂不是成了千面人?
高志远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很糟糕么?”
徐有贞在高志远身边坐下:“你这是贫困早亡之相啊!”
高志远被徐有贞吓了一跳,脸颊上的肉都跳了几跳。若是别的算命先生说这话,他当然可以甩袖骂人。不过这些日子诏狱为邻,叫他对徐有贞颇为钦佩,不自觉就信了。
徐小乐不满道:“大伯,你也说得太吓人了。高叔只是有些虚损,休息两天,喝上两三付药就好了。”
有了徐有贞“贫困早亡”的断语,高志远之前那点讳疾忌医的心思就彻底消灭了。他十分赞同徐小乐的话,强笑道:“我就是身体弱了些,交给小乐肯定就没事了。”
高志云一推碗筷:“我已经用好了,二位慢用。”他又对徐小乐道:“小乐,我先回屋休息,就麻烦你了。”
徐小乐哦了一声,道:“我等会熬了药叫若楠妹妹送进去。高叔,你若是无聊可以看小说话本,别劳心劳形就行。”
高志远笑了笑就连忙出去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现在这个状态跟人说话都是硬撑着,哪里还能看书?回到屋里上床睡觉才是正经。
等高志远出去,徐有贞方才笑道:“不用谢。”
“啊?”徐小乐不明白族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有贞道:“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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