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好抓。将他们抓捕归案,好歹也是一个交代,对不对?”
雷铜摸着下巴,道:“徐大使说得有理。”
徐小乐嘿嘿一笑,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雷头就要辛苦啦。喔,对啦,药库实在不方便关人。莫若空一间宿舍出来,就把他们关在那里。”
雷铜一心想把案子办成铁案,对于那些做掩护的伙计也就不怎么上心了,关在哪里也都不是问题。事实上既然决定先查山道杀人案,这些人就算放出来也没关系,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些面子,也给徐小乐一些面子,仍旧换了个地方关押。
徐小乐又跟雷铜闲话几句,看到鲁药师提着那个保温的药罐出来。
鲁药师道:“药已经熬好了,我跟你一起去。”
这事虽然没有波及鲁药师,但是仍旧叫这位极度负责的老药工大为介怀。
徐小乐知道鲁师傅从来不讲人情世故,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想亲眼看着自己经手的药被宝哥儿喝下去,不再出任何差池,并非不信任徐小乐。他就道:“那就麻烦鲁师傅跟我一起跑一趟了。”
鲁药师点了点头,提着药罐就跟徐小乐走。
两人到了顾家,顺利进了门,发现内宅沿途多了许多健妇,只留出了一条通往碧波院的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乱闯,惊扰了顾家的女眷。
鲁药师目不斜视,就跟走在长春堂里一样。徐小乐看他的神情,就忍不住心道:这是何等坚毅的人!
顾家见徐小乐回来了,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将两人迎了进去。
鲁药师从怀里取出自己带来的药碗,将药汤盛出来,亲自扶起宝哥儿,捏开下颌灌了进去。
被挤开一旁的荑柳,拿着个薄胎清釉的药碗,尴尬得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徐小乐悄悄走到荑柳身边,低声道:“鲁师傅只重职责,不问人情,姐姐别往心里去。”
荑柳勉强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出了这档子事,我还有什么脸说别人?换了我也会存了疑心的。
如此简答的一句话却落在了平可佳耳中,又看到徐小乐温情绵绵,心中顿生酸意,暗道:哼,就你是多情种子,温柔体贴,呵护人家小意……她这么一想,鼻根都跟着酸了,连忙转过脸去,跟身边人道:“阿弥陀佛,可一定要让宝哥儿好起来啊。”
这时候内宅里都是眼眶含泪、鼻头发红的女子,平可佳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碗寄托了众人希望的药汤很快就进了宝哥儿的肚子。
鲁药师又扶了宝哥儿一会儿,方才叫他躺下,以免药液倒流。诸多细心呵护之下,宝哥儿脸上的光泽总算没有黯淡下去。徐小乐上前诊脉,终于松了口气:思路不错,方子也没错,这条命算是吊住了。
徐小乐对平可佳道:“平姐姐,要麻烦你去跟老太君、刘夫人说一声,宝哥儿的命已经算是保住啦。”
平可佳眼泪顿时滚了下来,转身就走,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健妇快步冲进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若是平日,饶是平可佳脾气再好,也免不得发作一番——这实在太没规矩了!
不过平可佳此刻喜气未过,只是叫住她问道:“什么事这般慌张?”
那健妇见是平可佳,连忙上前道:“正是有桩事要跟平姑娘说。”她凑近平可佳,低声道:“新调来的大丫鬟谷香,不知道为什么,投缳自尽了……”
平可佳刚刚提起来的劲头,仿佛遇到一波巨浪,瞬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她并不记得谷香其人,甚至不知道她是内宅还是外院的丫鬟。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死得不明不白,岂不是叫人联想到宝哥儿这事的确是出了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可不是远在广福桥那边的长春堂,而是切切实实就住在这座大宅子里。
平可佳定了定心神,道:“这事你别张扬,我去跟奶奶们说。对啦,那个谷香是什么人?你好好跟我说说,以免奶奶们问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健妇倒是知道得颇多,到底谷香也算是她的上司。她就道:“这个谷香也是从小买进来的,没选到内宅,一直在外院干些送往迎来的活计。上回徐大夫来见老祖宗,谷香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大闹了一番,十分失礼,就被打发去清理茅厕。”
平可佳见这个健妇说得有些幸灾乐祸,心中就不快活起来,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健妇却没有丝毫感觉,越说越兴奋:“再后来家里要挑人去穹窿山,就选了她去。我听说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银子,买通了哪位管事,凭着穹窿山上的经历又调了回来……啧啧,说是在山上学了医药,谁不知道她只是挑水浇菜,哪里懂什么医药。”
平可佳越听越心寒,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
*(未完待续。)
293、双喜()
从这健妇口中说出来的每句话,平可佳都听出了一个意思:家里有人要宝哥儿的性命!
这回的节酒中毒根本不是意外,而是里应外合,故意下毒!
否则为什么一个犯了大错、实际又不懂医药的丫鬟,会被调回来?
平可佳甚至不用问就能猜到:这个自杀的丫鬟,恐怕就有检查药包的职司。
健妇犹自在介绍谷香的生平,说是并不熟悉,却似乎有说不尽的故事。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平可佳已经神游物外,没有在听她讲述。直到平可佳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她才连忙闭嘴。
平可佳冷淡道:“叫老成的人看着,再有人多嘴,就给她两个大耳聒子!”
健妇像是嘴里被塞了一团布,低下头,支吾着退开一旁。
平可佳不敢耽误这么大的事,急急忙忙找老太太去了。
这家里终究还是老太太做主。
顾老太君听说孙子的命已经保住了,在观音大士面前诵了一卷心经,方才出来问明谷香自尽的事。她听平可佳说完,冷哼一声道:“今天算是双喜临门了。”
平可佳愕然不解。
顾老太君道:“宝哥儿在如此凶险之下都能保得住命,可见是个命大的。别的医生都袖手待毙,唯独最远赶来的徐小乐能妙手回春,可见是个福星。这两人遇上了,果然能够逢凶化吉,如何不是一喜。”
她不等平可佳问,缓了口气又道:“那个什么香,无论她是投缳自尽还是被人杀了灭口,都说明对方已经慌了。如果这些鬼祟小人嘴巴死硬,或许咱们还找不到哪里出的内鬼,可谷香一死,这线头不就出来了?”
平可佳一听老太太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太肯定不打算息事宁人,这是要往大里办了。
顾老太君道:“这抽丝剥茧的活计,我年轻时候倒是能做,现在年纪大了,只有交给你啦。”
平可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得罪人的事。本来她作为老太太的侍女地位超然,无论下面几房媳妇斗得再厉害,她也只当看不到。现在发生这种事,真要有内鬼肯定不是一两个管事能做到的。所谓疏不间亲,自己就算再得老祖宗的宠,终究比不过亲儿子。
平可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老太君已经开口了:“若是真的老天要收了宝哥儿去,我也能看开。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可要是有人悖逆人伦,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是我亲生的,我也要活活打死他!”老太君说的时候,目光中射出浓浓恨意。
平可佳低头不语,心中仍旧是不愿意接这差事的。不过她也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说一不二,既然已经吐口,绝对没有改变的道理。自己终究是人家的下女,难道还能撒娇打泼不听话?
平可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好去找刘夫人。
这个内宅里最不可能是幕后真凶的,就只有刘夫人了。
刘夫人可不是地位超然的平可佳,她可不怕二房那两口子。尤其这回她儿子生死未卜,说不定就要夭折了,自己年纪也上去了,要想再生一胎恐怕就得一命换一命了,这时候还不跟二房分出生死,日后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作为脂粉中的班头,宅斗里的大将,刘夫人却意外地沉住了气,只是泪眼婆娑地对平可佳道:“全听老祖宗吩咐。”
平可佳完全被打懵了。她来找刘夫人,想着是借刘夫人的力量去办事。最后自己还能躲在刘夫人身后,谁知道刘夫人竟然来这么一手!
平可佳有自己的小九九,刘夫人却有个大算盘。她想一举将二房打倒在地,更要踩上一脚,所以就不能自己冲锋陷阵。只有平可佳打开了出路,让她看准了弱处,才能在关键时候图穷匕见一击必杀。
平可佳正在纠结,就听到外面有小丫鬟叫她:“平姐姐,徐大夫要回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平可佳连忙对刘夫人告辞道:“夫人,我去问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刘夫人抹着眼泪,道:“辛苦你啦。”这本来就不是老太太身边人需要做的事,刘夫人道一声辛苦也是应该。
平可佳福身告退,脸上带着忧色,直到看见徐小乐。
徐小乐今天又开发出了肾气丹的新用途,开的药也稳住了宝哥儿的病情,受到一众大夫的钦佩和赞誉,杏林中名声大起,心情极好。他见平可佳过来了,笑得就更开心了。
如果说现在平可佳心里堆满了乌云,那么徐小乐的笑容就是通过重重阻碍的阳光,从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投下了一抹亮色。
徐小乐见平可佳笑得很勉强,跟碧波院里的喜庆气氛大大不合,忍不住问道:“平姐姐怎么满脸忧色?”
平可佳欲言又止,总不能跟外人说宅子里的那些勾心斗角。
徐小乐却不肯放过,再三追问,平可佳方才道:“谷香自尽了。”
徐小乐愣了愣:“谷香啊……”他微微点了点头:“有点印象。她干嘛自尽?”
平可佳略一迟疑,就挑了两条严重些的事说了,又道:“现在老祖宗已经派人去抓那个管事了。”
徐小乐何等聪明,道:“这么说来,内鬼就是她咯?她为什么要杀宝哥儿呢?她跟宝哥儿完全不挨着。是啦,她身后还有人,是谁呀?”徐小乐自问自答:“看来也是你家地位很高的人啦,所以姐姐被人拿出来当药引,就很不高兴。”
平可佳前面都还觉得很正常,突然跳出来一个“药引”,就很奇怪了。她问道:“什么药引?”
徐小乐道:“就是药引呀。若是药效不能去医生想去的地方,就要用药引引过去。比如盐就是最常见引药入肾的引子。”
平可佳道:“我知道药引是什么,我就是问:我怎么就成了药引?”
徐小乐笑道:“姐姐真是什么都不懂呀。你家老太太和刘夫人,不都是想让你把坏人揪出来,然后‘药到病除’么?”
“还不是背黑锅的可怜人?”平可佳说得很沮丧。
徐小乐笑道:“好方易得,一引难求。姐姐这是要平步青云啦。再说,这事未必就是姐姐想的那么简单,起码我就不相信是二房有人要害宝哥儿。”
平可佳几乎已经认定罪魁祸首就在二房,听徐小乐这么一说,惊讶问道:“你何出此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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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294、真凶()
徐小乐最讨厌勾心斗角,然而人对自己讨厌和爱好的东西都会格外敏感。与宝哥儿的接触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能够分辨出宝哥儿屋里婢女们的派系。
荑柳就是刘夫人安排下来照顾宝哥儿的,非但人长得漂亮,又有主见,不会叫宝哥儿哄上床。她更重要的身份是刘夫人的耳目,宝哥儿屋里的一举一动都会由她传给刘夫人。
宝哥儿说“只瞒她一个”,正是因此。
另外一派的人就多了,来历也不很清晰,看起来同样都是刘夫人安排来的,然而她们或多或少都与二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姑娘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对宝哥儿的“恭顺”——无论宝哥儿要做什么都可以。
是真的什么都可以!
简直叫徐小乐羡慕得眼热。
徐小乐就将这事告诉了平可佳,道:“你看,你怀疑的人早就在下软刀子啦——色是刮骨钢刀啊!殊不知唐朝有个神仙叫吕洞宾,他有一首诗,我背给你听啊……”
“别啦!你直说吧。”平可佳头痛欲裂,无论是对糖朝还是盐朝的神仙都不感兴趣。
偏偏徐小乐倔劲上来,一定要把那首诗背完,摇头晃脑道:“诗曰: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他笑道:“人家二房早就动手了,哪里还需要用节酒这种风险既大,后果又严重的手段?”
平可佳眼前一亮,道:“是啦!他们带坏宝哥儿,还可以说是溺爱过度,发心是好的。直接下毒毒杀宝哥儿,这种悖逆人伦的事,终究是做不得的。”
家斗要斗到毒杀侄子,这得多大的家业?若是整个天下,那做起来自然毫不犹豫——就如永乐皇帝。然而只是一些钱财家产,要践踏千百年来的伦理观念,与身居高位的兄弟结仇,一旦被人发现就是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这实在是脑残!
徐小乐嘿嘿一笑:“是吧?”
平可佳却突然一怔,道:“也未必。”
“哦?”
平可佳道:“若是宝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二房的大哥就要过继给大房里。他家大哥已经八岁记事了,谁知道是不是想来个鸠占鹊巢?”
徐小乐觉得脸上的肉都僵住了。他伸手揉了揉脸,道:“那到底是把儿子给别人的事,风险也是极大的。再说,人家还不一定肯给呢。说不定长房还能再生一个,是不是?”
平可佳觉得徐小乐说得也有道理。亲兄弟之间过继固然是最好的,但也不排除二房不愿意的因素。这事得你情我愿,真要是不肯,那也只能去找堂兄弟。她脑子里转了一圈,道:“这么说起来,二房不会是下狠手的人。”
徐小乐点头道:“宝哥儿不祥之后,二房获利最大,但我总觉得他们会乐见其成,却不一定肯真正出手。老实说,如今宝哥儿看顾得这么周密,谁要想出手都不容易。”
“那谷香……”
“她为什么不能是被外人收买的呢?”徐小乐道:“你看这回下毒的手段:用生草乌混进节酒里。外面很多人其实都不清楚乌头该怎么用,没一些药学底子,还真不一定能想到如此贴切的手段。”徐小乐回忆了一下二房的顾仲伦,道:“二房可没人有这个本事。”
平可佳正要说杨成德,自己也想起来了:杨成德作为第一批赶来的大夫,在跟李西墙会诊之后,主动提出来三个法子施救,尽心尽力,没有丝毫作伪。若是说弄这么大的阵仗就是叫他表忠心的,怎么都不敢相信。
这只能说明杨成德并不是出主意的人,那么二房还真的没人能做这种事了。
平可佳迟疑道:“莫非真是外人?”
徐小乐斩钉截铁道:“非但是外人,还是精通药理的,多半是同行,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嘛。”他说的时候颇为得意,觉得这实在是金玉良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可佳没有触到笑点,仍旧一脸凝重:“若是外面的人,怎么能买通我们家人呢?”
这个问题问得太幼稚,徐小乐都懒得答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银子买不来的,如果有,那就再加点田亩、屋舍、骏马、美婢、古玩、虚荣……
——真是个庸俗的世界啊!
徐小乐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