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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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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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人参的药效被越来越多的医生开发出来,至今几乎成了万能药。无论是平日养生,还是急症吊命,独参汤都是首选。原本山西上党的人参并不是很昂贵,如今价钱越来越高,眼看着有供不应求的窘境了。

    徐小乐还听说那边有人开辟参园,种植人参,药效堪忧,却仍旧有人重金收购。好像一夜之间,整个大明的人都非要吃人参不可。

    徐小乐一听葛再兴说起“独参汤”,就想起嫂嫂当日生病,自己去找葛再兴问诊,葛再兴就是推荐了人参。幸好后来遇到师叔祖,徐小乐因此才知道,人参也不是随便什么都病症都能用的。

    徐小乐道:“人参的确有大补元气之效,但是宝哥儿眼下的情况却是中宫虚弱,很不受补。独参汤对他来说就是虎狼之药,断断不能用的。”

    这话说得有些挑战大众常识,许多医生都不信。其中就有个大夫低声嘀咕:“还没听说过有吃人参吃出毛病的。”

    徐小乐瞪了他一眼,道:“你敢开方子负医责么?我先说一句,若是宝哥儿喝独参汤出了意外,顾家告你的时候,我肯定是不会帮你说话的。”他现在是县里的医官,很有可能参与医疗事故评定。

    那人脖颈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赵心川却站了出来,指责那位大夫:“你怎能如此没有骨气?独参汤吊命是大家都知道的验方,凭什么他说不能用就不能用?真有道理也就算了,一句虚不受补算什么?来,这个方子我来开!”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赵心川,有些人脸上还露出了敬畏。

    赵心川很享受这样的瞩目,然而他也知道能够受到如此瞩目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声望高医术好,而是因为他的“刺”,刺向徐小乐的“刺”!

    徐小乐就问道:“你敢负责?”

    赵心川斩钉截铁道:“敢!”

    他心中暗道:如果你徐小乐说得对,我的独参汤等于干掉了宝哥儿,自然能在张老板那边领到赏钱赏地,日后做个人上人。若是你本就在胡说八道,独参汤果然吊住了宝哥儿的性命,那我就能当众打你的脸,还能在顾家面前讨个好。

    ——如此真是两面下注,绝不落空。

    赵心川越想越有种爽快的感觉,不自觉地激动起来,后槽牙磨得咯咯有声。他旁边的大夫只以为赵心川跟徐小乐有间隙,现在正赌气呢,连忙拉他衣袖,低声提醒道:“三千里啊三千里。”

    国法如炉,若是医生渎职开出了不合适的方子,吃死了人,所受的惩罚就是流放三千里,永远不得行医。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然而赵心川这样的医生最懂其中门道:《大明律》里说的这条,前提是开方不合故方。也就是说,医生只要对症下药,符合前人的方子,就算真吃出了问题,也不用受到惩罚。

    换言之,前人就在用独参汤吊命,赵心川也开独参汤,那么宝哥儿真的“虚不受补”喝死了,赵心川仍旧是不用承担责任的。

    反倒是徐小乐,不肯用前人的故方,偏要另外找方子出来,一旦宝哥儿喝出事来,就要面临“庸医杀人”的指控了。

    赵心川心中一动,突然又觉得支持徐小乐用新方子似乎更好。杀一个宝哥儿只能给他带来物质上的满足,若是能亲眼看到徐小乐被流放三千里,那才是真正的精神享受。

    徐小乐见赵心川脸上阴晴变幻,心中有些发毛:这厮为什么一直跟我对着干啊!

    赵心川见徐小乐不说话,追问道:“反倒是你不肯用独参汤这样安全的方子,偏要独辟蹊径显摆你的能耐,若是出了事,你敢负责么!”

    徐小乐定了定神,道:“我当然是敢的。”

    葛再兴有些纠结。他自觉跟徐小乐是一伙的——虽然一路走来有些坎坷,不过终究还是一祖所传,同一条法脉。对于赵心川这人,葛再兴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看他这副嘴脸,很是讨厌——偏偏赵心川还是支持他的。

    赵心川冷笑道:“你敢有什么用?顾大少爷何等金贵,是你可以用来试药的么!”他听市井传闻中说徐小乐用穷人给顾少爷试药,此刻自然要暗讽一句。

    两人的争执自然传到了后面刘夫人耳中。医生自然可以开药方,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病家。

    刘夫人自己是倾向于用“独参汤”的。首先是这个东西她熟悉,平日也在服用,效果极佳。其次这是葛再兴提出来的,好歹人家也是苏州名医,就算徐小乐是葛再兴的师叔,但医术上是否真的就比葛再兴高明呢?刘夫人还是有些存疑的。

    至于赵心川,刘夫人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荑柳,”刘夫人道,“传话出去,还是用葛大夫的独参汤稳妥些。”

    荑柳福了福身就要往外走,突然眼前一黯,抬头方才惊觉是有人挡在自己身前。那人比她高了足足一头,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道:“且等一下。”

    正是佟晚晴。

    *

    *(未完待续。)

288、信任() 
佟晚晴拦住了荑柳,对刘夫人福了福身,道:“刘夫人,您派人请我家小乐过来,难道就是让他来凑个数的?”

    刘夫人顿时脸上一红。却不是羞愧,而是气愤。她养尊处优,谁敢跟她如此无礼地说话?她冷声问道:“你家小乐?你不是他的帮手么?”

    佟晚晴理直气壮道:“我虽是他的帮手,也是他的嫂子,他就是我带大的。就好像《赤桑镇》里包龙图和他嫂娘一样。”

    传说包拯包龙图也是幼年失怙,由他嫂嫂一手带大,就如母亲一般,所以称作嫂娘。佟晚晴自从听过了这个杂戏,就很为此自豪,指望着徐小乐也能跟包龙图一样出人头地名垂青史,不叫她的数年辛苦白费。

    刘夫人自然也是听过这出戏的,心中不悦消退了许多。她略带敬意道:“原来如此,倒是怠慢了。”

    佟晚晴何尝会与人客气,说了声“没事”,又一口气说道:“今天来的路上,小乐还遇到了山贼,你家仆人不也遇害了么?现在他能坐在这儿问诊,可是人命换来的。你若是不愿信他,何必还让他在这里浪费精神?还请夫人三思。”

    刘夫人已经听说家人遇害的事了,不过儿子生死未卜,她也没太过上心。此刻听佟晚晴着重提出来,心中倒是有些难过,道:“这事让小徐大夫受惊了,回头我一定递帖子去官府,叫他们严查。不过宝哥儿这……”

    佟晚晴干净利落道:“就连唱戏的都有个班头。夫人你请了这么多大夫,到底听谁的?功由谁领,罚由谁担?这可不是做菜,盐糖酱醋各取一些。这事得一个人信到底。”

    刘夫人暗道:这女子倒也有见识。她旋即想到了三个人:李西墙、徐小乐和葛再兴。虽然之前还有个杨成德有些抢眼,不过那人终究是二房推荐来的,让她心中总有块疙瘩。在平日里,那些黑心医生都可能暗中害人,何况现在宝哥儿命悬一线,万一那个杨大夫暗中动了手脚,谁能知道?

    刘夫人这么一想,心情就更糟了,差点叫人把杨成德赶出去。不过她到底是执掌家中庶务的当家人,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没有说杨成德的事。只在李、徐、葛三人之中寻思。

    李西墙和徐小乐是师徒关系,又都是长春堂自己人,应该是靠得住的。照理说李西墙应该比徐小乐更可信,但是这位“老神仙”说话等闲人听不懂,而且总有种世外高人的飘忽感,让刘夫人甚至有些害怕。

    葛再兴虽是外人,但若是跟李西墙、徐小乐算起来却也是自己人——他是徐小乐的师侄,李西墙的徒孙嘛。而且这位大夫名声显赫,口碑极好,人都说他是神医。光从这点上看,似乎是主治宝哥儿的不二人选。

    至于徐小乐……

    刘夫人有些头痛:这孩子年纪太小,从医时间也不长,但是为什么总给人一种“神医”的感觉呢?虽然他各方面都不能跟葛再兴比,却又让人不自觉地将这两人放在秤上衡量一番。

    佟晚晴见刘夫人一脸凝重,忍不住推了一把,道:“夫人,这事再不决断,宝哥儿可等不了。”

    刘夫人额头渗出一丝汗意。

    荑柳看了看刘夫人,又看了看佟晚晴,上前低声道:“夫人,老祖宗倒是很看重徐大夫。”

    刘夫人怔了怔,突然醒悟过来:徐小乐是老祖宗推荐的人,若是自己弃而不用,以后怎么面对婆婆?虽然儿子的命很宝贵,但是婆婆的颜面也很重要啊。

    她就看了荑柳一眼,道:“对,老祖宗最有识人之明。你出去说一声,救治事宜,全听小徐大夫吩咐。”

    佟晚晴有些懵懂,并没有听懂两人之间交流出来的庞大信息量。不过她见荑柳快步出去,自己反倒是更加担心了:万一小乐没把人救回来怎么办?

    佟晚晴刚才只是本能地信任徐小乐,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么棘手的事扔给旁人岂不是更好?

    没等佟晚晴纠结完,荑柳已经又进来了,为难道:“夫人,小徐大夫没开方子……要给宝哥儿服用不知来历的药丸。”

    刘夫人骇然:“这是大夫做的事么!”

    同样一颗药丸,医生和术士的使用区别也很大。医生得说清楚药丸的主要成分,治病原理,对应的病症。病家觉得医生说得对,然后才会服用。术士则不会说这些,只会托辞于“神仙所赐”、“家中祖传”,治疗范围则是“百病”,效验则是“心诚则灵”。

    顾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让江湖术士出入其家门。

    荑柳道:“小徐大夫说,这药是神仙所传,应该可以吊命应急。”

    越说越离谱了!

    佟晚晴连忙解释道:“他有个师叔祖,是真神仙。”

    刘夫人扶了扶额角,心中有百般不情愿,终于还是道:“用人不疑,既然说了全凭徐大夫医治,就听他的吧。”

    ……

    李西墙坐在上座,脸色漆黑。

    徐小乐的确要用肾气丹。

    当然是从李西墙那里“借”来救急的。

    李西墙知道少许服用肾气丹有拔肾气,助战力的奇效,而且绝不会跟其他春药那样吃了浑身燥热。可他完全没想到,徐小乐要用这个特性去提拉宝哥儿的肾气。

    偏偏徐小乐说得还很有道理:“现在宝哥儿脏气衰竭,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先天之本——肾脏了。他虽然失身太早,肾精有亏,榨一下或许还有希望。用这些精气先吊住命,然后服用补中宫脾土的药物,稳住阵脚,等乌头之毒自己排出体外,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等不见于医书,不曾经过实证的治病方略颇有些担惊受怕。甚至有人怕旁听都受到连累,悄悄从偏门逃走了。

    杨成德和赵心川都没想到徐小乐竟然还有这种“神仙灵药”,原本有八成把握的任务,此刻却跌了两成。

    不过历来成事艰难败事容易,两人各有所图,自然不能让徐小乐真的把人就回来,脑中转得飞快。

    *

    *(未完待续。)

289、起色() 
张成德已经坐不住了。他不知道顾家为什么没有从葆宁和堂请大夫,难道是知道了他的密谋?不过老张却轻易地就进去了,看起来顾家又不像是对他有所提防。

    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让张成德总是生出不好的预感,派了好几个家中小厮,沿途接力,就等着以最快速度得知张管家在顾家探听到的消息。

    在赵心川跟徐小乐叫板的时候,张管家一度觉得胜利在握。谁知道等来的却是顾家对徐小乐的绝对倾斜,赵心川毫无还手之力地就被击败了。而治疗方略一定下来,赵心川能够动手的机会就几乎没有了。

    张管家太明白赵心川这种人了。他那种人最贪便宜,最怕吃亏。胜了有丰厚的获利,败了没有任何损失,这才是赵心川之流行事的基准。若是能通过言语来干扰治疗,他绝对不会有所顾忌,但是要他动手去下毒杀人,那也完全不能指望。

    张管家看着赵心川灰头土脸从花厅里出来上“茅厕”,就知道自己的救急措施完全没用了。

    赵心川道:“徐小乐打定主意要用‘仙丹’救人,看来你和张老爷只能祝祷没有神仙了。”

    张管家嘴角抽了抽。他心里很受打击,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如果没有神仙,祝祷有什么用?如果有神仙,神仙会听谁的呢?

    赵心川道:“张管家,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事情没办好我很对不起你。不过这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多少要给些跑腿钱吧。”

    张管家心中暗道:就知道你这人眼浅。

    他今天已经做够了冤大头,道:“那是自然,之前赵大夫‘仗义执言’还是很辛苦的。过完年请来葆宁和堂坐诊,敝东家必然扫榻相迎!”他故意点破赵心川只肯“执言”不肯做事,又只兑现最鸡肋的坐诊一条,不满之心溢于言表。

    赵心川也不是傻子。他若是帮张成德立下大功,去葆宁和堂就是名医大手。如今讨要辛苦钱进了葆宁和堂,就跟要饭一样,人家到时候冷言冷语冷屁股对他,不知道要受多少肮脏气。

    赵心川很想将张成德意图谋害宝哥儿的事拿出来要挟张管家,然而仔细一想却发现这种事还是做不得。

    若是普通医生,还要担心流言蜚语,可到了张成德这般地位,等闲的谣言就毫无用处了。人家可是苏州药行的会首,官民两道谁不给他面子?又有谁敢因为一些谣言就得罪他?

    别的不说,张成德执掌药行之后,苏州药铺敢跟行会叫板的铺子都关门走人了。所有行会里的药铺都或多或少有所受益,大家即便听了谣言,也只会淡淡说一句“人红是非多”,或是“不招人妒是庸才”。

    至于官面上,有一条地下生药利益输送链存在,每年数千两银子在流转,就算张成德雇凶杀人铁证如山,都免不得有人要保他一保。

    对赵心川这个小医生而言,还要小心葆宁和堂的报复。

    赵心川又琢磨了一番张成德的动机,为什么看不得顾家少爷活着呢?这点若是想不通,谎话都编不圆。

    赵心川心中转了几转,再看张管家的冷脸,只好呵呵一声,道:“多谢张管家抬举了。不过葆宁和堂手段高明,我怕去了也是给诸位添乱,还是罢了。若是哪天张管家大发善心,把前面的那些兑现点,我倒是乐见得很。”

    张管家冷哼一声:“且等着吧。”

    两人既然谈不拢,自然要一拍而散。赵心川本来想就此离开顾家,走到二门门口却突然心生一计:既然你食言而肥,就别怪我不仗义!

    赵心川主意打定,几乎小跑起来,赶回家里就叫了个不识字的小厮过来,写了一张纸条叫他临摹。

    这小厮自然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敢多问,以免招来主父毒打。

    赵心川拿了这张歪歪扭扭的“举报信”,心中暗暗得意:我虽然奈何不了你,却有能够奈何你的人。

    ……

    在赵心川有心要找张家晦气的时候,顾家却是一片欢腾。

    徐小乐用了肾气丹和酒给宝哥儿服下,只是呼吸间的功夫,宝哥儿的脸上就泛起红润的光泽。这若是在健康人脸上,实在是稀疏平常。然而刚才宝哥儿还是一脸死灰,这对比就极其强烈。

    荑柳连忙跑去报告给刘夫人,刘夫人几乎喜极而泣:“果然信了小徐大夫是对的!速速去告诉老太太!”

    报信的人跑得飞快。老太君那边反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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